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对话声渐行渐远,白昕盯着程徽外套口袋的眼神却阴沉下来。
啧啧,还不出来吗?带着些许嘲弄的味道,小猫绕着昏睡中的程徽游走了两圈。
一会,只见程徽放着水晶珠子的外套口袋突突跳动了几下。
跟着,一个温润而略有些尴尬的声音在口袋里响起:你知道了啊。
话音落下,一道光就从程徽的口袋里蹿了出来,落地,化作眉目清澈的少年。
少年看看白昕又看看程徽,忽而弯腰摸了摸程徽的额头。
虽然知道他并不是实体,可白昕还是没能忍住,突然纵身一跃蹿到了床头,恰好穿过唐尧触摸程徽的那只虚体状的手。
唐尧先是一惊,而后抬头看蹲在床头看着他的白猫。
那两只碧绿的眼睛下边是被压抑已久的暗流,只一眼他便若有所悟,看白昕的目光也在不经意间冷了几分。
我是来帮你的。
收回手站直身子,唐尧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哟,不用。
意料之中的回答。
白昕一甩尾巴,在程徽枕边懒懒伏下。
吞下她口袋里的珠子,恢复七八成的力量是没有问题的。
唐尧没有理会他的拒绝,好声好气地解释。
你觉得我需要它?白猫耸了耸鼻子,在床头站定,眼光极为不屑地扫向在程徽口袋里微微发光的水晶珠子。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插手,不过现在你连人形都保证不了,为什么还要拒绝我的帮助?这样的态度,饶是唐尧脾气再好也忍不住皱了眉。
可话一出口,却见白昕非但不理反而把眼睛也闭上了,唐尧看了看沉睡的程徽,有些心疼地抿了抿嘴,妥协道,好吧,那算我求你救救她,这样可以了吧?听到这话,白昕终于抬了抬眼皮:你求我救她?不觉得立场混乱了吗?还有,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好像早就托和尚带话给你,我们这以后没你的事。
说话时,白昕声音冷淡,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不要因为你的固执害了她好不好?唐尧终于叫他磨去了耐心,这句话已经是强压着脾气了。
他早听说了,眼前这只该死的猫,几次把程徽折腾了个半死。
他想不通,为什么眼见着程徽着了那几个人的道,喝下被桃花仙下了咒的水,白昕竟连拦也不拦。
可偏巧他眼下没有办法赶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程徽喝下那碗有问题的汤水。
这话好像应该是我的台词吧!白昕忽然睁开眼睛,一双碧绿的猫儿眼顿时精光四射,放在一只毛团团的小猫身上竟也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她的身份你知道,不想害她的话最好离她远点。
不待他答上话来,白昕再次开口:至于她喝的那碗汤,除了安眠药以外什么也没有。
白昕说完,颇为不屑地摇了摇头,什么?。
唐尧看了程徽一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没什么。
白昕摇了摇头,前爪拍了拍地板,我说光头,还不把你家这只啰嗦的家伙领回去?话音刚落,房里荡起了一阵微风,空气中渐渐显现出一个人形来,一颗铮亮的脑袋在灯光下晃得人两眼发花。
呵呵,老猫妖,好久不见啊。
这副摸样好看得紧呢!这么阴阳怪气的声音除了那个和尚恐怕还找不到第二个人。
领他走么?正好,这家伙吵得很。
白昕朝唐尧站的地方抬了抬下颌。
和尚朝他点点头,直径走到唐尧面前,伸手去摸唐尧的脸,唐尧却条件反射地避了避。
呵呵,阿尧,你不乖了,又偷偷跑出来。
面对唐尧和尚的声音马上变得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不要老说些引人误会的话。
唐尧皱了眉头,低头看了看程徽看向和尚,她真的没事吗?呵呵,真是关心则乱呢,阿尧!你自己看呢?和尚收回了腻人的语调,说话时却有意无意地朝一旁的白昕扫了两眼。
……可以走了么?和尚朝唐尧挑了挑眉毛。
唐尧再次沉默,盯着程徽好一会,那个微微泛光的虚体才在空气中慢慢黯淡下去。
拿走你的东西。
白昕赶在和尚消失前及时开口。
哦?差点忘了呢。
和尚回头妩媚一笑,伸手从程徽口袋里摸出那颗水晶珠子,朝白昕扬了扬。
跟着在白昕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和尚一探身把猝不及防的白昕从地上拎了起来。
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将手里的珠子塞进了小猫的口里。
呜……嗯……小猫哼哼了两声后从终于和尚手里挣脱出来,渐渐化为人形。
老猫妖,你这下可欠我个人情了哦。
和尚朝他挤挤眼。
白昕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个字来:滚。
和尚没有说话,朝他笑了笑后就消失了。
屋里只留下他的一句飘渺的话音。
不要死得太难看啊,老猫妖。
房间里边才安静下来,外边却又热闹了。
那对夫妻和他们老爹设计完程徽后就各干各的去了。
可眼看着到了晚饭的时间,东东爸却还是没有露面。
淑贞,庚生人呢?吃饭也要叫?老头有些不满。
刚才他说屋顶上的太阳能好像出了点问题,上房修理去了。
圆脸女人说着下意识地抬头朝上方看了看。
爸,你和东东先吃,我上去看看。
女人说完放洗碗筷就往屋外走去。
没走两步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一脸惊恐地看向老头。
不想老头也正在看她。
爸……你看着东东,我上房看看!老头忽然放下筷子,把女人拉到饭桌边,就快步跨出的屋子。
天已经黑了,这时候就算是没修好,正常人也不会在房顶上呆着了。
老头心里蓦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急急绕到屋后,借着朦朦胧胧的月光摸到了挂在墙上的梯子。
人不在上边吗?庚生。
老头试探着喊了一声,房顶上却声息全无。
难道是上茅厕去了?老头急走几步,探头向茅房看去,里面果然亮着灯。
老头暗暗松了口气,大概是多心了吧。
可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于是走到茅厕门口敲了敲,又唤了声:庚生?仍是没人应答。
老头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试着推了推门。
竟然没锁,一推之下破旧的木门应声而开。
开门带来的阵风带着那盏昏黄的灯晃悠起来,晃得窄小的茅厕灯影惶惶。
空落落的茅厕里除了排泄物的臭味和嗡嗡作响的苍蝇,什么也没有。
那人哪去了?老头一颗心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不知是该庆幸没有见到女婿的尸体还是该紧张女婿到哪去了。
难道已经进屋了?走的时候忘记关灯?老头想着连忙朝屋里走去,还没进门,却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平常吃饭时喜欢大呼小叫东东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想到这里,老头一掀门帘进了屋。
屋里的景象让他不上不下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一桌饭菜,人却都不见了,桌上还有东东掉落的饭粒和咬了一半的蛋饼。
老头站在门口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有些发懵。
紧跟着一股凉气就从脚底心直蹿上后脑勺。
老头停顿了两秒钟后,突然发疯似的奔向客房。
难道那姑娘有什么来头不成?老头一面哆哆嗦嗦的掏钥匙开门一面回想着女儿跟他说那只白猫时的紧张神情。
难道果真是那只猫的问题?老头心里一哆嗦,喀拉一声,门开了。
清一色纯白装饰下的房间却同样是空无一人,床单也铺得平平整整,就像是从没人进来过一样。
老头只觉得双腿一软,难道他带回家的那个女孩才是真正的祸害?这么一想,他是无论如何再也镇定不下来了。
忽而发了疯似的朝满屋子呼唤女儿一家,可回答他的却只有时大时小的回音。
就在他在屋里来回转悠时,屋外突然发出了几声闷响,是重物从房顶摔落的声响。
老头想也没想,拔腿就向外跑去。
掀开门帘的一瞬,老头的思维仿佛顿住了一样。
门□叠着的三具尸体不是他女儿一家还能是谁?暗红色的血顺着台阶淅淅沥沥地往院子里淌,在院子里蜿蜒成一条扭曲的血蛇。
老头近乎麻木地顺着血蛇望去。
只见那血线的另一端赫然站着一个美得有些异常的少年,一身雪白,他怀里抱着的,正是来他们家借宿的女孩。
你……是那只猫?老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觉得这漂亮得不似人类的少年就是那女孩抱着的小白猫。
那少年却没有理会他,只拿清冷的目光随意扫视了他一眼。
可只是一眼,也足以让老头觉得浑身的毛发倒竖。
果然是他的错!招惹了本不该招惹的人。
这会报应来了!都是我……都是我……老头无力地捂住脸,一边呜咽,一边靠着栏杆慢慢蹲了下去。
……都是我,都是我……求求你!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打你们的主意,把他们还给我!救救他们,救救他们!他们还年轻啊!让我替他们死吧!老头突然爆发了似的朝白昕猛扑过来,白昕极快地一闪,老头扑了个空,却也不再动作,只是匍匐在地不住的哀嚎。
求我有什么用?你以为他们是我杀的?白昕似笑非笑,语含讥诮。
我做了什么孽?我到底做了什么孽?老头哆哆嗦嗦哭着。
什么孽?比如说找外村人做替死鬼。
白昕提醒他。
不然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的等死?老头抬起头来,看着白昕的目光木然而散乱。
十二年前的赤脚道士,八年前的癞头和尚,四年前的游方和尚,还有今天你们抓来当替死鬼的这个女孩,本来他们中任何一个都能帮你们免除血光之灾的。
可是,你们却偏偏信了那个桃花仙的话,用她下了妖法的井水和桃符困住能救你们的人。
白昕面无表情地解说。
是……吗……老头模模糊糊想起来这些年来死在他们村里的人,终于摇了摇头,木然地看向儿孙们的尸体,喃喃道,原来是我这个老头子害了你们……话没说完人已经昏阙。
白昕看了眼老头,又四下扫视了一番,不禁皱了眉头。
今天应该到那个百年行尸于书文的复活期限了,可那个堕入魔道的桃花仙却还没有现身,来取走最后一批祭品。
难道再次失算了吗?场面不受控制的感觉真是不好。
白昕看着那三具血迹斑斑的尸体,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尽管闻得很多,可是血的味道却仍是刺鼻得让人难以忍受。
这时,他怀里的程徽忽然动了动。
要醒了吗?难道是安眠药下得不足?白昕低头看去,却见程徽并没有睡醒,只是嘟囔着往他怀里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睡姿。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确然白昕心头一暖,忍不住在她额头轻啄了一下。
你可真有闲情!就在此时,一个娇俏的女声自夜空中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
我。
又延迟了一天。
再也不乱做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