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松了口气,心想神经要是这样一会紧一会松迟早会断掉。
动了动身子,不经意的碰上一个凉凉的东西。
这种凉,很熟悉……管桐惊恐的扭过头……身体……已经用毛巾盖好了脸……躺在了那里……她是什麽时候来的?是因为刚刚那阵光吗……可是她又是怎麽进来的?门,仍旧只透过一线暗黄的光,而窗子……这不是一楼……她无声无息……她,是鬼还是……尸体……管桐向後躲了躲,可是她向前凑了凑,然後抬起胳膊搂住了他。
以管桐现在的气力是根本挣不开的,只能哆嗦著承受。
冷气很快渗进了身体,管桐觉得自己的皮肤表面似乎也蒙上了一层冰碴。
但是这还不够。
一只冰冷的手正探向了他的身体,所到之处,便引起一阵痉挛。
它好像很欣赏这种痉挛,於是向下,再向下……想来是那只断手,否则不能别别扭扭的半天才到达它想要去的地点。
管桐自然知道她想要什麽,只是他现在已经被惊恐弄得丧失了应有的本能,而且……他尚且不敢肯定她究竟是不是彤彤。
最重要的,他尚未被恐惧吓昏了头脑。
他想知道她是不是彤彤,他必须知道!於是他费力的挪动著几近冻僵的身子,用肩膀压住了毛巾的一角……看样子她有些急不可耐,虽然缓慢但仍执著的行动著,终於将管桐弄得有了些反应,然後便迫不及待僵硬的翻身上去……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脸上的毛巾因为被压住而滑落,於是……天啊,她绝不是彤彤!管桐惊恐的盯著眼前那张脸……整个头部都没有毛发覆盖,不仅仅是头发,结果光溜溜的,泛著青光。
若是没有鼻子的起伏,很容易让人感到那只是颗圆形的石头。
管桐只恨自己视力不佳,无法看得更清楚,只是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到从那脑袋上射出的目光。
无神,涣散……是一种已经知道自己濒近死亡的目光,是……那个女孩的目光……而今这目光就在自己头顶晃啊晃……她竟丝毫没有介意毛巾已经从脸上脱落,现在倒好像要故意让管桐看个清楚似的俯下身来……於是管桐真的更清楚的看见了那张脸。
似有一层皮从肉体上剥落可是又舍不得离开般浮在上面,上面还挂著白霜,看上去就像是在一堆小橘子外面包了个惨白的塑料袋,只要撕开,里面的东西就会叽里咕噜的滚出来。
而她的眼珠已经处在塑料袋破口的边缘,只要动一动就会啪嗒一声掉下来。
这个塑料袋的下面口子突然动了动,紧接著整张皮都皱了起来。
口子咧了咧……管桐看得出,她在笑……最後清醒的瞬间,管桐再一次告诉自己,她不是彤彤,彤彤是从来不会把丑丑的自己展现在别人眼前的,尤其是哥哥的面前…………要不通知学校吧,这人好像要不行了……管桐是被这句话惊醒的。
如果说是惊,不如说是喜,因为他在朦胧的时候觉得自己可能是死了,但是这句不详的话至少证明他还活著。
也太快了,才送来几天啊,这其中真是有问题……应该尽快让死者家属把尸体带走火化……是啊,我看问题就出在这。
听说老魏头昨天壮著胆跟著那尸体进了楼,然後……就看到她进了这个屋……啊,真的啊?奇怪的是他根本就没看明白她是怎麽进的屋,她竟然连门都没有开就消失了……天,那她到底是人还是鬼,哦,不,大概也觉得自己这话有问题,赶紧改成:是尸体还是鬼?不知道啊,现在谁也搞不清楚啊。
你说是鬼吧,咱还看见尸体出来进去的;要说是尸体吧,她怎麽能就这麽……就这麽不漏痕迹的进来了?唉呀,好像不是普通的诈尸啊,是不是妖怪啊?谁知道呢?这事院长还不让讲,感情他不值班了。
现在弄得谁值班不提心吊胆的?这要是妖怪更糟糕了……对了,老魏头还说什麽了?唉,他说,他吓得都叫唤不出来了。
隔了半天,也没有见她出来,就想知道她在里面干什麽呢?干啥呢?护士长那天不都跟你说了吗?啊?那人被惊得大概也叫唤不出声了,然後屋子就一片寂静。
管桐感到他们现在的目光简直就像是在对自己进行检阅并顺便默哀。
……谁说我女儿诈尸了?还说是妖怪?你们才是妖怪呢!外面突然传来凄厉的女声,然後便有几个低沈的声音杂乱的响著,好像是在劝慰。
这工夫门外跑进个人来:快点出去看看,家属和院长打起来了!就在这工夫,女声继续响起:没本事治好我女儿,害死了她,还说她是妖怪,你们才是!你们才是!!屋里的人赶紧跑了出去。
我不就把她在你们这停两天吗?我也没说不给钱,你们干什麽这麽对待我们娘俩?快点叫保安上来!有人大喊。
啊,你们还想打我?你们打啊,打啊?我要告你们!告你们!!别闹了,我们只是想让你把……你女儿先带走,我们……啊,你怎麽还挠人呢?你这样骂她,你不得好死,我女儿不会放过你的!哗啦啦──唉呀,跳楼了!快!快!走廊里乱成一团。
管桐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跳了楼,可是只能看著一个个的人影从门口划过,好像凡是能挪动脚的都在行动,包括病人。
一阵混乱後很快又安静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三三两两的人声传来。
……要不也不能死,脑袋正好磕花坛上了,脑浆子都出来了……你说她死了她女儿怎麽办?这下还没人管了,她家好像还没别人……能怎麽办?赶紧一起送殡仪馆吧,再停停的话,看这娘俩,估计没有消停日子了……啊,那目标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