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25-03-30 06:26:31

猫记饼家的空气还是那么凉,程徽只觉得胳膊上爬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白昕一进店子就钻进了厨房,说是给她泡茶拿点心,可半天也不见出来。

发呆间,听见脆生生的的一句:廉哥哥!程徽抬头,只见那个民国时期的女孩子抱着幅画走进店子。

本来在柜台前算账的店主一见到她就丢了手上的活计,笑盈盈地迎上去。

画得不好……女孩子微微低了头,将画放在圆桌上。

程徽扭头一看,可不是?在画室里明明还是明亮张扬的黄花这时却像是硬生生的蒙上了一层灰。

是你画的就好。

店主毫不在意,拿起画往墙上比划起来,小徽,你看挂在这里好不好?他笑着回头,却看见女孩眼里躲躲闪闪的不安。

啊,好……见店主渐渐收起了笑,女孩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含糊应付。

小徽,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店主哪里看不出来,放下画就向女孩走过去。

女孩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在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程徽听明白了那个杨老师死后被看不见的东西啃噬得尸骨全无,她害怕被人发现,因此清理掉地板上的血迹后又用颜料盖掉了画布上的血。

难怪这花的颜色会这么怪异。

程徽心道这女的真是镇定,居然那么慌张的时候还不忘清理现场。

正想着,就听见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只见那店主抬头叫了声:妈妈。

程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被他叫做妈妈的女子十分漂亮,明明是四十开外的年纪,妆容却十二分的精致,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两颗指甲盖大小的明珠耳坠在白皙的耳垂处灿然生辉。

一身白底起大朵牡丹花的旗袍更添了几分风韵。

这样气度娴雅的女人果然是属于上个世纪的,程徽不由的叹口气,她老娘跟这个女人年龄也差不多,气质却有如云泥之别,一点小事就咋咋呼呼的。

那女孩看见这女人,连忙擦了泪,腼腆地叫了声:展阿姨。

展阿姨?程徽一惊,刚才白昕说鬼蛆是一个叫展媛女人放养在那女孩身上的,难道展媛就是这店主的妈妈?你就是小徽吧?女人很温柔的笑了,掏出绣有兰花的绢丝手帕替女孩擦掉脸上残留的泪痕,我家阿廉天天把你挂在嘴边,我一直想着要见见你呢。

展阿姨。

女孩脸红了红,低头嗫嚅。

店主有些窘迫红着脸轰女子:妈妈走吧!今天客人少,用不着你帮忙。

女子若有所悟的笑了:我就知道你小子巴不得我这个灯泡赶紧走!好了好了,你们年轻人相处我这个老太婆也不打扰了。

说罢又牵住了女孩的手,柔声道,小徽,展姨听说你妈去得早,以后就把展姨当妈就好,有什么委屈就跟展姨说。

要是我家阿廉敢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教训他。

女孩让她说得眼圈又红了,程炳岚再疼她,也无法给她母亲的关怀。

此时,听得这样的温柔呵护的话,只觉得这个展姨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了。

当下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

妈!你赶紧走吧!我怎么会欺负她?店主不耐烦地打发女子离开,这回这女子没有再罗唣,抿嘴一笑,就踩着高跟鞋走出店门。

程徽看着店内浓情依偎着的少年少女只觉得一阵胆寒。

越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那么店长妈妈那张优雅高贵的脸背后掩藏着的又是什么呢?啪!一声脆响惊了程徽一跳,店里天花板上唯一的一盏玻璃吊灯没有预兆的砸了下来,泛黄了的玻璃碎屑溅得满地都是。

幸好程徽坐的地方里那盏灯有一点距离,可是仍然被溅了满身的玻璃渣子。

她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玻璃碴,忽然觉得左手小臂上钻心的疼。

低头一看,一道长约一寸的口子正在不住地往外冒血珠。

那女孩和少年店主又消失了踪影,店铺也恢复了沧桑的模样。

刚才那又是什么?她前世的记忆吗?程徽皱了皱眉头,前世的记忆,她顶讨厌的说法,那些陈旧得发了霉的东西早就该清仓了。

再美的记忆隔了悠久的岁月也像是古墓里出土的绸缎,新鲜时的光鲜亮丽早已变成一触即朽的脆弱。

可是有人显然不那么想。

小徽,你没事吧?刚才吊灯落地的巨响终于把窝在厨房里的店主炸了出来,他满脸惊慌,腰上的围兜都还没来得及取掉就冲了过来。

还没死呢,老板。

程徽之所以没用白昕的这个名字称呼他,是因为她已经察觉到店里年轻的帅哥老板,和店外边那个漂亮的男生并不是同一个人,虽然他们在共用一个身体。

帅哥老板显然不希望听到这样的称呼,他漂亮的眼睛里写着明明白白的失望,懊恼的表情瞬间取代了刚才的惊慌,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徽你根本就没有原谅过我。

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没能原谅我。

虽然絮絮叨叨的帅哥也是帅哥,可是程徽更倾向于认为他是个有着轻度精神疾病人。

程徽寻思着该怎么应付这样有着臆想症的人时,啪!又是一声巨响,这次碎裂的是墙上的一盏壁灯,就在程徽的侧上方。

可是这回她没有受伤,在灯炸开的同时帅哥老板将她死死的护在怀里。

程徽的脸被他压在胸口,她看不见店老板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

却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上,一滴,两滴,很快就汇成了一条条细流,顺着脸颊的轮廓流到脖子上,钻进衣领……甜腥的血味一瞬间甚至盖住了店里四溢奶香。

你没事吧,小徽?你没事吧?店老板仍然不松手,只是不住地问。

程徽被血味熏得透不过气来,忍不住推开他。

却惊恐地看见眼前的人伤得不清,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流到胸前在程徽刚才靠过的地方聚成一滩血水洼。

一团团的鲜红将干干净净的白衬衫染得刺眼得要命。

程徽不敢想象他后背上是怎么样的情形。

你没事吧,小徽?浑身是血的男生对自己的伤似乎浑然不觉,却一个劲地问程徽有没有受伤,那种发自内心的关心是任何演技也模仿不来的。

如果是那个小徽的话应该会感动得热泪盈眶吧,程徽想。

可惜她不是,她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忆,承受不起他炙热的关怀。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

处理一下伤口吧。

你这里有止血药吧。

程徽听见自己的声音有很明显的颤抖,没错,她在故作镇定,正常人看见旁边的人被伤得鲜血淋漓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吧。

程徽咬了咬牙,鼓起勇气绕到店老板背后,想看看他受伤的程度。

却被那人一把抓住手腕,力道不大,却足矣让她停下来。

你原谅我了吗?几近哀求的低语。

程徽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嗯了一声。

看到这样的场景,就算他当真做了什么对不起那个程徽的事,那个她也该不会再怪他了吧。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正看到他背上的伤时,程徽仍是差点惊叫起来。

背上颈上深深浅浅的插着大大小小的碎片,不住往外冒的血水染得白衬衫已经看不出原色。

好容易忍住尖叫和浓烈的血腥味带来的昏眩,程徽强压着恐惧问道:店里有止血药,纱布什么的吗?大概是她刚才嗯的那声起了作用,店老板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开始意识到背上的疼痛了。

听见程徽问,他抬手指了指柜台旁边一个不起眼的矮柜。

然后就倒在了地上的碎玻璃渣里。

程徽不敢耽搁,连忙绕到矮柜前,打开柜子,却发现里边的急救品种类齐全得惊人,要不是周围的奶香味和旁边柜台上淡淡的油渍,她会以为自己打开了个人诊所装医疗器械的柜子。

可是该用什么呢?对着满柜子的器械,程徽却愣住了。

就在她拿不定主意是先止血还是先拔玻璃碴的时候,一双手推开了她。

我来吧。

那双手说着就麻利地从柜子里往外拿药品器械。

真的是一双手,在手腕处齐齐断开,悬在空气里。

程徽惊得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时上次见过的那只虎纹狸猫却突然叼了件长袖T恤甩到那双手身上。

老是不记得穿衣服,这样会吓到客人的。

狸猫蹲坐在柜台上悠然地舔着自己的毛,一双绿眼睛不住地瞟着程徽。

那双手笑道:瞧我这记性!说着动手将T恤套在身上。

这样有区别吗?程徽无语地看着这件带着手的T恤忙忙碌碌地飘来飘去清理店老板的伤口,空洞洞的衣领和下摆随着它的动作摇摇摆摆。

廉哥哥又在自虐了吗?喵。

那猫忽然说道。

自虐?程徽愣了一愣。

跟你说话呢!小姑娘!狸猫转转眼珠朝程徽喵喵叫了两声。

程徽偏头看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猫又开了口,这次却是自言自语:白昕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啊?作者有话要说:已经连着三章木有人吱声了。

伤心。

果然是以前BW别人太多了。

BW人者,人必BW之。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