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自己空洞的眼睛,仿佛失去灵魂的肉身,随着四散的长发飘摇不已。
那张依旧青春逼人的脸庞在黑暗的海水里分外苍白,却又渐渐松弛下垂,渐渐腐烂。
在瞬间或者一生的时间里,黑色的海水吞噬着我的肉身,青春成为一具挂着部分肉躯的尸体,手指变成枯骨,从玻璃上脱落。
那个状若老妪的我在深不可测海水中远去了,手指却还在伸向我,仿佛无声的哀号,令人心碎。
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能感受到在胸腔里跳动略快的心脏,甚至刺痛的窒息、海水的冰冷坚硬都是真实的。
仿佛黑白的默片,收纳了我的一生,咀嚼后又吐出一堆腐烂的尸骨。
梁珂,梁珂?李仁熙的声音自我身边的响起,他再次拉了拉我的衣袖,轻声道:谭教授是不是和馆长吵架了?刹那间一切消失,寂静的无边海水无影无踪,在我眼前依然是东侧的展台和展品。
谭教授正在和XJ博物馆的馆长交谈,似乎颇为激烈。
谭教授脸色铁青,馆长耐心地在劝说什么。
李仁熙忧心匆匆道:谭教授最近心情很不好,我很焦虑。
他看了看我,更加担心道:你怎么了?好像见到了鬼一样。
旁边的魏大头也注意到了我的异样,走过来关切道:梁珂,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很苍白。
李大嘴撸了撸头发,神秘一笑:正常。
根据我的观察和计算,梁珂应该到了每个月的大姨妈拜访时间……哎,哎,轻点,打人不带打脸的啊!另一侧的谭教授结束了谈话,向我们走了过来。
回招待所。
我要召开全队紧急会议。
全队人面面相觑,原本兴奋的心情顿时又担忧起来,不知道这次一波三折的发掘工作又要出什么漏子。
爱因斯坦说时间和空间是人们认知的一种错觉。
我相信。
我长话短说。
我明白大家对这次营盘考古充满了期待,也相信大家都已经了解这次考古发掘工作和以往不同。
一方面它充满巨大的诱惑力,营盘遗址的每一个重大发现都可能被载入史册,对解析古西域人们的生活状态以及丝绸之路、东西方文化交流史形成划时代的影响。
另一方面,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在此前,古墨山国遗址经过多少人,多少批次勘察?向志远立刻举手,雀跃的神态上写满了我知道三个字。
魏大头见状连忙抢答道:1893年俄国探险家科兹洛夫,1900年斯文赫定,1914年斯坦因,1928年贝格曼等人是最早一批进入这片地区考察的探险家,他们都到达过营盘。
我国对营盘地区的专门考察比较少见,但对罗布泊地区有组织的考察有三次。
第一次是在1930-1934年,18人的西北科学院考察团。
第二次是1980年-1981年的彭加木倡导和组织的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罗布泊综合考察队。
第三次是1995年的楼兰学国际学术研讨会。
正是这次学术研讨会发现营盘墓地被盗、破坏现象严重,组织了XJ文物考古研究所的抢救性发掘工作小组进入营盘地区进行发掘研究工作,发现并运回了15号墓男尸。
这一男尸的发现极大地鼓舞了营盘地区的考古发掘工作和考古界对古墨山国地区的兴趣,XJ古生物研究所在此后的几年时间里一直在断续进行发掘研究工作,直到现在。
回答完毕!大概是怕向志远抢风头,魏大头的语速极快,几乎忽略了一切标点符号。
一口气说完,眼睛翻白,差点没背过气去。
李大嘴悄悄对老魏做了个双手大拇指的手势,两人心领神会,得意洋洋的看了看向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