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025-03-30 06:27:10

1睁开双眼,时间已近中午。

昨晚睡得太迟,不知不觉中睡过了头--。

阿嘉莎看看表,匆匆起身。

但是竖耳倾听,其它人似乎没有动静。

再度裹起毛毯,懒洋洋地趴在床上。

昨晚上床时,已经过了半夜三点。

除了卡和凡斯先回房外,大伙儿都差不多。

虽然是旅行之中,也不好意思独独自己迟睡不起--阿嘉莎知道自己并不是最后一个起床,便放心地拿起小几上的香烟。

她的血压一向偏低,早上需要足足一个钟头,身体各部位才会完全清醒。

可是--,阿嘉莎思忖着。

(欧璐芝也还没起床吗?)不管睡得多晚,她很少这么晚起。

是不舒服呢?还是起床后见没人出来,又回房去了?或者……。

淡紫色的烟冉冉升起。

阿嘉莎喜欢抽烟,但从不在人前表现。

第二根才吸了几口,撑起尚未完全清醒的身子,阿嘉莎勉强下床。

黑罩衫上套了件棕灰色背心裙,走到穿衣镜前。

确定自己穿戴整齐后,拿着洗脸用具和化妆包走出房间。

虽然已近正午时分,空荡荡的十角形大厅仍旧阴暗,唯有中央桌子微微泛着白光。

由天窗仰望天空,依然是昨天的晦暗色调--。

阿嘉莎快步走到盥洗室,迅速地洗了脸化好妆。

然后回到大厅,打算收拾散乱桌上的杯皿,以及满是烟蒂的烟灰缸。

--这时,有个红色的东西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是什么?)心中的疑惑,脚下的行动,还有突然涌上的念头,三者几乎同时产生。

倏地,她的脸色转为苍白。

果然是--心中所想的东西,赫然出现在原色木门上。

[第一个被害者]彷佛感到某处有个声响,下一刹那,阿嘉莎不顾一切地尖声喊叫。

阿嘉莎背后的门打开,首先冲出的是卡。

衣着整齐,看样子早巳起床。

他望了一眼愣在那儿的阿嘉莎,然后注意到她凝视的东西。

『谁的房间?』卡进出怒骂似的声音。

阿嘉莎一时无法作答,因为白底红字的塑胶板贴在门上,盖住了名牌。

围成十角形的门陆续打开,其它人也跑了出来。

『是谁的房间?阿嘉莎!』卡叉间了一次。

『--欧……,璐芝的……』『什么?』猛然弹起似的,爱伦坡奔向门口。

仍是一身睡衣,尚未梳理的头发蓬乱着。

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开了。

房裹一片阴暗,窗缝中射入的几道光线,仿佛利刀般割裂着黑暗。

『欧璐芝?』爱伦坡颤着声音叫道。

『欧璐芝……』微微的光线照入,靠墙的床上--她静静地躺着。

毛毯好端端地盖到胸前,脸上覆着她的蓝色毛衣……。

『欧璐芝!』咆哮似的叫了一声,爱伦坡跃入房中。

然而,卧在床上的身体毫无反应。

『你怎么了--欧璐芝……』爱伦坡伸出沉重无力的手,掀开盖在她脸上的毛衣,宽阔的肩膀立即颤抖起来。

随后跟来僵立门口的五个人,也想涌入房中看个究竟。

『别进来。

』爱伦坡哀求似的阻止大家。

『求求你们--别看她的脸。

』爱伦坡触电般的声音,使得五人再度呆立原地。

爱伦坡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再度轻轻揭起毛衣--开始检查她已不再动、也不再胆怯的身体。

一会儿,爱伦坡把毛衣盖回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仰头向着天花板吐出呻吟般的长叹。

『出去吧!各位。

』爱伦坡回头向五人说道。

『这是现场,最好上锁。

--钥匙呢……』『在这里。

』不知何时走进来的艾勒里看着窗口小几,拿起钥匙『窗户也没拴,怎么处理?』『拴上就好了。

--走吧!艾勒里。

』『爱伦坡,欧璐芝是……』凡斯问道。

爱伦坡握紧艾勒里交给他的钥匙,压低了声音回答。

『死了。

--被勒死的。

』阿嘉莎轻轻叫了一声。

『我不信!』『是真的,阿嘉莎。

』『怎么会……。

爱伦坡,我想--看看欧璐芝。

』『这--不行。

』爱伦坡闭上眼睛,痛苦地摇头。

『欧璐芝是被助死的,阿嘉莎。

求求你,不要看。

虽然已经死了,她还是个年轻的女郎。

』阿嘉莎立刻了解爱伦坡话里的意思--勒毙的尸体死状凄惨。

她点点头,依言离开房间。

爱伦坡手握门把,正想关门时--有人推开他的胸,横在面前。

『为什么急着把我们赶出去?』是卡。

他翻眼瞪着爱伦坡的脸,强扮讨好的笑容。

『我们都是研究命案的专家,不是吗?为了找出谋杀欧璐芝的凶手,应该详细检查现场和尸体。

』『混帐!』爱伦坡变了脸色,全身颤抖地叱骂。

『你打算拿伙伴的死做为消遣?我们应该报警!』『简直说梦话,警察什么时侯来?怎么报警?记得那些塑胶板吧?等到警察来到这里,恐怕除了「杀人凶手」和「侦探乙」外,全都死光了。

』爱伦坡不予理会,想用力关上门。

可是卡强壮的手臂压住他,门始终关不上。

『仔细想想,爱伦坡。

难道你能若无其事吗?也许下一个被杀的就是你。

』『放手,卡。

』『或者,你有自信不会被杀?有这种自信的,应该只有凶手一个人。

』『什么?』『被我说中了?』『你这家伙!』『够了,你们两个!』爱伦坡作势欲扑,卡则一脸戒备的神色。

凡斯见情况不对,连忙飞跑过去抓住卡的手臂拖到门外。

『你干什么!』卡胀红了脸叫道。

这当儿,爱伦坡乘机关门上锁。

『别闹了,卡。

』艾勒里不知何时已从厨房抽屉里,拿来剩下的六块塑胶板,开口说道。

『很遗憾,爱伦坡是对的。

』2『真无聊,大概是谁的恶作剧吧?这不是真的……』『陆路?』『已经出了人命,不是开玩笑。

不,一定是个恶梦。

到底出了什么差错……』『陆路!别说了!』听到阿嘉莎尖锐的声吾,陆路肩头微震,缓缓抬起头,他轻轻说声抱歉,再度沉默地低头--。

六人围着大厅桌子坐下。

没有人正视彼此的脸,直到昨夜始终俯首垂目的短发女郎不再出席,空荡荡的座椅格外刺眼。

『谁杀了欧璐芝?』阿嘉莎玫瑰红的嘴唇咒诅似的吐出这句话,声音回荡在微暗的空间中。

『谁会说是我杀的?』艾勒里这么答道。

『可是--凶手不就在这儿吗?我们六个人当中……谁杀了欧璐芝?不要再装蒜了。

』『如果这样就承认,谁会去杀人?』『可是,艾勒里……』『我知道,阿嘉莎。

我知道--』艾勒里以拳头轻敲桌面。

『这样查不出谁是凶手。

--爱伦坡,先发表你所知道的事实如何?』爱伦坡犹豫了一下,然后紧闭厚唇点点头。

『刚刚说过,她--欧璐芝是被勒死的。

脖子上缠着一般常见的尼龙绳,下面有清晰的勒痕,毫无疑问是他杀。

』『有没有抵抗的迹象?』『没有。

大概是睡觉时遭到攻击,或者突然遭到攻击。

由于头部没有被殴打的痕迹,出事前并未昏倒。

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什么?』『刚才没看见吗?凶手好像整理过尸体,让她仰卧床上,拉好被子,又在睑部盖上毛衣……。

可以解释为凶手的良心发现,问题是--欧璐芝的尸体没有左手--』『什么?』『那是什么意思?爱伦坡。

』『她的左手被切掉了。

』爱伦坡缓缓环视骚动的众人,然后把自己的双掌朝上搁在桌面。

他的手指沾着一点血迹,颜色已经发黑。

『凶手好像使用普通刀子或菜刀,也可能是大型刀刃,切的时候应该很辛苦,切面并不整齐。

』『当然是死后才切的吧?』艾勒里问。

『不能确定,不过应该没错。

倘若心脏跳动时切,不会只流这一点血。

』『房裹有没有发现可疑的刀刃?』『据我所见,刀子和手都不见了。

』『凶手拿走了--』艾勒里细长而富弹性的手指交叉着,喃喃自问。

『凶手为何这么做?』『他疯了!』阿嘉莎提高了嗓门。

艾勒里轻哼一声,说道:『凶手一定是个偏好恶作剧的家伙,这是模仿,凶手在模仿去年岛上发生的命案。

』『啊……』『蓝屋四尸命案--被害人之一中村和枝也是死于勒杀,左手腕被切下来。

』『可是,艾勒里,这是为什么……』『你是指模仿的意图吗?』艾勒里耸耸肩膀。

『现在继续讨论--爱伦坡,你能推定死亡时间?』『有轻微尸斑,探脉时发现尸身已开始僵硬。

由于紧握的右手指极易掰开,僵硬程度还未到关节部分。

综合上述状况以及血液的凝固状态,可推断为--死后四小时至五小时。

死亡时间约在今晨七点到八点左右,缓冲时间则在六点至九点之间--。

不过,这是外行人的意见,只能供作参考。

』『我们相信你。

』卡咧着猿猴般不整齐的牙笑道。

『因为你是大医院的继承人,又是K大医学院高材生。

当然,那是假设阁下不是凶手的情况而言。

』爱伦坡缄默着,不看卡一眼。

『谁能提出自己今晨六点到九点的不在场证明?』艾勒里问大家。

『有谁注意到什么和命案有关的事?』没有人回答。

『那么--有人想到动机吗?』陆路、凡斯和阿嘉莎不约而同地瞥向卡。

『我明白了。

』艾勒里的声调带着决断力。

『看来只有卡一个人喽!不过,这是假设凶手所持为一般性动机的情况。

』『什么?你们以为我……』『你不是被欧璐芝甩掉的吗?』卡无言以对,咬着唇几乎渗出血来。

『可是,爱伦坡,如果卡是凶手,可能把尸体弄整齐吗?』混杂着嘲笑意味,阿嘉莎放言。

『卡不是那种人。

』3『可恶!』坐在岩石上,卡瞪着浮现眼前的猫岛吐了口口水。

他狠狠拔扯手边的杂草,不在乎弄脏了手。

『真可恶……』愤懑地骂个不停,顺手把扯下的草叶掷向海中。

(那些家伙平常各做各的,现在偏偏联手攻击我。

还有爱伦坡那小子,满口漂亮的话……)其实,当时想调查欧璐芝尸体和陈尸现场的不止我一个,卡暗忖着。

尤其是艾勒里,不也打算亲自调查一下吗?陆路和凡斯也一样。

结果,任由爱伦坡一人……。

难道大家不知道其中的危险性?眼底的波浪拍击着岩石,发出令人气闷的声响。

再度向地面啐了口口水,他不甘心地捶打膝头。

(都是欧璐芝的错。

我被她甩了?哼!只不过一时无聊,和她多说了几句话,她倒拽起来了……。

莫名其妙!她以为我是谁--哈,我会为那种事杀人吗……)愤怒与屈辱笼罩全身,卡凝视前方的风景。

『没错,看样子不会有船经过--。

就算砍树造筏,也没工具。

何况那种小木筏,到得了陆地对岸吗……。

来根烟?凡斯。

』为了找出连络本土的方法,卡以外的五人分成两组探索全岛。

这裹是爱伦坡、凡斯、阿嘉莎三个人,正从岛的南岸向东岸探查。

给了凡斯一根烟后自己也叼上一根,爱伦坡满脸沈痛地交叉双手。

『最后只好生火引人注意了。

』『这样有用吗?』凡斯边点烟,边仰头观察天色。

『云层分布不大对劲,今晚可能会下雨。

』『真糟糕。

--为什么事先没想到发生紧急情况时的连络方法?』『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凡斯垂下肩头。

『热终于退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从刚刚到现在,一艘渔船也没有。

』阿嘉莎含着悲戚的声调说道。

阴暗的天空下,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广阔的海显得异常沉重--。

『别泄气,应该会有船经过这附近。

也许派人守望比较妥当,两人一组,三组轮流。

』『我不要!爱伦坡!』阿嘉莎歇斯底里地叫着。

『我不要和可能是凶手的人单独相处,别开玩笑!』『那么,三个人一组……』『大家一起来也可以,凡斯。

如果有船通过,应该是出入港口的时候--大概在傍晚到黎明左右。

』『那倒不一定。

『试试看,不过我想船发现我们的可能性很小。

送我们来的渔夫老爹说过,这里的渔场在更南方,很少有船接近岛屿。

』『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晓得有没有可以当做柴火的东西?』『也是个问题。

』爱伦坡回头看看背后的树林。

『都是松树,可能不容易引燃。

或者收集枯叶来烧--?可是从陆地很难看到。

还是得有船经过……』『哎,我们怎么办?』阿嘉莎害怕地看着两人,平日充满自信的眼神早已不见踪影。

『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爱伦坡拍拍阿嘉莎的肩膀,络腮胡底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然而,她却更加紧张。

『虽然这么说,说不定你或者凡斯,正是杀害欧璐芝的凶手--』爱伦坡默默掏了根烟,叼在口里。

『卡和陆路?还有艾勒里也是……当中有人杀了欧璐芝,又切下她的手腕?』脸色苍白的阿嘉莎浑身发抖。

『这么说,你也是嫌犯之一喽!』凡斯以前所未有的阴沉表情反击。

『我不是!』阿嘉莎抱着头,摇摇晃晃地朝树林那头后退。

『--我不相信,怎么会有这种事?凡斯、爱伦坡,欧璐芝真的死了吗?凶手真的在我们当中吗?』『陆路,我在想别的可能性。

』『别的可能性?』『你还不懂?就是岛上躲着第三者的可能性。

』『嗯?』艾勒里和陆路察看海湾栈桥及蓝屋遗迹边的岩区后,穿过林中小径,朝面向猫岛的岛屿北岸走去。

『到底什么意思,艾勒里?』停下脚步,陆路追问道。

『外来凶犯的可能性。

』回过头,艾勒里微笑着说。

『怎么,难道你希望我们当中有杀人犯?』『你……别开玩笑。

可是,到底是谁躲在岛上?』『我想是--』艾勒里若无其事地说道。

『中村青司。

』『哦?』『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艾勒里,中村青司去年不是死了吗……』『所以我说那是个错误。

你没这样想过吗?陆路。

半年前发现的青司尸体是具「无脸尸体」,而且还有个园丁同时失踪。

』『你是指,青司才是凶手,而所谓青司其实是园丁的尸体?』『对,单纯的掉包诡计。

』『因此青司还活着,现在到了这个岛上?』『很可能。

说不定他一直住在岛上。

』『记得前天渔夫老爹说的话吧?十角馆的灯光可能是青司点的。

』『那些传说的鬼故事,怎么能当真?我问你,案发当初警察和记者滞留岛上期间,还有现在--青司究竟藏在哪里?』『所以我们正在查呀!刚才不是检查过小船屋吗?只不过那儿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当然,先得找到和本土连络的方法,另一方面设法探查躲藏过人的痕迹,我提议到猫岛看看也是这个缘故。

』『可是--青司是凶手这种事--实在难以想象。

』『是吗?欧璐芝房里窗户没拴好对不对?假设欧璐芝忘了锁窗户,外人不是很容易进去吗?』『房间的门为什么也没锁?』『那是凶手行凶后,为了到大厅那边拿塑胶板贴在门上,所以从里面打开的。

』『那就怪了,如果凶手是外头的人,怎么知道你把塑胶板收在厨房的抽屉里?』『那还不简单。

十角馆玄关的锁早就坏掉,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大厅。

昨天一早,「那个人」先把塑胶板摆在桌上,等我们起来后躲在厨房窗口偷看屋里的动静。

或许,我们当中有人当他的内应。

』『不会吧……』『我只是在讨论各种可能性。

陆路,你虽然很喜欢推理小说,但是似乎有点缺乏想象力。

』『现实和推理小说不同,艾勒里。

--那么你说,中村青司杀我们的动机何在?』『这个嘛--』穿过小路来到崖上,发现卡正坐在那儿。

他一见两人身影,立刻掉头站起,一言不发就想离去。

『喂,卡,最好不要采取单独行动。

』艾勒里叫道。

但是卡头也不回,踩着急促的脚步很快地消失在树林中。

『这家伙真伤脑筋。

』艾勒里轻啧了一声。

『刚才大家都很冲动--我也觉得说得太过分了……。

可是,他老把我当仇人看待。

』『我知道他的心态。

』欧路瞥了一眼卡走过去的方向,接着说:『艾勒里,你总是--即使目前这种情况,也能够冷静地置身事外纵观全局。

』『我给人这种印象吗?』『是呀!所以--这不是讨好,我一直很崇拜你。

可是卡正好相反,他一定是嫉妒你。

』『唔,是这样吗?』艾勒里一脸与我无关的模样,向海踏出一步。

『全是灌木,这儿的观察面不佳。

』他指的是呈现限前的猫岛。

陆路站在艾勒里旁边,再三留意足下的状况。

『如果躲个两、三人,并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个断崖怎么办?』『也许有船吧?像这种距离,只要有个小橡皮艇就绰绰有余了。

从那边的岩区出去……喏,陆路。

』艾勒里用手指着,又说:『岛的斜坡好像能爬。

』『--嗯,是呀!』眺望着猫岛蹲踞白波间的漆黑影迹,陆路混乱的脑海里拚命思索。

没错,艾勒里所指外来凶犯的可能性不能一概否定。

说不定真的有第三者藏身岛上,伺机要我们的命呢!然而把这件事立刻联想到中村青司,是不是扯得太远了?青司尚在人间的可能性究竟多大?假定青司还活着,为何要向素未谋面的我们下毒手呢?『这种事未免太离谱了……』陆路缓缓摇头。

不会有这种事,他思忖着。

但是--记忆深处似乎一直牵动着。

到底--是什么想不起来呢……。

拍打着足下断崖的波浪,无情地抨击心扉。

每当此时,彷佛觉得记忆的碎片再度被波浪卷走。

陆路终于放弃,看着一旁的艾勒里。

然而他也已经无话可说,冷冷地凝视海面。

一阵风吹过,带来黄昏的气息。

4『……由于低气压的影响,今晚入夜以后到明天晚上,各地云层将显着增多,天气略微转坏,明后天缓缓回升。

九州岛各地明天的天气预报……』陆路带来的收录音机传出的声音,不久换成女性D·J嘈杂的嗓门。

『关掉吧,我不想听。

』阿嘉莎没好气地说道。

陆路识趣,赶紧切掉开关。

在沈闷的静默中用过简单的晚餐,六人避开欧璐芝房门正对面的位置,围坐在亮着灯的十角形桌子四周。

门上仍贴着喷有『第一个被害者』字样的塑胶板,可能使用了强力黏着剂,怎么剥也剥不下来。

『艾勒里,玩点魔术瞧瞧吧!』阿嘉莎佯装出轻松的语调。

『嗯?--哦,好。

』艾勒里用力弹弄手中的纸牌,然后收回盒中放入上衣口袋。

『咦,你怎么把牌收起来了?』『不是的,阿嘉莎,你不是要看我玩牌吗?所以得暂时放进口袋。

』『我不懂你的意思。

』『这套魔术必须从这种状态开始。

』艾勒里轻咳一声,瞅着临座阿嘉莎的眼睛。

『看清楚阿嘉莎。

这裹有小丑牌除外的五十二张牌,请你任意想其中最喜欢的一张。

』『在心里想就可以吗?』『对,不要说出来。

--好了吗?』『想好了。

』『现在--』艾勒里从上衣口袋掏出红底脚踏车的纸牌,连牌带盒摆在桌上。

『凝视这盒纸牌--把你心里想的纸牌名称,专心地向盒子默念。

一定要很专心……』『好,专心念就可以?』『对。

--好,行了。

』艾勒里拿起装着牌的盒子,放在左手。

『阿嘉莎,你向盒子默念的纸牌是什么?』『可以说出来?』『可以。

』『方块皇后。

』『唔。

那么,我们来看看盒子裹面。

』艾勒里打开盒盖,拿出正面朝上的纸牌,然后在左右手间摊成扇形。

『方块皇后,是吗?』停下正在摊牌的手,艾勒里要大家注意看。

正面朝上摊开的纸牌中,出现一张反面的纸牌。

『只有一张反面朝下的吧?』『没错。

』『抽出来看看正面是什么。

』『哦。

好……』阿嘉莎半信半疑地抽出那张牌,翻出正面摆在桌上。

毫无差错,正是方块皇后。

『这是真的吗?』阿嘉莎瞪大了眼睛。

『很刺激吧?』艾勒里莞尔一笑,把牌收回盒里放入口袋。

『你真行,艾勒里。

』『陆路,这套魔术你没看过吧?』『第一次见识。

』『这是纸牌魔术的最高杰作之一。

』『不会是你和阿嘉莎学姐串通的吧?』『绝对不是,陆路。

』『真的?』『我不会搞串通的把戏,更不是以五十二分之一的或然率为赌注,瞎猜阿嘉莎所想的方块皇后。

』艾勒里点了根赛拉姆香烟,慢慢吸上一口。

『接下来,玩猜字谜如何?我在一本书上看过,谜题是「看上就在下,看下就在上,穿母腹在子肩』--你们猜这是什么字?』『什么?』陆路又问。

于是,艾勒里重复一次谜题。

『我知道了!』阿嘉莎拍手。

『是「一」对不对?』『完全答对。

』『--哦,原来是猜字形。

』『下一个谜题「春夏冬二升五合」,猜猜看。

』『这是什么?』『乡下的小店铺墙上常贴这种东西,没见过吗?』『对呀,最近银行门口也贴了起来。

』爱伦坡把新拆封的香烟放入烟盒,说道。

『「春夏冬」独缺「秋」,也就是「あきない」。

「二升」为两个升,升升写成「ますます」。

「五合」是一升的一半,日文也解为「半分」--「はんじょラ」。

你把这几个字组合起来,就知道迷底了。

』『是不是「生意兴隆」?』『一点也没错。

』『这样解释太牵强了。

』『不,这是一种暗语,必须懂得拆字及原字的字音舆字义,否则非搞得一头雾水不可。

』『提到暗语--』艾勒里说道。

『最初出现这种暗语的文献是「旧约圣经」里的「但以理书」。

』『那么早就有了吗?』『在日本,好像自古就有类似暗语的文字记载。

例如,著名的吉田兼好舆顿阿法师问答歌。

高中时应该都学过了吧?』『我不知道,说来听听。

』『兼好赠歌顿阿曰:「よもすずし ねざめのかりほ たまくりも まそべも秋に へだてなきかぜ」--我们暂且不管古典文学上的意境,单挑每一句的开头第一个字,组合起来是「よねたまへ」,也就是「给我米」的意思。

同样地,取每句最後一个字倒著念为「ぜにもほし」--「也要钱」,合起来就是「给我米也要钱」。

』『这句话还真寒酸。

』『有趣的还在後头,顿阿法师答歌曰:「よるも忧し ねたく我せン はては来ず なほざりにだに しばし问ひませ」--以同样的方式组合,就成为「没有米钱也少」。

』『古时候的人真有闲情逸致想那些名堂。

』『的确,我记得「徒然草」里也有不同类型的著名暗语歌--记得是怎么说的吗,欧璐芝?』不经意倾听着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愣住,窒息般的感觉霎时冻结了所有人的心。

『--对不起,我……』艾勒里极度狼狈,这是他前所未有的失态。

自开始吃晚饭直到现在,大家无形中有股默契,谁也不愿触及敏感的欧璐芝事件;然而由于艾勒里的失言,倏地又把无法逃避的现实拉了回来。

尴尬的沉默来临--。

『--艾勒里,还有没有别的?』陆路好意为艾勒里解围。

『哦--这个……』彷佛嘲讪好不容易才恢复嘴边惯常微笑的艾勒里似的,这时,卡敲着桌面开口了:『阿嘉莎,来杯咖啡。

』然后,不层地瞥了艾勒里一眼,并且撇撇嘴角。

艾勒里膝头一震,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阿嘉莎拦了下来。

『我去泡咖啡,大家都想喝吧?』说着,阿嘉莎立刻起身独自走向厨房。

『哎,各位。

』卡依序盯着在座四人的脸说道。

『今晚不是可怜的欧璐芝守灵之夜吗?别装做不知道,大家静一静。

』『咖啡来了,糖和奶精自己加。

』阿嘉莎把摆着六个苔绿色杯子的托盘放在桌上。

『老是麻烦你,不好意思。

』说着,艾勒里拿起最靠近手边的杯子。

随后,其它人也陆续伸出手。

阿嘉莎自己拿了一杯,把剩下的最后一杯连同托盘一起交给邻座的凡斯。

『哦,谢谢。

』接过杯子,凡斯放下手里的七星牌香烟,暖手似的捧着那只十角杯。

『凡斯,感冒好了吗?』『啊,好了,托大家的福。

--艾勒里,我们一直没能好好商量,到底有没有和本土连络的方法?』『大概没有。

』艾勒里啜了一口黑咖啡。

『我也想过丁畸有灯塔,可以在晚上朝那个方向摇白旗,--不过那座灯塔好像没人。

』『对,的确没人。

』『再不然,就看谁有拚死的决心游泳过去,或者做个像样的木筏……』『看来都行不通。

』『我考虑过生火,艾勒里。

』爱伦坡说道。

『但是光烧松叶,不会有人注意到。

』『干脆放火烧十角馆算了。

』『这个太……』『不大妥当,而且危险。

--其实,爱伦坡,刚才我和陆路两个除了想连络方法外,还在找一样东西。

』『找一样东西?』『对。

最后虽然没结果,却把整个岛找遍了……。

不,等一下。

』『嗯?』『蓝屋--已经烧毁的蓝屋--』手指按着眉间,艾勒里喃喃地说,『那儿有没有地下室?』『地下室?』就在这时,打断两人谈话似的,突然有人发出可怕的呻吟声趴在桌子上。

『怎么了?』阿嘉莎叫道。

『怎么回事?』大家一起站了起来。

桌子咔哒咔哒剧烈地摇动,琥珀色的液体从杯中飞溅四散。

他的脚彷佛出了差错的自动玩偶般胡乱踢动,叫喊着踢倒椅子。

不一会儿,伏在桌面的上身崩溃似的滑落在锈着蓝色磁砖的地板上--。

『卡!』爱伦坡叫了一声,飞奔过去。

陆路没提防,被爱伦坡的身体猛然撞着,摇晃地碰倒自己的椅子。

『卡怎么了?』艾勒里随后跟来。

检视着仆倒地上的卡的睑,爱伦坡摇头说道:『不知道。

--有没有人听说卡有什么老毛病?』无人答话。

『--怎么会这样?』像支不顺畅的笛子,卡的喉咙不断发出徽弱的声音。

爱伦坡粗壮的手臂按住他的上半身,一面说:『帮个忙,艾勒里,先让他吐出来,恐怕中毒了。

』这瞬间,卡的身体激烈痉挛,挣脱爱伦坡的手。

蜷曲着身子,在地板抽搐挣扎。

不久,又是一阵更激烈的痉挛。

伴着可怕骇人的声音,挤出褐色吐泻物……。

『他不会死吧?』阿嘉莎以畏怯的目光窥视爱伦坡。

『我也不知道。

』『不能救吗?』『不知道毒的种类,很难处理。

就算知道他中了什么毒,在这种地方我也束手无策。

我们只能祷告,希望卡服下的毒药没有达到致死剂量……。

』当天夜里,凌晨两点半。

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卡咽下最后一口气。

5众人身心俱疲,累得说不出话来。

不,与其说是疲劳,不如说是接近麻痹状态。

和欧璐芝的死完全不同,这次大家眼睁睁地看到卡痛苦倒地,挣扎断气。

这种活生生的经验,以及过度反常的崩溃感,反而钝化了他们的神经。

目瞪口呆,凝望半空的阿嘉莎和陆路;双手托腮,叹息连连的凡斯;忘了吸烟,直盯天窗的爱伦坡;紧闭双目,面色凝然的艾勒里。

天窗没照入一丝月光,偶尔闪过几道灯塔的光切开外面的黑暗。

彷佛有生命一般,晃动着火焰的油灯。

打过来又退下去,退下去又打过来,从远方重复着单调韵律的波浪声……『该做个结束了,我好困。

』懒洋洋地撑开眼皮,艾勒里开口说。

『--我赞成。

』爱伦坡慢了半拍回答,其它三人也逐渐恢复神志。

『我只知道一定是某种毒物,至于毒的种类就不清楚了。

』『不能猜测吗?』『这个--』爱伦坡两道浓眉聚成八字形。

『从毒发快速的情况来看,是种毒性极强的药剂。

由于曾经引起呼吸困难与痉挛现象,神经毒的可疑性最大。

主要毒物中较有可能的,首推氰酸、番木鳖硷、阿托品,其次是尼古丁或砒素。

不过,阿托品和尼古丁会使瞳孔放大,死者并没有这种状况。

若是氰酸,会散发一股杏仁般的独特气味。

因此--,我想多半是番木鳌硷或砒素。

』桌上六个杯子,仍留着未暍完的咖啡。

阿嘉莎边听爱伦坡的说明边注视这些杯子,突然噗哧笑出声来。

『这下子,我是唯一的凶嫌了。

』『不错,阿嘉莎。

』艾勒里淡然接受此意见。

『真的是你吗?』『如果我否认,你们会相信吗?』『恐怕很难。

』『说的也是。

』两人小声对笑着。

包括他们在内--在场众人都感觉到笑声中所合的反常舆诡谲。

『你们两个别这样。

』爱伦坡沈着嗓子劝阻,叼起一根香烟后把整盒烟递给艾勒里。

『现在是认真思考的时候。

』『我知道,没人喜欢乱开玩笑。

』推回烟盒,艾勒里从衬衫口袋掏出自己的赛拉姆烟,取出一根,在桌面轻敲着。

『首先,确认一下事实。

--『卡自己开口要咖啡,阿嘉莎到厨房时其它人都在这里。

从烧开水、泡咖啡、把杯子放在托盘上,到阿嘉莎回到座位,大约是十五分钟。

然后,阿嘉莎把托盘放在桌上。

托盘上的物件,正确地说有六杯咖啡、砂糖盒、奶精罐,还有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七根汤匙,其中一根是用来调奶精的。

对吧?』阿嘉莎认真地点头。

『下个问题是拿杯子的顺序。

第一个是我,然后呢?』『是我。

』陆路答道。

『卡和我差不多同时拿。

』『再来大概是我。

』爱伦坡说。

『然后我拿,连托盘一起交给凡斯。

是不是这样?凡斯?』『嗯,没错。

』『好,再确定一次。

依照顺序是我、陆路和卡、爱伦坡、阿嘉莎、凡斯。

』艾勒里嘴角咬着香烟,点上火。

『现在想想看,有机会在卡的杯子里下毒的是谁?首先必须怀疑的,还是阿嘉莎。

』『可是,我也有可能拿到下了毒的杯子。

再说,我怎么确定卡会拿到毒杯呢?』阿嘉莎以冷峻的声音,提出反驳。

『如果我是凶手,下毒后应该会主动分配咖啡。

』『对呀!你一向都会分配咖啡的,这次怎么反常了?』『没心情。

』『哦。

不过,阿嘉莎,有件事还是非说不可。

或许凶手不是针对着卡下毒手,如果他的最终目的是杀了我们每一个人,谁是「第二个被害者」并不重要。

』『卡倒霉正好碰上是吗?』『这样分析比较合逻辑。

卡左右的座位是空的,他拿杯子时应该谁也没有机会下毒。

因此,还是你嫌疑最大。

』『砂糖和奶精也可以下毒呀!』『不,你不是加了奶精吗?可见里头没有问题。

卡和我喝咖啡邢不加东西,所以砂糖里下毒也不能成立。

同样地,我们当然都没动过汤匙。

』『等一下,艾勒里。

』插嘴的是陆路。

『当时,我一直看着阿嘉莎学姐泡咖啡。

因为厨房的门敞开着,我的座位正好面对那个方向,以角度来说,可以把阿嘉莎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况且柜台上点着蜡烛,应该不会看错--。

可是,我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动作。

』『话虽如此,却不能当做决定性的证言。

从桌子到厨房柜台的距离不算短,你不可能没有遗漏一点小动作。

何况,当初你并不是存心监视阿嘉莎。

』『对不起。

』『不必道歉。

』『不,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的确一直在监视阿嘉莎学姐。

』『陆路?』阿嘉莎惊讶的眼神投注过来。

陆路低下头,抖着声音一再道歉。

『这--我并没有恶意。

今天早上谋杀欧璐芝的凶手隐藏在我们当中,万一是阿嘉莎学姐,很可能在食物中动手脚。

所以,晚餐的饼干、罐头和果汁--我吃得很担心。

对我来说,满不在手地第一个吃的艾勒里简直有问题。

』『原来如此。

』艾勒里撇撇嘴,露出一丝苦笑。

『那么,陆路,你现在能断言阿嘉莎绝对不是凶手吗?』『这……』『事实上,卡已经死了。

因此,一定有人下毒,你总不会说卡是自杀死的吧?』『这个……』『所以,我刚才说过,艾勒里。

如果我是凶手,怎么避免喝到那杯毒咖啡?我自己的咖啡都喝了。

』艾勒里在十角形烟灰缸裹捺熄快吸完的赛拉姆香烟,慢慢眨了几下眼睛。

『只有六个杯子,记住毒杯的位置并不困难。

你拿了自己的一杯,把最后一杯交给凡斯。

假如剩下的两杯中一杯是有毒的,可以故意把有毒的给别人。

万一毒杯子到了自己手中,你大可不喝。

』『不是我!』晃动着凌乱的长发,阿嘉莎把头摇得像个搏浪鼓,扳着桌沿的皙白手指征徽颤抖。

『艾勒里?』凡斯突然开口。

『我只是在想,如果阿嘉莎是凶手,怎么可能--在自己首先会被怀疑的不利机会下贸然下手?阿嘉莎不是那么笨的人。

--爱伦坡,你觉得呢?』『我赞成。

』一面答着,爱伦坡转向艾勒里。

『大厅的唯一光源,就是桌上这盏灯。

我想,大概没有人会留意别人从托盘拿杯子的手吧?』『你想说什么?爱伦坡。

』『艾勒里,第一个拿杯子的是你。

乘机把藏着的毒药放入旁边的杯子,并不是不可能。

怎么样?魔术师。

』『哈哈,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没有流露一丝慌张的神情,艾勒里只是苦笑。

『关于这一点,我只能说我没有干。

』『这只是假设,不能完全相信。

当然还有其它可能性,例如卡未喝咖啡前就已中毒。

』『你是指迟溶性胶囊?』『不错。

』『这么说,你成了最可疑的人,大夫?况且一般人拿不到砒素或番木鳖硷之类的毒物。

除了医学院的你、理学院的凡斯、药学系的阿嘉莎……。

我和陆路是文学院,跟放剧药和毒药的研究室无缘。

』『只要有心,任何人都拿得到手,我们学校的研究室和实验室,管理状态根本不严格,随便假扮农学院或工学院的小生,大可自由出入,绝对不会有人千涉。

而且--你不是说过有个亲戚在O市开药房吗,艾勒里?』艾勒里轻吹了声口哨。

『你的记性真好。

』『总之,僵在这儿讨论获得药品的方法,根本毫无意义。

』爱伦坡欠欠身子,说道:『关于如何下毒,还有一个可能性。

我想各位不会没想到,就是预先把毒药涂在一个杯子上。

这么一来,大家都机会均等。

』『一点也没错。

』艾勒里带着微笑,撩起额前的头发。

阿嘉莎忿忿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当然,别小看人。

』『好可恶,既然如此,刚才还一直拿我当凶手……』『我本想连其它人也一个个轮流欺负的。

』『你心理有毛病。

』『我们现在处在这种非常的状况之下,要我有平常的心理那才怪吧!』『你怎么……』『算了,阿嘉莎,我有事问你。

』『这次又是什么?』『只是确定一下。

泡咖啡前,你有没有洗过杯子?』『没洗。

』『最后一次是何时洗的?』『探索岛屿回来后不是喝过茶吗?从那时以后,洗好的杯子就一直放在厨房柜台上……』『欧璐芝的第七个杯子也放在一起?』『不,欧璐芝的杯子已经收进餐具架,因为看了心里难过……』『好,现在预先下毒的可能性更大了。

只要傍晚时分到厨房去,在六个杯子中的一个涂上毒药便大功告成。

这种机会每个人都有,是吧?』『可是,艾勒里。

』陆路说道:『如果这样,凶手如何分辨有毒的杯子?当时,大家不是都喝了咖啡吗?』『一定有什么记号。

』『记号?』『对,可能有个杯子有缺口或褪色现象--』说着,艾勒里伸手拿起卡用过的苔绿色杯子。

『有什么吗?』『等一下。

--咦,奇怪……』艾勒里不解地偏着头,把杯子交给陆路。

『你也查查看好吗?依我看,好像和其它杯子没有两样……』『真的?』『有没有很小的缺口?』阿嘉莎问道。

『--没有,一点也没有。

用放大镜看,也许会发现一点点小缺口……』『别开玩笑,我看看。

』这回杯子传到阿嘉莎手中。

『--真的,没有任何记号。

』『那么,事先涂毒的可能性就不能成立了?』艾勒里一脸不满意的表情,抚弄着鬓边发丝。

『这样一来,只剩下刚才那三种方法,凶手不是阿嘉莎就是我,再不然就是事先让卡腋下毒胶囊的人……』『不管怎么说,现在决定下毒方法和凶手似乎有困难。

』爱伦坡表示意见。

艾勒里再度拿起阿嘉莎放在桌上的杯子,在手边细细审视,接着说:『若是外来凶手干的,即使杯子没有记号也不会构成影响……』『你说什么,艾勒里?』『不,』艾勒里的视线离开杯子,说道:『目前,最合人担心的还是动机。

首先必须想到,凶手和摆那些塑胶板的神秘人物一定是同一人。

他--或者她打算除掉我们当中至少五个人。

所谓五人,是假设「侦探」不成为「第六个被害者」的情况而言……』『那是什么样的动机……』陆路叹息着吐出这句话。

艾勒里断然说道:『一定有动机,即使是出于极端不正常的情况。

』『凶手是疯子!』阿嘉莎高声叫道。

『我们不可能知道疯子所想的事!』『是疯子吗?』艾勒里心有不甘地说着,边抬腕看表。

『天快亮了,各位打算怎么样?』『不能不睡一下,以疲倦的头脑继续讨论也得不到答案。

』『是呀!爱伦坡,我快撑不住了。

』艾勒里揉着眼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言不发,插着腰就想回房。

『等一下,艾勒里。

』爱伦坡叫住了他。

『大家一起睡不是比较好吗?』『不要,我才不要。

』阿嘉莎害怕地环视众人。

『万一睡在旁边的是凶手怎么办?一想到凶手伸手就可以掐住脖子,我就毛骨悚然。

』『凶手不敢向身边的人下手吧?难道不怕马上会被抓到?』『你敢保证不会吗?爱伦坡。

我可不愿在凶手被抓到之前,先送掉自己一条命!』阿嘉莎哭丧着脸,推倒椅子站了起来。

『等一等,阿嘉莎。

』『不要!我谁也不相信!』于是,阿嘉莎逃命似的消失在自己门口。

默默目送她的身影离去后,爱伦坡长叹一声说道:『她快要崩溃了。

』『那当然。

』艾勒里摊开两手,无奈地耸耸肩。

『老实说,我和阿嘉莎同样心情。

我也要一个人睡。

』『我也是。

』陆路眼镜下的眼睛布满血丝。

当凡斯也接着站起来时,爱伦坡只好抓抓头发说:『大家要小心门窗。

』『知道了。

』艾勒里看了一下通往玄关的门,吐出一句话。

『我也害怕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