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漆黑的山头绿莹莹的双灯忽明忽暗,又是谁在拜祭禁忌的神祇?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虽然放晴了,可乡间的小路还是一样的泥泞不堪。
作孽啊!好好的游乐园不去,偏偏跑到这样的地方来受罪!程徽一脚深一脚浅的在泥地上跋涉,时不时抬头看看前方望不到尽头的路,哀叹连连。
要说起来,都怪安安,这丫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突然迷上了自助游,还非去那些没有开发过的地方玩不可。
这不,前几天她不知从哪里搜到了一个名叫双灯的小山村的照片,山青水绿,竹林绕舍,颇有几分小桂林的味道。
再一查,那地方还离学校不算太远,一个多小时的火车就到了。
程徽说不清楚到底是被照片上的风景所迷惑,还是被双灯的名字所诱惑,总之,她头脑发热答应了安安,两人趁着周五没课乘着火车到了双灯。
可是通往双灯的泥泞小路却打破了她们所有的幻想,果然有些风景是只适合在照片上观赏的。
徽徽,还没到吗?安安的叫唤声听起来比程徽还要凄惨。
程徽回头看了她一眼,安大小姐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支着膝盖,满脸心疼的数着她的裤子上溅到泥点。
程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刚才指路的老伯说顺着这条小路走,只要看到路边出现了大片竹林那就快到了,可她们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也没有看到路边的有半株竹子,程徽眼睛都快望穿了,还是没有看见什么竹林。
快走吧!还没影呢!程徽不安的看了看天,太阳倒是明晃晃的,只是眼见着已经过了中午,村落也还是没有影,要是在太阳落山前找不到住的地方,她们岂不要露宿野外?程徽想着,不免打了个寒噤,这里的风景着实秀美,可是在再秀美的山间露宿一夜好像也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徽徽,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安安数完泥点也抬起头来四处打量。
不可能吧,刚才过来的时候好像就这一条路啊。
程徽这么说着,心里也直犯嘀咕,从她们站的地方放眼望去,只见得这一条盘山路,前后不要说住宅,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程徽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不说话,拼命回想刚才来时路上究竟有什么不对。
不对,不对。
安安却不住地摇头,这里离汽车站靠走才两个多小时,怎么连点水泥路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听说这两年农村修路,离车站这么近的地方怎么都没有修?我们不是走错方向了吧?你不是说双灯是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吗?可能是人太少了,就没修吧。
程徽嘴里否定着她的话,心里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徽徽,你说那个给我们指路的老头是不是有问题啊?安安忽然拉了拉程徽的衣袖,虽然是笑着,脸上的恐惧却遮也遮不住。
程徽本来想要反驳她定定心,可是嘴里却不由自主地问:什么问题?我们都还只穿单衣,就算他老了怕冷,也不用套那么厚的毛衣吧。
搞不好是个神经病乱指路。
安安勉强笑着,把事情往好了的说,手却紧紧的抓着程徽的衣袖。
程徽看了看,前边的大约二十多米的地方就是个弯道,拐得急,站在这里看不到前边的路,于是对安安说:安安,你在这里休息,我去看看前面的路。
程徽说着,就去掰安安的手指,安安却神经质地抓得牢牢的,嘟着嘴,我不,我也去。
程徽知道她害怕,点了点头,牵了她的手就走就向前边走去。
两人爬到了弯道处,过了弯道竟然是一个比较陡的下坡,坡道尽头就是一大片茂密的竹林,覆着黑色瓦片的屋顶从竹林间露出个角来,两人忍不住欢呼起来。
好险好险!差点就前功尽弃了!安安拍拍胸口,满脸欢笑,高举着双手冲着那竹林大喊一声:亲爱的双灯!我们来了!说完就朝竹林快步跑去。
程徽见到了目的地,也是满心欢喜,刚才一路的劳顿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跟着安安就冲了过去。
没跑多远,突然听见安安一声尖叫,跟着身体就往下猛地一坠,程徽想也没想,伸手就去捞安安,可这里下坡,刚才两人又跑得太欢畅,程徽虽然捞住了安安,可整个人顺着下坠了力量也摔倒在地,要不是右脚勾住了小道旁边大片的蓬草,两人都得摔下去不可。
顿住下坠之势,程徽下意识地朝下看了一眼,天,这哪里是什么路!前方是有竹林不错,可是她们走的这条路根本就是条死路!从远处看,是通往村落的,可就在离竹林约有两丈远的地方没有任何预兆的塌陷了下去,从上边往下望,黑漆漆的一片,根本就见不着底。
而安安整个身体悬空,全靠程徽两只手牢牢拽着。
刚才的欣喜欢腾瞬间烟消云散,两个人大气也不敢出。
程徽知道这样一动不动悬着到头来只会耗尽体力,可是凭她一个人要把安安拉上来也根本行不通,因为光是维持这样的姿势都已经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了,勾着蓬草的脚踝也开始无法抑制得酸痛起来。
徽徽,松手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安安突然开口。
少罗嗦。
程徽心里一惊,将她抓得更牢了些。
同时脚使劲勾了勾乱草,想借力把安安向上拉拉,却不料那从野草也已经到了极限,程徽这么一使劲,反而把它们连根从土里扒拉了出来。
本来就是下坡,地上又都是软滑的泥浆,乱草一松动程徽控制不住地又向下一坠,半个上身都悬了空,只靠着脚尖插进泥里的那点力量强撑着。
松手!安安尖叫起来,徽徽,听我说,我小时候也从山崖上摔下去一次,一点伤都没有受。
你放手,快点,再不松开我们两个都没救了!闭嘴!程徽吸了口气,开始召唤起风刃来,想借阴风的力量把安安托起,可没料到的是,这里的地势似乎极为特别,好像就像是个汇聚阴气的盆,她稍稍催动法术,就涌起了比平时强了好些倍的阴风。
程徽见了心里更是紧张,她用过修罗刃杀戮鬼怪,可用它救人还真是头一次,这里的阴气又是这样强,弄不好就会要了安安的命。
程徽咬紧牙关,冷汗一滴滴的从额头往下滚,终于觉得手上的重量明显轻了些,刚要舒口气,就听见安安一声闷哼,程徽只觉得两手猛然一坠,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使劲把安安往下拽,拖着程徽也跟着往下坠去。
松手!安安最后叫了一声,尖尖的指甲没有预兆的狠狠刺入程徽的手臂,程徽吃痛,手忍不住一松,安安趁势甩开了她的手,整个人落入了黑暗之中。
安安——程徽只觉得浑身的血液轰的一声全涌上了头,脑海里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风刃还没有撤!风刃还没有撤!安安这样掉下去就算不摔死也会叫那来自冥间的利刃割得体无完肤!程徽拼命呼喊着安安的名字,嗓子都喊哑了可安安却一点声响也没有,山间黑洞洞的裂口里除了刀似的风声什么也听不见了,程徽脑子里忽而一片空白,手足无措地趴在泥地里,就连裂口里冲上来的一股走势特别的凉气也没有注意到。
而等她发现时,那股凉气已经冲到了她的脸前,绕着她的身子就往下拉,程徽条件反射地往泥里抠,可身下那滩烂泥早让她压得稀烂,一手抓下去,全是软泥根本使不上劲。
她虽然是修罗刃的继任,可真正单独跟鬼怪交手的经历一次也没有,小时候自不必说,每次遇险都有白昕前前后后的保护,后来回城了,因为锦鲤的事又劳动姥姥跟白昕订了契约,不仅封住了她的能力连同她对鬼怪的记忆也一道封死了。
平时摄人的修罗刃,此时也因为她满心的慌乱变得杂乱无章的刀片子,没头苍蝇似的在裂谷里乱撞,空空在泥壁上撞出点点火星子却半点威力也没有。
程徽见状更是慌乱,完全控制不住那些飞旋风刃,而那股子阴气就像条滑不溜手的巨蟒,一圈一圈的缠着她,从胸腹到脖颈,缠得绵绵实实竟没留一丝缝隙,伸手去抓,手到之处却又只有冰凉的空气。
呼吸渐渐不畅了起来,迷迷瞪瞪中程徽想起来了梦里的那个杨老师,那个横死的男人死前好像也是被这样无形的东西纠缠着。
没等她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觉得眼前一黑,裹着一身的泥浆滑进了裂谷。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程徽用尽仅剩的力气,叫出了两个字。
白昕。
作者有话要说:我懒了,还是在以后的文里好好改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