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到郝老头额头时,一股诡异的阴寒顺着她的手指嗖地蹿了上来,程徽眼明手快在小臂处点住了脉络,封住了疯狂上行的阴寒。
虽说是阴寒,可寒气里又捎带着两分暑气,细细的红丝和深冷的寒意掺杂在一起,被程徽一逼,不情不愿地退回了老头额上,只一会,老头沟壑纵横的额头就光洁起来,很快,那股寒热交加的气就在他的额上撑起了一个大包,透亮,皮肤下的血丝清晰可见,好像有股气随时要破皮而出一样。
程徽倒抽了一口气,这样的景象还是第一次看到。
明明是阴冷的鬼气,却偏偏夹着火焰一样的灼热。
那些在脓包里游走的血红游丝不是她自小就接触的鬼身上有的东西,是精怪吗?鬼市的水还真是深不可测。
程徽想着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白昕,却见他面朝重新关好的门口,背对着自己。
他这种警惕的模样程徽很少见到,不由得也对老头身体里的东西上了心,不敢大意。
脓包忽然在程徽指尖下扭动了两下,一声像砂纸打磨木器的声音从老头的嘴里逸出。
程徽按着那脓包,拿不定主意是先收了它还是暂时放在老头身体里,毕竟,这种钳制住精怪的鬼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可就在她犹豫之间,那鬼气突然就不安了起来,是它的主人要到了么?程徽心里一动,听得白昕小声提醒她:小心。
紧跟着刚才还静悄悄的门户忽然间就响动起来,跟拆房子似的,门窗上镶着的玻璃都不住地抖动,老头躺着的木床更是咯吱咯吱地晃个不停。
那股鬼气又想趁机逆着程徽的经脉侵占她的身体。
胆子不小!程徽暗暗咒骂,再次把鬼气压了回去,既然对方底细已经探查清楚,除掉它也没有必要急于一时。
程徽想着,在响动又一次明显增大时,她掌心一拍,将那些东西重新压回了老头体内。
跟白昕一起,用幻术隐去气息。
就在这时,响声平息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跟着,就听见有人在啪啪啪的敲门,老头也从床上悠悠转醒,他自然是看不见程徽和白昕的。
只见他一脸恍惚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像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的样子。
啪啪啪!又是三声拍门声,跟着刘婶的嗓门就响了起来,郝叔!郝叔!醒了吗?开开门!听声音还急得很。
白昕和程徽交换了一下眼神,继续观望。
听见刘婶的喊声,郝老头算是回过神来了。
急急忙忙的披衣下床,开了房门。
刘婶头发乱蓬蓬的不说,脚上还套着两只不同的鞋子,看样子也是刚被闹起来的。
兰子,出什么事了吗?老头看见刘婶的样子自然是吓了一跳。
不得了了郝叔!神龛、神龛、神龛……刘婶连说了好几个神龛,可下边重要的话却怎么也憋不出来。
别急,慢慢说,‘神龛’怎么了?郝老头一听‘神龛’出了事,困意立马没了。
哎哟!我说不清楚!郝叔您老去看看吧!刘婶急得一跺脚,拉着郝老头就往外走,就在她转身的时候,眼稍有意无意地往程徽这边扫了一扫,一瞬间,眼底的神气说不出的怪异。
程徽心里咯噔一声,那副神情明明就是见到自己的了……可是她怎么能……我们跟上。
白昕低声道,说着就拉了还在发呆的程徽出门。
程徽心里直犯嘀咕,从那老头的话里可以知道,应该还死了一个叫小菊的女孩才对,可拖她们进佛像肚皮里的却只有一个小的。
另一个哪去了呢?自己可是拉着白昕在山上找了一天,却连半点气味也没有嗅到。
还有那个刘婶,身上明明没有一丝鬼气,却像是能看穿自己,就好像……她明面上是来拉郝老头,实际上却是要引自己过去一样……啊!明白了?白昕在她耳边一声轻笑,像是洞悉了她心里的全部想法。
程徽是明白了,也顾不上跟白昕理论,当即脚步不停地跟着刘婶和郝老头跑去。
这时候离十二点还差点,但村里人都习惯早睡,此时整个村子在外边活动的,除了刘婶和郝老头就是程徽跟白昕了。
半弯月亮在夜空中挂着,从密密的竹叶间隙里漏下的微光远远赶不上神龛里柔和的白光。
泥做的洞穴白天里让郝老头领着村民们修好了,这时那尊貌似巨型白玉雕琢的佛像正通体发光,月色一样颜色的柔光映衬这佛像前的一地殷红。
郝老头一到,那些血水好像有感觉似的,忽然激荡起来,溅起一朵朵血红的浪花。
郝老头抽搐了一下,一团烟灰色的东西从他皱巴巴的脖子根冒了出来。
开始很是稀薄,不过很快就聚成浓浓的一团。
不等程徽有所动作嗖的一声,就钻进了那尊笑佛的肚子里。
那东西一走,郝老头跟失了魂似的,咣当一声就栽倒在地。
程徽压根就没看那老头一眼,只对在一旁木偶似的站着的刘婶哼了一声。
刘婶一阵哆嗦,白昕对刘婶笑道:女王生气了,还不快出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刘婶嘴里爆出一阵噼啪声,紧接着两盏冒着绿光的纸糊灯笼唰地跳了出来,刘婶也软软倒下。
左边的一盏左右摆了摆,右边的那个也跟着摆了摆。
接着,两盏灯笼就跟商量好一样,跳到程徽身边讨好似的绕着她跳来跳去。
滚!程徽第一次用极端厌恶的语气对灯笼们吼道。
被吓到的绿灯笼浑身一抖,唰的一下躲到了白昕身后,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查看程徽的脸色。
程徽目光冷冷一扫,吓得两只灯笼嗖地躲回了白昕身后。
白昕笑着拍拍两只吓得不轻的灯笼,示意它俩不要吱声。
看来你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啊!程徽对着那尊佛像一阵冷笑,右手掂了掂已然凝聚成团的修罗刃。
一瞬间,满山满谷的阴风在程徽的周围形成了一道半圆形的风阵,尖锐的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
嗬嗬嗬嗬——笑佛忽然发出一阵异样的大笑,刚才还在地上激荡得欢快的血水刹时生长出了数百条小蛇一样的触手,以极快的速度攀上了笑佛白玉般的身体。
一转眼,那宝相庄严的佛,就变成了血水浸淫的厉鬼。
一条条血蛇在干瘪的身体里穿来穿去,从血水中生出,又融化在血里。
那浑身沥血的恶鬼悠哉地逗弄着那些血蛇,看着严阵以待的程徽笑得前仰后合:白昕啊白昕!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能超度我血罗汉的人吗?少啰嗦!程徽感受到它笑里明显的轻蔑,一扬手,放出那早已蠢蠢欲动的风刃,身边的阴兵风阵也乒乓作响地朝血罗汉扑去。
一时间,竹影缭乱,整片后山都是兵刃相接的声响。
可那些对鬼怪原本是所向无敌的风刃一触到血罗刹就纷纷化为了轻风软气,没有半点杀伤力。
倒是罗汉身边的竹子被那些利刃削得七零八落。
嗬嗬嗬嗬——血罗汉又是大笑,捻动手里的头骨佛珠,一串串梵文从它血迹斑斓的齿缝里汨汨流出。
速度不快,却延绵不绝,就像蚕吐丝一样,跟蚕丝一样绵软柔韧的经文将程徽从头到脚包裹起来。
程徽只觉得自己成了落入蛛网的蛾子,挣不断,逃不开,那些还带着血气的经文好像千百条带着利齿的小虫,细小得能钻进骨头缝里,生生噬咬着她的骨肉。
钻心的痒痛,却偏偏死活也摆脱不开。
心神一乱,那些呼啸着的阴风哗的就散了,却还维持着刀刃的状态,在后山上肆意横行。
程徽拼尽全力也聚不起半片风刃,越是焦急就越是使不上力气,眼看着这枚经文缭绕的蚕茧就要完工,她又听见那血罗汉肆意张狂的笑,堕入地狱的佛也是佛,小小地藏菩萨又如何度得了我!作者有话要说:无聊的上百度大婶那搜了搜古代吃人的记录,结果没把自己吓死,居然还有守城守得断粮后杀女人和小孩做军粮……看了后真是万分庆幸自己生活在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