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真的是太久没有下雨了,这雨一下起来就停不住。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雨势一点不见小,噼里啪啦的,再加上风大,打伞也是白搭,从教学楼回来两人肩膀以下的部位全湿了个透。
一回到寝室,安安就迫不及待地换下湿透了的衣裤,边换还边说:这下子好了,学校一下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看接下来大半个月那帮校领导都不得清闲了。
你看今天系主任上课那魂不守舍的样!要我也天天被一帮记者警察包围非发疯不可。
对了,听说中文系也丢了个男生,上边还压着这个事,可学生中早都传开了。
程徽一边换衣服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昨天晚上白昕走之前说这次的善后事件让她这个新上任的鬼市管理人解决,她原来还以为白昕是在说笑,可是今天一早就看见各个电台的新闻车将院里的办公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来他是真的打算放手不管了。
可是该怎么办呢?难道把知情人的记忆全部消除?天哪,那得是多大的一工程,且不说A大上万名师生,单说市里发行的大报小报就不知有多少人看过。
凶杀案还没有搞定,唐尧的失踪事情又闹大了,还有那个刘珊,鬼知道两个月前的死人是怎么被系里雇佣的,尸体又被捞了上来,还好死不死的揣着身份证!程徽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安安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根本就没往脑袋里去。
徽徽?你怎么了?安安突然凑近来盯着她看。
怎么?程徽被她突然贴近的脸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
还问我干什么!你从昨天晚上起就不正常,又是站在窗前淋雨,又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老实交代,是不是跟你家帅哥吵架了?安安缩了回去,拿了条快干毛巾坐在床上仔细的擦她被雨水打湿的长发。
没有。
程徽面无表情地回答。
还说没有……安安话没说完,程徽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竟然是白昕。
程徽想也没想就挂断电话,把手机往安安床上一扔。
没几秒,手机又叫了起来,这回没等她冲过去挂断,安安就多事的接通了电话。
……啊不是,我是她室友。
安安一边躲着来夺手机的程徽,一边跟白昕说话。
呵呵呵,帅哥真会说话!安安说着笑得跟花似的,瞄了眼面无表情的程徽,这才干咳了两声,压低了声音,我说白帅哥,以后别在自己女朋友面前夸别的女孩子漂亮哈,徽徽她心情不好,你那些甜言蜜语留着哄哄她吧。
说着就硬把手机塞到了程徽手里。
程徽机械地接过手机,一声不吭。
她实在是不知道到底应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白昕,在知道了真相以后。
关于她妈妈的死,白昕没有解释,那算是默认吗?白昕像是能从电话那端洞悉她一般,完全没了刚才跟安安调侃时的活泼,电话那端也是无声的沉默,只有平缓的呼吸声。
良久,电话那端才传来白昕的声音:我在楼下。
说完,电话里就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放下电话,程徽走到阳台上,一低头,就看见楼下站着的白昕,没有打伞,仰着那张漂亮的脸,湿透了的T恤狼狈地贴在身上,平时总是喜欢微微眯起的眼睛这时睁得大大的,透着绿光的眸子正对上程徽的目光。
干嘛?演悲情戏?被安安连拉带拽的哄下了楼,程徽没好气地把一条干毛巾朝白昕摔去。
小徽,你果然还是心疼我!白昕钻到了屋檐下,笑嘻嘻地接过毛巾擦干头发,一脸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看着他和平时没有两样的轻佻样子,程徽心里突然涌起说不出的难受,在脑袋反应过来之前,冷冰冰的话就从嘴里蹦了出来。
白昕,你来做什么?来检查我这个新任的主人是不是合格么?白昕本来笑弯弯的眼睛慢慢的收起了好看的弧度。
泛着上等祖母绿颜色的眼眸清清冷冷的看着她:你多心了,大人办事,白昕不敢过问。
又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口气,程徽听得心里更添堵,于是以更冷的语气回敬了他。
不敢过问?那你来干什么?白昕似乎怔了一怔,很快就恢复了那种让程徽厌烦的口气:白昕本来是想请大人去看看唐尧,如果大人不愿意,那就算了,白昕这就离开。
说完转身就要往雨里去。
你回来!程徽叫得有点急,声音也不小,引得大厅里的值班阿姨向她投来古怪的目光。
白昕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转回身来的时候脸上满是得逞的笑:那么我们走吧,小徽大人。
程徽看着他的样子恨得牙痒痒,瞪了他一眼:等会,我上楼拿伞。
不用。
白昕一把拉住转身欲走的程徽,我带了。
说着从身后摸出把雨伞在程徽眼前一晃。
带了伞?那刚才……程徽瞪着他,刚要开口就被他一把拉进伞里。
你很讨人厌。
啧啧,讨厌的反面是喜欢呢。
无耻。
嘻嘻,过奖。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今天少更了点。
三伏天啊!家里没空调!我可怜的电脑。
最近眼睛有点花了,我的言情坑啊!我的武侠坑啊!都还窝在电脑里霉着。
好想改行写小白言情啊!锦鲤(完)又到了鬼市,和从前一样,这里永远都是艳阳高照的午后,外边的阴雨潮湿影响不了这里半分。
只是这次却又有所不同,街上的每家店面前都多了样东西。
纸糊灯笼。
一模一样的纸糊灯笼漂浮在一个个好似黑洞的门口。
光秃秃的灯笼在门口欢快的上下跳跃着,里边的烛火跟着它们跳动的幅度一亮一暗,偶尔左右晃动一下,那便是店里来客人了。
程徽边走边打量着右侧的一溜店面,要是她没记错的话,猫记饼家的废墟应该就在附近,可是现在却看不出哪里是新建的,所有的建筑都是一般的沧桑。
别找了,这里店面的位置和样子都是漂移不定的,你这次记住了,下次它又变了个样。
白昕像是看穿了程徽心思,指点道,要是想要找对地方只有看灯笼。
他说着,边拉着程徽走到了一家看起来像是客栈的店铺门前,一伸手,拽住了那只跳跃得欢快的灯笼。
被捉住的灯笼在他的手里不住地扭动挣扎,发出噼里啪啦的叫声。
程徽伸脖子一看,灯笼上书着两个大概是篆书的繁体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同样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于是抬头迷茫地看着白昕。
却见白昕冷笑着拧了灯笼一把:不知死活,还不见过新主人?说着便把那灯笼往程徽脸前一送。
那灯笼被拧得急了,噼啪!一声巨响,朝着程徽就喷出两团幽蓝的火焰来。
唬得程徽向后一跳,躲开它去,却被白昕死死拉住。
你干嘛?程徽气愤地甩开他的手。
不料白昕比她还要严肃,见她挣脱,不由厉声道:大人!程徽叫他吼得愣住了,也不知躲闪,原地站着呆呆的看着他。
白昕看着她的样子语调放缓了些,声音却仍有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大人,这鬼灯大胆欺主,请大人发落。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那盏鬼灯就愈发的扭动挣扎起来,不住地喷着一团团幽蓝的鬼火。
程徽瞠目结舌地看着白昕,这人,呃,是这猫疯了吧!怎么巴巴跑来跟一盏灯笼过不去?白昕见她不动手忽然间单膝下跪,举着那盏疯狂吐火的灯笼,再次重复:请大人发落!边说给程徽递眼色。
程徽看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不明所以,还是照着白昕的话招来了阴风。
刀片似的风卷地袭来,将白昕手中的灯笼团团围住。
白昕松了手,那灯也不敢再乱动,老老实实的浮在风阵当中,朝程徽微微弯了弯,好像鞠躬一般。
紧跟着就将它写有毛笔字的那面转了过来,方才的古体字变成了程徽看得懂的简体中文。
程徽这回看明白了,那两个大字是鱼店,旁边的一行小字是日期,天命三年,冬明白了吗?刚才它在欺负你。
白昕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道,你现在看看,整条街都在盯着你这个新主人呢。
整条街?程徽心里一惊,扭头四下扫视了一圈。
果不其然!那些刚才还跳动得甚欢的红灯笼们现在一个个都停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它们的眼睛在哪里,可程徽还是有种被无数视线紧盯着的感觉。
白昕的声音适时的在耳边响起:阴间的东西只臣服于比它们更强大的力量。
你要是这时候示弱,将来怎么镇得住这一街的鬼魅?程徽听得心里一紧,不自觉地加重了阴风的力道。
那盏灯笼惊得叽哇乱叫,眼看就要被利如霜刃的阴风给割成无数碎片,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在灯笼要被肢解的时候嗖地从店里蹿了出来,挡下了要撕烂灯笼的阴风。
不知大人驾到,唐某有失远迎。
还望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唐某这一遭。
从店里飞出的黑影刚救下灯笼就扑通一声给程徽跪下。
程徽定睛一看,这人正是从学校亭子里带走唐尧的男子,此时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已经被她的风刃割得变成了满地细碎的布条,里边的衬衫也划开了无数条口子。
程徽没料到他会下跪,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却听得各个店面门口的灯笼似乎正悉索不已,她只觉得周身似有千百双眼睛在盯着。
求救似的扭头看向白昕,却见这家伙貌似恭谨的侧立在一旁,实则用看好戏的眼色悄悄瞅着她。
当下咬了咬牙,朝跪着的男子扬了扬下颌,故作威严:别让我看到下次。
那男子淡笑着,似乎洞穿了程徽的心理,表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的答应了,又请程徽进店休息。
程徽哪会看不出来,一时间心里涌起了极强的挫败感,总觉得白昕和这个唐先生是在陪着自个玩家家酒。
程徽没有料到,这家鱼店里边的装潢却和外边的古色古香全然不同,倒是像普通的高级鱼店,各种设备一应俱全,甚至连鱼店里特有的腥味也寡淡得很,店里意外的干净。
大人可是过来看望我家阿尧的?唐先生虽然口里仍称程徽大人,脸面上却没有了刚才在外边装出的恭谨,一双狐狸似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程徽。
程徽叫他看得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这男的精得像只狐狸,好像隔着好远就能嗅到人心里的念头。
于是干脆大方承认:没错,我是来看他的。
唐尧在哪?话音刚落,里间就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请你回去……我不想见你。
唐尧的声音,却虚弱得像是马上就要熄灭烛火。
程徽心里一动,抬脚就往里间走去。
大人,得罪了。
刚走到门口,却被唐先生拦下,阿尧他好像并不想见你。
你把他怎么了?程徽抬头质问。
大人说笑了,阿尧是唐某最疼的孩子,哪里会把他怎样?唐先生笑着,却仍是拦在门口一步不挪。
……对不起……你……回去好吗?唐尧似乎是用劲浑身力气说出了这句话,说完后,里间只传来他不住的喘息声。
大人……闭嘴。
我今天见不到唐尧绝对不走。
程徽硬梆梆的打断了唐先生的话。
大人这是何苦?真相往往是让人幻灭的。
唐先生摇了摇头,现在的唐尧已经不是十年前陪大人玩耍的小男孩了。
程徽没有理他,只是对着黑洞洞的里间说话:唐尧,如果说我知道那条被我欺负过的锦鲤就是你,你还是坚持不见我吗?一句话,说得里间没了动静。
好像是过了很久,久到程徽都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唐尧终于开口了:请回吧……大人……锦鲤后记:A大传得沸沸扬扬的杀人事件最终以教员压力过大自杀生亡定案,而中文系失踪的男生其实是生病退学,他的哥哥来学校帮他办好了退学手续,顺便澄清了事实。
至于当了两个月辅导员的死人刘珊,A大除了程徽没有人记得她。
闹得风风雨雨的事件就这样结束了,日子再次回归平淡。
真相真是令人幻灭啊!安安百无聊赖的靠在椅背上,大发感叹。
要不你想怎么样?要是真有变态杀人魔在学校你就不幻灭了?程徽送了她个白眼。
哎,不是这么说嘛!主要是日子太平淡了,总要找点刺激吧。
哎,对了,那个天天跟着你的帅哥这段时间哪去了?安安仰着脖子,瘫在椅子上做八卦状。
程徽将手里的报纸一把扣在她脸上:你该睡觉了。
自从那天从鱼店回来,白昕的确好久没有消息了。
猫通常都是高傲的,自己那天不就是对他发了通脾气吗?那还不是因为他先在唐尧那放了话,还假惺惺的带自己去看唐尧。
程徽甩了甩头,不想还好,一想心里头气又不打一处来。
好好的大学生活被他搅和得乱七八糟,他还想怎样?正想着,就听见安安兴奋地喊她:徽徽!说曹操曹操到,你家帅哥来接你了!程徽朝窗户往下一看,楼下站着的白昕仰着头用泛着两点祖母绿光泽的眼睛冲着她微笑。
锦鲤(完)作者有话要说:收到茶馆的筛文短评了,很辛辣。
于是乎俺决定开始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