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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章 冰冻的蜘蛛(一)

2025-03-30 06:26:06

九月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大地,将水泥做成的马路烤出了一缕缕带着金属和汽油臭味的清烟,缭缭绕绕融入空中。

路上行人出奇的稀少,而高校门前却人潮涌动。

吴铭拖着一只巨大的旅行箱艰难地走着,汗水顺着他的脸颊、脊背、手臂不停地往下落,在他走过的地上留下一串水渍。

该死的司机!他的脸臭得可以熏苍蝇,刚刚他误上了贼船,那司机开到一半就嫌车费少,把他赶下了车,让他在太阳底下拉着重达二十公斤的旅行箱走了整整一个小时。

现在他连杀人的心都有,要是让他再碰到那个司机,哼哼……好不容易他终于找到了体育系的接待台,坐在那里的是一位留着一头齐腰长发的漂亮女孩,身材窈窕多姿,只是皮肤过于细嫩洁白,不太像是体育系的学生。

快找个人带我去宿舍。

吴铭抹了一把汗,从背包里拿出录取通知书,啪地一声扔到那女生的面前,快!要不然我就要热死了。

他的粗鲁以及标准民工的打扮显然已经激怒了那位漂亮女生,不过她似乎很有涵养,面部肌肉跳了两下总算把满腔的怒火都压了下去,拼命挤出一丝笑容,道:你稍等,我先核对一下名单。

她拿起通知书,打开,一股刺鼻的汗臭味立刻扑鼻而来,熏得她差点晕了过去。

她拼命忍住想吐的冲动,看也不看就把通知书还给他,问道:你叫什么?通知书上不是有吗?吴铭一脸的不耐烦。

姓名!女生终于发怒了。

吴铭。

恩。

女孩的声音像笃在刀板上,冷得可怕,你的寝室在男三舍204,我带你过去。

好。

本校的男生宿舍环境奇差,位置偏僻,地板潮湿,俗称巴士底狱,在全国都非常有名。

吴铭拖着旅行箱过了男一舍和男二舍,全身的热血凉了半截,刚才他是误上了贼车,现在他是误上了贼船啊!吴同学。

那女生指着前面一块凄凉得如同荒地的空地,说:这就是本校的操场,穿过去就是男三舍了。

恩。

吴铭满脸沮丧地跟在她的身后,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正立着一块及踝的石头。

乒啊!一声惨呼,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跌了个狗吃屎,五体投地,屁股非常不雅观地上翘,下巴差点脱臼。

天啊,他今天一定是犯了太岁,要不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只是他那时还没有发现,他的霉运远远没有结束。

你没事吧?没……事……才怪!吴铭在心中骂娘,抬起头,却发现那名女生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白色的超短裙在头顶轻轻飘动。

他愣住了,两眼放出光来,喃喃道:粉红色的……女生大怒,用高达180分贝的嗓门大吼:流氓!然后,吴铭就看到如雨点般疾驰而下的球鞋脚低纹。

空旷的操场上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吴铭的灾难人生,才刚刚开始。

当吴铭带着青紫的脸走进204舍的时候,原本吵闹的寝室立刻静了下来,持续两秒,然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放肆的狂笑声。

哈哈哈哈……一个留着平头,每根头发都好象针一般向上竖立的大高个笑得前仰后合,你不会是撞到校门口那棵大槐树了吧?真笑死我了。

不对,不对!另一个稍稍有些胖,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一笑满脸横肉就剧烈抖动的同学连忙纠正,你没看见他那脸上是鞋印吗?估计是向哪个女生耍流氓,被人家修理了。

是啊,是啊,我同意!最后一个室友是个又瘦又矮的家伙,尖嘴候腮,我举双手双脚同意。

不过你那女生是谁啊?不会是迎新处的那个美女学姐吧?她可是我们系的系花,你小子有福啊。

吴铭目瞪口呆无话可说,这群人真是厉害,不去做侦探真是警界的损失,不过他倒是很怀疑,莫非刚才那一幕被他们看见了?吴铭以极度沮丧的表情走进寝室,往床板上一躺,重重地叹气:本来我觉得自己已经很不幸了,现在才知道,和你们同寝室才是最大的不幸啊。

三个男生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叫了起来,眼睛睁得老大:你小子原来不傻啊,咱哥们低估你了啊。

吴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夸张地晕了过去。

过了三天,吴铭终于有勇气问那三个活宝的名字了,大高个叫高雄,也真应了他的名字,又高又雄,吴铭钦赐外号黑熊;穿白运动服的男生叫莫楚白,吴铭钦赐外号胖子;尖嘴候腮的叫刘栎,吴铭钦赐外号猴子。

当然,吴铭也有了一个外号,叫脚丫子,至于这个外号怎么来的……夜晚的风凉爽而清新,明月高挂,群星闪耀。

四个男生坐在宿舍阳台上,围着一个微波炉,大口大口地嚼着串烧烤肉,满嘴油腻。

他们的身后,是一个绿色的箱子,里面装着满满一箱子的啤酒,青色的玻璃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我说脚丫子。

黑熊嘴里含着烤肉,碎末横飞,哥哥我都给你打听清楚了,那个学姐叫刘婧,是文娱部的部长,20岁,没有男朋友,三围是……哈哈……吴铭嘴巴歪到一边,痛苦地笑了两下,道,那个母老虎我是惹不起了,黑熊你要就让给你了。

话不是这么说。

胖子从微波炉里掏出一根火腿,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你是男人不?是男人就要越搓越勇!现在林黛玉似的已经不流行了,韩国的《我的野蛮女友》看过没?现在就流行凶狠的。

凶狠……吴铭回忆起刘婧的鞋底纹,脸上一阵刺痛,还是算了,我不赶时髦的。

嘿嘿。

猴子猛灌了一口酒,笑道,怎么样,要不要哥哥教你御妻一百招?很管用哦。

不用,不用。

吴铭连忙和他划清界限,就猴子那模样还御妻?他会不会有妻子还难说呢。

不过说真的,那个刘婧还真不是普通的大胆。

胖子嘴里全是火腿,声音有些模糊,居然敢去我们学校出了名的自杀楼。

自杀楼?吴铭放下手里的啤酒瓶,抬起了头。

恩,你不知道?三人一齐望向他,那栋楼是老建筑物,据说从建校开始就有许多学生在那里自杀,什么服毒的,割腕的,上吊的,跳楼的,淹死的……等等!吴铭打断他们的话,你们说的自杀楼应该就是‘芳园’那栋废弃的教学楼吧?那里又没有湖,怎么能淹死?就是这样才恐怖。

三个人露出非常夸张的恐怖表情,将风格各异脸凑到他的面前,用诡异的声音道,你猜那人是怎么死的?是脸埋在便池里淹死的。

便池?吴铭一阵恶心。

没错。

三人继续道,管理员发现他的时候便池似乎堵住了,积满了脏水,那男生就趴在那里,脸完全淹没在里面,早断了气,据说他的表情很恐怖,就好像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一样。

哦。

吴铭的表情很平静。

喂,不是吧?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啊?三人没趣地叹气,有继续吃他们的火腿烤肉。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鬼?吴铭翻了个白眼,而且还这么恶俗,你们能不能找点新花样?新花样?三人将啤酒瓶往他身上一扔,道,喝你的酒吧,就你这小样也想追我们的系花?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追拉?吴铭在心中嘀咕,但始终没有说出来。

算了,就让这三个三叔六公八卦去吧,他还是安心吃他的烤肉的好。

清晨的阳光显露出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温柔,吴铭和全班同学都在魔鬼老师的逼迫下早起跑步,操场上响起踢嗒踢嗒的脚步声,着着某种不知名的鸟儿的鸣叫声,宛如一首和谐至极的交响乐。

吴铭大口地吸着新鲜空气,脸上出现少有的惬意,一万米竟如同小孩子的游戏,轻轻松松就跑了下来,只是流了一身的臭汗。

老师终于宣布解散,众人迫不及待地朝食堂冲去,只有他还比较镇定,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根白色的毛巾来,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胡乱地往身上搽。

他一定是昨晚吃太多了。

吴铭捂着肚子,面露痛苦,要不然现在为什么痛得这么厉害呢,简直就像有个凶残的土匪拿着一把尖利的刀子在他肚子里狠狠地搅一样。

可恶!他将毛巾往旁边一甩,道,我就不信我赢不了这个该死的肚子!吴铭。

一个悦耳却有些憔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转过头,看到一张他永远都不想看到的脸。

刘婧!就是因为她!他成了全寝室嘲笑的对象,就是因为她!他得了这个令他深恶痛绝的绰号!就是因为她……他没办法再抱怨下去了,因为此时刘婧的脸上满是苍白的颜色,眼睛周围挂着厚厚的黑眼圈,嘴唇乌黑,面容憔悴,眼睛里仿佛藏着深深的恐惧。

学姐……吴铭苦着脸问道,你有什么事吗?吴铭,你相信吗?她用一种期盼的眼神望着他,我真的见到鬼了,就在那栋自杀楼里,我真的见到了。

吴铭愣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学姐……你是不是病了?刘婧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眼神变得空洞起来,她转过身,缓缓向远处走去,嘴里喃喃念道:我就知道,没有会相信我的,我就知道……可我真的看见了啊……我……要是我不和她们赌气去自杀楼就好了……要是我不去就好了……说到这里,她竟蹲下身子嘤嘤地哭起来,吴铭最见不得人哭了,只得过去扶她,安慰道:学姐,不要哭了,我带你去看医生怎么样?吃了药就会好了。

放开我!刘婧突然低吼一声,抬起头来,在那一瞬间吴铭以为自己看错了,这真的是刚才那位憔悴可怜的学姐么?她的脸狰狞得几乎扭曲,她的嘴唇鲜红,仿佛喝了人血,她的眼睛,射出几乎不是人类能有的可怕的凶光。

吴铭吓得一激灵,连忙往后退去,跌坐在地上,看着那由美女变成野兽的女子一点一点站起来,又一点一点向远处走去,步子异常的怪异和缓慢。

吴铭记得,那是自杀楼的方向。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刘婧。

第二天,人们发现美丽的体育系系花被吊死在了校门口那棵大槐树上,身上穿着鲜艳的礼服,那是上学期她表演舞蹈《蝴蝶夫人》时穿的衣服,剪裁得特别合身,将她的身材衬托得曼妙多姿。

只可惜,那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皮囊,无数根白色的线缠绕着她的身子,层层叠叠,真的像只被蜘蛛网套住的美丽蝴蝶。

吴铭站在树下,周围是鼎沸的人群。

他看到那根白色的细线紧紧缠着她的喉咙,勒出了一条深深的痕迹。

四周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遥远,在她那一头蓬散下垂的头发中,他看到她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美丽充满魅力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仿佛就要滴出血来。

那双深黑色的眸子狠狠地盯着他,带着深沉的杀意。

她张开了嘴,用一种沙哑恐怖不似人类的声音恨恨地道: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为什么?啊——吴铭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冷汗已经湿透了他雪白的汗衫,留下斑斑点点的透明痕迹。

怎么?又做噩梦了?胖子咬了一口苹果,躺在床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说脚丫子啊,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刘婧不是你害死的,你就别再自责了。

不。

吴铭皱起眉头,双手紧紧抓着床单:她是我害死的,如果我当时相信她的话……胖子叹了口气,将吃剩的苹果核往床下垃圾篓里一扔,道:我说兄弟,这种经不起打击的女孩子你就不要再想拉。

我最恨的就是这种人了,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偏偏要走这条路,根本就是自找……吴铭没有听下去,他的心中升起一股厌恶,‘说话当为亡者避’,连死人的坏话都说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他将身上的汗衫脱下来,冲了个凉,换上一件白色T恤,将背包往肩上一甩,转身走了出去。

胖子在身后大叫:喂,你到哪儿去?我还等你一起上自习呢。

不必了,我去买‘来生香’祭拜学姐。

来生香又叫转生香,是古代祭灵专用的上等香料,传说在死者去世的地方点上这种香,亡灵便可以及早转世,不再徘徊。

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传说了,来生香也几乎绝了迹,只有在吴铭的故乡还保留着这样的习俗。

既然无法救她,至少也要让学姐早日往生。

吴铭这样想着,跑遍了城市每一个角落,但要找到这种香料似乎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已经满身臭汗,却连香料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这是最后一家了。

吴铭站在古朴的小店外,抬头看着牌匾上那几个小篆,大口喘着粗气。

他定了定神,终于走了进去,里面装潢古旧,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香料,整个屋子里充斥着诡异而庞杂的香味,令人窒息。

先生,请问您想要哪种香料?一个年轻男人走过来,和顺地笑,不管是印度,希腊还是中国的,我们都应有尽有。

我要来生香。

来生香?年轻人吃了一惊。

怎么?没有吗?吴铭感到了绝望,看来他的小小愿望是无法实现的了,他那可怜的学姐,连想为她尽最后一点心意都做不到,叫他怎么安心。

我们店里的确没有,但是……但是什么?吴铭又燃起了希望。

就在这时,一阵暗香涌动,他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年轻人的脸立刻亮起来,换上了兴高采烈的笑容:夷梦小姐,欢迎,欢迎光临本店。

吴铭转过身,看到一袭纯白的旗袍。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披着一头如丝的长发,眉眼细腻,旗袍上绣着花团锦簇的牡丹,高贵而典雅,每一个动作都显示着不同一般的神秘气质。

吴铭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大脑里一片空白,只看到年轻人对着这个女子一个劲地献殷勤,嘴巴一开一合,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人便一齐向他看来,脸上带着有些惊诧的笑。

先生,夷梦小姐应该有你想要来生香。

年轻人道。

你……你好。

吴铭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真的……真的有……来……来生香?是啊。

夷梦温柔地笑着,身上的牡丹开得分外鲜艳,我是开古董店的,还存有一点。

不过现在还有人用这种东西啊,真希奇。

我……我家乡……有……有这个……这个习惯……干什么这么紧张?夷梦微微笑了笑,吴铭的脸更红了,说话更是语无伦次,好久才挤出几个字来,几乎连不成一句话。

年轻人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岔了气。

夷梦也露出少见的爽朗笑容,道:看来一时间说不清楚呢,不如到我的店里慢慢聊吧。

她转过头,对年轻人道:帮我包几颗瑞龙脑,要胭脂香的。

是的,小姐。

夷梦用纤细洁白的手撩开湘妃竹做的门帘,朔日正坐在柜台后,手上拿着一块白色的骨头,上面刻着许多诡异的文字。

回来了啊。

朔日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吴铭,转身从橱柜里取出一包新茶,道,兰桂茶庄的人刚把今年的新普洱送来,我为你们沏一杯吧。

恩。

夷梦微微点了点头,温和地对吴铭道,吴先生,请坐。

好……好,不……客气……吴铭拘谨地在红木桌旁坐下,看着夷梦将缠在肩上的淡蓝色披肩放到一旁,心中微微有些悸动,这个女人……为什么让他感觉如此熟悉?朔日将沏好的茶放在两人面前,识相地退回内堂,夷梦优雅地端起茶杯,细细呷了一口,道:吴先生,你家中有亲人仙逝了吗?来生香可不是好找的东西啊。

不……我只是……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夷梦忙道,恕我唐突了。

不是的。

吴铭有些犹豫,道,只是这件事太过怪异……我……没关系。

夷梦给了他一个宽心的笑容,我相信你。

吴铭一怔,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为什么?为什么这句话这么熟悉,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曾经这样对他说过,让他的心无比温暖却藏着一丝淡淡的痛苦,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呢……吴先生?见他不说话,夷梦轻轻叫了一声,将他不知飘到什么地方的灵魂拉了回来,你没事吧?没……我没事。

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不知为什么,原本很热的夏日,进了这家古董店却突然变得很凉爽,甚至有着些许寒意,这里……似乎并没有安装空调的啊。

可以将你的遭遇告诉我吗?夷梦轻轻地问,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温柔。

当然。

吴铭点了点头,我的一位学姐自杀了。

哦,那真是遗憾啊。

夷梦的语气像在谈论天气。

吴铭不计较她的冷漠,继续说道:但是……我不认为她是会自杀的人……即使不被人信任……即使……她也不会自杀的,我有些担心……那天她的行为很反常,简直就像……就像身体里还有一个人……我也说不太清楚,只是……特别恐怖。

原来如此。

夷梦微微颔首,你的那位学姐……似乎招惹了某种东西,死于非命,按说这样的人是不能转生的,你想买来生香来超度她,是吧?是的。

很好,吴先生,现在像你这样有请有意的人已经不多了。

夷梦站起身,来到东墙那只橱柜旁,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画着青花的长条形纸盒子,放到吴铭的面前,这就是来生香,从宋朝的传下来的,我送给你。

送给我?吴铭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宋朝传下来的香可是价值连城,她居然说……送给他?是的。

夷梦点头,我把它送给你,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夷梦嘴角挑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从银色的小手袋里拿出一只黑色的石头坠子,道:把这个带在身上,无论什么时候,都绝对不能取下来。

吴铭惊讶地拿起坠子,那是一种纯粹的黑色,黑得如同最深远的黑夜,亮如锦缎:这……这是什么……似乎……也不便宜……那是一种通灵的石头,也许能够帮助你。

夷梦托起茶杯,将残茶一饮而尽,这就是我的条件,如果你能够答应,我就把来生香送给你。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样你不是很吃亏吗?吴铭有些疑惑,这两件东西都不便宜吧?真的不要钱?这是我的东西,我愿意给谁就给谁,不是吗?夷梦笑意渐浓,美丽的眸子里藏着某种诡异的神采,你只需要把它带在身上就行了,我不会害你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必解释,我都明白。

夷梦打断他的话,我并不是不要酬劳的,只是这件酬劳,得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才能收到而已。

吴铭不是很明白她的话,却觉得她的声音里有着某种魔力,魅惑人心的魔力,令他无法拒绝。

在戴上那枚奇怪石头的时候,他突然有一种错觉,也许……他听到了命运来临的声音。

该来的始终要来。

夷梦目送着吴铭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她站在门帘外,脸上的笑容毫无遮掩,只听身后一个沉稳的声音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把那个给他?你就这么信任他?要是他心术不正,又恰巧发现里面的秘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我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光。

夷梦不以为意,转身走进店里,将刚买来的瑞龙脑取出一颗,用火柴点燃,放进精致的香炉里,一时间氤氲的浓香充溢着略显狭小的空间,让人恍然之间仿佛回到了盛世唐朝,看大明宫里红日起起落落,霓裳羽衣滚滚翻舞。

很美不是吗?夷梦靠在桌子旁,眼神沉醉,能够欣赏这样的香味,我的眼光也算不俗了,对吧?朔日不置可否,只是略有所思地道:这种龙脑香叫什么名字?唐朝。

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几个哥们都已经回到了寝室,正聚在一起玩纸牌,嘴里大声吆喝,震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吴铭对纸牌没有兴趣,室友们专心致志地玩牌,似乎也没兴趣理他,他便从衣柜里翻出几天前刚买的饼干,胡乱吃了一点,拿着来生香走了出去。

今晚的风特别的冷,吴铭不禁打了个哆嗦。

夏日里这样的天气似乎很不正常,空气里带着一股异样的味道,令人有些微微颤抖。

吴铭抬头望着寂静得看不到任何星辰的夜空,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忧伤,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每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思念,却想不起思念的人是谁,痛苦从他的心里静静地满涨开来,他知道自己在内疚,可是,却有着一丝浓浓的希望,也许,他就要见到那个女子了。

他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性格心境仿佛突然变了,就在见了夷梦的那一刻,变得深沉。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校门口那棵老槐树下,四周静得出奇,他看着校门外空旷的街道,不由得皱起眉头。

现在才8点左右啊,为什么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林立的大楼里,竟也没有一盏灯光,仿佛这个城市,都沉浸在这恐怖的黑里。

吴铭越来越觉得不对,抬起左手,那里戴了一只黑色的防水表,他的脸色就在目光落在表上的那一刻变了,变得异常苍白,恐惧渐渐爬上他的身子,他感觉背后一片冰凉,就好象有一个死人在用它僵硬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抚摩他的脊背。

时针和分针准确的停在数字12上,一动也不动,就好象漆黑的魔鬼的手,在指向地狱与死亡。

怎么会是12点?他记得出门时是8点才对啊,难道从寝室一路过来足足用了4个小时?不,这绝对不可能,无论他脚程如何慢,也绝对不可能走4个小时的,难道……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近乎荒诞的想法,以前如果有人对他这么说,他不过是笑笑,可是现在,却觉得侵入骨髓的恐怖。

鬼打墙!他遇上鬼打墙了?他的手一抖,装着来生香的盒子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因为他看见了,看见了一双脚,一双穿着红色鞋子的脚,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双鞋子的脚底纹。

就在不久之前,一个漂亮的女子还用它狠狠地踢自己的脸,害他屈辱地得了一个脚丫子的绰号。

可是……可是她分明已经不在了啊!吴铭颤抖着抬起头,看到一蓬凌乱的短发,以及头发里那双血红的眼睛,充满着仇恨与凶光,紧紧地盯着他。

刘婧!是刘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