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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章 创世

2025-03-30 06:26:06

令人沉醉的烟雾缭缭绕绕,夷梦乌黑的长发搭在床塌的边缘,顺着棱角流下来,宛如从天边泄下的瀑布。

她轻轻闭着双眼,纤细的十指在香炉上轻轻摩挲,沉入那远古的回忆中,面色里是那从心底荡出来的哀伤。

三人静静站在一边,谁也没有说话,任凭寂寞与忧愁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缓缓地蔓延。

这个故事开始在天地开辟之前。

夷梦的红唇颤动着,声音平静而细腻,像丝丝江南的细雨,温柔却包含着无尽的思愁,那时候世界只是一片混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一种叫人窒息的颜色,就是无穷无尽的白。

在那片白中,孕育着一只巨大的卵,那是混沌王的子嗣,这个世上最初的生命。

也不知过去了几千几百万年,卵终于裂开了一个小小的缝,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缝隙像蜘蛛网一般在蛋壳上蔓延,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一只有力的手终于冲破了坚硬的壳,一名男子站了起来,他有着山川一般坚毅的面容,钢铁一般坚强的身躯,星目剑眉,长长的黑发在一片白色中飞扬,是那样英俊而醒目。

但是,他的眼睛却是温柔的,那是一双比任何天空都要蓝的眸子,宛如一片最深的海洋,任何被他看过一眼的人都会淹没在那片无边无际的海洋里,那几乎就像是一种咒语,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大的魔力。

第一个淹没在那片海洋里的人就是他的妹妹,跟随他从那坚硬的蛋壳里走出来的世上第一个女子。

他向她温柔地伸出手,将她从蛋壳里轻轻地抱起来,抱着她在那一片白色的混沌里飞翔,他在笑,她也在笑,他们竟然可以如此快乐。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爱上了他,愿意跟随着他到天涯海角。

这个时候,周围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那是他们最初所听到的声音,它告诉他们,它是混沌王,他们的母亲,它希望他们能够在自己的身体里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因为,它爱他们。

正如它的愿望,他们在那片什么也没有的混沌中度过了几千几万年的幸福时光。

在那段时间里,他们深深地相爱了,他们是那么美丽,眼里只容得下彼此。

在他们的心中,有一种浓冽的感觉在涌动,如果有一刻不见,就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一天天,一年年,时间在毫无察觉间过去了很多很多年,她开始厌倦,厌倦这个毫无生机的世界,厌倦混沌王母亲对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的监视。

她的厌倦让她一天天消沉下去,他的心也随着她的消沉而楸紧,他每天追问着她,问她为什么不高兴。

但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听不到她的声音让他痛不欲生,终于有一天他告诉她,无论她要什么,只要能让她高兴,他就会去做,即使是死。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哥哥,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好不好?我们离开母亲,去建造一个美丽的,充满着各种各样颜色的世界,好吗?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多么残忍的事,也不知道这样做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她只是毫无保留得对自己最爱的人说出了自己心底的话。

她听到哥哥倒吸了一口冷气,抓住她的肩膀,认真的问,妹妹,我最爱的妹妹,你真是这样想的吗?你真的想离开这里,建造一个新的世界?她说,是的。

于是他说,好。

好。

那是一个多么沉重的字啊,他终于为了愚蠢的妹妹的愚蠢想法拿起了斧头,那是一把和他们一起从蛋壳里降生的斧头,力量强到无以复加,足以劈开天地。

然后她看到四周涌起异样的如同乌云一般黑色,一时间风起云涌,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震动,都在哀鸣。

她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哥哥,看着哥哥眼睛里流出晶莹的眼泪,她终于明白自己做了多么残酷的事情,哥哥是爱母亲的啊,可是她却逼着他杀死自己的母亲。

她痛哭起来,大声地叫着,让他住手,她不希望哥哥为了她背负杀母的罪孽。

可是晚了,哥哥已经铁了心,手中的斧头终于劈了下来,空中响起闪电般的轰隆声,一阵高过一阵。

她听到母亲混沌王那沙哑的声音变得尖利,她说,你们这两个逆子,想要抛弃我么?想要抛弃我去过更加幸福的生活?不!我绝对不能原谅你们,我要你们付出最沉重的代价,你们永远都不会幸福,永远都不会!在最爱的时候,你们会永失所爱!那是她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她晕了过去,进入了一个黑暗的世界,一个依然什么都没有的,黑暗的世界。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了,满目都是纷飞的桃花,一片一片,像彩蝶一般从头顶上飘下来,落在她的发上,肩上,脚上,覆盖着她光滑的身躯,凝成一件粉红色的罗衣,白色的丝绦顺着她的黑发散下来,在空中轻轻地舞,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迷人,仿若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的哥哥,那个英俊的身穿白袍的哥哥,他抱起她,在无边无际的绿草和花丛中旋转,他说,我亲爱的妹妹,这里是我为你建造的乐园,这里的名字叫做昆仑。

昆仑?小凰和昱一齐叫了起来,脸上是不敢置信的神色,难道是传说中的神山昆仑?那么这个妹妹就是西王母了?不。

夷梦始终都紧紧抱着那只香炉,眼睛一直都没有睁开,她用极低的声音继续说道,她不是西王母,西王母的真名叫做水华,是她用昆仑山上的神水与桃花的精魂所做的第一个神祗,第一个除了他们以外的第一个生命。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拥有赐予生命的能力。

她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异样的兴奋,造出了一大群昆仑山上的天神,他们一起生活在他为她所建造的乐园里,那里四季如春,山峰耸翠,亭台楼阁顺着青山起伏绵延不绝,一直延伸到天边。

创造生命吗?朔日突然道,声音里听不到感情的起伏,那么她应该是女娲了。

不。

夷梦否定了她的想法,她并不是女娲,女娲只是人界天主。

人界天主?三人都吃了一惊。

是啊,人界天主。

夷梦眼帘下的眸子似乎动了动,她的哥哥所创造的世界分为六界,天、地、人、魔、妖、冥。

各界的天主都是由她所创造,他们兄妹诞生的时候有七颗水滴从他们身上滑落,凝成了七颗七彩的石头,六界天主便是由那七颗创世石中的六颗集合兄妹俩的血液创造而成,力量仅次于两位创世神。

再由他们创造出各自的臣民。

那么……小凰对这早就知道的常识并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那对传说中的创世神的密闻,后来呢?从我降生以前昆仑山就一直是禁地,创世神的传说也不过是文献中的只言片语,他们后来怎么样了?后来……夷梦的手指渐渐用力,指尖被挤压得呈现苍白的颜色,后来他们一起生活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那是她一生中最美丽最幸福的时光,她以为她已经获得了幸福,并将永远幸福下去。

可是……可是她错了。

夷梦的声音更低了,竟有了一丝哽咽:六千年前,她开始持续做一个梦,在她的梦境中,母亲出现了,她对着她狰狞地笑,她说,我的诅咒应验了,你们不会得到幸福,永远不会,你将在最爱时永失所爱,这是对你们的惩罚!然后她无数次尖叫着醒过来,满脸泪水,她深爱的哥哥紧紧抱着她,吻一下一下落在她的发上,他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永远保护你。

永远。

她相信了他的话,所以对他整天整天离开昆仑山不闻不问,也从来没有责怪过他很晚才回来。

可是有一天,她终于对他起了疑,悄悄跟随着他穿越人界,来到东海。

在东海之上漂流着一座没有踪迹的小岛,岛上盛开着漫山遍野的百合花,像一片花的海洋。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最爱的哥哥,她的哥哥怀中抱着一个陌生的女子,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

一滴泪自夷梦的眼角滑落,隐入她的鬓发中,闪过一颗小小的亮点:那是她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那种美是无法用语言来叙述的,即使人类历史上所有美貌女子的容貌加起来,都及不上她的十分之一。

她看着自己的哥哥的吻落在了那个女子的唇上,脸上是幸福得无以复加的神情,她以为只有自己才能给他那样的笑容和神情,可是她错了,她的爱人爱上了别人,爱上了一个容貌远远胜过她的女子,他是如此幸福。

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昆仑的,她坐在和哥哥共同的卧室里等待爱人的归来,等了整整一夜,那一夜是那么漫长。

直到第二天傍晚,哥哥才回到她的身边,依然对她露出动人的微笑,那微笑如此温暖,在她看来却是刻骨的冰冷,他已经不再爱她了,他……爱上了别人……夷梦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睛明亮如初,荧光浮动:那一夜,她和心爱的哥哥温柔缠绵,然后乘他熟睡时毅然离去,离开那个他为她建造的乐园。

这是母亲对她所犯的罪责的惩罚,除了接受,她无能为力。

夷梦从床榻上坐起身来,迈着无力的步子走到红木桌旁,将香炉放回原地,脸色恢复了平静,不带一丝感情,可三个店员却觉得,那比忧伤更加令人伤心。

三人都太震惊了,没想到那两位传说中最伟大的人物居然也有这样的往事,他们……他们原来也有凡人一样的感情啊。

为什么……朔日皱起了眉头,平静的心翻起风浪,为什么大人您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这样的事情,怕是只有昆仑山上的神祗们才知道吧?如果你不是那些大神,就只有是……是……她没有再说下去,也不敢再说下去了,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疯狂的想法,这样的想法……几乎令她窒息。

小凰和昱也同时想到了,全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亦师亦友的店主,双手都在颤抖。

难道……大人您……您就是……你们说得没错。

夷梦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就是那个妹妹,我哥哥的名字叫做盘古,我的名字,叫做寒渊。

哐啷。

一声脆响,小凰手中的茶杯掉到了地上,碎成了一地的白色碎片,她无力地瘫倒,夏昱连忙将她抱在怀里,两人眼中都是惊讶至极的神情,谁也说不出话来。

很惊讶是吗?夷梦轻轻地叹气,将手中的香炉放回桌子上,我并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样伟大的,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话音未落,店门就被碰地一下推开了,门撞在白色的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个满头长发的男子冲了进来,英俊而健康的皮肤呈现淡淡的小麦色,身上的白色T恤已经褴褛,露出结实的肌肉。

吴铭?朔日失态地叫出声来,你……你……渊。

他的眼中透出深切的渴望,迫不及待地奔过去抓住夷梦纤细的双肩,欣喜地叫道,我终于找到你了,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他的声音嘎然而止,一根洁白的手指轻轻放在了他的唇上,夷梦朝他露出一个毫无内容的美丽笑容,道:哥哥,不要再说了,你走吧。

吴铭一下子愣在那里,无法相信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妹妹:渊,为什么?我是来带你回昆仑的,我们应该继续我们的生活,不是吗?我们的生活已经结束了。

夷梦依然风华绝代地笑着,笑里没有欢乐也没有悲伤,哥哥,忘了那些往事吧。

我不值得你灵魂出窍堕入轮回来找我的。

什么不值得,你就是我的生命啊。

灵魂出窍算什么?堕入六道轮回又算什么?吴铭抓着她肩膀的手渐渐收紧,眼神暗淡下去,你果然还是在生气啊,六千年了,你……还在恨我吗……不,哥哥。

夷梦的声音异常平静,笑容清纯一如千百万年前与他第一次相见,我不恨了,早就不恨了。

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带着尖锐芒刺的剑,硬生生刺入吴铭的心里,顿时千疮百孔,血流如注。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妹妹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每个字,每个微笑,都像是在撕扯着他的心。

渊,他下巴颤抖着问,你刚刚说什么?我说,我已经不爱你了。

夷梦挣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笑容依旧,你回去吧,你的躯体还在昆仑山,如果让那些图谋不轨的人知道了,这个世界就危险了。

不要去管那些什么世界!吴铭激动地叫起来,身上发出的气浪一波一波地向四周蔓延,令三个店员感到一阵窒息,这个世界是为你所造,如果没有你,世界还有什么意义,我宁愿毁掉它!哥哥。

夷梦的笑容突然消失了,脸色沉下来,请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是堂堂的盘古大帝,你的失态,会让六界惶恐。

吴铭一震,渐渐低下头去,像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力量和情绪,良久,他终于缓缓抬起头来,脸色平静了很多,但眼睛里却依然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渊,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一直呆在人界,直到你回心转意。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爱妻一眼,转身愤然离去,宛如一阵风,来去无踪。

门,无声的关上。

三个店员望着那扇门,很久才回过神来,终于了解到自己见到了多么伟大的神祗,全都激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宛如还在梦中。

大……大人……最后还是小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刚刚……那……那是盘……盘……盘古大帝?昱着急地接了一句,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们回房去吧。

夷梦淡淡地道,让我一个人静静。

可是……小凰还想说什么,却被朔日生生打断,我们回去吧,大人……需要安静。

小凰心有不甘,看了看夷梦,又看了看朔日,最后终于泄了气,道,好吧,回去就回去。

三人一个接一个向内堂走去,朔日走在最后,她轻轻挑开水晶门帘,顿了顿,又转过头,面无表情地问道:大人,如果你真的已经不爱了,那为什么要哭呢?夷梦一惊,用力咬了咬牙,道:我没有哭。

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你的心在流泪。

说完,她走了进去,留给夷梦一袭摇弋的门帘和那破碎的丁冬声,年轻的女店主心痛得几乎窒息,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床榻上,眼泪汹涌而出,不多时便打湿了她的鬓发和衣襟。

在那一片泪光朦胧中,她看到了那只立在红木桌上的精致香炉,记忆忽然变得很模糊,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那个最后的夜晚,就是在那一夜,她决定要离开,离开那四季都盛放着桃花的乐园,离开她最爱的哥哥。

那便是她一生中最长的夜了。

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

屋内是荧灯盏盏,香熏缭绕,风拂起粉红色的床帘,一浪一浪涌动,铜制的明镜闪动点点星辰。

屋外,是一轮残月和绵延千里的桃花。

寒渊女神独自依在窗旁,发髻上的丝绦垂下来,在她周围静静飘动,纯白的裙裾和从右肩垂下的披风灌进了带着桃花花瓣的轻风,长衣盈香。

在这个恬静的夜里,美丽的女神眼中却充满着深深的绝望,那绝望像一条汹涌的河,可以将世间的一切淹没。

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了啊,如果不是她起疑,如果不是她用隐身术紧跟其后,他还想要瞒她多久?一辈子么?蓬莱,蓬莱,那座岛的名字叫做蓬莱,虚无缥缈的化境,是他和她的乐园,原来,他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了啊,自己有昆仑,她就有蓬莱,他已经对这个发妻厌倦了吗?厌倦……多么残酷的字眼。

寒渊无助地闭上双眼,心痛得麻木,却哭不出来,原来伤心到极至的时候,泪也会干涸。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在混沌中将她抱起的哥哥了,她……已经爱上了别的女人……身后的门无声地开了,世界之神带着温柔的微笑缓缓地走了进来,手中执着一束**处点缀着黑色斑点的百合,一进屋便将花朵凑到妹妹的面前,道:渊,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这是出云百合,开在云朵盛开的地方,一百年才开一次花。

怎么样?美么?寒渊看着面前这束艳丽异常的花,仿佛那女人倾国倾城的脸在花间浮现,朝她露出一个充满讥讽的笑。

她的心一紧,一挥手,将花推开,别过脸去,道:哥哥,你知道……我只喜欢桃花的。

盘古一怔,连忙将百合扔出窗外,伸手轻轻握着她的双肩,从背后将她抱进怀里,呼吸着她身上洋溢的桃花香味,道:渊,你今天怎么了?有什么不顺心的事?雪狼又惹你生气了吗?还是水华又跟你顶嘴了?不,没有。

寒渊在他怀里转过身,抬头望着自己的丈夫,他那冰蓝色的眸子依然温柔,像一片可以淹没一切的大海,可是在那片大海里,却已不再是她的身影,她觉得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冰冷,就像昆仑西边那天河的源头从极渊,寒冷得让人战栗。

哥哥,你爱我吗?你在说什么?盘古搂着她的腰,宠溺地道,这还用说吗?你是我的一切啊,除了你,我还能爱谁呢?寒渊无奈地闭上眼睛,她听到了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像一只细腻的瓷器,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碎成无数片,血流了一地。

哥哥,我爱你。

她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兰芷的香味,眼泪几乎就要汹涌而出。

是的,就是因为她爱他,所以她才恨他。

盘古抱着心爱的妹妹,将吻一下一下落在她的发上,心中荡起一阵涟漪。

他褪下她的罗衣,她光滑的身体细腻洁白得令人窒息,周围泛起一曾淡淡的白色光晕。

他将她横抱起来,转身轻轻放在那张铺着三足乌鸟羽织成的被褥的床上,吻落上她的脖颈。

他没有看到,妹妹的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带着无限哀伤的泪,隐入鬓发里。

云雨消散,残熏烛尽,万里桃花香谢。

寒渊坐起身来,静静地看着身旁睡意正浓的哥哥,他是那么的英俊,那么的神武,全身上下都充溢着帝王之气,这样的人,也只有那蓬莱上的仙子才能配得上吧?心中又是一阵剧痛,她从枕头边抽过一件轻纱,披在身上,下得床来,缓缓走到铜镜面前,镜子里映出她苍白凄凉的脸庞,或许是伤心的缘故,神色竟有些憔悴。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长发披肩,身体在白纱下隐隐约约,眼中竟滑下一滴泪,落在轻纱上,立刻绽开一朵小小的桃花。

她果然是不能和那个女子比的啊,她的容貌美得令人窒息,即使是十个自己,怕也是比不上她的十分之一,哥哥会爱上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吧?美丽的女神垂下脸去,她好恨,好恨,恨不得将那个女人千刀万剐。

可是她不能啊,她是六界的女主,是盘古大帝的妻子,若是她真的这么做了,六界的人会怎么看她?她的哥哥……会怎么看她?寒渊转过头,看见哥哥熟睡的脸,那神情,就像个孩子,那么的幸福。

他在做着什么样的美梦呢?梦里的人……又是谁?她不敢再想下去,害怕那凛冽的仇恨会将自己撕裂。

哥哥……哥哥会恨她吧,若是她杀了那个女人,哥哥一定会恨她吧……她不能……她宁愿死……母亲啊,女神在心中呼唤,原来这就是你给我的惩罚吗?罚我在最爱的时候永失所爱,罚我永远都不能得到幸福,原来,你赢了。

她站起身,从头上取下那枚多年前哥哥送给她的簪子,那根用龙骨做成的簪子,她曾说过,除非她死了,否则绝不取下,如今,就让他当自己死了吧。

女神端起已经熄灭了的香炉,她已经闻惯了它的味道了,无论走到哪里,她什么都可以抛下,就是不能抛下它。

她知道,那香炉原本就有着一股兰芷的味道,那是……哥哥的香味。

原来,她始终都是放不下的啊。

昆仑四季如春,即使是夜里,也依然暖风阵阵,但美丽的女神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寒冷,她没有回头看他最后一眼,因为她害怕,害怕再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就不再舍得离开。

风灌满了她的长袍,没有绾起的黑发在空中狂乱地舞,宛如千万年前那个风起云涌的日子,那是她罪孽的起点,也是她悲剧的起点。

前方就是望天崖,崖下是冥界的入口,冥王独孤寒是她最宠爱的臣子。

那个世界永远也见不到天日,也许,只有那里才适合她这样受伤的人居住。

她抱紧了怀里的香炉,毅然决然地往下一跃,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云雾的寒气令她如此寒冷,如同哥哥那双冰蓝色的眸子。

再见了,我的哥哥,也许,这一别,就是永远。

窗外的风吹动窗户,发出阵阵刺耳的撞击声,夷梦一惊,从那远古的梦魇中醒了过来,屋子里依旧是窗明几净,门帘轻摇,只是那散发着淡淡兰芷香味的香炉已经见不到清烟,想必是瑞龙脑已经燃尽了。

她拭去眼角的泪痕,从床榻上坐起身子。

她为什么还要哭呢?早在六千年前,她就已经决定不爱了啊,与其被伤害,与其被背叛,还真不如无欲无求,无欢无爱来得清净。

是的,她早已经决定,不再爱了,永远。

吴铭回到学校的时候,校园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救护车和消防车的鸣叫声在原本寂静的校园里尖声惊叫着,芳园外人山人海,学校领导以及老师们都看着那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大楼,眼睛里是掩饰不了的惊慌。

挖土机在轰鸣,一堆一堆的混凝土和泥土被挖出,不久,便见着两只担架从里面抬了出来,吴铭望着那白色床单下隐约可见的身体轮廓,微微叹了口气。

那曾经一起生活过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啊,他始终没能救得了他们,任他们成为那蜘蛛精的牺牲品了。

就在这个时候,拥在一起的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那尘封多年的地基已经被挖开了,没想到那钢筋水泥的下面,竟然有如此惊人的东西。

那是一块已经结成了水晶的寒冰,冰块里静静地封着一只巨大的蜘蛛,足有一张饭桌般大小,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没有人敢相信世界上竟然存在过这样巨大的昆虫,每一根绒毛都清清楚楚,宛如在生。

原来那就是蜘蛛精的原形啊。

吴铭冷冷地看着,在几亿年前某个寒冷的冬季,那时这里还是一片冰川,可怜的蜘蛛被自然无情地冰冻在了寒冰里,经过无数年的演化,冰块变成了晶莹剔透的水晶,它却永远地成为了一个艺术品。

所以它不甘心,几亿年的岁月,让它具有了灵性,令它对世界充满了敌视和绝望,所以它要报复,向所有存活在这个世界里的生命报复。

真是可怜的生物啊。

吴铭的叹息在蔚蓝的空中回荡,夜渐渐来临,发掘现场的人都已经离去了,校园里又变成了一片冰冷的寂静,明月高悬,洒下凄冷的月光。

吴铭缓缓地走进一片狼籍的芳园,枯草几乎都已在刚刚那场挖土机的浩劫中丧生,只有在园子的角落里,还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植物,为芳圆点缀上了一丝绿意。

吴铭长长地舒了口气,低低道:都出来吧。

话音刚落,就像得到赦免一般,无数小动物都从隐蔽的角落里跑了出来,它们的头上都飘着一只淡绿色的魂魄,虽然还是有些模糊,但比之先前纯粹的灵魂时已不知清晰了多少。

看来我觉醒时的力量拯救了你们。

吴铭道,如今你们都已经借助我的法力成为了妖,若是沉下心来努力修行,终有一日可以登上仙界,若你们不想过神仙那清苦的生活,也可以去妖界寻求妖精王的庇护。

何去何从全凭你们的意思,只是不可在人间作孽,否则我绝不轻饶。

下去吧。

众妖闻言,都躬下身子深深行了一礼,纷纷退去,吴铭转过头,见一位蓝衣女子还静静地站在哪里,不禁叹了口气,道:学姐,是我害了你。

不,刘婧微微摇头,身上的蓝衣随风飘动,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她的眼中现出浓烈的忧伤,渴切地道,我知道你不是凡人,求你让我留在人界,我舍不得这世间的一切,舍不得父母,舍不得亲人,求求你……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下,一滴一滴,都随着风散去,吴铭心中绞痛,道:学姐,并没有人逼你离开,只是留在人界不过徒增伤感而已,况且人类似乎并不欢迎妖精。

你还是去妖界吧,以你现在的修为,出人头地应该不是很难。

刘婧闻言痛苦地低下头,她当然知道,现在的她,是永远也别想再被人间的亲人接受了,在他们的心中,她已死去。

也罢,尘归尘,土归土,没有去冥界那幽暗之地,她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了。

吴铭,我可以提最后一个要求吗?说吧,只要我能做到……我的灵魂附在了一株野兰花上,所以现在我已经是个兰花精了,今后你就在寝室的阳台上养朵兰花吧,当做那是我在这个人世存在过的唯一消息。

吴铭无奈地点头,面对这样一个女子,他还能说什么呢?那么,告辞了。

美丽的兰花精灵一拂长袖,转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空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只有那馥郁的兰花香,还在空气里静静萦绕。

嗨,哥们。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吴铭平静地转身,果然是那三个室友,三人肩并肩站在一起,说不出的亲密。

哥们,你真不够意思。

三人脸上都有着很深的愤怒,你让我们变成了蚂蚁精、老鼠精,木精,说,这笔帐怎么算?吴铭轻笑一声,抬起手,说:很简单,把你们都杀了,你们就可以摆脱这个身体去冥界转世,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变成人。

三人立刻脸色大变,忙道:不用了,不用了,其实这样也挺好,当个妖精一直是我们的梦想啊。

梦想?吴铭觉得好笑,真有人类梦想着当妖精吗?也许吧,毕竟妖精比人类长命许多啊。

你们……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当然啊。

三人七嘴八舌地大叫,我还没有吃过杨家米线的新包子呢。

是啊,我还想要周杰伦的新专集。

我要世界名模的照片。

……吴铭突然觉得头痛,转身就走:你们还是去妖界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等等!还有什么事?吴铭转过头,见三人原本嬉皮笑脸的神情已经变得严肃,记得要帮我们去看望爸妈。

吴铭心中一痛,道:我会的。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三人异口同声道,脸上露出笑容,多保重啊。

说着,他们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消失,吴铭望着那已经变成轻烟的三个损友,闭上眼睛,低低道:放心吧,我会的。

夜,更加深沉了,英俊的开天大神站在漫天星辰的夜空下,抬头仰望,在那片黑暗中,显现的是妻子那熟悉的面容。

我的妹妹啊,什么时候……你才能原谅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