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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亚洲齿轮 第十章 受困与破阵

2025-03-30 06:26:44

那是毁灭的起点吗?我看到了火、死亡、蠕动的充溢、子宫里甜睡的婴儿,还看到海水不断地后退为陆地而后上涨为汪洋,直到全部视线里都充满了波光粼粼的大海,再没有一丝陆地的影子,我们的未来,是生活在一个水的世界里——萨罕喃喃地走向那面墙壁,双手触摸着那口井。

它通向哪里?我并没有受萨罕那种悲观情绪的影响。

无穷无尽,就像人类数学上的‘无穷循环’概念,由‘小到极点’至‘大到极点’,再回归‘小到极点’。

无所谓大小、长短、粗细,它只是一条通道,在这个星球上,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它是地球的血脉经络。

土裂汗大神的语气显得极为平淡,仿佛是一个医学专家,在描述着一个理智的专业命题。

明白了。

我叹了口气。

萨罕霍的回过头来:你明白了什么?风先生,把答案告诉我,告诉我——他的前额上出现了三道极深的皱纹,狠狠地刻进皮肉里,比三条刀疤更加醒目。

地脉一断,地球必死,就算不爆炸、不在宇宙里灰飞烟灭,对我们人类也不再有任何意义。

所以,爆炸是其次,人类毁灭才是最大的危机。

在我的观点里,假如人类不存在了,对宇宙的憧憬、遥想、探索都已经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存在与否都成了未知数。

你也错了,风,作为科技文明远远超越地球人的土星生物,我们关心的是整个宇宙的未来。

现在看来,假如有一种方法能挽救太阳系的其它行星,即使是以毁灭地球为代价,我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土裂汗大神一笑,轻弹着那面墙壁。

毁灭地球?我冷静地反问。

古人图穷而匕现,我知道土裂汗大神最终会暴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房间里出现了突然的冷场,只有那画面上的井一停不停地向下延伸着,一直通向未知的漆黑远方。

他微微颔首:你没有听错。

毁灭是绝对的,总有一天到来;存在是相对的,只能维系在时间这一脆弱坐标上。

风先生,在我看来,人类并不一定要依赖地球而生存,在主人的‘进化’过程中,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激情和快乐——萨罕转过身,不再愁眉苦脸,嘴角上浮现出神往之极的微笑,展开双臂,上下扑扇着,我能像鸟儿在天空中飞,像电脑机器一样博览群书而且过目不忘,可以远离疾病永生不死,可以消除所有爱憎怨恨的欲望……总之,‘进化’之后,我很快乐,比起从前沦陷在地球世界里的时光,我已经‘重生’了。

冷场仍在继续,土裂汗大神扬起了眉:风,地球人的理想其实很简单,譬如萨罕这样,只求高出于同类、傲立独行而已。

结果,我让他做到了,他快乐地活着,享受着土星科技带来的变化。

其实我知道你一点都不快乐,为什么不能放松自己,跳出三界俗世,上升到我们土星人的境界里来?我叹了口气,截止了一切无关紧要的话题:我只想找回苏伦,你能帮我吗?当苏伦还被困在水晶墙的彼端受苦,我不想在此时此刻谈论人类兴衰的大话题。

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一切都该等到苏伦脱困之后再来讨论。

地脉虽然神秘,但它已经存在了几亿年,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判定它生死的,而且这个所谓的判定结论,也不该有土星人来做。

土裂汗大神耸了耸肩膀:我做不到,至少目前来说,以飞行器日渐衰竭的能量,什么都做不了。

我换了一个方向继续问:告诉我,这些水晶墙是怎么出现的?难道是随着地球的形成同时存在的?或者那些奇怪的障碍就是‘亚洲齿轮’的一部分?土裂汗大神怔了怔,忽然满脸苦笑:风,这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就像地球人争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没有答案,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存在即是真理’的活生生例证。

我也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不去想,只去做,对不对?假如眼前存在一个难题,那么努力去解开它,作对了自然就是作对了的正确答案;做错了也就会得到做错了的答案。

行动之前,无法预见结局,土裂汗大神的回答就是这个意思。

对。

他皱着眉只回答了这一个字。

一个灰袍男人匆匆穿过长廊小跑进来,附在萨罕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萨罕脸色一变:主人,他们攻不破阿尔法布下的阵势,毒虫的来势仿佛无穷无尽,阵势的变化更是出乎计算机程式的运算范围。

我想咱们应该暂时退避,等待更好的机会。

他的脸上已经满是惭愧之色。

我猜得没错,阿尔法所布的天旋地转龙驭大阵埋伏着极其繁复的变化,他拥有的知识量属于鬼谷子奇门遁甲中的精华,而不是后世人所学习到的残破不全的部分。

以师长对学徒,自然稳操胜券。

土裂汗大神抱着胳膊踱了几步,沉吟着摇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能量储备舱连续发出底限报警。

如果不想永远坠入地脉深处,随地球一起毁灭的话,大家就得继续努力。

他身上的雄浑气势正在衰竭,处于这种生存或者毁灭的危急关头时,无论是哪个星球的人,恐怕无一例外会变得忧心忡忡。

龙树僧,告诉幽莲,采取‘自杀式攻击’,一定要撕开生门的口子。

有必要的话,可以发动能量爆破,一定要打开缺口。

现在,这是大家唯一的活路。

萨罕拍打着那灰袍男人的肩膀。

灰袍男人默默地转身,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龙树是泰国僧人里比较常见的别号,据我所知,泰国本土境内至少有十一位名为龙树的高僧,全部隐居在曼谷城外的佛骨塔里修行。

现在我怀疑眼前的这一个,或许就是隐居起来的高僧之一。

僧人闭关清修为的是解决自己人生的困惑,假如土星人能够轻而易举地帮他们答疑解惑,十有八九,他们会变为土裂汗大神的信徒,彻底放弃原来的信仰。

忽然之间,我很想试试土星人的异变过程到底是什么样的,竟然能让那么多横行天下的绝世高手为之倾倒?假如大哥遇见土裂汗大神,他们之间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灰袍男人的脚步声消失了,房间里重新静下来。

画面上那口井仍旧随着镜头的推近而疏忽变化着,多看几秒钟,人就被弄得目眩神迷起来,仿佛自己也跌进了井里,正滑向一个无底深渊里去。

我能帮你什么?这句话不必问,我也能猜到答案。

他们是想冲入阿尔法的世界里,为攫取亚洲齿轮做铺垫。

当然,到目前为止,阿尔法、土裂汗大神两方都无法突破障碍,进入山洞的那一端。

他笑了:帮我什么?你知道的,只是不愿意做而已。

我轻轻地点头:也许大家有共同的敌人,六臂怪物幻像魔。

假如咱们能够和解,就一定会消灭幻像魔,成为统一战线上的战友。

阿尔法禁锢住六臂怪物,但无法彻底将其消灭,始终是无法拆解的祸患,也就永远没办法进入封印之门。

他们都要借助来自亚洲齿轮的巨大地球能量,却暂时谁也没办法靠近它。

我当然愿意——我们当然愿意——他和萨罕长老急不可待的回答。

敌人存在一天,产生的变数就会呈几何倍数增加。

我希望世界上永远都不再有幻像魔,只有如此,埃及沙漠才会彻底平静下来,不再有风沙尘暴,人民安居乐业,国家与国家之间友好相处。

风,我想请你向阿尔法转达我的意见,开放那条防御通道,让我们的飞行器上去。

他的真诚溢于言表,略显焦灼地来回踱着步。

我知道,阿尔法必定有自己的想法,才会刻意地全力布阵,不给土星人突破地脉的机会。

战斗已经开始,就一定不会轻易结束。

风,你才是解开这个死结的唯一人选,否则,我真怕两败俱伤之后,被幻像魔控制了局面,后果就严重了。

土裂汗大神长叹,他按下开关,所有的影像都不见了,只剩下灰白色的墙壁。

仅仅几分钟后,又一个灰袍人狼狈不堪地飞奔进来:龙驭大阵开始反击了,幽莲等人暂时退入地脉,无法前进。

敌人正在使用‘天兵纸马术、五雷定心术’进攻,空院里的被十五种毒虫封锁得严严实实的,毒气遮天……萨罕脸色一变:怎么?这么说,对方的幻术能够一直杀入地脉里来?这可有点麻烦了!他向土裂汗大神合掌躬身,然后随着灰袍人迅速地离去了。

鬼谷子作为奇门遁甲术的宗师,曾传下很多匪夷所思的幻术,几乎每一项都令人心荡神驰,坠入迷雾。

我真怀疑——我真怀疑阿尔法就是鬼谷子本人或者是鬼谷子的师父也未可知,他的遁甲术非常厉害,而且背靠‘亚洲齿轮’的巨大能量源,更能发挥幻术中的精髓。

而且,他还拥有晶石的力量。

我跟土裂汗大神几乎同时开口,但最后,他变成了静静微笑的听众。

僵持下去,受到挫败的只能是土裂汗大神这一方,毕竟地脉以外的世界是阿尔法一手创建出来的,其中的阴阳进退、变化转折都储存在他脑子里,弹指之间,大阵就能自动生变。

必要的时候,只能以杀止杀?不择一切手段。

他冷笑起来。

那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但阿尔法有了唐清的毒虫相助,龙驭大阵几乎没有破绽可循。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在‘坠入地脉永遁黑暗’与‘杀出血路走向光明之间’,我会选择后者,你呢?他盯着我,犹如一只桀骜不驯的鹰凝视着黑暗中的世界。

你有把握吗?我冷静地提醒他,假如土星人的能量已经不足,冒死冲出去并不比待在黑暗里更有意义。

没有——风,我用一个大秘密换你的帮助可以吗?你带领萨罕他们破阵冲出洞口,事成之后,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好不好?我保证,那个问题是你最想知道的,而且为此已经追逐了很久。

房间里的光线黯淡下去,但他的眼睛却如两颗冉冉升起的星子,越来越明亮。

四周仍旧一片死寂,留在外面的人仿佛可以轻易地摒住呼吸一样,根本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响声,不知道苏伦在水晶墙的那边,会不会受齿轮飞转时的巨大噪音折磨?想到苏伦,我又有些走神了。

土裂汗大神的意图相当明显,他的交换条件更是古怪。

我苦苦寻找的是大哥杨天,现在又添了苏伦,但他能知道事实的真相?抑或是给我一条明确的线索?怎么样?他追问着。

我想了想,沉郁地摇摇头:不,我要找的,只怕没有人能给我答案。

手术刀做为江湖上一呼万应的高手,在大哥失踪后的十五年里,已经试过了所有方法,并且耗资逾两千万美金,却始终没有一条让人信得过的消息,所有努力付之东流。

我对消息两个字已经免疫,绝不会轻易相信。

呵呵,世事无绝对,地球人和土星人都信奉这句话。

风,本来想把这个秘密当作最值钱的杀手锏留到最后向你换取什么的,不过生死存亡之际,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大笑起来。

我仍然非常冷静,不想希望被挑动起来,又让更多的失望砸得头破血流:请说,不过咱们都很清楚,我要的你不一定能给,你要的我也没有把握完成,对不对?与唐心一起在楼顶观察天旋地转龙驭大阵时,我没有看到它的破绽,因为成群结队的毒虫填塞了大阵的任何一处生机,把固有的十四死门、九空门、一生门都变成了绝对意义上的死门。

除了以命搏虫,目前看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土裂汗大神皱起了眉:你能做到的,至少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更强大的力量。

在击杀幻像魔的影子时,你表现出来的气势和采用的思维方式,已经超越了地球人的界限。

现在你之所以仍旧滞留在地球上,或许是因为脑子里的桎梏还没有完全解脱开来——风,相信我,土星人是不说谎的,从来都不。

希望如此。

我不想解释更多。

我也希望如此,否则,毁灭就成了不可更改的定数。

知道吗?在没完成任务之前,我不想死,假如地球的‘大七数’毁灭劫难是即将真实发生的,我希望能看到它,并且及时地向土星传送出报告,因为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他惨笑着,但脸上仍然流露出无所畏惧的神情。

谁——他陡然向我身后叫了一声。

在能量差不多耗尽的时候,他与所有的地球人一样,毫无遁形变化、提前预知的能力,只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普通人。

由神到人,显然是个极其难以适应的过程。

两个花白胡子的灰袍人出现在门外的长廊里,其中一个出神地盯着我,两只手狠命地揪着下颌的长须。

他们的头发很古怪地盘在头顶,然后用一根亮银簪子别住,像是古装剧里走出来临时演员一样。

你是谁?另外一个很冷傲的灰袍人几乎是在用下巴指着我,不可一世地提问。

我是风,两位是谁?我猜他们是被萨罕长老说动要升天堂的江湖高手,只是年纪太老了,差不多要过八十了。

知道吗?很多年以前,用这句话来问我的,通常只能问一遍、说一句话而已,然后就会死在我的剑下。

不过,那么久了,我们的性情已经好了很多,不再随意杀人。

否则,这里的人这么少,岂不一夕之间就杀得干干净净了?他冷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竟然连一个缺失的都没有。

唉,师弟,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难道激动就能帮你脱困?就能帮你回凌烟阁去?过了那么久,这些话还没忘下?长须人轻声咳嗽起来,走过门口,一路向着走廊深处而去。

我见过你,小子!别装得不认识,那天我在凌烟阁上磨剑的时候,你从镜子前走过,还一直瞪着我看,对不对?嘿嘿,我在江湖上的绰号叫做‘火眼金睛流星一剑’,任何人物,只看一眼,十年不忘,懂吗?他的下巴倨傲地高挑着,根本不把我和土裂汗大神放在眼里。

师弟,来,走了——长须的人在叫。

冷傲的人嘿嘿一笑,眼睛里的寒光像两柄出鞘的尖刀,仿佛随时都会直搠过来。

我脑子里没有关于他的印象,更不记得自己曾到过什么凌烟阁,只是淡淡地一笑,不想招惹是非。

他向后退了一步,追向走廊深处,突然扭头问了一句:嘿,你上次问我,镜子里面能看到什么?现在我已经找到答案了,要不要听?我为之一怔:镜子?土裂汗大神低声叫起来:不要管他们,他们是疯子,两个无可救药的疯子,脑电波的跳跃频率比虎鲨还要紊乱,他们只是疯子。

想不想听?要听的话,拿那颗‘碧血夜光蟾’来换,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冷傲的人放肆地笑着,大踏步离去。

灰袍一动,展现出他腰带上悬着的十几柄长剑,叮叮当当地碰响着。

我再次愣怔起来:他怎么会知道我身上有‘碧血夜光蟾’?土裂汗大神欣喜地提高了声音:风,我就知道你有办法,‘碧血夜光蟾’呢?它能辟邪杀毒,是地球毒虫的克星,快拿给我,破阵而出有希望了,快给我——做为文明高度发达的外星生命竟然会为了在地球上生存下去,情绪如此失控,这可能是地球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

在全球各国的几万部科幻片里,外星人总是强大残暴、穷凶极恶的,能够把地球人玩弄于股掌之上,随意蹂躏。

真的该叫那些无知编剧们来跟土裂汗大神谈谈,或许他们在今后写任何文案的时候会更做得实事求是一点。

他们是谁?我避开土裂汗大神的问题。

我说过,是两个疯子,根本不是萨罕寻找到的‘异化’材质,而是突然之间出现在这里。

别管他们了,把‘碧血夜光蟾’拿出来,快啊,快啊——他又一次急不可待。

我忽然感觉到,这两个灰袍人的确看起来有些眼熟。

冷傲的人腰里挂着那么多长剑,而且从他的倨傲气魄里推测,这人一定是个练剑成癖、杀人成瘾的绝顶剑客。

当他冷冰冰地对着我大呼小叫时,整个人就如同一柄压在别人脖颈上的长剑一样寒气森森。

碧血夜光蟾在我身上,只是我对土裂汗大神的热切态度产生了极度的怀疑。

他那么想冲到地面上去,难道所图的仅仅是杀死六臂怪物幻像魔,为人类除害?同时,我想到一个更尖锐、更现实的问题——如果所有力量联手杀死幻像魔,破除封印之门的禁锢后,‘亚洲齿轮’最终归属于谁?这个问题不解决,恐怕阿尔法与土裂汗大神之间仍有一场恶战。

我想知道他们出现的详细过程,夜光蟾就在我身上,不必担心。

我希望土裂汗大神能冷静下来,把问题谈清楚再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风,给我——他暴躁起来,霍的向前一闪,右手抓向我的胸口。

他很聪明,因为夜光蟾就在我胸口的衣袋里,所以会略微鼓出一块,从外面看相当明显。

我嗖的一声后退,越过门口,后背抵在长廊的栏杆上,但他的身子更快,五指手型不变,如影随形地跟了过来。

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交手,但却是在完全不公平的状况下展开的,因为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土裂汗大神。

给我!他抓住了我的衣服,但我身子一缩一振,啪的一声,已经把他的手指弹开,不等他再次出手,我已经反手抓住了他的肘尖,发力一捏,应该足以让他半身酸麻,动弹不得。

他踉跄着退后,皱着眉托住自己的右臂:你——我早说过,土星人的身体里的生长基因与地球人完全相同,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能量,甚至不如一个地球上的无知武夫有用处。

风,把夜光蟾给我,我需要你的帮助,就像上次击败幻像魔的影子一样。

在灰袍的暗影里,他显得落寞而萧瑟,一如美人的迟暮。

第二部《亚洲齿轮》完,请看第三部《镜幻虚空》第三部 镜幻虚空 第一章 磨镜老人和磨剑客我会把夜光蟾给你,但我必须先得知道他们是谁?当他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暴躁时,我更觉得有必要把所有问题弄清楚才决定怎么做。

外面……有很多人,个个都是冷兵器时代的高手。

风,你懂我的意思吗?他垂下浓眉,不停地甩着右手,看来那种半身麻痹的滋味并不好受。

抢?我反问,忍不住露出笑容。

对,生死之间,我们不会有更多选择,只能采取最激进的手段,希望你能原谅。

他的态度渐渐强硬起来。

突然之间,有一环刀光闪过,他穿着的那件灰袍的胸口,已经出现了一个纵横交叉的十字。

那是我控制精密、游刃有余的一刀,令他眼睁睁地看着,却躲也躲不过。

我只想告诉他,任何人都不可能躲得开这一刀,除非他能从空气里蓦然消失,化为青烟轻风而去。

当逾距之刀又一次穿越空间距离,削中他又骤然缩回以后,他已经彻底放弃了继续威胁的路线:风,我们可以商量,再说,我有你需要的秘密,对不对?他的话又一次刺痛了我,因为到目前为止,没有哪个人的消息对搜寻大哥是有用的,我对此不抱太大希望。

说说看,但你不一定能打动我。

我转头望向两个灰袍人消失的地方。

你在寻找一个跟你本质相近的人,你们两个都有异于地球人,但表面看来却是完完全全的人类。

嗯,他曾无比接近过我——我早就说过,在沙漠里的时候,很多具有神奇灵力的地球人能听到我的非洲鼓声循迹而来。

他也来了,最近的一次,他只距离我不到五公里,眼看就能被我捕获,可惜却突然销声匿迹了。

你知道,一个人即使是死了,也会留下很多残余的能量痕迹,至少能证明自己曾经到过某个地方,但他的消失却是凭空产生的,不留一点余音。

风,在你出现的时候,我甚至以为你就是他,突然隐匿,又突然出现。

毫无疑问,你要找的人,就是他——我牵了牵嘴角,礼貌地对他做着回应。

你不相信?以为我在说谎?他睁大了眼睛,对我的冷漠反应很不满意。

我摇摇头:不,我相信你的话,但是没有地理坐标的话,就算只相隔五米,也形同两个世界,永远看不到他。

换个角度看,姑且不论土裂汗大神的感觉是否正确,手术刀是常年驻留在开罗的,他对沙漠里的草木景物非常熟悉,甚至了解满布金字塔的那片千里黄沙之中每一座沙丘、每一道沙垄、每一块绿洲。

假如大哥是消失在沙漠的,手术刀难道一点消息都收不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相信手术刀的卓越能力,当然,苏伦求学天下,师从冠南五郎大师,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他们兄妹做不到的事,整个非洲就没人能做到了。

土裂汗大神的话那么笼统,想在埃及沙漠里找个人出来,比大海捞针容易不了多少。

当然,只要让我的飞行器加满能量,地球上就没有什么事不能完成。

风,帮帮我,冲出地脉,世界就是你我的。

他终于露出了笑脸。

我要去找那两个人谈谈,龙驭大阵的变化总有穷尽之时,要幽莲他们下来吧,硬拼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再管土裂汗大神如何回答,径直走向幽深暗处。

他在我身后叫了一声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他非常明智,一旦发现有了另外的途径和平解决争端,当然不会再冒险进攻。

跟这样的人合作,的确是非常省心。

长廊很深,曲折向前,似乎三天三夜都走不到尽头。

假如这真的是在土星人的飞行器上,我看不出这种扁长的建筑物结构会有什么意义,与人类的航天器设计完全不同。

人生的际遇真是千奇百怪,原以为与土裂汗大神的沙漠一别,永远都不会再见面的,现在却真真实实地站在了同一只飞行器上。

假如他们的能量消耗殆尽,永远沉沦于黑暗的地脉里,将是一个多么痛苦的结局——永远地停滞在异星上,直到化为无声的飞尘碎片,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无比失败的。

突然之间,我对土星人飞行器的未来充满了叹息怜悯。

从另一方面看,阿尔法又何尝不是如此?航天归来,却发现自己的地球物是人非,而且同类人的外型都完全变了,他的结局又将是怎样的呢?你在找什么?有人无声地出现在黑暗里,只有一双眼睛冷森森地亮着,充满了极不友好的杀机。

通常,拥有那种眼神的,不是屠夫,就是杀手。

找你。

我停下来,缓缓地停靠在栏杆旁,看着那个冷傲的灰袍人慢慢踱出来。

在他身后的三十几步远处,有一面明晃晃的墙壁,散发着幽幽的银光。

找我?拿‘碧血夜光蟾’来交换答案?他不怀好意地笑着,令我隐隐感到不安。

嚓嚓、嚓嚓,他缓缓地弹着指甲,眼角余光不停地扫在我身上,充满了蔑视和贪婪。

你真的见过我?在哪里?什么时候?在一路走来时,我不断地在记忆里搜索凌烟阁这个地名,应该是在中国大陆的某个名胜古迹里出现过。

做为唐朝建国后歌功颂德的庙宇,凌烟阁三个字属于一个历史长河里辉煌灿烂的时刻,几百名大唐功臣的影像被描绘在上面,成了千秋万代的爱国者们最向往的地方。

我说过了,凌烟阁。

左临敕建大相国寺,右靠无敌大将军府,正对山河社稷庙,天下独一无二的凌烟阁,小子,别装傻了,这么久了,一闭眼就是你在镜子里盯着我看时的眼神,绝不会错,那就是你。

他得意地指向身后那堵银墙。

那原来是一面镜子,只不过不是水银玻璃镜,而是只在古代历史剧中才能看到的铜镜。

我走向那镜子,另一个长须人手里握着一团白布,正在仔仔细细地擦拭着铜镜,一丝不苟而且小心翼翼的。

四周没有太亮的光,我走近的时候,影影绰绰地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不记得多久没找过镜子了,好像从北海道起飞之后,就不再关心自己的形像,一心只想着苏伦这个人和这个名字。

镜子的尺寸大约有三米高,五米宽,这么大块的铜镜在古代非常少见,当时的铸造工艺是没法完成这种大手笔工艺品的。

它的边框上錾刻着完完全全的兽头花纹,全都被长须人擦得铮亮。

一面很完美的镜子,对吗?长须人轻咳着,直起腰长吁了一口气,伸手抚摸着那些花纹,西域匠师们的铸造工艺据说来自于烛龙灵山西王母的亲手点化,有巧夺天工之妙,这是中原铸镜师们永远无法企及的。

他的话深奥而怪异,我有些听不懂,也学着他的样子伸出手,铜镜寒意逼人,花纹的手感非常细腻,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精品级古董。

镜子是嵌在一面墙上的,覆盖了整个墙面,上下左右四边全都与石壁严丝合缝地契合着。

到现在为止,我仍然不能明白土裂汗大神的飞行器是由何种材料构成,上一次在沙漠里动用了世界上顶级的钻机,才能勉强打开一条通道,那种外表看起来与石壁无异的东西,或许就是某种不知名的高强度金属也未可知。

师兄,我说过,这小子就是咱们见过的那人,把他抓住拷打三天三夜,也就明白咱们究竟在哪里了,好不好?冷傲的人站在我身后四十五度角的方位,与长须人形成合围之势,封锁了我退出的所有路线。

他的恶意非常明显,但长须人一直在连连摇头:他?那么年轻,能懂什么?冷傲的人还想开口吆喝,却被长须人扬手阻止:傲白,你耽搁了虬髯客的复国大计,已经失信于天下,兀自在这里吆五喝六的找别人的晦气,又有什么用?还不退下去面壁思过?他脸上的悒郁一扫而空,陡然现出一种睥睨天下、执掌乾坤的霸气。

又不怪我!又不怪我——冷傲的人跺着脚,腰间的长剑也开始叮叮当当乱响,我们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秦王出现,对对对,我不该开那扇门,不该摸这面镜子,都怪我不好,但我怎么知道是这个结果?师父传授给咱们的记忆,本来分得清清楚楚的,我磨剑,你磨镜,天下没有人比你更懂得镜子的奥秘,不是吗?现在问题出在镜子上,你又怪我骂我?我向侧面闪开两步,因为已经感觉到了他眼中流露出来的磅礴杀气。

我是说,咱们耽搁了虬髯客的大事,个人生死荣辱事小,就算一起死了,能赔得起他的损失吗?长须人的胡子直飞起来,脸也开始涨红。

好好好,大事大事,我先杀了这小子,再来跟你理论——他拔剑的姿势又飘又快,身子一侧,一道剑光便飞到了我的咽喉。

如果不是早有预感,我几乎就要伤在他的剑下,剑光一起,我的身子倒退五步,等他再移步追击上来时,我俯身直进,霍的冲到他的胸前,一掌砍在他的肋下。

高手过招,须臾必争,他实在是太轻敌了,才会被我攻了个错不及防。

我只用了七分力气,他已经嗷的一声怪叫起来,身子侧翻,左手一抄,十几道寒光闪闪的长剑凌厉无比的刺过来,每一柄剑所用的招数都不相同,并且巧妙地布成一个半圆形的立体剑阵。

高手出剑时,内力灌注在剑锋上,总会无可避免地发出嘶嘶嘶嘶的啸风之声,但他的剑上,却一点声音都不带,只有浸人肌肤的寒意。

假如不动用逾距之刀,我根本破不了他的剑术,一闪念之间,急促地仰身后退,连续几个贴地翻滚,姿势狼狈之极。

在没搞清这两人的古怪身世之前,我不愿意让战斗持续升级。

住手,傲白住手!长须人叫起来。

剑光一收,冷傲的人急躁地大叫:喂,小子,躲什么?不敢放手过来吗?哼哼,傲白,这位年轻人还留着非常厉害的杀招,只怕一旦反攻,你根本抵挡不住,当场就要挂彩。

我说过你多少次了,要想做大事,必须得谦忍沉着,就像虬髯客一样,为了博取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他甘心在海外仙岛潜心修练四十年,武功、计谋、财富、人脉全部水到渠成后,才返回中原。

如果不是我们出了意外——他反复地提到虬髯客这个名字,让我感到非常诧异。

中国历史上只有一个虬髯客,那就是与大唐游侠李靖、巾帼豪侠红拂女并称为风尘三侠的虬髯客,已经在中国历史上彪炳为世间第一奇男子,是侠客中的典范,更是老虎崇拜的偶像。

冷傲的人陡然撒手弃剑,叮叮当当十几声响过后,所有的长剑都被他以内力震断,凌乱地跌在地上。

师兄,这件事不能怪我们,虬髯客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红拂女也是豪气干云的女中大侠,他们一定能够体谅咱们,而且,被困在这里之后,我几乎天天都在反思,为什么会钻进这面镜子里来,跟这些怪模怪样的家伙们关在一起。

师兄,你每天对着镜子参悟,到底什么时候能有个结果?早听我的,不如敲碎镜子看看,或许一眨眼就回凌烟阁去了,是不是?他搓着双手哈哈大笑,仿佛在为自己的好主意而自鸣得意。

我小心谨慎地试探着问:磨镜老人司徒求是?‘磨剑客’雷傲白?冷傲的人嗖的转身,凌空一抓,一股巨大的吸力冲过来,我身不由己地踉跄前冲,肩头被他抓了个正着。

哈哈……你……你认识我们……终于找到一个认识咱们的了,师兄你看,我说见过这小子的,你还不信,看看,他也认识咱们……哈哈哈哈,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他的五指猛力收紧,我在极度惊愕之下,竟然也忘记了挣脱,只是怔忡地盯着长须人的脸,脑子里不停地轰响着——他们是唐朝人?两个唐朝人?萨罕早就说过,土星人的异化过程存在了很多年,在那些甘心进入异化之途的高手里面,包括了不同年代、不同身份的人,几乎每一个名字都够写一本名人传记。

我见过土星人、见过阿尔法,所以不会为见到古代人而惊诧莫名,现在,我之所以感到激动,是因为司徒求是与雷傲白这两个名字,曾在手术刀的资料库里出现过。

这两人的资料收录于资料库的镜中人那个类别,里面长长短短几千个案例,都是与镜子、失踪有关的。

司徒求是以磨镜成名,曾是隋唐时期最著名的宫廷御用磨镜师,据说后宫佳丽都以拥有他磨过的镜子而引以为傲,任何人想要彻底照出自己的美丽全貌,非司徒求是新磨的镜子莫属。

雷傲白则是隋朝末年第一杀手,曾任隋炀帝驾前御用杀手,当时天下十八家反王、七十二路诸侯、一百零八道烽烟纷纷扯旗造反,其后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大人物是死在他剑下。

在那个冷兵器格杀的年代,正是像他们师兄弟那样的高手纵横快意的大好时机,可惜,这两个人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传说中有人见过他们最后一面,就在大唐国都长安城的凌烟阁上。

小道消息说,他们是进入了凌烟阁侧面的洗镜楼之后消失的。

在那座银色小楼里,收藏着历代君王、藩王、文臣、武将们随身携带过的铜镜,是一个经常闹鬼、闹狐的是非之地。

你认识我们?司徒求是并没有过于激动。

我只能点头:对,我读到过两位的辉煌事迹,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你也是穿过镜子到这里的?或者,你也是活在镜子里的人?他继续冷静地追问,只有涵养足够深厚的人,才会经年累月动手磨镜,把自己禁锢在寂寞的大好岁月里。

我摇摇头:不是,这不是镜子里的世界,而是真实存在的。

现在不是所谓的什么‘大唐盛世’,而是唐朝之后的很多年里,又创建出来的一个朝代,叫做——正因为无法向两个古代人说明二零零七年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年代,所以我刹那间哑口无言。

古代人进入现代这个题材,在无数编剧和小说家笔下早已有之,而且是多不胜数,我简单地清理了一下思路,准备继续向他们解释下去,但司徒求是举手制止了我:小兄弟,不必说了,我们知道这是在公元二零零七年,一个发展神速、日新月异的世界,而且熟知这个年代的所有规则。

所以,请不要费神解释了。

我更加惊愕:这就好,这就好了。

既然他们了解现在这个社会,也真的是省了我很多心思。

唯一不解的是,我们能进入这里,为什么不能穿越回去,重新进入镜子的另一面?小兄弟,既然你见识不凡,请试着替我们解答一下这个问题可以吗?司徒求是说话时,雷傲白一直闭着嘴静听,此刻也把目光转移到我脸上来。

我望向镜子,三个人的影子明明白白地显现在上面,只不过一个是现代人,两个是唐朝人,看起来异常古怪。

如果这两个人真的是从镜子里走出来的,那么我会不会也能进入里面的世界?我伸出食指,轻轻地点在镜面上。

镜子里的我也伸着手,我们的食指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镜子,真的是世间最神奇的东西,记得当年师父教我磨镜,第一面铜镜磨完后,自己看着镜子里的人,竟然三日三夜不能入睡,仿佛那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不过是被禁锢在里面,不得相见而已。

司徒求是低声叹息着,又一次举起手里的布,缓慢拂拭着早就一尘不染的镜面。

刹那之间,我感觉到了镜中人手上的温度,脑子里也瞬间迷乱起来:他也是有温度的?他是真实存在的吗?我看着他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在静静地看着我?当我牵动嘴角的时候,镜子里的我嘴角也有了微微的笑意。

从苏伦失踪开始,我感觉自己好像突然老了十岁,思想快速成熟的同时,心境也一日三变地衰老。

只有顾倾城到达营地之后的日子,我的心情才偶尔放松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年轻和活力。

此刻,镜子里映出的我冷静沉着之极,几乎是处于一种冷酷淡然的境界。

即使是在微笑的时候,也矜持而沉郁,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愁。

这是我吗?我忽然对镜中人感到一丝陌生。

对于自己在镜子里的形像,最后的清晰记忆是在进入沙漠之前住过的开罗那家豪华酒店里。

那时候,我仿佛浑身都充满年轻的不安、抑制不住的青春活力,面对的是广阔的大好未来、美好前途。

现在则不同了,从揭开土裂汗金字塔秘密开始,肩膀上承受着的是更多的得失痛苦。

镜子里的我笑了,带着愁郁的笑,笑得并不轻松。

喂,醒醒,你醒醒——雷傲白重重地拍了我一掌,肩头隐隐作痛。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刚刚沉浸在忧伤里的几分钟,仿如一场午间小憩时的轻梦,倏忽已经飞走。

你在想什么?千万不要藏私,参悟到什么秘密后一个人独享!哼哼,我的剑折了,折剑同样能杀敌三千,你信不信?雷傲白沉不住气了。

你看到了什么?感悟了什么?司徒求是低声问,挥布擦去了我的食指留在镜面上的浅痕。

没什么。

我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抱歉。

现代人每天无数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如果每一次回眸都沉思几分钟、十几分种的话,就没时间努力去做其它事了。

而且,我又不是时时刻刻注意保持自己形像的女孩子,就像关宝铃那样,每天几百次对着镜子——啊的一声,我脑子里飞速掠过一件事,忍不住大叫起来,但旋即举手捂住自己的嘴,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那件事在从前看来非常非常诡异,无法用常理去推论,但到了今天,站在墨镜老人的铜镜前面,却一下子找到了症结所在。

什么?司徒求是眼睛里也飞起了两道寒光。

哈哈,你这小子,明明心里有鬼——雷傲白的大手倏的卡在我喉咙上,牙缝里迸出两个字,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