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宏把一个牛皮封面的笔记本摔在地上:你们自己看!这上面有记录,有剪报。
于燕燕伸手捡起笔记本,快速翻看了几页,回头望着窦淼道:这是真的吗?窦淼还是老样子,不慌不忙道:翻别人的书包,偷看别人的东西,这是不道德的。
不道德?!高宏快步走向窦淼,一字一顿道,八年前,你来过这里,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样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却如惊雷一般击中我们心头,连于燕燕都变了脸色。
我们都知道窦淼今年三十岁刚过,他研究生毕业后工作了一段时间,又考了博士,脱产入学。
八年前,他也就是二十三岁的光景,应该刚读研究生。
高宏盯着窦淼的眼睛,沉声道:八年前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刻意隐瞒?窦淼的神情很淡然:我没有刻意隐瞒。
高宏追问道:那你八年前来干了什么?窦淼沉默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给了回答:我跟导师一起来做一个项目,但不是在营盘这里。
我们只在罗布泊地区停留了半个月时间就离开了。
听到此言,李大嘴忽然一拍脑门,失声道:怪不得这小子想来营盘,比我还积极!李大嘴的嗓门大,一时间营地上的人都听到了。
大家的目光聚向李大嘴,又齐刷刷的望向了窦淼,眼神中什么神情都有,最多的还是怀疑和困惑。
窦淼点点头:不错,我是想来,因为我不甘心。
谭教授凝视着他,眼神尖锐,似乎想洞察他欲言又止背后隐藏的每一个因果:你八年前来做的是什么项目?跟哪位导师来的?窦淼对谭教授很敬重,他犹疑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谭教授,对不起,项目内容是保密的,我不能透露。
高宏冷冷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说。
八年前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八年后你回来——你还是干净的吗?窦淼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他缓缓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高宏的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向前走了几步,盯着窦淼低声道:你心里清楚。
窦淼和他对视了半天,忽然笑了出来。
我们心里冰凉冰凉的,这一笑反而让大家更加心惊。
窦淼轻轻推开面前的高宏,指着站在身畔的于燕燕道:如果执意要探讨‘干净’这个词,你为什么不问问于燕燕同志。
问问她为什么主动请缨来营盘执行任务,又为什么处心积虑地将她的手下抽调到乌鲁木齐?谭教授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打断了窦淼,直截了当道:窦淼,你什么意思?窦淼没有回答。
他走近于燕燕,微笑的,冷冷地看着她:不妨问问于小姐,在我们到达营盘前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遇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她是不是原来的她,她——是‘干净’的吗?一语既出,众人哗然。
这种哗然,一方面固然是窦淼忽然将矛盾转向于燕燕带给我们的冲击,另一方面却是窦淼将我们心中或多或少的存疑忽然抖搂出来。
于燕燕身为年轻的特种部队军官,有单独带队执行任务的资格,想必在部队中是有业绩基础的。
考古队中任何一个人都不愿相信她有问题,这意味着我们可以依赖和信任的武装护卫者反而成了一种未知的威胁。
但愿望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大家的目光聚集在于燕燕身上,希望她能给出回答。
于燕燕盯着窦淼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是主动请缨任务?又怎么知道我是故意将人抽调走?窦淼很冷静,语速依然如常:我很早就注意到你。
大量的观察,加上逻辑推断,让我得出了这两个结论。
小祁,我没有说错吧?小祁冷不丁被点名,又是直接要和自己的上司对峙,一时间有点张口结舌,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于燕燕微微昂起头,神态冰冷而高傲:窦淼,我送你四个字:一派胡言。
我注意到谭教授再没有说话的意思,她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参与争执的几个人,这也是长期的学术训练形成的本能习惯。
在考古中就是这样,结论如果没有论据的依托,就是空想。
轻易不下结论,一旦得出结论,必然是有无法置疑的铁证相应。
僵持之际,陈伟忽然开口道:够了,别争了。
干尸凭空消失,李仁熙下落不明,这种危难时刻,我们必须团结。
相互猜忌只会让我们在泥潭中越陷越深。
小窦,我不知道你对于燕燕的怀疑是基于什么,难道就因为她比我们早来了一个月吗?我无法理解你的逻辑,况且,他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我目睹黑衣女人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真的看到了。
难道这也与于燕燕有关吗?或者,按照高宏的说法,与你有关吗?不,我不相信超自然的存在,我只相信考据和实证。
窦淼歪了歪嘴,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微笑:好吧,大家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不过到真相大白之日,只怕一切为时晚矣。
死一样的沉默笼罩在营地上空。
我心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说不出的压抑难受。
昔日里洋溢着冲天干劲儿和欢乐热闹气氛的营地荡然无存,它越来越像一个冰冷的泥沼,让每个人都充满猜忌,越陷越深。
魏大头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我脸色铁青,他关切的转身过来,似乎想安慰我两句。
他叫了我一声:梁珂。
我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却发现老魏的目光越过了我,直直地盯着我的身后。
他的喉咙咕咚一声,目光犹如中邪般直直凝视着我的背后,口中再无言语。
我奇怪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他没应声,只是缓缓地举起了他的手臂,指向远方。
我转过身,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过去,顿时不由得心惊肉跳,胸口像是被一个大锤猛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