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大牢中,李永成坐在潮湿的地上,看着自己被脚镣磨破的脚腕,平静的等待着宣判死刑的日子。
他不想想什么,包括自己的妻儿,他知道自己进来了就不可能出去,这是铁律。
他在心里数着,这是进来的第二十六天了,不知道自己还有几个二十六天,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尽可能不要想其它的人和事,想了,只能给自己带来烦恼和不安。
他的老婆李发英又带着儿女,来了两次,他一样是拒绝了,一个没有活路的人了,再见她们是对活人的精神和心理上的摧残,他想见,但不能见,见了,这一辈子都给儿女留下一个可怕的形象。
他看着自己的脚腕,撕了一块上衣的破布,把两个脚腕在脚镣的里面包了起来,然后慢慢的挪到墙根,扶着墙站了起来。
他想在来牢房里面走动一下,不能老这样坐着,这样下去自己会瘫在地上的,虽然他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是死神还没有来通知他,阎王爷还没有点他的名,他还得活着,活着等待人民对他的审判。
他自己现在连死的权利也没有了,裤带进监狱的时候就被收了去,那是怕他想不开,或着畏罪自杀。
他一只手提着脚镣的铁链,不提起来他是走不动的,一只手提着自己的裤子,慢慢的,慢慢的挪动着,好一会才颤巍巍的走到了监狱铁门的望风口,外面依旧是死气沉沉,他没有看见狱警在巡视,他贪梦的呼吸着望风口吹进来的新鲜空气,感到身上轻松多了。
就在这时,走道里传来了脚步声,而且是几个人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临近,他看见了平时巡视的狱警,在狱警的后面还有两个刑警,其中一个他认识,是市局的谭科长,还有一个他不认识,既然是谭科长,就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看来自己的死期到了。
他默默的闭上了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给自己鼓了一下劲,他听说有的犯人在宣读了死刑判决书后当场晕倒,也有的是吓的大便拉了一裤裆。
自己不是杀人犯,自己不害怕,也没有必要害怕。
李永成,向后退,要开门了。
狱警大声喊道。
李永成慢慢的挪了几步远,监牢的门打开了,狱警进来了,指着李永成说道:马科长,这就是凶手李永成。
你是李永成吗?马念彪问道。
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们是来宣读判决书的吧,念吧,我不会被吓倒的。
李永成用微弱,但有力的声音说道。
我们不是来宣读判决书的,我们是审案的。
谭山友说道。
你,我认识,是谭科长吧,我的案子你们不是定案了吗?李永成用疑惑的眼光看着谭山友。
是定案了,但有的细节需要重审。
好,等会我坐下了你们再问。
说着李永成又慢慢的挪动着,一步,一步艰难的向监狱的中间挪动。
来,你扶着我的手。
马念彪向前两步,友好的伸出了一只手。
不用,我还能挪动。
马上给他打开脚镣和手铐。
马念彪给狱警说道。
这个要请示田局长的。
你不用请示了,来的时候我以说过了,他现在是疑犯,不是凶手,不能这样对待疑犯。
这个…。
狱警有点无奈。
他现在这个样子能跑了吗?是不是要我把田局长给你叫来。
不用,我只能打开他的脚镣,手铐是不能打的。
那就这样吧。
李永成的脚镣取掉了,他感到轻松了许多,马念彪再次去扶他的时候,他没有再反对,只是在马念彪的扶持下,坐在了床边。
我是省厅来的,他是市局的谭科长,想必你也认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查清谁是杀了李小虎一家的杀人凶手。
案子不是定了吗,还有必要查吗?李永成根本就不相信。
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找到凶器,所以案子需要重新审理,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这对你有好处,对你的家人也有好处。
马念彪诚心的说道。
李永成看了看马念彪又看了看谭山友,疑惑的问道:你是省厅的,什么官职?这个重要吗,刚才不是给你说了吗,是科长吗。
狱警一听李永成的问话,气势汹汹的说道。
是省厅的科长大,还是市局的田局长大?李永成又问了一句。
这和我们破案没有关系,我们只是认为这件案子有的地方对不上,特别是你的口供前后不一,我们认为这里面有问题。
谭山友说道。
我知道了,你们是来对口供的,我是个快死的人了,也不想受你们的折磨,请你们不要给我上老虎凳,我不能在判决的时候被人拖着出去,我要自己走出去,你们问吧,你们怎么问,我就怎么说,这样总该行了吧。
李永成用仇恨的眼光看着马念彪和谭山友。
李永成的话把马念彪给说楞了:谭科长,这是怎么回事?这事我们就不要提了,以定过去了。
谭山友说道。
过去了,怎么能说过去了,案子没有定,凶手没有抓到,怎么能说过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念彪问道。
是这样,在这里说话不方便,走,我们出去说。
谭山友说着走出了牢房。
谭山友和马念彪走出牢房后,谭山友告诉了在李家坪审讯李永成的经过,马念彪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不制止呢?我制止了,可是不管用,差点要赶我回去,再说是田局长亲自抓的,我说多了也不好,毕竟我是他的属下。
魏厅长知道这事吗?应该不知道吧,李永成送到县监狱,好像没有和魏厅长见过面。
是这样,我看李永成对我们公安有严重的抵触情绪,一口一个死期到了,看来他是做好了上刑场的心理准备了,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一时半会,可能从他的嘴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我想我们进去我多问,看他怎么说。
这个也不一定,他现在知道自己判了死刑了,而且他没有上诉,抱着必死的打算,所以不见妻子和儿女。
我和他接触过,他这个人比刚强,对老婆和子女看的很重,他这样做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妻儿看见他现在的惨象,他也知道死刑都判了,肯定是无法挽回了。
再说审他的又是市局的局长,你想就是他知道了这案子证据不足,他也很难相信我们有什么能力替他洗清罪过。
如果我们直接告诉他高院驳回了,这个案子要重审,他现在只是个嫌疑犯,不是囚犯,我想这样可能会有效果的,每个人都是有求生欲望的,他现在之所以这样,是他看不到生的希望,如果他看到了生的希望了,他一定会有变化的。
可是我们现在也不能这样说,案子没有最后破获以前,他还是一个重大嫌疑犯,只能是这样,我证实一下锄头的事就可以了,从他回答的眼神里判断一下,他是否说的是真话就可以了,再就是要求田局长给他一个比较好的牢房,让他从思想上有一个放松,你看怎么样。
那就这样吧。
马念彪和谭山友又一次来到了牢房,李永成依旧坐在床边上,见他两又来了,抬起头永看了他们一眼。
李永成,是这样,你看着我,我问你,李小虎是你杀的吗?马念彪问道。
你们说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
李永成平静的说。
不是我们说是,是你自己有没有杀人,你现在都做好了死的准备了,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一个小老百姓落到了你们的手里,不死又能怎样?李永成凄惨的说道。
没有宣读判决书前,你就有机会上诉。
上诉,这不过是一个程序而已,对与我这样没有门路的人,用处不大。
难道你就真的那样想死吗,难道你就不想你的妻子儿女吗?不想,想了又有什么用?李永成说到这,嘴边有一丝凄惨的颤动。
你可以不想他们,他们可是天天在想着你啊,据我知道你的妻子给你把棺材都准备好了,难道你就这样忍心离去?扔下你的妻子和儿女不管?你这样做还有良心吗?还有人性吗?这几句话就想一根根钢针,直插李永成快要死亡的心房。
李永成沉默了,泪水从眼眶一涌而出,颤抖的嘴唇显得更加苍白:谁想死,谁也不想死,这死都是被你们给逼的,你们这些…。
后面的话没有骂出来,李永成忍住了,他知道骂了公安给自己带来的是更大的痛苦。
我也是刚知道你受了刑,但是你相信我们,我们是不会对你用刑的,用刑本身就是犯法的,我是省厅派来的,就是来落实这件案子的。
你是一个明白人,省厅能让我们来再次审这个案子,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我想不论是从你个人的角度,还是你妻子和儿女的角度你都应该好好的配合才对,你说呢?马念彪说道。
我这个案子真的要重审?李永成吃惊的问。
是真的,请你相信我们。
那你以前审的还做数吗?对的作数,不对的就不做数。
是真的,那田局长和刘科长能答应吗?李永成用惊奇的眼光看着马念彪:我不信,他们是不会答应的,不要说是局长了,就是我们的队长李小虎,才多大的官,做错了都不会承认的,不会的,你们是在骗我,骗我。
这样,你不信也可以,我现在只问你两个问题,你说实话就可以了。
马念彪说道:第一,是不是你杀的人,要是你杀的人,你用的什么凶器?第二,现场找的那把锄头,是你家的,这没有假,但是,是不是你在两年前丢了?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李永成抬起头,半信半疑的看着马念彪,又看了看谭山友说道:人不是我杀的,那把锄头是我家的,但是,确实是两年就前丢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承认是你杀的人?不承认不行啊,那种折磨我不承认也不行啊,要是不承认田局长和刘科长能罢休吗?他们答应过只要我承认了,不会牵连我的家人的。
好啦,这件事我们不说了,你好好的养伤,我们有时间再来看你。
马念彪给李永成说道:没事了,多想想你的妻子和儿女,你现在是嫌疑犯,不是杀人犯。
李永成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们离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本来平静的心让他们打乱了,没有听到判决书,到是听到了自己的妻子给自己准备好了棺材。
他看着重新关上的铁门,苦苦的一笑:看来阎王爷还是不打算收我,让我再受一段折磨,才会收留我,他们来不过是对一下口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