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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 章 - 大亨—

2025-03-30 06:26:43

如果不能肯定关宝铃能得救或者生还,我不敢冒然跳出去接招,毕竟一步走错,带累的是整个无辜的枫割寺。

当然,王江南算是条好汉的话,自己应该把关宝铃失踪这件事的责任全扛下来,免得拖累神枪会兄弟,但前提是——他能扛得了吗?他的命能抵得过关宝铃的命吗?王先生,我们的耐性、时间都是有限度的,所以,我只能给你十秒钟的倒计时,十秒钟一过,不好意思,就只好由叶先生来替神枪会执行家法了——十、九……海伦的话没人敢反对,因为在百份之九十九的场合,她的话直接代表了大亨的意思。

相信此刻,神枪会属下每一个人握枪的手心里都满是冷汗,包括已经举枪向海伦瞄准的萧可冷在内。

六、五……海伦不紧不慢地计数,空气仿佛要冷漠地凝固住了,下一秒钟,无论那一方先发难,都会是场不死不休的屠戮。

最后一次,萧可冷向我望着,满眼都是哀求与期待,不说一个字,所有要说的话都渗透在哀恳的眼神里。

或许在我的自传里,作家们已经把风这个人物描写成惊天地泣鬼神的无敌英雄,像超人、奥特曼、蝙蝠侠一样,来去如风,拯救万民于水火倒悬之中,所以那么多人提到风,才会寄予如此高的期望。

三、二……训练有素的黑衣人齐刷刷地向后退去,每一组都有一人跳上车,伏在速射机枪后面,其余人则把右手探向后腰,握在黑沉沉的枪柄上。

这么多高手击杀王江南一人,犹如猛虎全力搏兔,他能继续生存的机会已经等于零。

一……海伦吐出这个字,只占了一秒钟的三分之一,手铐蓦的发动,左手肘上弹起一圈银光,那应该是一柄极短而又极其锋利的弯刀,直扑王江南。

子弹上膛的喀啦声、手枪保险栓弹开的咔咔声全部混杂在山风里,大亨的人马有备而来,就算是神枪会来的人再多十倍,也会尽在人家的掌控之下。

有一瞬间,我的思想突然失去了控制,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掠了出去,穿越从通灵之井到台阶下的广场这三十多米的距离,出现在手铐向前冲的必经之路上。

嗤、嗤、嗤、嗤,手铐的弯刀连闪,一连挥出了十七八刀,同时右手掌心的一柄短小的银色左轮手枪指向我的小腹,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我不是刻意要救王江南,但总不能让萧可冷失望,就在海伦喊出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我的心突然被萧可冷的目光融化了……我只做了一件事,左手小指突然填进了左轮枪的扳机下面,控制住了扳机的所有自由行程,让撞针根本没有击发的机会。

近在咫尺,我能闻到手铐衣领上淡淡的阿迪达斯男用香水的味道,从前他在江湖上横行无敌的种种传说也闪电般涌上我的脑海。

刀锋很冷,鼻子里迅速闻到优质的阿拉伯冷钢铸就的月牙形弯刀上淡淡的血腥咸味,只有千锤百炼、杀人过千的利刃才可能留下这种杀气的味道。

刀锋已经迫近我的眉睫,但一刹那它又倏忽远去了,因为我的右拳准确地击中了手铐的左肩,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应该已经击碎了他半边肩胛骨,这条胳膊已经废了。

噗噗两声,我左肩上的衣服陡然翻卷起来,像一只被撕裂了的巨型蛱蝶,衣服下的皮肤也感到一股剧烈的灼痛。

那是两颗无声手枪的子弹,并不是我闪得快,而是开枪的人已经手下留情。

海伦向着手里的枪口轻轻吹了一下,脸上现出无声的冷笑:果然好身手,埃及人的杂志倒也不全都是在吹牛。

怎么?你想挑战大亨的权威,替神枪会出头?一个能始终留在大亨身边的女人,必定是万里挑一的高手,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床下,刚才她拔枪速射的动作,快捷、凶狠、洒脱、漂亮,简直可以做手枪设计类军事教材里的经典模特图片。

我的血无声地沿着腋窝流下来,既然已经出头,根本就没有退路了,更何况我还打伤了大亨的第一保镖。

手铐被我击中之后,倒退了足有六米远,脸上的全部肌肉都在狰狞痉挛着。

他们既然要打神枪会的主意,肯定早就把可能遭遇的王江南等人的抵抗考虑周到,而我,却是这个计划里的变数,没被任何人计算在内。

海伦小姐,我不想得罪任何人,但我要说,关小姐只是暂时失踪,似乎不必急于一时地惩戒任何人。

记得很多江湖前辈都反复地训诫后辈,要‘以德服人、厚德载物’,大亨是我最崇敬的前辈之一,想必他对这些话有更深刻的认识吧?血越涌越快,我身上的半边衬衫都被洇湿了。

从海伦高深莫测的冷笑里,我突然明白,她的手枪里安装的是美军的锯齿形切割子弹——这种子弹,每一颗弹头上都涂满了长效溶解血小板的特殊药物,一旦撕裂目标的皮肤之后,伤口在二十四小时内无法自然凝固。

如果得不到有效的药物治疗,最终会导致血液全部流尽。

她不必有进一步的杀伤动作,只要慢慢拖延时间,十五分钟内,我就会因大量失血而昏厥。

以德服人?我已经对神枪会网开一面了,就算死一千个王江南,又怎么能抵得上关小姐的一根头发丝?听到这句话,不知道王江南会怎么想?是不是羞愧得要挖个地缝钻进去?做为神枪会日本分会的老大,在大亨的视线里连只蚂蚁都比不上,哪还有脸跟在大亨的女人后面献殷勤?在一百二十名黑衣人的虎视眈眈之下,我想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除非能抢先一步,抓住海伦做挡箭牌,但事情非要发展到那种糟糕地步吗?毕竟从手术刀方面的渊源来细数,我跟大亨也算是间接的朋友关系,没必要弄成生死对头。

对,关小姐的失踪,所有人都很着急,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在找。

请海伦小姐再给次机会,我们一定能找到她……我相信藤迦的话,无论生死,她都能带我找到关宝铃。

这一注,我押的是生,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你的保证?埃及人崇拜你,把你奉为‘沙漠无敌勇士’,但在叶先生眼里,上下五百年,似乎没有一个人能再令他正眼看第二次。

所以,你的保证,毫无说服力!王江南在我身后,颓唐地低声问:风先生,你真的能找到关小姐?如果那样,我情愿丢一只胳膊——我对他的冥顽不灵开始恼火了,现在的关键,不是他的胳膊或者性命。

大亨要杀他,只是激怒之下的泄愤,对找到关宝铃丝毫没有帮助,倒不如留着他,对搜索关宝铃下落还有一定的帮助。

你的胳膊要不要、扔不扔,与我无关,关小姐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朋友。

我冷笑着,如果关宝铃能看上这样木讷的男人,简直是老天瞎眼了。

要做保证的,还有我,还有枫割寺所有僧人的性命,怎么样?藤迦出现在台阶上,双掌合十,灰色的僧袍随风而飞。

她的华贵傲气一下子便把海伦比了下去,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堂堂正气。

海伦愣了愣,藤迦又是一个变数,并且是刚刚产生的,绝对在大亨掌握的所有资料之外。

现场的气氛正在发生变化,海伦从震慑全场的驾驭者,变成了应接不暇的参与者,而藤迦的出现,更是令她失了方寸。

你……你不是……埃及运回来的植物人……媒体方面刊登过很多关于植物人藤迦的报道,小报记者更是把这件事当作一棵摇钱树,毫无节制性地渲染臆造。

至少截止到今天凌晨三点前发行的所有报纸,都没有植物人复活的消息,这种怪事活生生出现在海伦面前,怎能不令她惊骇?藤迦走下台阶,此时寺里涌出了四队灰衣僧人,手里握着的不是戒刀禅杖,而是一色的俄罗斯突击步枪,接近二百人的队伍,杀气腾腾的阵势与大亨的人马不相上下。

这种意想不到的变化,让我也真的摸不着头脑了。

藤迦是枫割寺的精神力量,从她醒来后寺僧们的顶礼谟拜便能看得出,但寺里藏了这么多精良武器,并且可以训练有素地迅速投入战斗,这就不能不说是一件佛门趣谈了。

告诉大亨,我们会全力以赴搜寻关小姐,如果他对‘海底神墓’的事感兴趣,直接坦白说出来就好,不必假手于任何莫名其妙的理由。

藤迦目视着海伦,眼神咄咄逼人,此刻,她完全没有一个二十岁女孩子的生涩,从眼神到气势,绝对是称霸一方的江湖人物风范。

海伦干笑了一声:什么?大亨富甲天下,还会觊觎子虚乌有的‘海底神墓’?就连你们日本的天皇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地奉茶让座……一旦气势被压制住,海伦便失去了惯有的优雅谈吐,说出的任何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藤迦向那群黑衣人扫了一眼,不屑一顾地:大亨如果真的高明,就不会借助于美国人的军队。

海伦脸色变了,因为藤迦掀开了这群人的底牌,一旦传扬出去,又是一场国际舆论的口水战。

神枪会的存在已经变得不重要了,藤迦成了应对大亨的中坚力量,而我的冒然杀出,成了藤迦不得不出手的引子。

直升机的舱门啪的弹开,一个中年男人探出身子,向藤迦招了招手。

海伦与手铐一见了这个人,马上表情严肃,身子挺直,恭恭敬敬之极。

那就是大亨,一个成名于亚洲、商业帝国覆盖全世界的奇才,更是全球男人的榜样、女人的偶像。

藤迦小姐,请来飞机上谈一谈可以吗?大亨的声音宽厚而有磁性,脸上的笑容比奥斯卡影帝们更优雅动人。

他有一头浓密的黑发,眼睛极其明亮,双眉修剪得整齐熨贴——曾有香港的著名相师说他天庭圆极、地阁方极、眉峰锐极、目色亮极,是最难得的三世帝王之相,只要努力,三代之内必定成就一国之君。

从大亨上数三代都是普通商人,所以这种骇人听闻的预言,只能向后推,也就是说大亨如果不能称帝,则他的儿子、孙子、重孙必定能够当国家总统。

每次从报章或者新闻上看到大亨,相信很多人心里都会把这个伟大的预言温习一遍。

即使是一个简单的挥手动作,也像是被精心设计过,既表现出了大亨的温和宽容,又隐约蕴涵着江湖巨头无处不在的威仪。

藤迦点点头,缓缓走到舷梯边,仰面向上望着。

大亨收回眼神时,有意无意向我扫了一眼,但却一瞟而过。

我无意借手术刀之名沾光,或者跟大亨攀什么密切交情,只要他能放王江南一马,我也算是没令萧可冷失望。

血仍在流,渐渐的我开始有点头晕目眩了。

大亨向藤迦伸出手,依旧温和地笑着:把手给我,我来帮你。

如果我是个女孩子,只怕也会给大亨迷住了,有钱、有貌、有势,对女人有标准绅士派头的尊重。

另一方面,大亨在传媒记者的文章里,又是一个极懂得情调的男人,很多交际场上经验丰富的女孩子,都免不了轻易地被他的眼神俘获。

又一次,我的心被针尖刺痛了:关宝铃……是不是也这样被他俘虏的?被他看上并且一夕缱绻的女孩子,是不是每个人都感到荣幸之至,犹如后宫佳丽被君王宠幸一样?现在的大亨名义上不是一国之君,但他的权势足足顶得上十几个非洲国家的总统相加之和。

海伦,给他……止血吧。

大亨握着藤迦的手,扶她进入机舱,就在舱门再次关闭之前,向海伦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舱门缓缓关闭,重新隔断了所有人的目光。

虽然只是昙花一现般的露面,大亨已经一下子把全场汹涌的杀气暗潮震慑住,每个人都垂下了自己的枪口,特别是霍克脸上,忽然显出嫉妒、羡慕、尊崇、忌恨的种种复杂表情,望着紧闭的舱门,像是一只即将发狂的野狼。

在神枪会,霍克已经是个被赞誉、崇拜的光环紧紧笼罩的人物,事实上,当他到达寻福园时,无时无刻不带着这种故作谦逊的优越感。

只要他愿意,除了孙龙,可以对任何人发号施令,并且身边有数不清的甘愿投怀送抱的漂亮女孩子,包括美国、欧洲、亚洲娱乐圈里的很多新出头的女影星、女歌星——在江湖上,霍克是风头最劲的后起之秀,几乎每一位江湖前辈都看好他,毫不讳言他将是神枪会未来的领袖,是孙龙的接班人。

但这一切,比起大亨来,岂止是小巫见大巫?简直就是用米粒与宇宙星球相比,只会惹人耻笑。

我理解他,因为当我看到大亨时,也会有这种感受,只是没像霍克一样如此外露。

江湖上只有一个大亨,也只有一个杨风,我不会妄自菲薄,直到将来成为像大哥那样的盗墓之王,成就自己的梦想。

大亨会跟藤迦谈什么呢?藤迦既然无所不通、无所不能,会不会有破解黑巫术的捷径?关宝铃……关宝铃……关宝铃……她已经成了我心里的死结,而且是一碰就让我心痛的那种。

风先生,这是止血的药……海伦掌心里托着一只橄榄大小的玻璃瓶,远远地向我亮了亮。

我故作轻松地一笑:不必,听说‘锯齿形切割子弹’留下的伤疤像一条人工纹刻的美洲蜈蚣,谢谢海伦小姐的大方馈赠,将来有一天我定会回报一点什么。

不能跟大亨相提并论,至少我还可以跟对方比比骨气,失血再多,也不可能接受对方的施舍。

哈哈,好,年轻人有骨气不是坏事,但如果一味逞强,那就变成愚蠢了!海伦收回了药瓶,她身边的手铐咬牙切齿地盯着我——击碎了他的肩胛骨,弄不好会害得他终身丢了饭碗,但刚才硬碰硬出击的情况,出手力道根本无法控制。

我不伤他,必定被他的弯刀所伤,权衡利弊,也只能先顾全自己再说了。

这就是江湖,如果不想被野兽所伤,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自己变成野兽。

衬衣湿透后,粘糊糊的血液越过腰带,向裤子漫延着。

我曾经运用内功,企图压制住伤口的血脉,但只是适得其反。

风先生,我觉得那两颗‘极火丹’会对你的伤势有好处,何不试一试?是神壁大师的声音,他混杂在僧人队伍里,避开了海伦警惕的目光。

枫割寺还不想公然挑衅大亨的权威,不敢惹也惹不起。

放着极火丹的袋子一直放在我的口袋里,我对它们的功效并不抱太大希望,毕竟妙手回春的灵丹妙药大部分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

我解开袋子上的丝带,里面共有两颗被乳白色蜡纸层层包裹的圆球,一层层地揭开蜡纸,露出的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暗红色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莲花清香,体积如一只鹌鹑蛋。

既然布门履那么慎重地把它交给我,又惹得象、狮、虎三僧拼死出手抢夺,应该能证明它的价值。

不管对我的伤势有没有帮助,暂时死马当活马医好了。

我把药丸掰开,在海伦略带惊诧的嘲笑表情里,大口咽下肚子里去。

莲花的清香刹那间充盈着我的所有味觉器官,一阵清凉之极的感觉由喉管一直向下滑落,直冲到胸口膻中穴,然后又化成无数条更微妙的清凉细线,分散向奇经八脉。

到达肩头伤口的那一路凉意感觉尤为明显,灼痛感立刻消失,几分钟之内,伤口便不再流血。

海伦远远地盯着我,嘴角带着不屑的嘲弄,或许觉得我只是在装腔作势地硬撑门面。

在场的所有人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都在看着那扇紧闭的舱门。

我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乱叫,早餐、午餐都错过了,太阳西斜,很快又该到晚餐时间了。

这场剑拔弩张的大混战,最终演变成无声无息的等待胶着状态,一切结果,都得等大亨重现拉开那扇舱门才见分晓了。

王江南、霍克、张百森始终是站在一起的,我不清楚他们三个之间的关系以及各自的立场,是否跟所站的位置一样紧密稳固。

自古黑白不能同路,张百森是半官方的人,公然在黑道械斗中出现,这是官方的最大忌讳。

这次,他与邵家兄弟态度鲜明地站在神枪会的立场上,非常出人意料,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只怕对亚洲各国的防务格局,又是一次不小的震荡。

舱门终于打开了,大亨先走下来,殷勤地回身扶着藤迦的手臂,最终两个人并肩站在直升机前,迎接着所有人期待的目光。

今天,很荣幸见到美丽的藤迦公主,可惜俗务缠身,不能去寺里打扰了。

寻找关小姐的事,便拜托给您,请多费心。

大亨的态度友善得让人心疑,藤迦只是淡淡地笑着点头,一个字都不说。

看得出来,他们谈得很融洽,并且藤迦也顺利地说服了大亨,把现场一点即燃的火爆气氛消弥得无影无形。

我松了口气,至少王江南的胳膊保住了,不会让神枪会颜面扫地。

黑衣人与枫割寺僧侣都垂下了手里的枪械,满场里,只有咬牙切齿的手铐与满脸嫉妒的霍克仍旧没有放松下来,特别是手铐,眼光像条寻隙而进的毒蛇,不停地向我这边扫视着。

喂,风,请过来一下好吗?大亨转身向我扬手,并且脸上带着温和大度的微笑。

所有的视线从大亨身上一下子跳落到我这边,我愣了愣,大步走过去,经过手铐身边的时候,故意耸着肩膀向他冷笑着。

手铐不是什么好人,正派邪派里都有人死于他手,到目前为之,被他杀死的有据可查的人命大概有数百条,并且全部是在江湖上闯荡过大风大雨、大江大河的高手。

如果今天一战,彻底把他的武功废掉,相信他恐怕没机会活着离开日本。

海伦的态度转变得极快,千娇百媚地低声笑着:风先生,大水冲了龙王庙,得罪了。

幸好有极火丹对抗锯齿形切割子弹的杀伤力,否则,就算她肯向我示好,我也早失血过量昏迷过去了。

第五部 海底惊魂— 第 6 章 - 鉴真门下千年灵魄女弟子—走到大亨身前五步的时候,迎面已经感受到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磅礴气势,犹如大海里岿然不动的巨礁,千年屹立不倒,足以抵抗任何海潮的冲击洗刷。

他向我伸出干干净净的手,既没有腕表,也没有戒指,毫无低俗炫耀之处。

如果不是有关宝铃的事引发冲突,相信在其他任何场合见到大亨,我都会表现出江湖后辈应有的尊重。

大亨出道以来,做过很多大气魄、大手笔的生意,也在暗地里走私军火、贩卖毒品,但现在,他已经脱离的原始积累的阶段,高高在上,睥睨天下,此刻的身份,的确值得世人尊敬。

我不卑不亢地伸出手,跟他的手握在一起。

风,手术刀向我推荐过你,今天开始跟我干吧,亚洲区缺少一个商业执行总裁,那个位子——他停下来,海伦马上善解人意地接上去:是,风先生的资历,完全胜任,并且我建议经过几个月的磨合考察阶段后,提升风先生为亚洲区首席总裁——那是一个高不可攀的职位,即使是对资深职业经理人而言,也绝对没有机会一步登天,成为大亨商业帝国中重要的一环,何况是我?我笑了:谢谢叶先生,不过在下懒散惯了,只怕毁了您公司的形像,恕难从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肯聘任我,已经是天大的面子,想必能让别人嫉妒眼热地发狂。

但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要做亿万人景仰的盗墓之王,而不是大亨麾下的一枚棋子、一根狗尾巴草。

大亨扬了扬下巴,看着我的眼睛:嗯?你不愿意?这可……有点让我为难了!当他的眉尖上挑、眼睛睁圆的时候,两边鼻翼上闪出两条深刻狭长的皱纹,从鼻梁一直延伸到下颏。

这种纹路,被相士们称为权势斗杀纹,有着这种皱纹的人,心机城府深不可测,并且残忍噬杀,冷血无情。

对,多谢费心,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拒绝大亨的邀请,等于拒绝了一步迈入百万富翁行列的大好机会,但我并不觉得做他的属下有什么好,并且手术刀遗留下来的财产,足够我与苏伦挥霍一辈子的了。

哈哈、哈哈哈……大亨拍着手笑起来,眼神阴晴不定。

山风蓦然凶猛呼啸起来,挟带着大亨浑身骤然散发出来的狂傲杀气,迎面急扫过来。

自古大权在握的人物,都信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古训,大亨也不例外。

看以前的例子便能明白,如果某个人才不肯为他所用,很可能就莫名其妙地在圈内消失掉,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他是大亨,更是强悍的黑白同吃的大鳄。

风,手术刀说,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当然要做聪明的选择。

不必急,你可以有很长的时间考虑,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海伦。

亚洲区总裁的位子,永远给你留着,想必你不会令我等太久吧?他洒脱地向藤迦点点头,走上舷梯。

海伦与手铐也进了机舱,收起舷梯,然后直升机发动了引擎,螺旋桨缓缓地转动起来。

这场战斗,以大亨与藤迦的友好谈判做了最恰当的结尾,实际等于藤迦给神枪会帮了大忙。

直升机盘旋着升空,一直飞向东南。

黑衣人也钻进车里,疾驰而去,寺门前只留下神枪会的人马与偃旗息鼓的寺僧。

风,我已经答应大亨,定会把关宝铃完整地送回去,这一次,咱们得祈祷上天,千万让‘神之潮汐’尽快涌上来才是……藤迦衣袖飘飞,一派仙风道骨。

她的转生复活,给了我最大的鼓舞,如果籍此知道《碧落黄泉经》里的秘密,我心里的疑团就真正全部解开了。

夕阳西下,随着神枪会众人的离去,寺门前黯淡冷清下来。

或许萧可冷很想留下,但没有枫割寺的邀请,她根本找不到留下的理由,只好随王江南的车子离开。

藤迦在前,我在后面尾随,穿过弯弯曲曲的游廊,一路走向亡灵之塔的天井。

我心里突然有了极度放松后的安逸感,因为所有的答案都写在藤迦的心里,我成了仔细听讲的学生,只用记,不必想。

风,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只怕会有些意想不到的危险,你担不担心?我们站在宝塔的一层中心,藤迦站在原点上,仔细地调整自己的角度,让身子不偏不倚地面向西南,恰好在一箭穿心局的行进路线上。

她的后背对着谷野的冥想堂,门户大开,毫不设防。

我知道她身上必定蕴含着很多神秘的讯息,现在只是摒住呼吸看着她的动作,当她牢牢地站稳双脚之后,呼出一口悠长的浊气——藤迦小姐,请问关宝铃是怎么进入塔下的?难道她像你一样,心里藏着很多秘密?我相信关宝铃什么都不懂,所以上一次她在寻福园消失后重新出现,根本说不清自己到底去过什么地方。

这不是别有用心的袒护,而是确凿的事实,因为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寺院最后面的厨房方向冒出了袅袅炊烟,一股木桶蒸饭的香气悄悄地弥散遍布着每一个角落。

一天都没进餐了,我现在却丝毫没有饿的感觉,每次呼吸喘气,唇齿间都是淡淡的莲花香气。

藤迦笑着摇头:不是‘进入’,而是‘空间变换’。

我眨了一下眼睛的空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关宝铃突破了空间?你说的那个塔下秘室,根本没有门扉可供开启,而是……以某种特定的形式存在,就像……四维空间一样?藤迦点点头:差不多,但地球上的物理学理论——不管是‘虫洞论’还是‘时空顿挫、时空逆转’,都不足于说明这种情况。

我只能说,她在‘里面’,是通过‘水’做为媒介达到这个过程的,但‘那里’是什么?‘那里’通向什么地方?我根本无法解释清楚。

我在她绕口令一样的解释中有些头昏脑胀,但至少有一个问题得问清楚:关宝铃去‘那里’到底要做什么?她能够做什么?如果是为了破解大亨所中的黑巫术,似乎她该与大亨同来,自然就无往而不利了,何必一个人跑到这里,倍受艰辛?回头想想,当寻福园响起那种神奇的水泡声时,别的人并没失踪,偏偏只有她不见了,又是为什么?我很期待水流再次出现,有藤迦在这里,比这再诡谲十倍的事我也不会担心。

但是,天不遂人愿,越是盼望发生某些怪事,就越没有一点动静。

藤迦小姐,难道咱们今晚就这么干耗下去,你看过的《碧落黄泉经》里,有没有如何打开‘海底神墓’的捷径?藤迦若有所思地轻轻背诵起来:天地之间,沿一线升降;潮起潮落,以口对口;当你飘浮,时间不再。

她接着苦笑:这就是前人留下的进入‘海底神墓’的捷径,师父把经书从东土大唐带过来,为的是找到一处俱备‘三花聚顶、五根之水’的清静之地,彻底领悟书里的秘密,找到那颗蛊惑人间的‘日神之怒’,可惜……我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她说大唐、师父这样的字眼,忍不住低声笑着问:藤迦小姐,你的师父是谁?你说的大唐又是哪里?全球华语词典里,提到大唐,几乎所有的人都能联想到历史上由李渊、李世民父子开创的几百年唐朝盛世。

大唐,就是中国大陆的唐朝;我的师父……呵呵,说出来怕你会不相信,是——鉴真大师。

我啊的一声怪叫,腾的向后跳了一大步,身子紧紧贴在冰冷的墙面上。

其实此刻我的心被震撼得几乎不能顺畅跳动,因为这几句话绝对是我在二零零五年听到的最诡异的言论。

鉴真大师东渡的时间是唐天宝十二年,即公元七五三年,距离现在一千三百多年。

藤迦能是他的弟子吗?藤迦目光炯炯地仰望着远方:没有人会相信这一点,所以当我四岁进入枫割寺的藏经阁阅读古代佛经时,所有的人都感到惊骇无比。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很多佛经都是师父当年从梵文里编译出来,由我亲自誊写的。

读那些充满佛性智慧的文字,犹如当年在灯下一笔一画地抄写誊清的心情——藏经阁在洗髓堂的西面,里面有日本最古老版本的佛经两万多卷,都盖着历代天皇的私人玉印,属于国宝级的文物。

你的意思是——古代人的灵魂附在你身体上?藤迦笑了:是这样,但不确切。

我的法号叫做‘定寂’,出家于东都洛阳宝相国寺,是师父门下唯一侍奉左右的女弟子,身份特殊之极。

天宝十二年,随师父东渡,百年圆寂后,灵魂一直蛰伏在藏经阁的一只蝉蜕里,直到转生为新的肉体。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一切太诡异了,面前的藤迦明明是个柔情似水的女孩子,但却是古代高僧的灵魂转生?藤迦寂寞无比地笑了:当我的灵魂重新被唤醒之后,才发现已经过了千年。

师父带来的那部《碧落黄泉经》只有我能看得懂,无敌最寂寞,虽然身边环绕着无数善男信女,还有寺里的几百名僧侣,处处阿谀奉承,把我捧得像天上神仙一样,但我宁愿只是当年藏经阁里日日抄写经书的定寂。

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醒来,回味别人叫我‘公主’时的语气,都会令自己毛骨悚然……我真想仰天长啸,把心里的郁闷浑浊之气尽情发泄出去,如果苏伦、铁娜知道藤迦的真实身份后,不知道该怎么想?还有偷走经书的唐心、老虎、宋九,谁能知道曾经面对的是一个灵魂不死的怪人?风,在土裂汗金字塔里,我几乎以为自己的末日到了,觉得这种不明不白的日子结束掉也好,省得每天都在自寻烦恼,只是师父的遗命还没完成,那是最大的遗憾。

我也在回想金字塔中心深井里救人的那一幕——藤……鉴真大师东渡是为了传播中国佛教理论,普渡众生,难道还有另外的目的?我虽然救了藤迦,却没有阻止后面所有悲剧的发生,包括谷野神芝的死、手术刀的死。

鉴真东渡已经是很古老的佛门佳话,我并不觉得翻这本陈年老账有什么意思。

当然,当年的扶桑岛荒凉寂寞,人口稀少,师父有什么必要非得历尽艰辛苦难渡海过来?而且除去历史记载的六次东渡之外,还有十一次不成功的渡海过程。

他是佛门高僧,单单为了传经授道的话,随便派我的十个师兄过来就可以了,根本不必亲自冒险。

哼哼……我低声笑着。

佛门高僧也是人,也会死,当然不应该亲身犯险。

所以,宋元明清四代的人乃至现代的史学家,都不明白鉴真东渡到底有什么必要性。

这不像玄奘取经的过程一样,玄奘是取,而鉴真是送,两者同为唐代高僧,所做的事却是绝对迥然不同。

夜色里升起了浅淡的白雾,寺院的庭堂楼阁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看藤迦的姿势,仿佛要一直站在这里,等着神之潮汐出现。

这种等待,似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比起枯燥的等待,我更想看看《碧落黄泉经》上写了些什么。

师父东渡,是要找一样东西,经书的第二十二页上曾说‘当天神被叛逆者射中,身体碎为七块,随风雨坠落,而双目神光不灭,化为日月。

天神的武器陨落,钻入扶桑树下,而后贯通陆地与深海。

至于天神的灵魂也永远沉入地下,蛰居万年,永生不散,直到重见天日’。

我读懂了上面的每一个字,但始终不明白那些话的意思。

所以,灵魂被执著的欲望包围,才无法随肉体一起消弥。

我开始听不懂藤迦的话了,本来一切佛教使用的语言就都是晦涩高深的,充满了深邃的隐喻,而此刻藤迦复述的,似乎就是梵语天书《碧落黄泉经》上最直接的翻译,不联系前言后语,根本猜不透其中的涵意。

两个年轻的灰衣僧人笨拙地穿过月洞门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木制托盘,那应该是我跟藤迦的晚饭。

在神之潮汐没有出现之前,一切生活还得照旧进行,只是不知道被困在塔下的关宝铃饿不饿、有没有东西可以吃?僧人对藤迦的态度恭敬到了极点,开口之前必定双掌合十,鞠躬超过九十度,只恨不得行五体投地的大礼。

我们就这么一直等着?几天几夜地等下去吗?我不想把精力不知所谓地浪费在这里。

对,直到‘神之潮汐’出现。

要想找到她,必须这么做。

我用力跺着脚下的地面,不相信地问:这里……就是进入‘塔下’的门户吗?那么下面到底有什么?不会就是存放‘日神之怒’的宫殿吧?虽然这么问,我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如果那颗伟大的宝石就这么肤浅隐藏着,也不至于弄得全球的考古学家们神魂颠倒了。

藤迦摇头:我说不出来,关宝铃的出现,是这件事里的变数,令我的预知能力大打折扣,什么都看不透。

否则,我也不会只知道在这里等了,不过有一个人,大概能帮到咱们!她向东面指了指,围墙那边,就是冥想堂所在的山坡。

你是指谷野神秀?我冷笑着,打伤小来的人进了谷野的势力圈,不知道会不会是谷野本人?藤迦点头,同时凝视着脚下,忽然抬头问:风,你不觉得关宝铃很特别吗?为什么别的僧人会在‘神之潮汐’到来时被无名之火烧化成灰,而她却比任何人都更幸运地进入了那里。

我想她身体里必定含着某种特质某种……与水中世界特别容易融合的特质……她已经无数次提到水的魔力,就像土星人运用黄金的力量一样。

或许我们地球人真的对地球上存在的亿万种物质了解得太少了,一切资源,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我们以堂而皇之的理由浪费着、消耗着。

我耸耸肩膀:藤迦小姐,目前最关键的,是要救她出来,然后慢慢研究不迟——你说谷野神秀能帮我们,要不要去拜访他一下?从这里去冥想堂,不过一公里路程,步行五分钟就到了。

藤迦无奈地苦笑起来:不,他不见外人的,就连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他在修炼一种……武功,可以借遁术穿越时间的武功……我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穿越时间?遁术?他把自己所有的武功与智慧灌输给自己的弟弟,一切重新开始,竟然是……那是什么武功?按照物理学上的观点,如果某种物体的运行速度超过光速,便可以随时进入时间的逆流或者顺流,达到穿越时间的目的。

谷野该不会是在修炼一种超级轻功,企图借身体无限快速的运行来穿越时间吧?做为盗墓界的绝顶高手,谷野的成就是全球瞩目的,几乎没有人能望其项背。

当然,大哥杨天例外,在手术刀的叙述里,谷野永远都不可能超越大哥杨天,只有杨天才是当之无愧的盗墓之王。

你想错了,事情绝不是人类的思想能够正确理解的。

那是遁术,而又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五行遁术,远远超越了五行遁术的涵意。

风,谷野过去的成就,比起现在他正在做的事不过是九牛一毛,我知道他会成功,他会超越一切前人的成就,一定能揭示‘海底神墓’的意义,并且成功地进入……她抬起双手,双眼凝视掌心,随即掌心出现了淡淡的红光,闪闪跳动着,像是划着了一支短短的火柴,把双手全部照亮了。

这种掌现红光的功夫,我曾看见谷野神芝使用过,但我不太理解她刚刚说过的话。

谷野神秀,我想知道下一次‘神之潮汐’出现的大概时间?她低声对着掌心说话,语气不容抗拒。

这一瞬间,她的威严表情,才符合自己公主的定位。

日本人的等级尊卑观念非常强烈,对于中国古人的三纲五常,他们学习并且严格遵守,这一点细论起来,真的让我们感到好笑。

已经被中国人打翻在地并且永远鄙视的这种封建伦理观念,竟然被日本人奉为经典,看来大和民族与大汉民族是永远不能顺利沟通的了。

没有人应声,难道她掌心的红光竟然是一种我闻所未闻的通讯方式?比千里传音、传音入密更为玄妙神奇?我突然很想去拜访一下谷野,看看他的比时间机器更神秘的遁术,但是对于冥想堂外设置的五行阵势却没有顺利闯过的信心。

大亨驾临枫割寺时,邵家兄弟并没有出现,难道他们留在寻福园里还有别的事情?目前寻福园里聚集的人没有什么凝聚力,真是可惜——背面的月洞门响起了脚步声,雾气里忽然出现了神壁大师的影子,表情严肃地向着这边走过来。

咳咳,公主……应该是在十六个小时之后,不过,变数很大……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正弦波浮动规律,跟此前的探索结果明显不同。

那是谷野的声音,跟死在沙漠里的谷野神芝完全相同,甚至连这种咳嗽声都像。

变数有两种,一种在‘那里’,一个进入那里却仍然不断发出能量信号的人;一种在您身边,我相信是来自风先生。

当变数出现时,所有的探索行动,都仅供参考。

公主,请您珍惜身体,不能轻易犯险,而且咱们以前试验过无数次了,如果不借助能量强大的外力,您、我、龟鉴川、布门履都无法进入——‘那里’……谷野的声音很低沉,语言却很隐晦,几次提到那里。

谷野先生,‘那里’究竟是指什么地方?我忍不住大声问。

‘那里’就是‘那里’,风,如果我能用人类词典里的句子描述它,何必绕这些***?你可以想像那是一个神秘的空间——哦,对了,如果你不能进入‘那里’,就算知道再多的理论都没有用。

在地球人的记载里,只会把关于‘那里’的传说当作笑柄。

谷野对我说话时的口气很冷淡,声音就是从藤迦的掌心里传出来的。

我摇摇头,吹散飘到脸前来的白雾:神秘空间?我不想再追问下去了,按照我看过的谷野神秀的资料,他非常敝帚自珍,把日本人吝啬保守的特性几乎发挥到极致。

他所经手的任何一个重大考古发现彻底完结之前,总是守口如瓶,不走漏一点风声。

向这样一个具有葛朗台式吝啬癖的人询问消息,只怕很难。

谷野,我仍想最后试验一次,或许……埃及之行,能够改变我身体内部的分子结构,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我可以穿越……为什么不能穿越……藤迦的话变得吞吞吐吐,故意把最关键的词汇隐去,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在他们用手掌红光交流的时候,完全把我当成了外人。

我轻轻退出塔外,既然他们的对话不想被外人听到,我何必如此不识趣?第五部 海底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