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凄厉的号声响彻荒凉的夜空,周围的居民都以为来了个神经病,谁也没有言语,只是将门窗都关好,拉上厚厚的窗帘。
只剩他一个人在孤独地哭泣,像只受伤的野兽,找不到可以治疗伤口的地方,被所有人遗弃。
突然,一个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印上了他的身子,他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和一身淡蓝色绣着漂亮菊花的旗袍,八分袖,领口上点缀着漂亮的珍珠,将她衬托得高贵而典雅。
她将那柔软洁白的手伸过来,手心里捏着一条同样柔软洁白的手绢,温和地看着他,道:擦擦嘴角的血迹吧。
吴铭突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像有人在他那冻满了冰晶的心里点燃了一把火,火焰的热度融化了所有的寒冷。
他用那右下角绣着蝴蝶的手绢轻轻擦嘴角和脸上的血,手上是沁人心脾的芳香,这样的香味是如此的熟悉和遥远,仿佛跨越了几世轮回,从那远古淡淡地飘来。
他终于仔细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道我们……在很久很久以前是不是见过?女子的眼中出现复杂的神色,低下头去,黑发垂下,看不清她的面容,吴铭炽热而疑惑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没有离开。
良久,才见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和却不带一丝感情的笑容,说道。
不,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我们只是陌生人。
当吴铭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寝室的床上了,黑熊和胖子奸笑着看他,不时地对他挤眼睛,很久才道:脚丫子,老实交代,那个美女是谁啊?美女?吴铭觉得身上的伤口在抽痛,皱了皱眉头,道,什么美女?嘿嘿。
两人奸笑,凑到他跟前,道,就是送你回来的那个美女啊,穿着旗袍,披着长发,眼睛很长很黑的那个。
穿着旗袍?吴铭的头微微生疼,想了很久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记得自己从警察局里出来,倒在路旁,然后那个女人出现了,带着温和却不带一丝感情的笑容。
他的心开始隐隐疼痛,良久才道:她……是……一个朋友……朋友?两人立刻触了电一般跳起来,脸上充溢着激动的八卦笑容,什么朋友?女朋友?不,吴铭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刀一般在心里狠狠地割,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两人失望地爬回自己的床上,拿起书本和录音机,不再理他。
吴铭重又躺下去,不停地揉自己的太阳穴,他不能再胡思乱想了,什么梦,什么似曾相识,简直就像蹩脚的泡妞用语,现在他必须做的,是揭开真相,为学姐和猴子报仇!是的,他必须报仇!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报仇?凭什么呢?他连凶手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凭什么报仇,恐怕也只是变成那怪物的新的食物罢了。
他叹了口气,心中烦闷,头上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随手从牛仔裤里掏出一条手绢,想要将汗擦去,却发现里面似乎有什么硬硬的东西,不像是真丝手绢该有的柔软和芬芳。
他一惊,立刻将手绢展开,一张小小的纸片飘然而下,竟是方华死时最后握在手里的日记碎片,上面漆黑的‘木’字触目惊心。
木?为什么是木?吴铭用拇指和食指捏起那张纸片,不过小指甲盖般大小,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
看样子这是从日记中的某一页抠下来的,但看字型和结构又不太像一个独立的字,反而像个偏旁部首,但是……会是什么字呢?杨?李?林?还是……突然,一道灵光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像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在他脑海里留下瞬间的光明。
或许……这个字……象征着真正的凶手,那么……凶手就是……他的心中莫名的激动起来,双手在床单上一撑,坐起身子,大声叫道:兄弟们,起床,有事做!什么事?两人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依然是看书的看书,听音乐的听音乐。
去‘自杀楼’。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两人愣了两秒,然后像看一个精神病人般看着他,指了指脑袋,疑惑地道:你……没发烧吧?我很清醒。
吴铭沉声道,我已经知道了真相,其实……真相一直都在我们身边。
阳光下的自杀楼依然是那么荒凉和恐怖,吴铭站在这个庞大的建筑物下面,仰望着它,才发现自己从未认真看过它,这废墟一般的楼就像一个巨大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吃掉每一个落入他陷阱里的人。
喂。
胖子发着抖,有些恐惧地看着这只怪物,我们……真的要进去吗?很冷啊,况且还死了这么多人,要是我们也……怕什么?高雄不屑地看了一眼胖子,道,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吴铭可是亲眼见过尸体的,他都敢来你还怕什么?可是……不要再说了。
高雄转头看着吴铭,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热烈的欲望,那种感觉,就像是食欲。
凶恶的野兽正在看着他的猎物,带着贪婪和恶作剧的神情。
吴铭冷冷地看着,心中竟然感觉不到恐惧,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我们走吧。
我……我想回去……胖子不安地环顾四周,他已经感到了危险正在一步一步逼近,就像有无数恶心的虫子正顺着每一个地逢从那黑暗潮湿的地底爬出来,涌向他的身子,要将他吃得一干二净。
住口!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高雄一改平时的丈义,眼睛里露出凶狠的光芒,仿佛胖子不去就要将他拧成两段一般,你回去吧,从今以后每个人都会知道你是胆小鬼。
胖子没有再说话,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木木地跟着吴铭和高雄,踏着沉重得几乎可以胜过心跳的脚步,走进了怪兽张开的大嘴。
那扇没有门板的大门忽然之间消失无踪,变成了一堵冰冷的,长满青苔的墙。
空中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冷笑,恐怖而又沙哑。
吴铭踏着沉重的步子在楼道里缓缓地走,眼睛始终看着前方,仿佛那前面就是地狱的最底层。
身后是黑熊和胖子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吴铭直感到胸口一阵冰凉,他在带着他们步入地狱么,他在葬送所有人的生命么?也许。
他的眼中突然现出坚毅的神情,两道剑眉尾部高高挑起,也许他是在做着一件极度疯狂的事情,可是,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吴铭的嘴角挑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莫非当年地藏王堕入地狱之时也是这样的心情么?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还是蜿蜒向上的阶梯,只是光线越来越暗,最后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几乎看不见外面的天空。
是时候了。
吴铭停下了步子,身后的脚步声也在那一瞬间停了,没有人说话,四周一片静寂。
你们……他轻轻地开口,用极低的声音道,还在么?在。
是黑熊的声音,但冷静低沉得不像人声。
胖子呢?我……我在……胖子哆哆嗦嗦地答,声音轻轻颤抖。
那么,我们开始吧。
吴铭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首先,我一直很奇怪,在四天前的那个夜晚,我陷入了凶手为我所设下的诡异陷阱里,他操纵猴子轻而易举地将我引进这个恐怖的芳园,却没有杀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