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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星芒大阵 第八章 黑客高手红小鬼

2025-03-30 06:26:44

只有一方是对的,或许是她在日本的失踪事件,或许是在此地的再次出现——燕小姐,你们的无线追踪人员,是否该升级自己的搜索系统了?燕逊笑了:如果不是万分古怪的事件,我就不必通知你了。

矛盾的焦点在于,两次探测报告,全部是在同一条探索线路上进行,数据来自同一颗环太平洋轨道的‘亚金斯’型号通讯卫星,并且数据也是由同一台‘黑夜救星’超级电脑机组来分析的,甚至记录报告的也是同一组工作人员。

所以,现在五角大楼已经了下这样的结论,两次报告都没有错,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银色蒲公英’做了神秘的地点转换,从北海道进入了中国大陆的川藏边境,而且信号恒定,显示她的身体状态良好,没有生病、受伤或者被外力禁锢的迹象。

我皱了皱眉:难道是时空转移?那些终生无法移除的脑部芯片,是依靠间谍人员的血脉流通来提供动力的,一旦某个人的身体状况发生改变,反射给搜索系统的信号强弱肯定有明显异样突变。

假如瑞茜卡在前后两地的反馈信号近似一致的话,能够证明,她一直处于自然的生存状态。

燕逊的笑声明显提高了:你的看法,与五十一号地区的艾伦森长官提交的研究报告基本相同。

他的理论依据是‘地球板块漂流学说’——在地壳的构建过程中,形成了大量密闭的真空通道。

人类一旦在某种特殊状态下,坠落其中,身体将会在超出物理力学的状态下被快速传送到通道的另一端……我咳嗽了一声,打断她的话:嗯,艾伦森长官有没有在报告的末尾注明,以上理论来自意大利某名校应届毕业生?如果没有标注的话,请向国防部长官投诉他剽窃了华裔学生风的毕业论文。

那些理论,是我在大学里的研究项目之一,曾在毕业考试上得到了四位导师统一的优加评语。

艾伦森长官是个工作态度一丝不苟的人,当然会标注资料出处,所以,我决定把这一消息通传给你,或许对搜索苏伦有些帮助。

燕逊开始变得忧心忡忡,毕竟她与苏伦、萧可冷情同亲姐妹,谁出了意外,都会令她揪心。

我迅速抓住了问题的焦点:燕小姐,五十一号地区的第十七资料库里,有没有关于中国‘天梯’这一神秘事件的报告?还有,其中的四一直到四四这几个资料库,储存的都是与中国的秦始皇密切相关的线索,能不能给我一个特许阅读的联网权限?燕逊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那是属于美利坚合众国的顶级机密,即使是总统想要开启其中的某一部分,都得先经过国会的特许,何况是像你这样的外人,绝对不行。

时间就要到了,希望你能顺利找到苏伦。

当然,小燕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忙,对不对?再见。

她意味深长地笑着,电话随即中断,听筒里只剩嘀嘀嘀嘀的忙音。

提到资料库的问题,只是我的一种试探,假如这个电话带有五角大楼的官方意图的话,高层官员必定会给予我某种特权,把我当成自己人。

现在遭到燕逊的断然拒绝,至少证明,我们的行动仍是自由的,并没有在美国人的高空监测之下。

小燕有自己的事要做,我现在只期待红小鬼早点到达营地,联网突入五十一号地区的资料系统。

美国人建造的那片神秘地带,不仅仅是研究北美的奇异事件,而是涵盖了全球二十几个外星人频频出现的国家,其中也包括中国大陆在内。

嗯?我眼前突然一亮,五十一号地区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搜集与秦始皇有关的线索,岂不是从另一方面证明了那个年代有外星人频频光顾秦朝领地?也就是说,中国历史学家、考古学家的大部分研究课题都已经远远偏离了主旨,只是老老实实地考古,企图依据现有的出土文物重现那段历史,根本没有把外星人的因素考虑在里面,所以才造成了那么多的不解之谜——经过大半天的睡眠休整后,我的思考能力终于恢复到了正常水平,每次灵光闪现,都能有新的奇思妙想出现。

我匆匆走出帐篷,想把这些构想讲给顾倾城听。

正北面,蓦地出现了一道光柱,并且伴随着越野摩托车的排气管吼叫声,类似于射击一样的哒哒哒声不绝于耳。

探照灯立即向北扫射,四条强力光柱照耀下,一个戴着红色头盔、穿着红色比赛服的人跨在一辆三菱越野摩托车上,迅速冲过来。

游动哨们如临大敌,枪口一起指向这个不速之客。

车子驶进营地之后,车手关闭引擎,摘下头盔,冷冰冰的小眼睛径直射向我:风?我张开双臂迎上去:中国最伟大的黑客,红小鬼?有小燕在,其他黑客被冠以最字开头的名衔时,都需要小心谨慎,免得有名不副实之嫌。

只有小燕,才配得上任何光辉灿烂的外号。

红小鬼丢下摩托车,对四面那些长短枪械毫不在意,反手摘下背后的巨大旅行包,仰天长叹:怪不得小燕说,闻名不如见面,听别人说过你有如何如何伟大,溢美之词泛滥到家,但现在看来,你比所有人说的,更具领袖魅力。

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全听你的,指到哪里,打到哪里,怎么样?他那双板刷一样粗黑的眉毛,奇怪地斜吊在眼眶上方,给人以极其可笑的观感,身材瘦小,大概连一米六十都不到,真让人怀疑那个大背包会不会把他的骨架压垮。

我向他伸出手去:欢迎你,同时也谢谢你能过来帮忙。

黑客们外表的怪异大概会与技术水准成正比,小燕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脏话不绝于耳,抱怨满天飞,红小鬼则比小燕更接近于正常人。

他也伸出手,跟我握在一起,柔软细腻,像是一只女孩子的手。

探照灯的光柱打在我们两个身上,像是舞台剧上的定格特写。

风,让他们把那些鸟灯光挪开,否则我可就不客气了,还得浪费大家的灯泡钱——红小鬼歪着肩膀冷笑着,同时瞪着站得最近的一个游动哨,喂,看什么看?没见过长得这么帅的超级黑客?他的嘴唇很红润,牙齿也很白皙,比板刷眉、小眼睛要顺眼得多了。

顾倾城站在阴影里,挥了挥手,探照灯立即挪开,游动哨也迅速散去。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中国大陆最著名的黑客红小鬼,这位是顾小姐、卫叔……红小鬼仰天打了个哈哈:喂,我是来工作的,又不是参加交友联谊会,认识那么多人干什么?对顾倾城与卫叔伸出的手,视若无睹。

卫叔冷哼了一声,但顾倾城仍旧温和地笑着:久仰,久仰。

红小鬼嘿的一声冷笑:久仰?你又不认识我,何来‘久仰’两个字?他的嚣张态度让卫叔更加不满,转身离开,向李康的帐篷走去。

三年前的中美黑客大战,有位代号‘独眼阎罗王’的年轻高手,单人独马搞垮了美国黑客拼死固守的‘华盛顿铜墙铁壁’,在对方防守力量最庞大的主监控室屏幕上写下‘我们工人有力量’这句名言,一夜之间名扬天下,是不是阁下的三大杰作之一?顾倾城从容不迫,双眼在暗影里熠熠闪光。

她身上总是带着后发制人的强大力量,不知不觉便令对手臣服,连红小鬼也不例外。

自一九九八年至今,中美两国的民间黑客每年都会有一场历时三周的攻防大战,已经成了全球黑客界的一大残酷盛事。

前几届的比赛结果,一直呈拉锯战的态势,但从二零零三年开始,小燕一出,天下无敌,美国方面的黑客最后不得不请来了加拿大人和巴西人,纠结南北美洲的顶级高手,企图维护美国人的尊严,但最后仍旧不堪一击。

在互联网的电子世界里,即使只是一根头发丝的水平差异,都会导致千里长堤溃于一瞬。

我知道独眼阎罗王的名字,那是被小燕掩盖的无数明星之一。

红小鬼再次怪笑:哼哼,你看过我的资料?顾倾城淡淡地笑着,点头默认。

这一次,我们只谈合作,不揭对方老底,而且我是受小燕所托,为风的大名而来,你们不必付我一分钱酬劳,更无须欠我人情,唯一的条件——不要提我的过去,明白吗?他的小眼睛又放射出冷漠的光芒,在我和顾倾城脸上掠过。

对,我们只谈合作,在这片地盘上,没有人敢得罪你,这一点你也很清楚,对不对?顾倾城抬起右手,在自己额际轻轻一碰,打了个非正式的敬礼。

他们两个之间所打的哑谜,我心里全都有答案。

黑客界传说红小鬼的出身极其高贵,他的父母、哥嫂、姐姐、姐夫、姨姑叔舅,无一不是大权在握的要员,其中几个至关紧要的亲戚,更是南亚、西亚几个颇具实力的国家实权派领袖。

在这种环境下,造就了他极其嚣张怪异的纨绔子弟作风,遇到小燕之前,声称自己唯一一个看在眼里的地球人是比尔·盖茨;到了现在,除了小燕,他绝不会服气任何一个人,包括几个超级大国的总统。

那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我举起手掌,啪的一声与他的手掌相击。

好吧,现在马上开始,我想看看小燕最推崇的高手,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想法——他拖着旅行袋大步向前,毫不犹豫地钻入了我的帐篷。

顾倾城皱了皱眉:他怎么知道那是你的帐篷?我报以微笑:应该是超级黑客的直觉。

她的脸上带着隐隐约约的忧虑:风,我越来越感觉咱们的探险行动充满了危险性,杀了蜀中唐门的人,只怕下一步会有大麻烦。

还有一点,即使过了隧道,前面还有兰谷飞蛇,只怕更要耗费一大部分精力,你有没有更有效的长远计划?射杀唐小鼓的卡库已经被强制性地看管休息,卫叔也担心这个开枪不留活口的狙神会给营地带来更大的恐慌。

以她的素质修养,绝不会偷听我跟燕逊的谈话,所以我把自己的想法做了简短介绍:如果一切奇异事件都跟秦始皇有关,我想在红小鬼的帮助下,进入全球最相近的秦朝研究资料库——五十一号地区?她的反应异常灵敏,不过随即十指交叉握着叹息,美国人的秘密资料,有非常大的一部分,只停留在逻辑分析的表层,对咱们的实际行动无法提供必要的理论支持。

当务之急,除了穿过隧道外,更重要的一点,是要有克制飞蛇的办法。

卫叔说过,你与来路上的一位五毒教高手颇有交情,是不是能够借到那只神奇的‘碧血夜光蟾’,以做到有备无患?卫叔那样的老江湖,触角无处不在,大概在进山之前,就在飞鹰的队伍里伏下了眼线,所以才对我们一开始的行动了如指掌。

碧血夜光蟾在何寄裳手里,如果费些心思强抢豪夺的话,能有六成把握以上得到那件克制毒蛇的宝物,但她是深爱着大哥杨天的女人,在某种名义上,是我的大嫂,我绝对不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伤害自家人。

我笑着摇头:卫叔太看得起我了,我跟对方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顾倾城失望地一声长叹:好吧,希望今晚平安无事,从明天开始,我们继续向前。

循琴声穿越隧道的办法,我一直都没向顾倾城透露,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计划,一旦失误,我将被永远困住,直到死亡之后,被永不止息的风吹干。

顾倾城悒郁地点点头,退回自己的帐篷,我们之间第一次有了话不投机的感觉。

红小鬼在我的帐篷里摆下了六台笔记本电脑,自己躺在床垫上,捏着一块黑色的吉百利特浓巧克力,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风,咱们去哪里拿资料?他翻了个身,巧克力的碎末落了满床。

我拖了张椅子落座,对他的邋遢只能暗地里摇头。

嗯,是……五十一号地区?他皱起了板刷眉,直盯着我的脸,腮帮子被巧克力撑出一个古怪的三角形。

你能看透我的思想?我略感诧异。

一点点而已啦——当你努力地思考一件事时,那些强烈的渴望,就会从你的眼神里表达出来。

江湖上的绝顶高手,都会具有强烈的第六感,相信你也是这样,对吗?他重新开始咀嚼,伸出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左手小指,在其中一台电脑上迅速而有节奏地敲打着。

中国有句古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真要想成为某一行的状元,最根本的前提是比别人更具备准确的前瞻能力,在同行们还处于懵懂阶段时,状元已经完成了想要攫取的一切,独占鳌头,只留些旁枝末节给别人。

这种闻风而动、未卜先知的能力,归根结底,就是心理学家们所推崇的第六感。

向与秦始皇相关的线索靠拢,对救回苏伦有帮助吗?大哥的行动路线变化极大,会不会也跟五十一号地区的神秘资料有关?他到底在寻找什么?不停地迁徙于世界各地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果是为了挽救地球在大七数的这一次灭亡,究竟要做到什么,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呢?我又一次陷入了困惑,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轻叹。

好了,我已经到达了五十一号地球资料库的核心走廊,你要找的东西在哪一区?红小鬼满不在乎地叫着,回手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液晶显示的电子计时器,重重地按了两下,嘴里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同归于尽式防御程式、红外线电子扫描眼最短频率、人工检索最短间距,这帮废物,以为这些破烂规矩就能阻挡外来入侵者吗?我冷静地报出我想要的资料:四一到四四,外加十七资料库,全部内容。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着,嘴里念念有词:进入下载、进入下载、进入下载……老天,五角大楼的官僚老爷们,也不想着多拨些经费过来,这些破烂中心服务器的速度,都赶得上木牛流马了,真是不可理解。

好了好了……等我有了钱,大家一起分,提前进入乌托邦理想世界——我的脸上不禁露出微笑,与黑客打交道,不必带着那些世俗的面具伪装,绝对清心自在。

以前与小燕在一起时是这样,现在和红小鬼合作,仍旧是这样。

如果地球上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都像黑客们一样纯粹真挚,也就少了那么多背后捅刀子的卑劣行径了。

红小鬼从一台电脑扑向另一台电脑,动作古怪而笨拙,但手指的击打速度越来越快,噼里啪啦声犹如初夏的密雨敲打着玻璃窗。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电子计时器发出悦耳的童音:倒计时,十、九、八、七……红小鬼好整以暇地再次摸出一块巧克力,狠狠地咬了一口:唔,味道不错,吉百利的制作工艺越来越细腻,其实无论是哪一国的产品,我们都会明智地选择最好的、最适合自己的,对不对?他翻着小眼睛望着我,对我的走神相当不满:喂,你在想什么?女人?金钱?名声?这些乱七八糟、千头万绪的话从他嘴里源源不断地抛出来,让我接都无从接起,只能装着打哈欠,含混地应付过去。

我在想什么?想苏伦或是想大哥杨天——也许这一次,因苏伦失踪事件而揭开的阿房宫谜底,将是人类考古史上的一个最重大发现。

那些方眼怪人,会是地球人的朋友吗?抑或是致命的死敌?他们到底为秦始皇做过什么……电子计时器报出一字之前,红小鬼已经及时地做了一个琵琶轮扫的动作,瞬间结束了六台电脑的工作行程。

哇,美国人搜集到的资料竟然这么多,足足有六十多万页,天哪,你恐怕得看到夏天才行!他夸张地翻了个跟头,咔嚓咔嚓地大嚼巧克力,像一个顽皮的孩子。

我走到电脑前,意料之中,六台电脑上都带着军方标记,应该是二零零五年军方最新采购自国外顶级生产商的定制版本。

所有的压缩文件上,都显示着代表绝密的红色钥匙标记。

辛苦了兄弟。

我真诚道谢,可惜没有巧克力供应给他。

看来黑客们各有各的独特习惯,当初小燕喜欢在工作间隙里大喝北京二锅头,红小鬼的习性却是巧克力,这个群落的成员正是因为具有了自己独特的个性,才能获得万众瞩目的成功。

红小鬼吃完巧克力,舒服地四肢伸开,呈大字形躺好,只过了一分钟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六十多万页资料,我当然不必全看,只要搜索其中与黄金有关的部分就可以了。

第一条有用的信息,来自于一本叫做《天语》的古籍,上面记载:某个时候,公鸡打鸣特别早,于是天门洞开,有一队黄金武士列队而下,站在内城的屋顶上,发出惊天动地的神语,无人能够听懂。

武士们带着一只神秘的瓦缶,也是黄金铸成,在天空不断地旋转。

瓦缶,无疑就是古人对太空飞碟的称呼,就像我们现代以碟称呼它们一样。

黄金武士是什么呢?应该是从飞碟上走下来的外星人,被无知的地球人称为天神。

在那个历法普遍还不发达的年代,很多记载都没有具体时间,只是笼统地表示为秋天、冬天或者雨后、雪后,几乎等同于无据可查。

我以黄金、秦始皇为关键词,迅速得到了另一条有用的信息——攻打韩魏之前,兵力不足,秦王大怒,设坛祭天,于是天门大开,一名天神落下,方眼金甲,站在坛上,自云名为‘阿房’。

第四部 星芒大阵 第九章 老虎出现,透明囚室这条信息真的该让顾倾城一起来看才对,我相信越来越多的资料将会揭示方眼怪人的真实身份,并且这些资料记载中,确确实实地表明,正是由于设坛祭天、天神降临才导致了六国溃败、大秦一统的辉煌局面。

所以,天神的作用绝对不容忽视。

红小鬼睡得很香,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

我轻轻走出门口,向顾倾城的帐篷走去,想邀她一起过来参详这些资料。

方眼怪人是秦始皇的得力帮手,应该就是无数外星人其中之一,那么他在大秦统一后,继续留在地球上,并且把自己封闭进一个古怪的金蛋里,到底意图何为?不会只是功成身退、不留姓名这么简单吧?第二座阿房宫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秦始皇的本意?还是方眼怪人的索取?为什么又要建在无限幽深的地下,而不是依山傍水,像世所共知的骊山阿房宫一样?他们改造出一个龙格女巫又是什么目的?难道大哥也曾与他们照过面、交过手……我仰天长叹,忽然觉得人类的智慧真的是极其有限,在千丝万缕、看似相关的线索中,竟然无法缕出一条明晰的主线来,前路一片模糊,不知道哪里才是光明的顶点。

忽然,顾倾城的声音响起来:卫叔,你觉得拿到‘碧血夜光蟾’的几率有多少?五毒教方面,会不会再念旧情,对何寄裳施以援手?还有,古寨方面可以投入战斗的力量究竟是个什么数字?我倏地停住脚步,匿伏在帐篷的阴影里。

卫叔低声咳嗽着:小姐,一切都不确定,甚至连那件宝贝到底被何寄裳藏在何处都没有确切消息。

我只能保证,顺利占领古寨,杀光一切反抗力量,然后再做打算,你看怎么样?顾倾城不满地冷笑:那就算了,没有十足的把握,何必去招惹五毒教?再说,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得罪风,绝对不合算。

抵抗飞蛇毒素的血清,咱们共带了五箱,应该也能抵挡一阵了,对不对?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烦躁不安,踱来踱去的影子映在帐篷上。

卫叔恭谨地弯腰站在一边,试探着问:小姐,那样的话,咱们需不需要防范何寄裳尾随而来,唾手摘取咱们的探索成果?五毒教的人,一生与毒为伍,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顾倾城一声长叹:成果?卫叔,到目前为止,咱们有什么成果而言吗?除去死掉了几个人之外?卫叔凑上去一步,声音压低了些:小姐,你是不是怪我今天没有出手援救孙贵?远处山顶又传来凄厉的狼嗥,让我心里猛然一紧。

孙贵遇险时,以卫叔的轻功身法应该能做出恰当的应急反应,就像他切掉洞外那枪手的食指一样。

在每一个危机猝降的场景里面,任何人都会有自己的特殊反应,绝不雷同。

他那样的高手,绝不会一味带着人马后退,而拿不出一个有效的解决方案来,否则,怎么能压服这群江湖上桀骜不驯的雇佣兵?顾倾城摇摇头:我没有,哥哥曾经告诫过我,要无条件地相信你。

她的声音逐渐冷淡起来,很显然在隐藏着内心的真实想法。

卫叔又咳嗽了一声:孙贵的真实身份,是山东神枪会的人,而且是五服以内的直系弟子,一直在江湖上不明不白地漂着。

同时,像他一样身份的,至少还有十几个人,零星分布在港岛、大陆、美国等黑道江湖上。

我有理由相信,这些人是神枪会的大当家孙龙故意放出来的耳目,一遇到恰当的机会,立即发难,成为神枪会入侵其他派系的卧底和急先锋。

他死了,咱们这支人马也就真的安全了,对不对?顾倾城昂着头,尖削的下巴高挑着,那种沉思的姿态像极了一朵独自开放在暗夜里的兰花,孤直且高昂。

卫叔的话令我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苦笑,孙龙的神枪会志向远大,觊觎的是整个天下江湖。

在北海道枫割寺时,我与孙龙短暂的见面,已经能深深感受到他胸膛里蕴藏着的汹汹霸气。

争霸江湖,必定会带来更多的损失与杀戮,卫叔的借刀杀人计也足见阴损高明了。

我忽然发觉,明里看似他们是不辞辛苦、千里而来的帮手,实际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

眼前这片幽深的大山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值得所有的人兴师动众?正如当时苏伦不顾我电话里的苦劝,一意孤行要进兰谷、天梯一样,她要寻找什么?夜色越发昏暗起来,仰望峭壁千仞的远近高山,我的情绪正在渐渐变得消沉起来。

假如一个团队不能够精诚团结,只是在这里尔虞我诈、相互内讧,最终结局,大概只会在外力的重压下化为齑粉,一无所得。

面对此时的困境,我开始想念与苏伦、萧可冷在一起的日子,甚至想起铁娜——那个大漠孤烟下不可一世的埃及女将军。

毕竟,她们都是胸怀大志地要做大事业的人,都会顾全大局,先培育出果实再谈分配,哪能跟眼下的这群人一样,在果实八字没有一撇的时候,就已经在互相扯后腿、下黑手了。

苏伦,你到底去了哪里?我悄悄后退,走到营地边缘,把胸膛里的闷气狠狠地吐了出来。

如果一直在这里裹足不前,探索行动大概就得被迫中止了。

一想到石柱下面那个神秘的世界,我的后背上便不自禁地冒出层层冷汗来。

风先生,在想什么?顾倾城的声音,在我侧后方五步之外悄然响起,依旧优雅温柔,但传入我耳朵里时,味道全部变了。

我转过身,盯着她朗星一样的眸子。

怎么了?你的脸色那么难看?她轻松地耸了耸肩膀,抬起双手,活动着自己修长白皙的十指。

当她施展出以衣衫作琴弦的功夫制伏那条三寸虫时,我曾极度震惊过,想不到表面上深沉淡定的她竟然身怀这种高深莫测的内力和琴艺。

顾小姐,我在想,咱们是不是该中止这次行动了?要找的人不见踪影,反而一直都在损兵折将,并且那些石柱排成的阵势根本无法通过,再等下去,也是徒劳无功,对不对?我以退为进,不再把自己的真心袒露给对方。

风先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顾倾城漆黑的眉惊艳地一挑,黑白分明的眸子悠然一转,泛出一个寓意复杂的微笑。

我平静地摇头:没有。

我说的是那边——她用下巴向南面点了点,眼角笑意更深。

我本以为她指的是我在帐篷外偷听的事,所以断然否决,现在一下子明白,她指的是山洞里传来的声音,又是那种若有若无的琴声。

循着这些声音,至少能找到发声的工具、弹琴的人,我准备明天就依照这条思路进洞。

古人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得到一些,就得有冒险的勇气,你说呢?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在问我,更像是自问。

我也有过同样的想法,不过现在一旦明白石柱下面藏着一个凶险无限的隐秘世界,立即就把原先不成熟的计划否定了。

人死不能复生,孙贵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我没有权力再让别人身处险境。

看不见的危险,永远比看得见的危险更令人忧惧。

要我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找不回苏伦,这一辈子都再不会快乐了——一刹那,苏伦的影像弹射在我脑海里,特别是在十三号别墅第一次见到她时,长发披拂、纤腰一握,定格在我记忆的银幕上。

我的眼眶一阵发热,胸口也猛地痛了起来。

顾倾城吟诗一样地微笑着: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至宝视之。

如果苏伦小姐知道你的心,一定……一定——你听,什么声音?就在正前方遥远的山巅之上,有一阵尖锐的呼哨声陡然响了起来,三长、三短,稍后又是三长、三短。

菲律宾人的紧急求救信号,应该属于亚马尔罕族的特殊土著语言?顾倾城脸上浮现着一个惊愕的巨大问号,菲律宾海域远在东南,那里的土著语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比她更感到惊骇,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就精通这种语言,并且是东南亚一带名声最响亮的黑道高手。

呼哨声再次响起时,已经近了不少,这次是极长的一声,中间经过了六道高低起伏的悠扬转折,像是一只寂寞的百灵鸟在大声唱歌。

顾倾城迅速看了一眼腕表:竟持续了十五秒钟?这人好深的内力,一边急速奔跑还能一停不停地发出啸声。

我几乎已经肯定了那个人的身份——老虎!在埃及沙漠里盗取《碧落黄泉经》之后消失的老虎!一阵飒飒的风声响过,卫叔已经出现在顾倾城身边:小姐,是有强敌来了吗?他的反应比我想象的更快,手里已经拎着一支黑沉沉的冲锋枪,保险栓也早就弹开。

流动哨们茫然地抱着冲锋枪向远处眺望着,或许是山洞里越来越多的神秘事件已经把他们的神经摧残得麻木了,所以再有新情况发生也只是被动地接受,无法做出第一时间的快速反应。

不一定是敌人,风先生,你的意思呢?顾倾城的目光扫向我。

我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心里却像万马奔腾、千军决荡一般纷纭动乱。

假如老虎真的在此地出现,已经无迹可循的《碧落黄泉经》也会跟着现身,搜寻大哥的线索也就能够继续下去了。

可惜苏伦没在这里,或许只有她能分享我此刻的愉悦心情吧。

叫狙击手准备射击,全体戒备,全体戒备!卫叔低声吼叫着,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传令兵立刻飞奔而去。

老虎的内力、武功、刀术、枪法冠绝东南亚黑道,而且背后有自己庞大的澳洲家族撑腰,如果不是生性散漫,早就能创立起威震江湖的大门派了。

我真的希望他能出现,成为自己打开困局的有力助手。

当那啸声第三次以三长、两短、一长的频率出现时,我长吸了一口气,力发丹田,啸声脱口而出,同时向南飞奔。

经过了日本枫割寺一战,我的内力在几大高手的帮助牵引之下,有了潜移默化的提高,今天是第一次施展。

啸声一起,声震四面山谷,激起无数层回音,立刻把对方的呼哨声盖了过去。

夜色仍然昏暗,但我和对方凭着声音指引,半分钟之内便在一个突起的小山峰顶上相遇。

老虎——隔着三十步,我已经纵声大叫,心情一阵激动,喉头竟然有了微甜的血腥味道。

那个人穿着一身灰色的皮装,脖子上系着条米白色的丝质围巾,半尺长的穗子随风飘摆着。

相距十五步,他便开始仰天大笑,凌空飞跃起来,与我在半空里相拥,一同飞旋着落地。

风,终于又见面了!我还以为,沙漠里的分别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会晤呢,哈哈,老天有眼,又一次帮我重回阳间了,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将临近的夜枭全部惊动起来,扑扇着翅膀吱吱喳喳地飞向树丛深处。

除了老虎,谁还有这种一笑震惊山林的豪情?只是我绝对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看到他。

他的手掌依旧粗糙有力,满腮胡须也肆意扎煞飞扬着:风,有没有酒?咱们兄弟俩喝上一场,然后再讨论一件天大的怪事——我放开他的手,蓦地看见他左边脸颊上一道两寸长的伤口血肉外翻,渗出的血珠不断地滚落到脖子上。

发生了什么事?谁伤了你?唐心呢?我急促地追问。

能将老虎伤成这样的人,武功必然高明到极点,如果仍然左近,我一定得告诫顾倾城与卫叔他们小心戒备才是。

风,这道伤口是日本人送给我的,不过却是上次盗经时发生的事了……唉,这件事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咱们先喝酒,边喝边告诉你。

老虎眉头一皱,两眉正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川字。

他的眼神之中,除了焦灼之外,更多地充满了难言的困惑。

相信此刻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狙击手的瞄具里看得一清二楚。

我望了一眼老虎赶来的方向,黑魆魆的远山千峰壁立、乱树丛生,不知道藏着多少未知的凶险。

既然他坚持先去喝酒,我也只能由他。

回到营地,所有的队员已经解除了紧急戒备,四下散去,只有顾倾城与卫叔等在那里。

老虎对卫叔非常注意,不止一次地偷偷打量着他,一股无言的杀气正在两人之间弥漫着。

我带他进了我的帐篷,喝酒是小事,我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够让他变得那么困惑?一直到整箱的人头马洋酒搬上来,老虎才逐渐放松:风,你从哪里找了这些帮手来?那个老家伙看上去非常古怪,并且那小妞儿虽然满脸带笑,骨子里却充满了杀气。

唔,你跟他们在一起,实在是够糟糕的,苏伦小姐呢?她没来?他开了一瓶酒,絮絮叨叨地嘟囔着,嘴对嘴地喝了两大口,发出啧的一声长叹。

像他这种老江湖,目光如电,能够轻易地在瞬间识破别人的伪装。

我保持沉默,任他自说自话,以期尽快地拉回正题。

其实每一个饱经风霜的江湖人物都有自己的秘密,毕竟能在腥风血雨中屡次幸运地活下来,伤口多少、多深,只有自己知道。

风,如果我告诉你,好多天来,我一直被囚禁在一个透明空间里,做着每天周而复始的怪事,你信不信?他又仰面喝了几口,整瓶酒已经去掉一半。

我在玻璃杯里加了三颗冰块推给他:喂,人头马不加冰,比航空煤油还难喝,你忘了?冰镇过的酒会让人更容易变得清醒,今晚的夜还长,我不希望他几分钟就醉倒过去。

老虎顺从地在玻璃杯里倒满了酒,举在眼前,空茫无奈地自语着:好多天,我像冰块一样停留在那个空间里,半死半活,找不到一点解脱的方法。

我十几次想到过死,但又不清楚死在那样的地方,灵魂会不会仍旧升天堂、下地狱,所以只好生生忍着,直到刚才突然有机会跑掉。

更巧的是,在外面会第一个遇到你,是不是天意要我再回去救小心出来?冰块在褐色的酒液里不安地动荡着,像是不可捉摸的三只精灵。

老虎,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地乱说,没人能听明白。

我坦言相告,自己不想在云山雾罩的叙述里跟什么人打哑谜,只想在最短的时间里弄明白他和唐心到底遭遇了什么。

老虎抹了一把戟张的胡须,苦笑着问:风,可不可以给我一面镜子?镜子就在床头,我抓起来递给他。

这么多天,我为什么一点都没变呢?连胡子的长度都跟原来一样,谁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他用力揪住自己的胡须,手背皮肤与脸色同样苍白,只有长时间居住在不见阳光的地方才可能造成这种病态的颜色。

那个地方,时间是停滞不前的。

风,我进去之前与出来之后,身体的变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我确确实实被囚禁了很久——他举起手腕,一只银色的精工表正在踏踏实实地执行着自己的使命,秒针稳稳地跳动着。

我皱了皱眉,还是没有完全弄明白。

表、囚禁、胡子长度、一个神秘的空间,一切是怎么顺序联系在一起的?红小鬼仍在香甜地酣睡着,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果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旦睡过去,就算外面天塌地陷都与他无关。

老虎,请认真回答我三个问题,在沙漠盗经之后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来川藏边界?你被什么人囚禁到了什么地方?我直视着他,这个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英雄人物,似乎变得异常消沉了。

当然,我最该弄明白的,是《碧落黄泉经》现在什么人手里。

老虎仰起脖子,一口喝干了整杯酒,喀嚓喀嚓地嚼着冰块,爬满血丝的眼珠不断地来回转动,做出努力思索的样子:好吧,从日本人手里盗经时,我中了谷野埋伏下的机关暗器,脸颊上被剧毒的七星镖划了一道大口子,当时就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小心把我藏进沙丘里,宋九杀了营地里的那个植物人,改扮成我,丢在沙漠深处,与我们的遁逃路线恰好相反。

埃及人的军队追击能力非常强,幸好有你随队而来,没让躲在骆驼肚子里的我们露馅。

那次神秘的失踪,曾让铁娜大为光火,因为唐心是带着埃及总统的特使卢迦灿一起消失的,等于将总统的臂膀凭空斩断了一根。

卢迦灿呢?是不是也给宋九杀了?一旦知道植物人龙并非是老虎杀的,我猛地松了一口气。

老虎不是江湖上的滥杀无辜之辈,他每次杀人都有自己的充分理由,所以才能在东南亚江湖上建立起自己的鼎盛威望。

老虎愣了一下,抓起酒瓶,又倒了满满一杯。

老虎,别瞒我,朋友之间如果总是藏来藏去打哑谜就没意思了。

我看出了他的犹豫。

那……我能不能选择拒绝回答?老虎的表情严肃起来。

为什么?因为唐心?我追问。

卢迦灿进入大漠的时间很短暂,很少开口参与大事,所以我怀疑他是肩负着某种神秘任务而来的。

老虎无言地端起了酒杯,选择了默认。

好,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要来这里?是偶然还是必然?见到老虎的热情正在我胸膛里渐渐冷却。

老虎的回答流利了很多:小心说,光复蜀中唐门的秘密就在这片大山里,所以我们留宋九在开罗等消息,随即便赶了过来。

索性连第三个问题一起回答好了,小心看懂了《碧落黄泉经》里的内容,带着我穿过隧道、蛇阵、铁索桥,直接到达那座石屋前。

就在那块刻着‘天梯’二字的石碑前,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人骤然出现,几个回合之间,我们便被催眠,几秒钟内失去了知觉。

我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透明的圆柱形空间里,大约有十五米高,分为四层,中间有螺旋形的楼梯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