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一动,料理完那小孩的圆脸女人钻了进来,冲着程徽又是一笑:小程啊,口渴了吧,来,喝杯茶润润嗓子!说话间茶水已经端到程徽面前。
程徽刚要接过她手里的茶,白昕却突然从她怀里挣出,猛地向上一窜,差点顶翻了茶杯。
突如其来的举动自然将两人吓了一大跳,圆脸女人看了眼蹿到程徽肩上的小猫,眼神忽然有些不自然。
她拍了拍胸口,自我解嘲地笑道:好凶的猫崽!真精神!程徽看看她,又瞄了眼她握着茶杯的手,扭头摸了摸白昕的背,故作不解:小白,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没有礼貌?说完又向那女人看去。
却见女人眼睛的余光一直往白昕身上扫。
白昕那双暗绿的眼睛在浅浅的阴影里看上去竟有几分阴森,那女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那赶车老头的咳嗽声,圆脸女人像得了特赦令一般,连忙放下茶杯匆匆解释道:我爸的老毛病好像又犯了,你先歇着,我出去看看啊。
说完话,不等程徽回答便急忙出了房门。
那女人出门后,只听见她叫了声爸,院子里便再没了声响。
程徽不禁透过窗户向院子里看去。
只见圆脸女人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跟老头说着些什么,而老头边听边朝屋里望。
房间里没有开灯外边光线又好,从外边向里边看几乎什么也看不清,这一点从老头没有定焦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
可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小,在屋里几乎什么也听不见。
程徽下意识地起身想靠近窗口听得更清楚些。
谁知,刚走了两步就踩中一块松动的地板砖。
地板砖还很新,应该是几个月前才铺好的。
这么新的地板砖会松成这个样子么?程徽和白昕对视一眼后,连忙蹲下去抠那块松动的地板砖。
刚把地板砖抠起来一点点,一个身影就忽然蹿了进来。
程徽一惊,抬头望去,只见来人却是那个脏兮兮的小孩,不过这会已经被他妈给弄干净了。
姐姐你也在挖宝吗?小孩跑到程徽身边附着她耳朵悄声问。
嗯——你知道这里藏着什么?程徽眼珠一转,决定从小孩身上打开缺口。
小孩子不会清楚大人的阴谋,可正是这样的天真才有可能无意识地泄露些大人们兜得严实的秘密。
果然,小孩一脸懵懂地摇了摇头,神神秘秘地说:妈妈说了,这里面放着神仙给的宝贝,不能动,特别是小孩子。
神仙给的?哼,程徽心里又明了了几分。
于是笑着对那孩子说:那你想不想看啊?听到这话,小孩的眼睛登时就亮了,重重的点头后又赶紧摇头:妈妈说,要是小孩子碰了这里的东西,神仙一生气,就会惩罚爸爸妈妈的。
可两只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块砖。
不怕,姐姐不是小孩,姐姐打开这个,你看一眼不碰,神仙不会怪你的。
看到小孩受好奇心煎熬的样子,程徽不禁笑着轻声哄他。
果然,小孩歪头一想,觉得程徽的话很有道理,连连点头:那姐姐你快点!妈妈跟爷爷在院子,不要让他们看见了。
程徽冲他笑笑,手上一使劲,那块松动的地板砖就应声而起。
不出所料,地板砖下放着的,是一块镶有桃花瓣的桃木符,花瓣在地板砖下压了许久却不见半点干枯颜色,仿佛刚从枝头摘下的一般。
只是那桃符上图形古怪,程徽从来没有见过。
接下来该干什么?她一时间没了主意。
不行!姐姐你也不能碰!小孩突然叫了起来,一把抓住程徽的手。
原来在她思考对策时,已经习惯性的伸手去触摸她的思考对象了。
接下来,程徽还来不及说点什么,就觉得眼前光线一暗,下一秒,那小孩就被人拎了起来。
小兔崽子!跑这里来了!告诉过你不准动那个谁让你动的!有些暴戾的男声忽然就炸响在程徽头顶,伴随着几声闷闷的巴掌声。
原来是那孩子爸爸出来教训孩子了。
程徽蹲在地上,抠着地板砖的手因为惊吓早就松开了。
她仰头看着男人猛拍小孩的屁股,忽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愣愣地蹲着。
小孩挨了打,只知道哇哇大哭,听见屋里的动静,院子里的两人也很快赶了进来。
刚进门的两人瞅见程徽蹲着的位置时,脸竟然不约而同地白了一白。
你怎么又打东东!老头反应更快些,马上就转移了视线,对着男人大喝一声。
他……东东爸爸刚想辩解,就被老头一个凶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咽下话语的同时无意识地扫了程徽一眼。
你真是!当着客人凶什么凶!让人看笑话!圆脸女人顺势从东东爸手里接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东东。
到了妈妈怀里,东东委屈地撇撇嘴:妈妈,我没有动神仙放的东西,姐姐也没有动。
神仙不会怪我们吧?不会不会,不过不要有下次了啊!圆脸女人好声好气地哄了小孩几句,就把那孩子放了下来,让他自个玩去了。
程徽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在小孩说出这句话后,老头一家仿佛都松了口气似的。
那个……我是不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东西……程徽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弱弱的问。
啊,这个啊……圆脸女人率先开口,脸色有几分尴尬,几个月以前村里来了个道士,说我们家风水不好,犯了煞,必须拿桃花桃木镇镇才行。
这不……我们就……她说着,扭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示意他说点什么。
哦,嗯,那啥,砖底下的符就是那人给的。
说是千万不能让外人碰到,否则就没效果……刚才急了点,没吓到你吧?东东爸挠了挠头,一脸憨笑。
没,没事。
程徽摆摆手,心道这夫妻俩可真会做戏。
她要是不明真相恐怕还真会叫他们给骗了去。
哎!说这些干嘛呢!人家城里姑娘不信咱这个。
小程啊,我们埋这些个东西本来也就是图个心里安慰,你别放在心上。
老头说着向仍旧蹲在地上的程徽生出了手,姑娘,起来吧,别蹲着了。
程徽这才发现自己有些窘的姿势,连忙站了起来。
小程,太阳都斜了,出村的公车也没了。
你不嫌弃的话就在我家将就一夜吧。
圆脸女人忽然说道。
是啊,你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天色晚了在外边不方便。
东东妈发话了,东东爸也来了个妇唱夫随。
剩下程徽郁闷了,她好像没有说过要走吧,至于这么殷切的挽留么?行了行了,人家姑娘也没说要走。
孩子你来得时间正好,一会尝尝我们这土产的野菜汤,刚从地头摘下来的,新鲜!老头有些不耐烦地冲着夫妻俩挥挥手,你俩还傻站着干嘛?快去给客人准备晚饭哪!老头一声令下后,夫妻俩立马离开了客厅。
对着这个老头,程徽忍不住把白昕从肩头拽进怀里。
可老头接下来却并没有什么古怪举动,只是随便问了问程徽是哪的人以及出游路线之类的问题。
两人叙话间,汤很快就上来了。
程徽道了声谢,接过汤来,只见清淡汤水染上了野菜碧绿的色泽,清清爽爽,卖相很好的汤。
仔细一嗅,还有股野菜独有的清香。
只是……程徽忍不住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白昕,却见那家伙早已闭了眼睛窝在她一动不动地怀里养神。
莫非这汤没有问题?程徽想着,壮了壮胆子,把碗送到嘴边轻抿了一口。
果真很香。
野菜的清香在这样寡淡的汤水里发挥得淋漓尽致,只一小口就觉得满口充盈着原野的清新。
程徽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让那宜人的味道从舌尖一路滑到胃底。
很快,她手里的碗就见了底。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喝汤时,怀里的白猫懒懒地抬头瞄了她一眼。
喝过汤,程徽向主人们道了谢,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会话后,她突然感到无比的困倦起来。
开始还能硬撑着,到了后来哈欠便一个接着一个,止也止不住。
小程,你是不是累了?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我先带你去客房休息会吧。
一会开饭了再叫你?圆脸女人见她困倦不已连忙提议。
程徽这时已经快睁不开眼睛了,自然没有异议。
顺从地站起身来跟着圆脸女人朝客房走去。
春日的下午温暖而宁静,在静得只剩下脚步声的走道里,程徽只觉得自己已然模模糊糊的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而白昕,则一直温顺地偎在她怀里,仿佛早已经酣然入梦。
走过几间房,女人在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还没开门,程徽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类似香烛的气味,像极了清明时节空气里的味道。
这里就是,天天都打扫,很干净的。
随着一声门锁的响声,圆脸女人引程徽进了客房。
踏进客房的一瞬,满眼的白把她朦胧的睡意赶走了一半。
又是这样的布置!床单被罩枕套桌布乃至窗帘,全是一色刺目的纯白。
程徽心跳骤然加快,想转身出去,可身体却跟被催眠了一样不受控制地朝惨白的床单上倒去。
汤里下了药!程徽猛然反应过来,为什么白昕没有阻止呢?朦胧间,看见圆脸女人凑近来看她:小程?这么困了啊?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睡一觉吧。
一会,就听见女人出门的声音和门上落锁的动静,连响三声,反锁!程徽又是一惊,可这时那汤里的药效已经完全发挥出来了,程徽再也撑不住眼皮的沉重,瘫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她睡了吗?嘘,小点声。
那只猫怎么办?一只猫能干什么?你还真以为猫能通灵啊!等她过去了,那只猫要是死了更好,没死就和她一起埋了。
造孽啊!造什么孽?她主动送上门的,咱家不动手,别人家一样会这么干。
饥荒时还人吃人呢!不就是为了活下去?管那么多做什么?爸……唉,不说了,愿神仙保佑我们一家渡过这一劫,我老头子一个,死就死了,可你们还年轻,东东还那么小,要是没了爸妈可怎么活?小程……对不住了,你救了我们全家,等事情过去一定天天给你烧香,过年过节也绝不会忘了给你供奉。
唉,别说了,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停更了好久。
因为某草进入了写文倦怠期。
极度想开新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