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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上桃花第四章

2025-03-30 06:26:31

年幼的程徽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闪避,只能紧紧地抱着那尊灰扑扑的地藏菩萨像,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明黄的道符朝自己扑过来。

满寺庙的村民们都惊诧万分地关注着眼前的变故,以为他们口中的鬼孩就要被高医生的符给收了。

而唯一有心保护她的阎奶奶,却被众人拦着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众人的注目中,那几张明黄的道符嗖地贴上了小程徽的身体。

很快程徽的表情就由惊恐变为了痛苦。

那时的程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早黄纸贴上身的一瞬间,周围的空气突然就变成了粘稠泥浆,四面八方地从她耳鼻口里强行灌进。

四五岁的孩子哪经得起这些?不消片刻程徽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村民们看着他们口中的鬼娃软软倒下刚要舒一口气时,一股以程徽为中心的旋风突而从神龛上卷起。

只一瞬,阴冷的风就将那些来势凶猛的道符碎成了片片黄色的碎屑,而方才双眼紧闭的程徽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澈冷然,那洞察世事的深邃眼眸绝不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所能拥有的。

见此情景,人群中顿时发出了惊惧的叫声。

反应快些的已经扑到了站在门口的高医生旁边,求他救命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群白痴。

站在神龛上的程徽突然开了口,声音还是幼儿带着些奶气的童音可语调却冷得异常,更兼那高高在上的神情,仿佛这庙里的一众村民只是群匍匐在地的卑微蝼蚁,求他干什么?杀更多的人吗?呵呵呵,有意思!高医生推了推眼睛,嘴角荡开一丝笑意,虽然不知在下是何方神圣,不过看样子倒是有几分和高某人过招的分量。

说着便摸出张符往地上一按,平整的地面顿时生出一条快速生长的隆起,直奔程徽所在的神龛。

眼看着那隆起就要到达神龛前的香案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稳稳当当站在神龛前的程徽歪嘴嘲讽地笑了笑:还真看得起自己!你一具小小的行尸有什么资格跟我动手?高医生,你三年前进村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你不记得了吗?你胡说什么!高医生一声怒吼,双手按地两道土龙以更快的速度直奔程徽而去,可不等到香案前那两道土龙又被迫停住了。

程徽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哦,看来你是不记得了,那我好心的提醒你一下吧。

三年前的黄昏就在村前半里地的断崖岭,也是这样的阴雨天,突然响起的雷声让你一不小心踏错失脚滑下了山崖,那下边一棵能挂住你的树也没有,不要告诉我你从好几十米的地方还能活下来。

就好像是为了配合她的话一样,程徽话音刚落,庙外边乌云滚滚的天空就突然响起了一声闷雷。

雷声让高医生浑身一震,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道:是吗?我死了吗?你以为呢?你刚才的把戏难道进村前就会了?程徽适时地提醒道。

……是呢……原来如此……一句话彷佛把他从梦中敲醒,刚才还活生生的高医生瞬间就化作了一堆白骨,那件他长穿的白大褂飘飘悠悠地由空中落下,盖住了那堆腐朽已久的尸骨。

事情发生太突然也太过怪异,村民们好长时间都没能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直到神龛不远的地方忽然间爆发出一声受惊过度的尖叫,众人才发现被人遗忘在角落的阎奶奶已经气绝身亡,身下那滩殷红的血水里赫然泡着两颗被强行挖出来的眼球。

桃开五瓣,花事暂了。

一句话过后,小程徽已经不见了踪影。

……门外熟悉的喘息声让早已发黄了记忆再次鲜活起来,程徽双手紧握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几乎要将手掌掐出血来。

小徽,镇定点。

白昕拍了拍她的肩膀。

程徽牙咬得紧紧的,虽然那时白昕已经控制了她的意识,但阎奶奶死的那幕却仍然鲜活在她的记忆里。

门外的呻吟声越来越明显,她的理智也在不住的提醒她目前的处境和她该做出的反应,可是那些一幕接着一幕的可怕记忆潮水一般盖过了她微薄的意志。

胃里又是一阵凶猛的翻江倒海,程徽咬牙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蹲了下来大吐特吐。

长久以来累积的压力和无处倾泻的苦闷化作喷射状的呕吐,其激烈的程度连白昕都吓了一跳。

白昕,我知道你想让我摆脱过去的阴影,可是,对不起,我做不到……待到吐无可吐时,程徽一开口却是这样的一句话。

她背对着白昕,看不见他身体极轻微的震颤。

稍微停顿了一会后,她把话又重复一遍,我做不到,你知道吗?过去的事每一件每一件都刻在我心里,阎奶奶,我的亲妈妈,外婆……哪怕是那些你给我造成的假象……每一天每一天,我都会被爸妈还有我身边的人惨死的噩梦惊醒……说到这里,门口的喘息声已经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重物倒地的声音,跟着,一滩鲜红的血水就从门缝里渗了进来。

可程徽丝毫没有要做出反应的意思,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神经质般的不停说着:昨天晚上我梦见了亲妈妈,她问我为什么这么胆小?为什么不能像她一样选择死去?为什么要让我最亲的人受到威胁?为什么要当去那个看不到尽头鬼市……不要说了小徽!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危险!我告诉过你,你的精神状态对那街上的妖孽影响很大!莫名的心慌让白昕皱了眉头,猛然伸手把背对着他的程徽转过来,试图唤醒她的意志。

可是看到的却是他从未由程徽脸上看到过的表情,凄婉的,绝望的,彻底放弃一切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像一块夯实的板砖,结结实实的给了白昕沉闷的一击,由冲击所带来的震撼让他的舌头僵在了嘴里。

这时,程徽却突兀地朝他微微一笑:你说连我本身都是在一片黑暗中,你要我怎么摆脱那些阴影呢?看着程徽那种毫无生气的笑,白昕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的做法,或许是他太急进了?毕竟她从恢复记忆到现在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让她摆脱之前的二十年的生活方式来全盘接受另一种全新的,也是永远看不到尽头的生活果真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吧。

白昕不觉自问,他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才会迫不及待地清理掉她跟普通世界的联系?想到这里,白昕不由自主地退缩了,他从潜意识里就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

就在这时,一阵桃花花瓣挟着充斥着血味的风忽而卷进了房间,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声音:你可真喜欢多管闲事啊,白昕。

这回可是你们自个送上门来的怨不得我下手狠哪!那声音刚落,房间里的空气顿时就凝涩了起来,跟加了增稠剂似的,现在要走的话可是晚了点哦。

那声音又笑道。

呵呵,既然来了,不留下点东西我们怎么会走呢?你说是吧,小徽?白昕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顺手将程徽搂进怀里,以亲密之名实保护之实。

毕竟这次他们面对的这个敌人恐怕不是一般的棘手,因为他对程徽承受能力的误估让她彻底失去了战斗力的同时也让他们陷入了危险当中。

谁知程徽却一把推开了他,又用那种什么都无所谓的神情朝他笑笑:别管我,你自己肯定逃得出去的。

小徽!别闹!白昕见她神色不对,赶紧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控制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白昕,娃娃坏了可以再挑一个,犯不上配上一条命。

程徽没有反抗只是淡笑着说了一句,语调里甚是没有半点讽刺的意味。

可听在白昕耳里却格外刺耳,一使劲就把程徽重新勾进了怀里,在她耳边命令道:你既然知道就照我说的做!哟!好恩爱呢!那声音阴阳怪气地笑笑,这样的好材料我倒还是第一次碰到。

怎么能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