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7-29 14:00:34 本章字数:46144黎阳监狱,白天。
监狱亲情会餐厅里,几十张餐桌上坐满了会餐的罪犯与家属。
任重和于舒舒坐在其中的一桌上,桌上摆了十几个菜。
任重低头津津有味吃着,很香甜。
于舒舒看着他吃,很满足。
任重把一只虾塞进了嘴里,抬头看她:你吃啊?买了这么多只能用肚子往回带,好歹你也帮着消灭点,来你吃这个。
一盘大虾放在于舒舒的手边。
于舒舒拿着筷子却不夹菜,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低声说:十八年。
任重低头吃着,边吃边说:为难了吧?于舒舒无言。
任重抬头:我昨天刚知道十八年,今天你就来了,看来你费了不少心思,知道的也不少啊!于舒舒四处望了望,低声说:减刑材料呈报到科室还能减下来一年,我现在正在走监狱和法院,最终减成十六年不成问题。
任重笑容满面,轻声道:停下来。
于舒舒不明所以:停下来什么?任重:把要走还没走的停下来,把走过的能弯回来的弯回来。
于舒舒:什么意思?任重:顺其自然。
于舒舒截然道:不行!我这次不惜代价。
任重笑:又犯犟是不?于舒舒生气地嘟起嘴:这次就犟!任重沉吟了一下,笑容里增加了不少温柔的成分:舒舒,别说十六年,就是十三年十二年你等得行吗?于舒舒:等不行!她干脆利落地说,就是等不行才要全力以赴。
任重:错了,时机错了!他说得很缓慢,但对于舒舒有着强烈的冲击力,时机一错就全错了!于舒舒一怔:时机错了?同时,汪尚中的家里,汪尚中、韩式、汪妍正在吃饭。
汪妍把一个鱼头放进韩式盛米饭的碗里:老韩,这个给你,吃鱼头补脑子。
韩式装作生气:你是说我的脑子不够用是吧?汪妍:连个女朋友也看不住,够不够用还用得着我说吗?韩式往嘴里送饭的筷子立显沉重,表情复杂。
汪尚中瞪了汪妍一眼嗔道:闭嘴吃饭!汪妍伸伸舌头,低头吃饭。
汪尚中对韩式:听说这次减刑你们监区讨论得很热烈呀!有没有什么异常啊?韩式望着他:昨天的事,你这么快就知道了?汪尚中感慨地叹口气:现在的事有什么能保密呢?韩式:是有一些不同意见,主要集中在许光是适用减刑或是假释的问题上。
汪尚中:他只是浮在表面上的一个焦点,关键是任重。
韩式:任重的减刑也有些插曲,不过这不是噪音,是正常的争论。
汪尚中意味深长地笑笑,低头吃饭。
韩式从他的笑里品出了内容,问:汪监认为有什么问题吗?汪尚中停下筷子:我是在想,你们监区不是噪音的争论怎么到了管教四科室倒成了噪音?韩式:科室会有什么事,任重减刑十八年应该说是合理的。
汪尚中:不是十八年,是十六年的争议。
韩式蹭地就站了起来,他发现汪妍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意识到这是正在吃饭,又坐下来,问:科室有什么权利和理由更改监区的呈报意见?汪尚中:狱政、生活二科的建议;侦察,教育二科反对,二比二平手,不是和局是僵局!韩式沉思着:莫非……汪尚中不让他推理下去:我想明天管教四科室会把任重的减刑推上党委会,如果不出意料,党委会的讨论也会很热烈。
韩式凝重地点头:他该出手了……汪妍不耐烦:什么出手收手的?这儿不是你们监狱!哎,老韩,问个问题,丫丫她爸爸减刑了吗?韩式:没有……他的脸上带着忧虑之色,他的情况越来越差,一年来多次殴打他人,脾气暴躁,改造表现极差。
汪妍很失望:是这样啊?汪尚中插话说:丫头,你能不能让丫丫给她爸爸多写信,这样能极大的安慰他啊!汪妍:能呀,爸,我有个想法,等放了暑假我把丫丫接来几天,让她见见她爸爸,这样对他们两个都好。
汪尚中点头:好主意!同时,会餐厅里任重和于舒舒交谈着。
任重对于舒舒解释:时机错了,我现在是注目的焦点,办什么事都是事倍功半,现在显山露水只能成为众矢之的,就算办成了后边的一段路也会障碍重重。
所以,停下来,必须停下来!于舒舒:我不懂。
任重:你见过秋天的兔子吗?于舒舒笑:我吃过!任重却很郑重:颜色,枯黄的颜色,和枯草一样的颜色!只有这样它才能躲过鹰的捕捉和猎人的枪口。
现在我就是秋天的一只兔子,无数只眼睛等着我跳出来,我惟一能做的就是变个颜色潜伏,等敌人转移了视线或者枯草长高变青的时候才能安全下来。
于舒舒有些懂了,是似懂非懂: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任重:两年,最多不超过三年。
于舒舒:那就停下来?任重:步子停下来,路子留着!他想了想又问:走的谁的路子曹老三知道吗?于舒舒:他不知道,我传达了你的意思后他就不再插手。
不过……她欲言又止。
任重无声地看着她。
于舒舒:不过,这两年他网罗了不少人。
任重一笑:是吗?好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他!5黎阳监狱,白天。
七监区第六监室,任重会餐回来时,监室里的人正陆续出去洗涮,屋里只剩下许光和另外两个人。
许光见任重进来迎了上去:重哥,谁来了?他脸上堆着笑,但笑得很不自然。
任重没有回答径直走到铺位上坐下来,审视着许光。
许光被他看得愈发不自然,憨笑。
任重轻轻叹口气,转过头去。
许光凑过来:重哥,我假释不了无所谓,六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剩下的尾巴。
任重脸色一寒:谁告诉你假释不了?你一个大男人为这点事六神无主,你告诉我除了每天疑神疑鬼外你还能干点什么?他起身脱下短袖的囚服,拿上洗涮用具扔下一脸委屈的许光径直走进洗盥室。
洗盥室里他把头凑近水管下冲水,等洗盥室里的人都散去了,许光讪讪地凑过来:重哥……你看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无所谓……任重关掉水龙头,缓缓地抬起头来,突然抬手给了许光一个耳光,接着反手又是一下,一把把他扯到镜子前,用力把他的头摁得抵住镜面:你看看,看看你这个熊样,六年的牢把你坐成了一个哭丧脸,你除了哭丧还会干什么呀?许光被他一连串的粗暴动作弄得不知所措,半天才嗫嚅着说:有话……就说,别别别动手……任重:动手?他苦笑了一下,就你这样出去后还用得着人动手吗?你自己就废了!你每天都在想什么?不想想出去该怎么样,还老想着出去干什么呀?出去当饭桶啊?我告诉你我今天会餐没提你的事,因为我知道不用提,我任重说过的话没有重复的习惯!不过有点事想告诉你,你妹妹吸毒,这就是你出去后要面对的现实,现实很残酷,多想想吧!他拍了拍许光的脸,端上脸盆扬长而去。
许光站在洗盥室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同时,七监区的谈话室内,韩式问主动要求谈话的鹦鹉舌:火急火燎的要求谈话,有什么事?鹦鹉舌: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请示一下,我想和北京的朋友通个话你说行吗?韩式问:中南海的那个朋友是吧?鹦鹉舌连连点头:是是,就是老×!韩式紧盯着他的眼睛:行啊!这是你的自由,要不我现在就领你去拨亲情电话?鹦鹉舌显然没想到韩式能这么快的答应,明显地一怔,吞吞吐吐道:啊,不急,你得让我想好了和他说些什么吧!他肯定要问我减刑了没有啊之类的,老×这人呐管着全国的政法工作,这里边的事他门清……说到这儿他像猛然想起了什么,问,哎,对了,监区长这次减刑该有我了吧?怎么听说没有我的名字?韩式笑了:刘亦然,你每天给其他人的消息十有八九是假的,自己的消息倒挺准。
鹦鹉舌:哪儿呀,别听他们瞎说,我这嘴可严着呢,别人的事我人不掺乎。
韩式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利逼人,缓缓道:也对,你自己的事倒做得满地道的!鹦鹉舌听出韩式语气不善,不安地问:监区长,你……韩式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封信,在他的眼前晃悠着:前两天我收到了一名罪犯的家信,读后很感慨,我觉得对所有服刑人员都很有教育意义,正琢磨着是不是让大家共同学习学习,现在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鹦鹉舌慌了神,说话的声音也在发颤:我的……信?韩式盯住他:刘亦然,你害怕别人知道,说明你还有羞耻心。
我实话告诉你,为了能转变你对改造的认识,一年来我就一直和你的家人通信,终于让你的妈妈讲出了真相,我也了解了你家以及你以前的情况。
以前的咱们不说了,说说你进来以后的事吧!一年前你爸爸接到你私自发走的信件,那时他的肿瘤已经恶化,但老人还是从保定赶到了北京,给你花了几千块钱买了你指定要的东西,并在邮件的落款上写上你要求写的地址和名字……鹦鹉舌低下头去。
韩式:老人是一个一生从不曾作假的人,他为这次的作假一直很内疚,直到去世还是放不下,他临去的时候叮嘱老伴让她给监狱写信说明情况,并向监狱致一个罪犯家属的歉意,这是他留下的惟一的遗言!鹦鹉舌的泪水终于流出了眼眶。
韩式又打开抽屉取出一块黑纱,对鹦鹉舌:我给你准备了一块黑纱,一直等到了今天,我觉得戴上它你会明白忏悔的意义。
他把黑纱端正地放在桌上,把自己的警帽托在手上,说:作为一名监狱警察,我向一位可敬的老人致以敬意,对他的去世表示哀悼!他面对黑纱垂下头去。
鹦鹉舌抱头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