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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 章 - 古琴之争(下)—

2025-03-30 06:26:43

顾小姐,这次你还觉得能顺利带走古琴吗?藤迦是皇室公主,这次来的,百分之百是曾经来过的大人物。

那么,属于皇室的古琴,必定会被重新收回,岂能容别人觊觎?为什么不能?如果不是一直担心会连累风先生,我早就带它离开了。

大人物来了更好,不给你带来任何麻烦,我们的交易干净放心,免得贻笑江湖。

她的皮包就挂在门边的衣帽钩上,顺手取下来,拿出支票簿,嚓地撕下一张,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八百万英镑?我捏起支票的一角,轻轻一弹,发出咔的一响。

顾倾城给我的印象,心机深不可测,任何难题到了她手里都会像亚历山大剑下的绳结一样,应声而开,但在以前途经港岛时,似乎并没有人提起过她,就算在顾知今的商业伙伴们,也从没有人提到她。

不满意吗?她取下眼镜,眼神深幽冷静,黑白分明,像是两泓波光粼粼的寒潭。

比起关宝铃来,她不够妍媚,但却多了一种秀外慧中的沉稳。

那副眼镜,也是范思哲的这一季新品,两条镜腿上,各镶着两粒细小的亮钻,满意。

我折起支票,放进口袋里,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办法再化解大人物的汹汹来势。

她在审视着我的脸,嘴角微微翘着,带着若有所思的笑容:我知道风先生对琴的来历仍旧存着疑惑,但我不想信口胡说,跟市井屠钓之辈一样,不负责任地人云亦云。

或者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详谈?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第一个冲上来的竟然是大人物的保镖队长鹰刀。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四名高度警惕的凶悍特警,手里的冲锋枪直逼顾倾城。

顾小姐,有人举报你非法倒卖运输国家文物,并且有刺探本国政治情报的不良倾向,所以,必须带你回安全防卫厅去隔离审查。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否则动起手来,会让顾知今先生面子上不好过,听懂了吗?鹰刀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一上来先扣了两顶大帽子在顾倾城头上,免得别人站出来拦阻讲情。

他的脸色阴沉不定,目光不住地向四面逡巡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顾倾城放好支票簿,重新戴上眼镜,仰起下巴冷笑:什么事?我持有美国公民护照,没有触犯日本法律,何必动刀动枪的?难道这就是日本政府对于外来商务投资者的欢迎方式吗?她的腰肢非常纤细,却不是关宝铃的那种柔弱,而是充满了韧劲,举手投足间动作无比和谐。

从她不算太顺畅的呼吸中,我能判断出,她身上带有暗伤,任何时候都不能发动全力,所以武功不会高明到哪里去。

顾倾城哈哈一笑:什么?刺探情报?你一定是搞错了,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教授,间或做国外金融投资顾问,对你们日本人的政治丝毫不感兴趣——我注意看鹰刀的脸,突然插嘴进来:鹰刀先生,你是在找一架古琴?其实我一直都有一个困惑,既然五湖古琴那么有来历,应该在日本的知名度很高才对,怎么会被历史淘汰,沦为幽篁水郡里的弃物?至少,一架价值八百万英镑的古琴,总得需要配备专业的保安队伍担任警戒才对。

再者,以贼不空手闻名的黑夜天使帮又怎么会放过它?刚才在与顾倾城的对话中,我始终不停地思索着这个问题,但却找不到答案,想必她也没有那么容易告诉我。

对。

鹰刀眯起眼睛看着我。

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不过,只是相互认识而已,谈不上任何交情。

我想见大人物,并且需要知道古琴的来历,然后,或许我会给你一点搜索古琴的提示。

从顾倾城这里得不到的,或者转个方向,能从大人物那边套出来。

我判断大人物就在下面的皇冠车里,只是可以低调隐瞒而已。

鹰刀一笑:见他?你以为,大人物会随时等着接见你,整日无所事事?别开玩笑了——我会转达,至于他见不见你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做为大人物的保镖队长,他算是日本政治圈里举足轻重的人物,毕竟整日陪在大人物身边,会接触到第一手的新闻资料,这在记者们的眼里,是最了不起的新闻来源。

所以,他无时无刻不表现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傲然。

隔着窗子,我看到那辆皇冠车的四门紧闭,黑纱遮住了车里的一切,什么都看不到,而院子里的形势,全部受控于日本特警。

美国反恐专家的布置,是要对付偷偷摸摸进攻的山口组恐怖分子,而不是大规模的警察清剿,所以四角的瞭望塔才没来得及发挥作用。

我也想见大人物,可以吗?或者能允许我打一个电话?顾倾城很镇定,嗤的拉开了皮包的内侧拉链。

停手!顾小姐,请不要做任何动作——鹰刀的警惕性很高,文静雅洁的顾倾城在他眼里,与随时能拔枪射击的恐怖分子没什么两样。

他的一双鹰眼,死死盯在顾倾城伸进皮包的右手里,身后的四名特警扇面形向前包抄过来。

顾倾城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举过肩头。

其中一名特警哗啦一声,从皮带上抽下了精钢手铐,毫不客气地走上去——那副手铐的内圈带着尖锐的狼牙刺,是专门用来对付极度危险的匪徒的,但他现在用来对付一个女孩子,未免大题小作。

她的手,应该是清泉沐浴、焚燃熏香,然后轻拂于古琴上,而不该受狼牙手铐之苦,但此刻面对日本人的枪口,她已经没有任何选择。

我对顾倾城是很有好感的,从她第一次打电话过来、到我们在院子里的初次会晤、再到刚才她交给我那张支票,最起码比唯利是图、一心钻到钱眼里的顾知今要好。

所以,我横跨一步,挡在那名壮硕如牛的特警前面,转头向着鹰刀微笑:鹰刀先生,顾小姐是我寻福园的客人,我担保她不会做什么对贵国不利的事,也不会突然撒腿逃跑,这手铐就免了吧?鹰刀下巴朝天,高傲地哼了一声。

天下乌鸦一般黑,这种人见风使舵、欺压良民惯了,从来都是对上面吩咐的事拿鸡毛当令箭,只求讨好上司,根本不考虑处理问题的方式是否合适。

滚开,中国人!这名特警应该不知道我的来历,大大咧咧的一巴掌拍向我的肩膀,嘴里放肆地吐出一句日语粗话。

他的手掌宽厚粗短,一看就知道练过空手道里的劈桩硬功,如果是普通人中了他这一掌,肩膀起码也要红肿几个月。

你说什么?我冷笑着,左掌一翻,啪的一声擒住了他的手腕。

他几乎没有丝毫停顿,握着手铐的左手猛挥过来,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我的右侧太阳穴。

这一招已经是一击必杀的重手,可以想像,日本特警们执行任务时有多暴虐,竟然随时都会对毫无过错的陌生人痛下杀手。

八嘎——看来他的确没什么修养,除了日本的国骂还是国骂。

窗子是开着的,应该是在此之前,顾倾城曾经打开透气过,这也恰好省了一道繁琐的手续,骂声还没落地的特警倏地从我头顶飞了出去,穿过窗子,冲向半空。

我拍了拍手,皱着眉问:鹰刀先生,你的手下,都这么喜欢随口骂人吗?到这时,才听到那个人噗通一声落地,沉默了几秒钟才杀猪一样地惨叫起来。

鹰刀变了脸色,另外三名特警却全部楞了,他们的目标是对付顾倾城,还没有接到如何处置我的命令,冲锋枪的保险栓虽然开着,却不敢冒然开枪。

我要见大人物,如果你不敢去通禀,我可以打电话给他。

我只说到这里,顾倾城已经顺水推舟地把电话递过来,带着她掌心里的余温和香气。

她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严格卡着节拍来的,张弛有度,仿佛是完全按照剧本来演的舞台剧,而鹰刀、特警们只是她随手调度的演员或者道具。

我握紧电话,有点好笑地回头看着她:顾小姐,这算什么?你早料到我会出手?她笑得很开心,嘴角上翘,露出两排莹白如玉的整齐牙齿。

我记得大人物的号码,原本只想说说而已,现在却被她逼得非打不可了。

鹰刀只是大人物的奴才,他做一万个决定、说一万句话,都不如大人物点点头或者摇摇头有用。

电话拨通后,大人物的嗓音略带沙哑,显然情绪非常低沉。

他听出了我的声音,提高嗓音强颜欢笑:风,你在楼上?我就在下面的车子里,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对于日本人厚颜无耻的明知故问,我除了无声地苦笑也就只有硬着头皮寒暄:你们的特警人员态度太强悍了,几乎吓坏了我的朋友顾倾城小姐。

是这样,她来北海道不过是为了取一架古琴,没有政治目的,也不会危害到贵国的国家安全、民族利益,能否给我点面子,高抬贵手?我们只隔楼上楼下的几十米距离,他偏偏装聋作哑,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鹰刀恼火地瞪着我:风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是在我们日本,如果你想玩英雄救美的游戏,当心把自己也玩进去!他的武功并不见得比我高明,所以只是虚声恫吓。

我向他晃了晃手里的电话,示意他噤声。

风,其实我很愿意帮你的忙,但古琴属于皇室的珍藏纪念品,又是藤迦的遗物,唉,我希望留住它,以后睹物思人,也算是一种寄托。

如果你想拿来送给女朋友,我可以命人送同样的琴过来,随便你挑好了……我愣了约一秒钟,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顾倾城说古琴属于无价之宝,而大人物的话说明他并不明白琴的宝贵——对于古琴的研究,日本古乐器专家们的水平并不比顾知今低多少,难道他们就没发现这架琴有多名贵?按照平常思路考虑,我会觉得顾倾城与大人物话里所指的,并非同一架琴。

顾倾城低声笑起来:风先生,你的女朋友是谁?第五部 海底迷踪— 第 9 章 - 藤迦经受的第二次千年禁锢(上)—我顾不得理会她的玩笑话,脑子里紧张地盘算着。

皇冠车的车门弹开,大人物缓缓地下车,仰起头向我挥动着手臂。

表面上看,藤迦的去世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打击,仍然精神奕奕,衣着笔挺。

风,答应我一个条件,琴是你的,我也不会动顾小姐一根头发,怎么样?虽然是商量的口气,但满院都是杀气腾腾的枪口,己经是兵临城下,我似乎除了签订城下之盟,再无退路了。

我靠在窗子上,顾倾城也跟过来。

什么条件?我挥手向他还礼,同时不动声色地压低了声音:顾小姐,要琴的话就听我安排,等一会儿下楼,把‘五湖’两个字涂抹掉,同时把报价降低一百倍一一这些话,几乎是凑在她耳边说的,能闻到她发梢上飘出来的动人清香。

她连续眨了眨眼睛,会心地一笑,己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如果这架古琴在藤迦去世前后起了不同的变化,知情人只有我自己,所以我可以轻易掩盖这个过程。

日本乐器市场上价格最昂贵的古琴也不过二十万美金,只有极力贬低五湖古琴的价值,才会让大人物不再看重它。

不管古琴里藏着什么秘密,我希望是自己的同族得到它,而不是白白丢在日本人手里。

大人物扬了扬浓眉:下来谈吧,我想你一定会接受。

神枪会的人与大亨都退缩在屋子里,绝不踏出屋门半步,大家都明白,大人物一到,寻福园外围几公里内,全部都是特别警察的精锐力量,轻举妄动的结果,只是自取灭亡,暴尸荒野。

我觉得最遗憾的是,四座瞭望塔并没有发出最明显的震慑力量,或许配备的武器仍旧级别太低,不足于与外来之敌抗衡。

这也正是强龙压不倒地头蛇的道理,在日本人的地盘上,跟当地警察直接对抗就太不明智了。

好吧,我马上下来。

我转身向楼梯走,鹰刀带着的人立刻分成前后两组,把我跟顾倾城夹在中间,一起走下楼梯。

大厅外阳光灿烂,两翼所有的门都紧闭着,不见一个闲人。

我看到至少有三十几个经过伪装的镜头在角落里旋转着,这是反恐专家的成绩,屋里的人不必出门,就能监视院子里的一切。

大人物倒背着手,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风,你是聪明人,我的条件,想想就知道了,还有必要说吗?他自从接掌皇位以来,野心昭然若揭,一直追求的不过是权力二字,这一点,几乎所有的亚洲军事问题分析专家们都看得到。

他要很多很多权力,国家的、东亚的、亚洲的甚至世界的,目前,他己经完成了用胡萝卜攻占世界的第一步骤,下一步,很可能就要与美国人一样,奉行大棒,,政策,重塑武力强国的形像了。

我盯着他因兴奋而突然涨红的脸,忽然觉得他的想法真是可笑之至——我们只有一个地球,美国要称霸、俄罗斯要称霸、非洲小国要称霸、伊拉克要称霸,连东亚小国朝鲜、日本、南韩都要称霸,那么这个地球分成独立的多少份,才能满足这么多国家的需求呢?大人物的所作所为、所图所想,跟伊拉克的战争狂人有什么区别?你想要‘日神之怒’?难道真的以为,我能进入海底取那颗宝石上来?我轻轻松松地笑起来。

到目前为止,进入海底还是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但我也很想进去,虽然与大亨的期许目标略有不同,却是殊途同归。

对,你一定能。

大人物非常肯定。

在他的高度信任下,我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解释都没用,索性坦然承认:对,我能,只是当前我希望你能高抬贵手,让顾小姐带着古琴离开日本。

古琴换宝石,这桩生意,你更划算一些,对不对?大人物向顾倾城看了一眼,眼底深处突然亮了起来,男人往往在看到自己感兴趣的女孩子时才会有这种表现。

其实顾倾城是个不会令人惊艳但却非常耐看的女孩子,我只跟她有短暂的接触之后,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顾小姐,关于这架古琴,你不想说点什么吗?大人物没有为特警们凶神恶煞一样的突然冒犯道歉,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充满了主人家的热情。

五十岁左右的成功男人,或许都会像大人物、大亨一样,对年轻而富有韵味的女孩子动心,但我很明白,他们的举动如同划着火柴去拢烧鹅卵石一样,空劳心神而己。

对于大人物的殷勤,顾倾城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如果阁下能把这群不懂礼貌的蛮牛先轰出去,我的确很乐意发表一下对古琴的看法,但现在实在没兴趣一一如果不是风先生及时出手,现在我的手腕应该己经伤在他们的狼牙手铐下了。

顾倾城不会是那种见了大人物就自卑得骨软筋的下贱女孩子,这一点,让我感到一丝窃窃的喜悦。

刚刚被我丢下来的那名特警己经被同伴救起,但腿脚受伤不轻,自己为日本国民效命的历史大概就到此为止了。

如果单纯的双方交手,或许我不会出手过重,总得给对方留条退路,但他不该使用日本人的国骂。

几乎所有的中国人,对这句八嘎具有天生的过敏性,往往因此而冲动得大打出手。

大人物吃了闭门羹,笑容凝结在脸上,回头向鹰刀使了个眼色——鹰刀打了声呼哨,这群特警马上集结成队,迅速登卜警车,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别墅。

这只是一场日本人的示威行动,表面是针对神枪会,实际上是大人物对我的一次逼宫行动。

可惜,他永远都无法明白,此时我比任何人更渴望深入海底,一探究竟,对于他的要求,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己。

顾倾城忽然摇头长叹:贵国的特警部队虽然号称是国家的铜墙铁壁、中兴力量,但作战素质、人文修养,实在糟糕得让人哑然失笑。

风先生,你以为呢?我耸耸肩膀,刚刚在二楼客厅里时,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打倒那四名特警。

鹰刀是大人物贴身保镖中的最出名的,但我也有超过一半的把握在枪法、搏击、冷兵器格斗上胜过他,并且若是在生死搏斗的前提下,他不可能在我手上活过十招。

对,或许日本的特警部队应该继续向美国盟友学习,起码也要达到海军陆战队人员的中等水准,否则怎么保护我们敬爱的日本国民?我应和着顾倾城的话——哈,对了,贵国的自卑恐怖,还表现在怪兽满夭飞的娱乐专题中。

或者国民们并不担心未来的安全问题,因为有非常强悍的奥特曼在保卫着这片美丽的海上乐园?顾倾城不愿放过这个讽刺日本人的话题,但我己经及时闭嘴,不想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在我们两个的一唱一和下,大人物居然能再一次保持微笑:两位的衷心建议,我会转交安全防卫厅,日本警察一定能保卫日本,而且会推而广之,保卫环太平洋地区的和平宁静。

他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一张白色的卡片,谦逊地双手递到顾倾城手上:顾小姐,带我的这张私人名片,可以在海关通行无阻,祝你一路平安。

日本人的多礼和隐忍,是大和民族品质的闪光点,等到大人物上了车子,驶离别墅,我跟顾倾城对视着,衷心钦佩大人物在这两项功夫上的修养。

卡片中心上印着一朵怒放的金色菊花,右上角是一面缩小了的日本太阳旗,一个字都没有。

顾倾城将卡片捏在手里,迎着风哎哎地弹了两指,略带遗憾地问:风先生,可惜我得急着回港岛去,不能亲眼目睹你潜水寻宝的盛况。

关于‘日神之怒’的传说,我听过很多,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版本早就过百,不知你将循着那一种版本着手?她皱起了眉,把卡片放进皮包里。

晚冬早春的暮色来得极为迅速,仿佛一下子便罩下来了。

路灯还没亮,我跟顾倾城的关系因为暮霭围绕的原因,一下子拉近了很多。

如何着手?我还没有特别完善的计划。

在她面前,我不想坦呈太多。

她指向大人物绝尘而去的方向,推了推眼镜,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旧本人的孤岛文化作祟,是绝不可能容许其他亚洲人插足进来分一杯羹的。

在这里,外来文化除了被分崩离析地同化,就是‘顺者昌逆者亡’地消失。

所以,我觉得,与他们合作,比与虎谋皮更难处理。

顾倾城对日本人的看法,与我不谋而合。

取得日神之怒前,大人物或许会对我有求必应,慷慨大方,等到我失去利用价值时,脸色变化可想而知。

她皮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一一我们先去看看古琴吧,其实在你提醒之前,我便做了外表字迹上的处理,只是我有一点小小的困惑……她只听来电铃声,并没有及时取出电话来看。

琴在右翼的最后一个房间里,门紧锁着。

她取出钥匙开门时,脸上流露出来的疑惑更是加深了:风先生,不知你有没有感觉,这琴上带着一种极其幽深的怨气?我摸摸下巴,反问:是琴?还是房子?九头鸟挣命的格局,往往会在人的思想里不知不觉添加一部分紧张压抑的气氛,我以为她的感受会是来自别墅的影响。

锁芯发出咔嗒、咔嗒两声响,应手而开,一股淡淡的潮气扑面而来。

不必解释,我也明白,文物古董的保存,只有赋予严格的温度与湿度环境,就会恰到好处地延长它们的寿命,不褪色也不朽化。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正中的一张蒙着红色天鹅绒的桌子上,摆着那架琴。

我己经放松了所有的弦轴,让琴弦也得到休息,要知道,没了它们,将来就发不出那种响遏行云的声音了。

她停在门口,警觉地向四角张望着。

其实房间里的角角落落,一眼就能看得通通透透,毫无可以遮掩藏匿之处。

空调的出风口上系着一条玫瑰红的细长丝带,被风吹得飘来荡去,除此之外,一片静谧。

第五部 海底迷踪— 第 9 章 - 藤迦经受的第二次千年禁锢(下)—我走向古琴,她在我身后随手关门,发出极轻微的嗒的一声。

古琴在日光灯的最下方,琴板反射出的白光冷静地投射在天花板上,五湖那个古篆朱印果然没有了——我用了些‘易容术’里的材料,把字迹抿掉了,再者,大享曾动用了移动透视设备,对它的内部进行过仔细的平方厘米为单位的探测,一无所获;任何人看来,除了通透异常的声音,它并没表现出更多的奇异之处。

顾倾城站在桌子的对面,抱着胳膊,低头审度着古琴。

骤然间,我觉得日光灯黯了一黯,仿佛有什么东西从灯管下方掠过,将它发出的光芒遮挡了约十分之一秒。

灵异专家们经常说,日光灯发出的冷光波长,是最容易照见异端鬼魂的,具有奇异的显形作用。

我抬头向上,凝视着灯管。

你也看到了?顾倾城略显紧张,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这个房间位于九头鸟挣命局的两翼最尖端的部分,属于凶险格局首当其冲的地方,之所以空着,是因为在王江南等人大举入住寻福园时,我特意要萧可冷空出来的。

至凶之地,住人必死,其实耶兰的死,有很大一部分跟他住进了左翼最顶端的房间有关。

这件事,我虽然没责怪过萧可冷,她也应该有所感觉。

你不该把古琴放在这里的——我长叹,四面起了飒飒阴风。

我错了,古人深山抚琴,山精树怪潜近窃听,并附着于音律琴弦之上。

你突然晕倒,我没来得及审时度势,便匆忙布置了这间恒温室。

风先生,既然寻福园别墅是你名下的产业,为什么要布置这么一个诡异的‘九头鸟挣命局’,岂不是故意陷自己于困境?顾倾城又取出了手帕,在琴弦上轻轻擦拭着。

我无可解释,因为连自己都参悟不了大哥建造它时的意图,或者真的该一鼓作气拆掉它,以求获得答案?我想用‘滴血困灵’的化解方法驱邪除妖,你看怎么样?她的左手小指压在琴弦上,只要轻轻一划,就会皮破血流。

做为港岛著名古重商顾知今的妹妹,她对这个***里的某些驱邪异术应该了如指掌才是。

每一件价值连城的上好古董,几千年来倒手绝对不少于几十次,甚至多达上百次。

易手之时,和平传递的机会极少,大部分会伴随着抢劫杀戮,而那些最初的善良收藏者屈死之后,怨魂挥之不去,会跟自己挚爱的器物融合在一起。

久而久之,古董上聚集的怨魂越来越多,再转入古董商手里,必须得经过某种驱邪的仪式,以求明哲保身。

我摇摇头:顾小姐,你取得这架古琴后,根本不会自己收藏使用,一旦滴血,原有的怨魂十有八九会留在你身边,那就得不偿失了。

以她的手段和心机,费尽心力拿到这架古琴,所图谋的一定会是比音乐和金钱交易更大的计划。

看得出来,她也不在乎金钱,而是只在意能不能顺利促成这次交易。

她凝眉想了想,抬起手,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是,风先生说得很对,我又错了。

谁?谁?藤迦吗——我蓦的有了感觉,脱口低叫,但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转脸向着顾倾城:顾小姐,请你暂时回避一下,或者我可以帮你驱散琴上的怨魂。

某些感觉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我只知道,有一个极其熟悉的影子,正轻飘飘地落在桌子的侧面,看不到她,但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那种香气一一从埃及沙漠一见面时就念念不忘的千花之鸟的香气。

顾倾城迟疑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留在这里,或许能帮上什么忙……我后退一步,哗的一声拉开门,盯着她的脸,无声地下了逐客令。

此刻,我甚至不敢分心,否则也许会在瞬间失去对藤迦存在与否的感觉。

院子里依旧很安静,不知从何处漂亮的云翳,连天空的星光都遮蔽住了。

瞭望塔上,竟然有不知死活的人在吸烟,火头一亮一灭,成了**夜色*(禁书请删除)*(禁书请删除)里最显眼的尾标。

神枪会的人马越来越像一群乌合之众,我真的怀疑这群人怎么可能是训练有素的山口组的对手?凭这一点烟头的火光,高明的敌方狙击手能在八百米到一公里的距离内,将这家伙一击必杀。

今天的江湖,弱者根本无法生存,哪怕只是一秒钟的散漫放松,丢掉的都可能是自己唯一的生命。

顾倾城低头向外走,但她心里应该是不情愿的。

我重新关上门,再度凝视那支日光灯,千花之鸟的香气越发重了,琴弦也陡然被轻轻拂动,发出一个幽深震颤的低音。

我听不到人声,但脑子一下子读取了某种思想,应该就是藤迦的思想——我再一次发现,灵魂仍旧不死,仍旧无法去到师父他们存在的地方,为什么呢?我宁愿死,用灵魂存在状态的结束来忘掉一千年的过去。

没有人愿意被禁锢在蝉蜕里,那种狭小的、窒息的、欲哭无泪的状态,足以让灵魂发疯。

风,你会听到吗?我竟然又一次被禁锢住了,不过却是在这经数千年不朽的古琴里。

我身不由己地点头,表示自己己经听到了。

如果这就是我的宿命,那么,这段宿命的尽头是在什么地方呢?己经熬过一千年,看尽了人生与江湖的兴废,难道接下来的又是一千年?那确确实实是藤迦的思想,虽然没有人开口说话,我却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我能帮你什么?我喃喃地问,伸出手,想碰触她,但指尖感受到的只有空气。

不能,好像没有人能帮我什么,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未来……等等,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生命的最高音?我恍惚意识到自己这一次被禁锢的使命了——要我奏出‘生命的最高音’?那是什么意思?她的思想,也在表示着极大的困惑。

空调的出风口起了一阵嗡嗡嗡的轻轻震动,正因为房子里空空荡荡一无所有,我才能一点都不分心的凝聚心神。

她是确实存在的,只是没有我们肉眼可见的身体,就像地球上的风,吹动一切却无影无形。

我的思想被震撼了一次,还记得埃及人萨罕长老说过的话一一幻像魔的移动形成风目前藤迎的存在,会不会跟幻像魔是同一种物质形态?她连续重复地问着同一句话:什么是‘生命的最高音’?什么是‘生命的最高音’……像在问我,更像是在问自己。

琴仍是琴,弦仍是弦,她的灵魂会藏在哪里?大亨己经详细探察过琴的每一部分一一我忽然醒悟,我们惯用的物理探测方法,只适用于地球上的已知物质种类,遇到某些未知的东西,这些射线、红外手段,绝对的风马牛不相及的方法。

你在古琴里吗?是否古琴因为贯注进了你的灵魂而起了变化?她的灵魂长叹:不错,古琴取材于树木、龙须、兽骨,即使用再华丽的词汇命名它、用再竭尽全力的繁复指法去挑拨它,仍旧只是死的东西。

乐起于心、回环于胸、至于肢体、达于指尖,再诉求于器一一有灵魂的乐器,随手弹拨都会是‘阳春、白雪’;没有灵魂的器材,即使是师况再生,也只是寡然无味的噪声。

我们该说再见了,一千年之后,你将在哪里?这个问题一提出来,我与‘灵魂’同时哑然失笑。

等不到一百年,我就已经该随着炼化炉的青烟一起飞向蓝天了,还谈什么一千年?生命的最高音……那是藤迦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随之琴弦一阵潮水翻涌般的拂动,嘈杂震耳,接着戛然而止。

她消失了,头顶的日光灯也恢复了最初的明亮稳定状态。

我忽然觉得浑身疲惫,再看古琴时,心里隐约有了依依不舍的情感。

它可以看作是藤迦的化身,或许她说的千年禁锢只是一个虚幻的概念,在某种契机巧合下,她还会重现人间……哗的一声巨响,顾倾城恼怒地拉开了门,腾身跃进来。

我举起双手,淡淡地笑着:我没动它,是琴弦自己在响。

到这时候,我还是没摸透顾倾城的心思,她要带古琴去哪里呢?在她和顾知今的背后,又是谁对古琴有如此浓厚的兴趣?我不了解顾倾城,但了解顾知今,像他那样打着音乐的幌子四处捞钱的高层次古董捐客,没有巨额的利益落差,怎么能打动他?第五部 海底迷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