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事像梦一样,安安醒来后把晚上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连同那个外系帅哥。
这未尝不是好事。
因为第二天一醒来,就听说昨晚一品居二楼起火,烧死了一个大三的学生,还是某某系的系草,怪可惜的。
满校园沸沸扬扬的声音,多半是在讨论这件事情。
警方对火灾原因的缄口不言让流言有了更好的温床,什么样的说法都传出来了,却没有一条跟安安扯得上关系。
这就是你说得善后处理?一把火烧掉了事?程徽瞪着又溜达到寝室楼下等她的白昕。
啧啧,不要说得那么轻松,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的美女朋友从这趟子浑水里扒拉出来。
白昕眯了眯眼睛。
程徽没有说话,他说的没错,真要追究起来,那男生的死跟安安脱不了干系,那些什么鬼怪附体的解释到了法庭上也是做不了证据的。
一把火烧掉,大概是最好的办法。
那你还来干什么?啧啧,刚利用完就翻脸不认人了啊?人类真是个过河拆桥的东西。
白昕笑眯眯的,又扶了一下眼镜,不过小徽,你怎么还在河中央就拆桥呢?什么意思?这个吗?白昕故意做出神秘的样子,你想知道另一个程徽的故事吗?另一个程徽的故事已经是上个世纪初的旧事了。
银行家程炳岚十岁的独生爱女程徽身患重病,不知用了多少钱,中医西医都看遍了病情也不见起色。
他是个受过西式教育的人,本来就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年近四十才得了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儿,自然是看得跟宝贝似的。
唯一的女儿这么一病,程炳岚连生意都顾不上,天天只围着重病的女儿转。
可是女儿的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
他本来是不信鬼神的,可是在数个名医都说不出女儿的病因后,也不觉害怕起来。
程炳岚学贯中西,一派儒商的风范,待人又诚信和善,因此在业界有着良好的声誉。
只是他自己却知道,这些挣大钱的,有几个手里是真正干净清白的?女儿这桩没有来由的病,只怕是上天降给他的惩罚,也就是信教的说的业障。
自己的业障全报在了女儿头上。
不久,他请了位道士为女儿作法。
没曾想,那道士刚刚走到他家门口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任程炳岚在后边如何哀求也不肯进去。
最后给程炳岚缠得没了办法,只得说其实也不是彻底没救的。
只是那救人的方法太过凶险……切,什么‘太过凶险’还不是想趁机要价。
程徽翻翻白眼,要是没作,那女孩怎么还活到了上中学的年纪。
啧啧,父女连心啊。
程炳岚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只说无论多少钱他都不在乎,只要能救活这个女儿。
白昕摇头晃脑,好像他曾经亲见过一般。
然而不是,那道士不住的摇头,说了句:程先生,这真的不是钱的问题。
如果说是要命,你给得起么?有什么不肯给的,程炳岚爱女心切当下就要寻了刀子自刎救女。
却被道士拦了下来,作法要用的并不是程炳岚的命。
可这么一闹,道士竟然松口了。
所谓凶险的办法,就是找到和程徽同天生日的女子,再用上一些他们道士的奇奇怪怪的东西,让那女子替程徽应劫。
道士很诚实的告诉程炳岚,这个方法也只是他听师父说的,从来没有见人用过,这种逆天行事的方法,只有天知道会有什么恶果。
程炳岚听说女儿有救,大喜过望。
和女儿同天生日女子,恰好就有一名现成的,他的续弦,杨婉云。
三年前,他看上了这个刚出校门的女孩子,用供他弟弟读书,母亲看病的条件将她娶了回来。
舍不得么?自然是有的,不过现在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比得上宝贝女儿的性命。
道士看了他的样子,幽幽的摇了摇头。
只是嘱咐他,这件事的真相千万不能外传,就算是他八旬的老母那里也不能透露半分,若有人问起,只说是他请来道士作法为女儿祈求平安。
程炳岚救女心切,当即点头答应。
在程炳岚这个外行人看来,道士说的所谓凶险的方法根本是平淡无奇。
不过是取了一小盏杨婉云的血化了符水给女儿灌下。
而后就只听得道士在屋里念咒。
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道士就从屋里出来,一张脸惨白得像是经年不见阳光。
程炳岚没有忘记从他脸上捕获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就在他紧张得以为作法失败时,道士虚弱地朝他点了点头道:好了。
真的好了,从道士走后,程徽一天天的健康起来,而相应的,杨婉云却一病不起,比程徽当时病得还要厉害。
程炳岚害怕事情外传,对外只说是杨婉云到海外度假去了。
毕竟,刚请来道士作完法,家里头就换了个人病重,怎么看都会让人生疑吧。
然后杨婉云就死了?程徽问。
死了。
白昕点了下头,而且死后连个墓碑也没有。
因为‘杨婉云’在国外‘度假’,死了也是能当个下人随便葬了。
程徽默然。
她记得清清楚楚,梦里头的程徽叫那男人杨老师,那男人恐怕就是那个杨婉云的弟弟吧。
看他的眼神,应该是知道了程炳岚做的事才对,可是杨婉云已死,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白昕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诡异地笑了笑:你以为,杨婉云死得这样不明不白她能甘心么?杨婉云一死,程炳岚不是没有愧疚的。
然而比愧疚更叫他害怕的,是他的声誉和面子。
偷偷把杨婉云做暴毙的下人葬了,只想着等些时日再放出消息说杨婉云死在海外,再把她的尸骨好好的迁进程家的祖坟。
然而杨婉云下葬后,程家却不太平起来。
先是一向乖巧懂事的程徽整晚整晚的哭闹不休,而后程炳岚自己也总能在卧室里看到杨婉云。
仍是生前温婉可人的样子,就像活着时一样,临睡前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的梳理一头青丝。
红漆弯月梳的细齿上甚至还缠着一团团的乱发。
后来越演越烈,杨婉云的长发渐渐的无处不在,程炳岚的牙刷,礼帽,公文包,甚至是食物里。
程炳岚一直忍着,夜夜向杨婉云祷告,直到有一天早上,程炳岚被什么东西勒醒,伸手一摸,脖子上赫然是一把乌亮的青丝。
上边还带着杨婉云生前的味道。
他再也忍不下去了,又去找那个道士。
可是却被人告知,那个道士十五天前就死在了家里。
十五天前,程炳岚不觉哆嗦了起来,十五天前正是杨婉云下葬的日子。
他这才想起道士临走前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天作完法事后,道士让程炳岚遣退了下人,从袖子里摸出根长达一寸的铁钉交给程炳岚,让他在杨婉云一死就将这颗钉子钉入杨婉云的胸骨里。
而后又交给他一盏镇魂灯,让他悬在杨婉云的墓前,一定要连续点上七七四十九天不灭,方能保证后事无忧。
临走时担心回看了他一眼,叹道:只怕程先生心软,要了贫道命。
罢了罢了。
杨婉云一死,程炳岚果然心软了,本来害死她就已经心存愧疚,死了还要把铁钉钉进心窝里让她不得超生,他说什么也下不了手。
最后只把那铁钉缝在了她衣襟上。
那盏镇魂灯倒是点了。
可诡异得很,那盏灯一点就着,但只要程炳岚一转身,灯就立马熄灭。
要程炳岚在乱坟岗子上守上四十九天他肯定是做不到的。
更何况杨婉云是做暴毙的下人下葬的,他那么一守,之前布置的谎言岂不一戳即破?你说了这么半天,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程徽已经听得有些不耐烦,这样的故事,半夜的拿收音机一搜多得去了,那些夜间主持的声线还远比白昕来得好听。
白昕又眯了眯眼睛:啧啧,急什么,我不是在从头说起么?我一会还有课,没时间跟你耗。
程徽有点不耐烦,虽然翘课是家常便饭,但是与其听这么个奇怪的人说些不着边际的故事还不如到课堂上去睡觉。
有课啊,那我陪你去上好了。
白昕忽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本正经地说,正好我也想听听现在大学里都教些什么。
啥?别了,你还是在这跟我把话说完吧,我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程徽吓了一跳,直觉的让他去课堂准没好事。
白昕笑了:这么长的故事,一时半会也说不完。
更何况,昨晚的事,我可是目击证人呢。
你威胁我!程徽气得够呛一只手直指着白昕的鼻子。
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
白昕伸手把程徽的手团起来,微笑道,走吧小徽,我们上课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真不是人干的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