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是,那段时间我迷恋上了新石器时代初期的陶器。
从河北阳原于家沟的夹砂陶到怀柔转年遗址的夹砂褐陶,再到江西万年仙人洞和吊桶环的素面陶、绳纹陶,我沉醉其中,乐此不疲地临摹、比较、归类,夜夜都如醉生梦死般的快乐,妙不可言。
我妈听说我为了几块破陶片甚至不愿意回家过年,一怒之下和我爸到海南旅游去了。
我乐得轻松过个年,不必给七大姑八大姨拜年,也无需吃些可疑的食物,拿些尴尬的红包。
学校里不回家的人居然不少,我们考古系除了我和两位大神,还有两个新生,都是女生。
一个叫王嘉,另一个叫薛青青。
话说薛青青真可谓是个唇红齿白的妙人,这等姿色放在外院里虽然只能做个背景墙,但在我们考古系就是绝色了。
我们五个人一起在老范家吃的年夜饭。
老范有意将我纳入门下,言谈举止间已经俨然将我当成了他的徒弟。
老范一直是个光杆司令,做菜和做学术一样严谨,颇为可口。
喝了几巡小酒后,我们尽兴而归。
走在校园的路上,一片昏黑。
S大很会过日子。
寒假里一过夜里11点必然熄灯,只留大门口几盏大灯,撑着门面,照耀毛爷爷给咱们题的字。
李大嘴一直对薛青青极尽讨好谄媚之事,其无耻程度连我都看不下去。
大概是借着酒意,又舍不得放走薛青青,李大嘴提议我们几个人到宿舍里打牌守年。
我心中惦记着那几块破陶块——我赶在图书馆闭馆前影印了几十张图片,过年期间就指望这个度日了。
但没想到大家对打牌计划一呼百应。
我估摸着除了李大嘴惦记薛青青,可能魏大头对王嘉也动了心思。
王嘉的样子基本上是蚩尤的女版。
我们考古系的男生还真是随遇而安,志向平凡。
这时薛青青忽然道:师兄师姐,听说五舍409很神奇,我们去那个房间打牌怎么样?魏大头犹豫了一下,说:这个……不太合适吧……王嘉人很活泼,也是好事之徒,附和道:去嘛去嘛,我们就当是一次打牌探险。
我们宿舍对409都好奇极了,今晚我们去探险,等开学了我和青青要好好跟她们炫耀炫耀。
李大嘴轻轻咳嗽了一下:老魏,我看行。
是行啊。
王嘉的脸就是护身符,神来挡神,鬼来杀鬼。
李大嘴,你为了泡MM真是奋不顾身啊。
我赶紧表态道:听说五舍没学生留守,宿舍大门都锁了,阿姨回家过年了。
李大嘴微微一笑:梁珂,你知道全中国开锁最厉害的人是谁么?不不不,不是魔术师,也不是锁匠,而是——文物局局长。
你魏哥他现在虽然不是文物局长,但这点技能还是有的。
确实,魏大头有次酒后吐真言,他的梦想是当文物局局长——助理。
见我还在犹豫,李大嘴又道:梁珂,我在P大的同学最近邮了点资料给我,我也没在意,好像是……广西柳州大龙潭一期发掘记录,还有不少陶片资料。
他用眼角瞟着我,一脸坏笑。
我收腹,握拳:那还等什么啊,麻溜儿的,直奔五舍去啊!魏大头用根铁丝,几秒钟就捅开了五舍的门锁。
整栋楼黑漆漆的,一片寂静。
这四层楼的路程似乎分外漫长。
我们身上带了探险装备,手电、零食、矿泉水、蜡烛、打火机,以及两副崭新的扑克牌。
手电微弱的光亮在五舍无边的黑暗中,像是一艘大海中风雨飘摇的小舟。
远远的零星爆竹声与我们像是两个世界。
魏大头牵着王嘉的手走在前面,我后面是李大嘴牵着薛青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