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允旦听得入神,忍不住插嘴道:难道它们象征的是七大星辰?查海洋激动地说道:七政或者七元——W老师推测的没错,这里不是墓葬之地,而是人类以自己的肉身、生命构建的一个历法!我无法想象,是什么力量和原因,能让这些人以死亡来象征历法。
那六个中心墓穴,一定象征的是天、地、春、夏、秋、冬!谭允旦的心怦怦跳动着,忍不住冲口而出:我明白了,那12个孩子的墓葬,12个幼小的生命,象征的是12个月时!这,这真是我所见过最奇特,最不可思议,最让人伤感的遗址了……查海洋凝视着她,胸口呼吸起伏不定。
谭允旦凝望着远方静静的遗迹和长眠于此的逝者,苹果般的脸庞在月光的映照下有着晶莹的光芒。
查海洋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一把揽过谭允旦,深深地吻了上去。
寂静的夜晚,这荒无人烟的戈壁沙漠仿佛是世界的尽头。
查海洋紧紧拥抱他的爱人,一次又一次地吻她,仿佛知道这是最后的诀别。
查海洋与钟卫红都是考古界的新人,拥有同样出色的专业功底和奋斗精神。
两人的性格却截然相反。
查海洋热情,直爽,骨子里是天生的浪漫主义精神。
他出生于音乐世家,祖父曾留学欧洲,是位著名钢琴大师。
他的父母也是名噪一时的小提琴家。
查海洋从小受祖父影响,六岁便可完整弹奏莫扎特的《小奏鸣曲》。
幸运的是,即便是在文革那样艰难的时代里,查海洋一家也因为有关部门和领导的特别关照而幸免于难。
尽管钢琴、小提琴等已经在红卫兵的冲击下和组织安排的多次辗转搬家中或被损毁、或交出,但家中有关考古的书籍依然保存着。
少年时代的查海洋就是在无休止的阅读中度过的。
当读书累了的时候,他就在硬纸板上制作的钢琴键盘上弹奏乐曲。
他最爱的是贝多芬的《热情奏鸣曲》和拉赫玛尼诺的《#C小调前奏曲》。
在苍白单调的老楼窗前,陪伴他的是多本祖父搜集的考古书籍、探险家回忆录和脑海中听到的拉赫玛尼诺激越悲愤的大和弦。
钟卫红是根正苗红,祖上三代清白的贫农出身。
他性格沉稳,凡事三思而后行。
在考古队探查、作业的过程中,他总是那个默默抢做最脏最累工作的人。
他选择考古并不是兴趣使然,而是因为祖国需要。
他的长相和他的身世一样平凡,个子不高,三年自然灾害给每个中国人或多或少都打上了烙印。
即便在大学里,钟卫红依然保持着淳朴的生活作风,晚饭一般是两个馒头,有时候会稍微就点咸菜。
钟卫红当然知道,自己无论哪个方面都无法与查海洋相比。
这样一种爱情更令人绝望,他内心深处始终知道,或迟或早,谭允旦会选择查海洋。
他卑微而无望地爱着她,远远望着她纤弱美丽的身影。
他能做的,也许只有帮她打饭时悄悄把自己的那份,多放些在她的饭盒里,或者在她忘我工作时,默默把外套放在她身边不远的沙地上。
谭允旦最爱的事情有两件:一是考古,二是拜伦的诗歌。
在那个年代,外国诗歌是一件让普通人避讳的事情,它似乎象征了某种腐化和潜在的不忠诚。
即便是高干子弟如谭允旦,也只能在笔记本的秘密深处偷偷抄写这些诗篇。
第二天清晨起床作业时,谭允旦发现自己的记录本里夹了一张纸,上面是清隽飘逸的钢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