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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章 血蝴蝶 (一)

2025-03-30 06:26:06

秋末,雨过月华生。

精致的香炉,湘妃竹做的门帘,红木桌椅,充满古老气息的古玩以及茶杯里琥珀色的液体,一切都是如此静谧。

阅新堂的女店主将一封信折好,穿上一件淡紫色的绸缎旗袍,袖口及裙摆绣着细碎的兰花,长长的头发自然地披下,与绸缎闪动同样的光泽。

她拿出一条象牙白的披肩,缠在线条柔美的肩上,看上去高雅而神秘。

小凰惊讶地看着店主,道:夷梦大人,你要出去么?恩。

夷梦微微点了点头,去赴约。

赴……赴约?小凰更加惊讶了,秀美的眼睛睁得老大,和谁?男的女的?夷梦唇角挑起一抹笑,眉眼似乎都亮了起来:一个故人。

桃源阁是一家小茶楼,位于闹市区的边缘,却出乎意料地安静。

内部装潢古色古香,墙上的水墨画素雅至极。

夷梦迈着步子走进来,穿着绣花鞋的金莲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在茶楼的东面有一个阳台,木质的地板,雕着花鸟的护栏,黄杨木的桌椅,视野极广,可以清晰地见到一条横穿城市的河流,以及河上极具古典风味的游船。

此时,一位身穿西装的年轻人正坐在那里,桌上放着紫砂茶具,阳台外是青翠的柳叶。

夷梦见了那人,怔了一怔,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淡淡道:你父亲为何不来?那人见了这位年轻的女店主,也有一丝惊讶,待细细将她打量一番之后,便笑起来,神采飞扬:您就是夷梦小姐吧?确实如家父所言,您还是这么年轻。

夷梦看着他的笑容,牵动往事,眸子里竟有一泓柔情静静渲染开来,稍纵即逝:你父亲呢?我记得约我的人是他。

抱歉,夷梦小姐,家父不想见您。

年轻人有些无奈,他并不希望您看到他垂老的模样。

夷梦低下眼帘,眼中似乎有一丝痛苦:也罢,他会那样想也是人之常情。

你……是老三吧?是的。

年轻人似乎想安慰她,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道,我是父亲的第三子,我叫上官嘉。

恩。

夷梦的神色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漠,取出一页纸,放在桌上。

那张纸乍看之下无甚出奇之处,但仔细看去却发现暗花缤纷,流动七彩荧光:我当年给了子君三张‘薛涛笺’,答应以此笺为凭帮他三次,三十年前便已用了两张。

这第三张,子君曾说过会留在身边作为纪念,即使在最艰苦的岁月里也没有使用,如今却寄给了我,约我来这里。

究竟出了什么事?上官嘉的脸色复杂起来,有焦急,也有恐惧。

他从衣服里取出一只银灰色的方形盒子,推到夷梦的面前:请看这个。

夷梦把它拿在手里,轻轻打开,一只暗红色的蝴蝶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惊,只觉得一股恨意汹涌而来。

那只蝴蝶似乎是用某种玉石雕刻而成,翅膀上刻着肋骨一样的花纹,红得像血。

夷梦将蝴蝶端详了一阵,道:这个是从哪里来的?从一位显要官员的尸体上。

上官嘉答,那位官员三天前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私宅里,全身都是细小的针孔,针孔四周乌黑有淤血,死状非常恐怖。

据法医鉴定,他是死于一种非洲大食人蝶的叮咬,而且数量极大。

但是——上官嘉眉头一皱,道,那种蝴蝶经受不住寒冷,一入本市就会死亡,周围的邻居也没有见到类似的蝴蝶,所以——所以你们就来找我了么?夷梦放下盒子,冷笑一声,这与你们有什么关系?上官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现出一丝不安:三个月前,克洛财团的总裁被人发现死在浴室里,整个头部都埋在水中,有挣扎的痕迹,说明是有人将他的头按在水中导致窒息。

但是——他又顿了一顿,继续道,那间浴室位于克洛大厦的顶层,是他的专用浴室,与办公室相连,只有一个出口。

门外有秘书台,波儿小姐一直都在,从未走开。

也就是说绝对不可能有别人进去办公室了?夷梦的脸沉了下来,眼神犀利。

没错。

上官嘉闭上眼,点了点头,在出事之前,他也曾收到过这样一只玉蝴蝶。

如今,玉蝴蝶又到了我父亲的手上。

夷梦目光一闪,冷声道:有人要杀子君?上官嘉痛苦地点头,叹了口气,道:如果没有料错,灾难明晚就会降临在家父头上。

请夷梦小姐务必帮忙。

既然子君拿出了‘薛涛笺’,这个忙就非帮不可了。

夷梦站起身,将玉蝴蝶拿在手里,道,这个就先放在我这里,明天上午八点准时用你们家的私人飞机来接我,我随你到美国去。

上官嘉眼中惊喜乍现,连忙道: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准时到。

夷梦不再多话,转过身从容离去,身姿优雅。

上官嘉看得有些痴了。

回来了?小凰看见夷梦掀开帘子走进来,便露出一丝坏笑,见到你那位故人没有?没有。

夷梦将披肩取下,叠成三叠,放在红木桌上,小凰,你过来。

什么?小凰兴冲冲地跑过去,从店主手中接过那只血红色的蝴蝶,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这……好强的怨念,是红玉髓做的么?不,是白玉。

夷梦端起茶杯轻坠了一口,道,用人类的鲜血浸染成暗红色,是种非常邪毒的咒术。

咒术?小凰皱起眉头,是哪个派系的?你——夷梦顿了顿,道,听说过巫毒教么?巫毒教?小凰大惊,那不是加勒比海岸流行的一种邪恶巫术么?没错。

夷梦略点了一下头,巫毒教最早流行于西非,后来被黑奴带到南美,迅速发展起来。

已故的海地独裁者杜瓦利埃生前就曾利用巫毒教进行统治,自称拥有大祭司的权力,可惜他不过是个伪祭司而已。

巫毒教内部又分了很多支派,其中最原始的便是‘比利摩’。

这个派别虽然与现代的巫毒教有许多相似之处,还归于巫毒教内,但它信奉的神明已经不是力格巴,而是邪恶之神‘比利摩’。

他们认为世界的开始是邪恶,因此‘比利摩’就是创造世界之神。

说到这里,她不禁鄙夷地冷笑一声,真是无知,区区邪神也敢自称创世,真是不怕死。

‘比利摩’派的教众认为白玉是象征邪恶的石头,是比利摩的化身,所以很多仪式都要用到白玉。

你手上拿的那个,应该是咒术中的一种——祭血咒。

祭血咒?是的。

夷梦道,下咒之人用自己和五种剧毒动物的血混合成毒汁,再加上十种毒草,一同在火上煮,待煮到一定的时候,便把雕刻成圣物黑死蝶模样的白玉放进去,炼制七天,毒咒便炼成了,可以杀人于无形。

那……小凰惊道,莫非你的那位故人也被……恐怕是迟早的事吧。

夷梦冷笑,如果我不帮他的话。

小凰沉默下来,很久才道:大人,你的那位故人到底是谁?夷梦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将目光移到别处,声音里有一丝怀念:他叫上官子君,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十岁。

那是个动荡的岁月,一场炮火过后,满城都是死尸,他就趴在垃圾堆里找食物,我给了他一快饼,算是救了他一命。

夷梦笑起来,问道,是不是个很恶俗的故事?小凰不置可否:故事还没有结束吧?是的。

十年后我在美国遇到了他,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小伙子了,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我惊讶得不知所措,他是那么地像他……他?小凰惊呼,你说的他是……夷梦原本满是痛苦的脸上现出一丝喜悦:他很像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都要以为自己又见到他了,但我知道,不是。

痛苦又袭上她的眉,低沉着声音道:后来我和子君成了朋友。

这种友情是不能长久的,毕竟时光是最恶毒的凶手,它会带走我周围所有人。

三十年前,我离开了美国,回中国来,就再也没见过他。

现在,他都已经七十多岁了,应该很老了吧。

那……您要帮他么?小凰了解店主的痛苦,她们几乎有着相同的命运。

当然。

夷梦终于笑了一下,但也是苦笑,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帮他了,以后……也许不会再有机会……小凰,去准备准备吧,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出发了。

好的,大人。

第二天八时正,机身上刻有一个商标样图案的豪华客机准时到达本市国际机场,夷梦和小凰在上官嘉的邀请下登上了这架豪华飞机。

小凰这个时候才知道上官家是多么有钱,整个机舱几乎就是一座小型别墅,各色家电一应俱全,所有家具都由樱桃木制成,黑色的沙发铺着阿富汗织锦,柔软得可以把整个身体陷进去。

小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架飞机,就是当年在皇帝的宫殿里也没见过这么奢侈的陈设啊,世界果然是在进步呢。

夷梦一边喝着侍应端上来的茶一边看着这个少见多怪的小丫头,脸上现出一道温暖的微笑。

经过五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

一下机舱便有林肯加长型豪华房车等待着,一路向郊外驶去。

小凰看着窗外的景色,兴奋得哇哇大叫,夷梦被她弄得不胜其烦,只得转过头去,对上官嘉道:上官先生,令尊现如今住在哪里?上官嘉微笑道:小姐叫我嘉就好了。

现在我父亲住在西郊的别墅,周围五公里的土地都是我家的产业,环境幽雅,非常适合疗养休假。

父亲将财团交给大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了。

恩。

夷梦微微点了点头,道,子君一直都希望能够过平静的生活,远离纷争。

希望他能够得到真正的宁静。

父亲常和我们兄弟三人说起中国‘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

上官嘉似乎也在回忆往事,只不过这对在美国长大的我们来说太难了。

夷梦不置可否地笑笑,忽然,她神情一凛,如刀一般的目光投向车窗外。

小凰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脸色沉下来,指间聚起灵气。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地下激起一道黑色的光芒,将汽车掀离地面,向高空抛去。

上官嘉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小凰十指泛着荧光,在胸前结成一个诀,汽车的底部立刻漾开一层红色的光圈,将汽车稳定下来,仿佛行驶在陆地上一般,向地面徐徐降下。

小凰抬起食指,伸出车窗外轻轻一划,狂野的火焰迅速将黑光包围,将之化为萤火虫一般的光点,四散开去,消失无形。

汽车落回地面,司机已吓得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来。

上官嘉的脸色发青,双手握成拳头,似乎也吓得不轻。

只有夷梦却一脸平静,轻轻掸了掸旗袍上的土,道:小凰,干得不错,不过,你太仁慈了。

小凰洁白如玉的脸微微一红,刚才她只是将对方的法术化解,并未反击,致使施法者逃走,不免有些心虚。

但凤凰是仁兽,自然不愿轻易杀生。

巫毒教的人已经来了。

夷梦眼中迸出一道凛冽的寒光,焦距落在遥远的西方地平线上,那里有太阳落下后所留下的最后一屡晚霞,似乎很有趣呢。

一个男人坐在旋转皮椅上,唇角露出了一丝诡异而浑浊的笑意。

这是一间陈设普通的房间,似乎是某个小资家庭的书房,旁边的书架上放着满满的书,垂下的百合窗帘挡住了耀眼的阳光,使得整个屋子异常阴暗。

教王。

另一名黑人男子一脸恐惧,跪在地上急急道,这次是属下的疏忽,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将上官嘉的人头带来见您。

卡维,你应该知道,我绝对不会允许巫毒教里有无能的人存在。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冷酷,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令名叫卡维的黑人男子全身颤抖,教王,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教王……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的神情就凝固了,全身僵硬如同雕像。

男人弹了个响指,他的身体便一点一点化成粉尘,然后一切归于无。

哼。

一声冷笑传来,浓烈的香味顿时充斥着整间屋子,男人不免皱了一下眉,只听一个女声道,卡维真是个蠢货,这点小事都会失败,这么处决他算是便宜他了。

莫丽卡?男人挑了一下眉。

教王。

那说着风凉话的女子身穿海地民族服装,一头金发灿若朝霞,雪白的肌肤几乎可以看到里面的脉络。

她恭敬地像男人弯腰行了一礼,道,请将这次的任务交给身为巫毒教七长老之一的我吧。

属下一定不会像卡维那个蠢货一样让您失望。

你么?男人的身体始终隐在黑暗里,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声音里却有着天生的冷酷与残忍,似乎还带着满脸邪气的笑容,莫丽卡,你太小看这次的对手了,上官嘉从中国请来的那两个女人,一个拥有强大的火焰魔法,而另一个——他故意顿了一顿,道,我却感觉不到她的力量。

莫丽卡冷嗤一声,道: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不。

男人道,这个女人……深不可测。

如果你不想死,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这样还能活得长一点,免得破坏我的计划。

莫丽卡脸色大变,忍下心中汹涌的怒气,挽腰道:属下告退了。

待得走出房间,她满脸愤怒地一拳击在墙上:可恶!居然看不起我,教王,我一定会让你知道,谁才是你最强的部下!她咬着牙,将披风一扯,露出里面的短装,大踏步向长廊尽头走去。

那被称为教王的男人用左手食指撑起额头,手肘自然地放在旋转椅的手把上,脸上满是冰冷的笑:愚蠢的女人,简直自寻死路。

不过也不错,就用你的命让我看看那个女人的实力吧。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夷梦与小凰终于见到了上官子君的居所,这是一栋建在小镇尽头的别墅,红瓦白墙,爬满藤蔓植物,中间夹杂着零星的小白花,宁静而美丽。

上官嘉为两位女士打开雕满古罗马浮雕的白色大门,一幅巨大的油画赫然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那是一幅画得十分逼真的肖像画,挂在二楼的墙上,整幅画以蓝色为基调,呈现一种淡淡的忧愁,深邃而绵长。

画中人身穿蓝色绣有大朵芍药的精致旗袍,狭长的双眼低垂,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

她的身后是一大片矢车菊花田,如同深蓝的大海般望不到尽头,直到和天空连成一片耀眼的蓝。

大人,大人。

小凰兴奋地叫道,那是你耶,好漂亮哦。

夷梦看着画,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上官嘉道:令尊在哪里?家父应该在楼上的书房……只是……他还是不肯见我吗?不……上官嘉有些慌乱,父亲既然请了您来,哪有不见您的道理,请您稍等,让我去请家父出来。

不必了。

夷梦平静地道,我自己去见他。

这……上官嘉看着夷梦走上旋转楼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看着她俏丽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夷梦轻轻推开那扇用汉白玉做成的门,一阵嘎吱声传来,原来是一把用竹子做的老旧的摇椅,椅身光滑,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东西了,只是那椅子上躺着的老人,似乎比它的年岁还要久远。

年轻的女店主缓缓走进去,看着年身着唐装,满头银发,皱纹密布的老人,心中隐隐作痛,这个人,真是四十年前那英俊飘逸的上官子君吗?如果可能,我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模样。

老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希望在你的心中,我永远是那个年轻伟岸的小伙子。

人总是要老的。

夷梦的脸色很平静,我见过你小孩子的模样,见过你年轻的模样,现在又见了你年老的模样,这才是完整的你。

老人微微叹了口气,拄着黄杨木拐杖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看着亮了几盏路灯的花园,道:你一定很看不起我吧,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不会用掉最后一张‘薛涛笺’,现在却为了身家性命不得不请你来这里……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了,人老了之后就会有很多牵绊,我的家人,我的花园,我不想失去这些。

我能理解。

夷梦垂下眼帘,其实年老未必不是好事,至少该走的时候能够走得掉。

梦……上官子君转过脸来,露出一道笑容,灿烂如同那些失去的岁月,依稀可见当年的气宇轩昂,这三十年来,你还好吗?恩。

夷梦别过脸,这样的笑容会让她想到很多东西,或者快乐,或者悲伤。

突然,她神情一窒,低下头,只见一个透明如同海水凝成的人形物体从脚下钻了出来,只钻出一个脑袋便被她一脚踩散,发出一声轻微的惨叫。

来了么?子君苦笑。

待我收拾完这些垃圾,再来问你关于巫毒教的事情吧。

她话音刚落,便见那透明的怪物一个一个从墙上,天花板,以及地下钻出来,眼睛大如铜铃,镶嵌在那空无一物的脸上,张牙舞爪地向两人扑来。

子君忙举起拐杖去挡,却轻易穿过了那怪物的身体,像打在空气里一样。

他脸色大变,眼看着怪物的拳头向自己的额头击来,却无能为力。

啊。

怪物惨叫一声,瞬间散成无数小点,溶入空气里,再也看不见踪影。

子君抬头,只见夷梦左手捏成一个诀,唇角带着冷酷的笑,抬手在空中一划,一道金色的光立刻自她指间激射而出,化作一条金蛇,在房间里逶迤,速度极快,瞬间便回到她的手中,溶进身体里。

几乎是在同时,那怪物们一个接一个发出轻微的惨叫,身体迸裂开来,如同被刀一下一下砍开,散失无形。

哼。

夷梦冷笑,这样的垃圾,连动手都显得多余。

你很快就不会这么想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夷梦转过身,见墙角站着一个妙龄少女,肤色微黑,穿着一身惹火的短皮衣,手执一根金属做的手杖,身材非常好。

夷梦将她打量了一番,笑道:小姑娘,回去吧,我不想别人说我恃强凌弱。

你!少女大怒,咬紧贝齿道,居然敢看不起我,今天我就让你活生生地下地狱!说完,她将金属手杖一挥,口中喃喃念起古老的咒语。

随着她念咒的声音在整个屋子里回响,夷梦的脚开始石化,先是那双很贵的绣花鞋,然后是脚,之后便是苗条细腻的玉腿,全变成了花岗岩一般的石头,坚硬无比。

上官子君大惊,叫了一声梦便想扑过来,却听见年轻的女店主突然大笑,狂野的笑声令施法的莫丽卡心中升起一股凉意:你笑什么?她道,难道是吓傻了?夷梦止住笑,丝毫不在意逐渐变得坚硬的身体,道:我笑你太愚蠢了。

难道你和对方交手之前从来不去调查对手的实力么?这样的雕虫小技也想让我下地狱?什么?莫丽卡脸色微变,握紧了手杖,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感觉?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全身都在散发出强大的气,波浪般一浪一浪向四周溢出,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让人禁不住全身颤抖,像掉进了千年的冰窖。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夷梦冷笑道,马上从我面前消失,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叫他立刻放弃狩猎我的朋友,否则……放弃?莫丽卡似乎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对我们巫毒教来说,放弃就等于死!她转动手中的金属手杖,嘴里念得越来越快,夷梦的石化已经蔓延到了腰部。

可是,她的脸上却始终是冷酷的笑:既然你不想选这条活路,我就只有顺从你的意愿,送你回同伴身边……不过……恐怕要躺着回去。

莫丽卡自尊心极强,哪里容得下有人对他这样说话,直气得额头青筋暴起,眼中喷出充满杀意的红光:在那之前,你就已经变成雕塑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逞强到何时!石化还在蔓延,夷梦冷哼一声,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然后弹了一下手指,莫丽卡的脸色立刻就变得更加可怕,连退了两步,看着那双修长的美腿,大惊失色道:怎么……怎么可能……为什么你……你……石化消失了,一双花岗岩腿早已换成了肌肤细腻的美腿。

但莫丽卡始终没看清眼前这个女人是如何破自己的石化之术的,这样的咒语一经开始便只能等待对手死亡,或者自己死亡,根本没有解除的可能。

可是……可是这个女人……小姐。

夷梦从容地向前走了两步,盯着面前一脸惊恐的莫丽卡,道,你的力量根本不配和我动手,去叫你的主人来,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

如果你不离开,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恐惧占满了莫丽卡的心,她看着夷梦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正在一点一点地渗透出刺骨的杀意,在这杀意之下,她的肌肤隐隐感到一阵刺痛。

教王说得对,她不该来,她太自不量力了。

回去。

夷梦的脸沉下来,我不想再重复刚才的话了。

莫丽卡全身颤抖着退到墙角,她感到双腿发软,靠着金属手杖才勉强支撑住柔弱的身躯: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带着不甘心的神情道,我们巫毒教和你势不两立!话不要说得太满。

夷梦冷笑,否则你会后悔的。

走着瞧吧。

莫丽卡往身后的墙壁里一退,便化为了无形。

四周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窗外花园里的虫鸣。

梦……上官子君沮丧地坐回摇椅,托住额头,道,我真的老了。

别这么说。

夷梦扯下自己的一缕头发,在手中化为了一串黑色的念珠,子君,把这个带上身上,不会有人能伤害你。

子君接过念珠,深深地看着这些闪着黑珍珠一般光泽的珠子,道:这可能是你送我的最后一件东西了吧……你的头发……世上没有比这更珍贵的东西了,我会把它带进坟墓。

随你高兴吧。

夷梦转过身,打开汉白玉门,我先去休息了。

啪门轻轻关上,子君紧紧抓着那串念珠,眼里流出浑浊的泪水:梦……夷梦缓缓地迈着步子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上官嘉和小凰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两人对楼上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正聊得不亦乐乎。

你们在聊什么?夷梦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仿若春日的和风,连旗袍上绣的黑龙都仿佛明亮起来。

大人。

小凰兴高采烈地道,上官嘉先生说要陪我去参观小镇呢,听说这里有很多名人故居哦。

恩,不要给上官先生添麻烦啊。

不,不。

上官嘉连忙道,能够为小凰小姐作导游,我很荣幸。

说话之间他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眼睛瞄了一下一脸兴奋的小凰,眸子里流动七色的光彩。

夷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在心里微微叹气,小凰被男人伤得太深,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爱上任何男人的,可惜了上官嘉一片痴情啊,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呢。

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你们再好好玩吧。

夷梦转头看了一眼小凰,眼中有着一丝责备,凰,看来你还该继续修行呢。

啊?可怜的凤凰不明所以,她刚刚聊得太入神了,连有人入侵都没有感觉到,虽然夷梦设了结界,但以凤凰的修为,是绝对不会毫无察觉的,这让店主很生气。

算了,回房吧。

教王……莫丽卡全身颤抖地跪在那正翻动书页的男人面前,低着头道,属下知罪,属下没有听您的命令……现在你知道自己的实力了么?教王没有抬头,目光始终停留在那本砖头一般厚的大书上,就凭现在的你,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是……小凰咬着牙,迟疑了很久,最后也顾不得自己的自尊心了,满脸恐惧地道,教王……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有那种感觉,她全身都是恐怖的气息,我觉得连看她一眼就快要窒息了。

她……那个怪物到底是谁?莫丽卡,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就贸然出手,能活着回来你就该庆幸了。

教王将书啪地一声重重合上,狭长的紫色眸子里射出凛冽的寒光,就凭你违抗王命我就可以杀了你,不过你还有用,我就暂时留着你的小命,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就要你活生生地下地狱。

听明白了吗?莫丽卡被他那恐怖的眼神扫到,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连忙不迭地叩头:属下遵命。

谢教王不杀之恩。

下去吧。

是。

莫丽卡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奔出门去,身上已被冷汗湿透。

太可怕了,她的心里还在颤抖,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和那个从中国来的女人比起来,她倒宁愿死在她的手下,这样至少还能留个全尸。

教王将书放在桌子上,眼光在屋内一扫,冷然道:都准备好了吗?是的。

六个身影赫然出现,恭敬地向他弯下腰,教王请放心,噬尸阵已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启动。

很好。

教王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站起身来。

窗外的月光洒进屋里,刚好照在他的身上,他拥有着一张俊美得如同神明的脸,黑色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额前垂下几缕刘海,精致的五官无一不在显示着东方人的特征。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复古的清式长袍,腰间围着纯黑的的腰带,胸前的青龙图纹精致而威武,仿佛真的就要腾空而出。

这样的一个男人,简直就像从君王图里走出的古代皇帝,满身都是霸气。

各位,随我到祭坛去吧,明天正午,就正式启动噬尸阵。

教王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心下喃喃道,女人,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强者,但是,你要如何破我的阵法呢?我——非常期待啊。

夷梦的房间被安排在书房的隔壁,窗台上摆放着一盆盛开的兰花,花香缭绕,令整个屋子似乎都有了生气。

夷梦站在窗边,伸出手去轻抚兰花茂盛的花瓣,娇艳欲滴。

兰花……兰花……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那个女人似乎最喜欢的就是兰花了,她的人也如最美丽的兰花般气质高雅,体生异香。

她似乎生来就是为了印证美的存在的,即使把人类历史上所有美女的美貌加起来,也及不上她的万一。

他……也正是因为这个才爱上她的吧。

美貌……夷梦唇角带着自嘲的笑,这似乎正是她所缺少的呢。

既然来了,就请出来吧。

她轻启朱唇,用极平静的语气缓缓地道。

呵呵,果然瞒不了你啊。

屋子里的空气在一瞬间波动起来,如同平静的水池一般漾起阵阵涟漪,在这涟漪的深处,显出一个身穿古式长袍的人来,脸上带着邪气的笑容,很荣幸能够见到你,夷梦小姐。

你……知道我的名字?夷梦似乎并不吃惊。

很抱歉我未经你允许便对你做了一番调查。

男子的举止彬彬有礼,美若天神的脸上却是另一番笑容,我不会像我那不中用的部下一般贸然行事。

夷梦冷笑:那么,你又是谁呢?用时空投影来这里所为何事?男子向前走了两步,打量着眼前身穿旗袍的女子,眼中透出异样的光泽,像是一只野兽正在打量自己期待多时的猎物:夷梦小姐,你很神秘,我动用整个巫毒教的力量也只能查出你的名字和你所经营的阅新堂。

但是你从哪里来,身世如何我们却一无所知。

那又如何?你让我很感兴趣,夷梦小姐。

男子的身形一闪,便来到夷梦的面前,两人相距不足一尺。

他伸手拿起夷梦披在胸前的一缕长发,低头一吻,道,我们来赌一场吧。

夷梦倚窗而站,看着这个对自己做出暧昧举动的男人,冷冷地说:什么赌?很简单。

放下手中的头发,男子盯着她的脸,邪邪地笑,明天我会在正午启动噬尸大阵,如果你破了阵,我便发誓永不与上官子君为难;可是如果你输了——他顿了顿,道,你就必须做我的女人,巫毒教的圣女。

夷梦冷笑两声,用不屑的眼光盯着这个无礼的男人,道:你觉得这个赌公平么?非常公平。

男子似乎对他的不屑毫不在意,我巫毒教的势力在西非和南美根深蒂固,如果你不答应,本教就会无休止地对上官子君及其家人进行追杀,除非你跟着他们一生一世,否则,上官家终究会有灭门的时候。

够狠。

夷梦眼中仿佛透露出一丝欣赏,轻轻一笑,道,不知你想过没有,我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制止你们的追杀,就是——她故意拖长,观察男子的脸色,却发现他毫无所动,我还可以让你们巫毒教从地球上永远消失。

没错,是个好办法。

男子转过身,在铺着极品天鹅绒垫的西式白椅上坐下,邪笑着道,不过,你真能赢过我么?就算你赢了,就真能将整个教廷消灭?只要有一个教众存活下来,暗杀就不会停止。

况且这里面有几百万平民,夷梦小姐,你真有自信下得了手?夷梦的脸色沉下来,眼神也变得犀利,仿佛一把利刃,要将这个男人千刀万剐。

许久,她才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开口道:好,我就跟你赌这一局。

不过,我不会输。

很好。

男子站起身,我很期待,无论是你的法术表演,还是你的身体。

空气里再次漾起涟漪,男子瞬间便消失无踪。

夷梦双手环胸,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淡淡地笑道:原来,他就是比利摩转世吗?似乎……很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