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幻觉吗?还是真正的身处魔境?我呆呆地看着苏眉。
风呼呼地吹着,我身上的秋季薄衣衣尾稍长,给大风在身后扯得笔直。
面前的苏眉的垂肩发被大风吹得如灵蛇乱舞,她的脸在暗暗的天色中看来更为苍白。
庭院里的蔷薇花随风颠倒摇曳,不断的,从一个方向倒向另一个方向,犹如翻涌的血浪。
暴风雨就要来了,避无可避!苏眉歪着头看着我,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口渴啊……他们居然连水不给我们一杯……我盯着她,刚才是我眼花吗,她的嘴角弯弯的,并没有尖锐的犬齿。
你老是看着我干嘛,想吃了人家的样子……哎哟,怎么这天气说变就变?我惘然:是啊,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你怎么还盯着我?我很奇怪吗?……没什么,你的头发现在很长了,要修修发尾了。
咦,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我的……喇……隆隆……闪电如利刃般划破长空,紧接着,雷声隆隆。
啊……苏眉忽然伸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我的头……我伸出手去,但只伸出一半,苏眉,你怎么了?我头痛死了,你还不来扶我?我……唰……大雨没有预警地倾泻而下,密集激烈的雨声似乎在宣泄着某些人的怒气一般,气势凌厉地将人世间一切事物都覆盖打压。
风有时是斜着刮的,豆大的雨点顺着风打在我身上,很痛。
庭院里的蔷薇也被骤密的雨点打得东倒西歪,但骤眼看去却像是在欢庆着什么似的,那姿态,就像在跳着迎接魔鬼的舞蹈。
疯狂,热烈!魔鬼!我的心头忽然袭起这个词的时候,我的心就像忽然给魔鬼咬了一口,恐惧不知何时已经从缺口侵入。
苏眉痛苦地在我面前抱头呻吟,可是我居然不能伸出手去。
她还是苏眉吗?她还是不是我成长旅程相伴至今不离不弃的同伴?同伴这词在我的心里划了一下,很痛。
苏眉呻吟:你在那里搞什么?雨好大……头好痛……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进来啦……晴川是不是搞错了……怎么会钻进我的头……哎哟,好冷啊!哎哟,要死啦你,抱得这么紧,我不能呼吸了啦。
苏眉,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能放弃啊,这样还冷不冷?我张开手臂紧紧把苏眉抱在怀里。
我忽然想起苏眉的手曾经被有着沙克灵魂的狗咬过,也一度出现败血的症状,虽然接着被吸血鬼之石治好了,但是不是就因此留下了后遗症?而在这么奇怪压抑的天气下,触发了隐藏在她体内的祸根,引发了突变?但无论如何,我不能放弃她,我只想,只要我们坚持到晴川他们完成。
就算我的心已经变成了一个给魔鬼咬了一口的苹果,我也不介意继续接受魔鬼的诱惑。
因为在这一刻,只有我和你,苏眉。
苏眉没有再喊痛喊冷,她的颤抖也在我的怀抱中慢慢平息。
我低下头看她,她也抬起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映着我的影子。
她的个子跟我差不多,现在因为病弱的缘故,半软倒,将头埋我怀里,看去分外小,分外软弱。
……刚刚我是怎么了?没什么的,一定是有点贫血了。
可是我刚刚觉得心里好空,脑袋里空落落的,好像忽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相信我,这是营养不良的症状啦。
我挤出笑来。
营养不良会记忆力衰退的吗?你这死人!我说是提早老年痴呆才对……天啊,我这么冰雪聪明人见人爱的一个人居然会痴呆失忆,我还是死了好……好啊,你最好跑去北极死,据说人死前会看见最美最想见到的东西,谁不知道你想看那北极光想到发疯,现在又来找借口。
只要苏眉不要想起那件可怕的事情就好,只要她不再想到,我愿意陪她一直聊下去,聊人生,聊理想,聊朋友……我们曾经聊过通宵的不是吗。
那时还因为这个给人罚,现在我们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聊……真的,慢慢聊。
至少还要聊个一天一夜,一天……一夜……至少,半个钟头也好啊。
北极光啊,真的啊,那些比我笨的人都可以拍出来,又拿不准好角度,要是换我拍啊,一定拿年度大奖的……可是,好奇怪,我怎么忽然觉得提不起力气,也提不起精神……好没意思啊……喂喂,苏眉,我们还没有聊够,你不许睡觉,听着,晴川他们还在里面,这是你接的委托,你要负责到底的,知道没有?知道了啦,你好罗嗦……苏眉的眼睛又睁大了:咦,你的眼睛怎么了?红红的喔!那个……沙进了啦。
要不要我帮你吹……啊,天气真的好坏,……那些蔷薇,好漂亮喔……苏眉……我察觉到苏眉的身体在迅速地失去温度,身躯似乎忽然失去了支撑,一直软下去软下去……她的身体变得很重很重,我没有办法扶住,不得不顺着她身体慢慢放在地上,我不舍得完全放开,紧紧抱住她的头,就那样哭起来。
有一滴泪落在苏眉的额头,然后顺着她挺秀的鼻梁躺下来,划过嘴角,像坠落流星的痕迹。
风雨中,我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晴川,你给我出来!轰隆隆……只有雷声雨声回应我。
我放下苏眉,冲动地冲到玻璃窗前,用力拍打玻璃,发出呼喊,旋又转身想冲到庭院里找个称手的花盆。
可是蔷薇蔓延得那么厉害。
放眼所至,天是白茫茫的雨幕,地是血红的蔷薇,死亡和鲜血的颜色,充斥一天一地。
没有用的,我们的魔王就要复活了,你的朋友作为他亲手栽培的,我们欢迎她的加入,她将得到魔王的祝福,得到永生。
一个人慢慢在雨幕中走出来。
是我的委托人!我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什么魔王?这都是你的阴谋?没错……其实,你早该见过我……她慢慢从雨中向我走来,雨水洗刷去她身上的脂粉掩盖物,慢慢露出她清秀的轮廓,越来越像一个人!我坚持着不要往后退,但一只手还是忍不住紧紧握住自己另一只手。
难怪潘太总是化浓装,不肯多说话,似乎在刻意掩藏着什么,此刻我才知道,才明白,却已经太迟!她在雨中,脚下踩着血红的蔷薇,背后是灰蒙蒙的雨幕。
她向我伸出手来,微笑:你的手好了没?上次真是抱歉。
我咬着牙,尽力压制着那份恶心和恐惧:我问你,我上次被你咬了,但我没有任何变化,可是苏眉被狗咬了,怎么……?咦,我刚刚不是告诉你,她是我们的魔王亲口咬的,当然不同。
魔王?是啊,我们的魔王就要复活了,他会从沙克王子的躯体内苏醒过来,统领我们进行战斗。
我们吸血族统治全世界的日子快要来临了!我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你还不明白吗?魔王早在三十年前就应该复活,可是他寄寓的沙克王子却因为一个女猎人的缘故失去了生命,魔王因此被封印在王子的灵魂里面。
我们的战斗计划足足延缓了三十年,三十年后的今天,就是我们伟大的魔王复活的日子。
我浑身发冷。
风吹得我的头发绕到一边,又一边,终于都沾湿了,片片如尸衣一般沉重冰冷。
阶下的蔷薇随风雨翻卷,似乎在捕捉着将要飞散的灵魂。
我尽可能镇定地缓缓说:这是一个局是吗?你们需要几个关键性的人物来使魔王复活,这个委托真正的目的在于需要我找到他们,为魔王的复活营造条件?我想了想:这个关键的人是猎人居莉莎吧,你们曾经想进行这个实验,可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并没有成功,反而让沙克丧失了灵魂,并且寄寓在一条狗的身上,更不利的是,狗还让居莉莎带走了。
不过,也许你们是有意的,你们委托我去找到她们,并且找到可以让沙克灵魂正常化的人,因为只有沙克的灵魂正常,封印其中的魔王才会复活。
我激动起来:我不能让你们这样做!我转身奔向玻璃窗,拼命击打玻璃,用脚踢,但玻璃没有损伤。
没有用的……那个幽灵悠悠说。
她朝地上的苏眉招了招手:去阻止你的朋友吧,为你的主人完成第一件任务。
过道上那软绵绵的身体直起身来,慢慢向我走来,苏眉的眼睛直勾勾的,她的灵魂已经被魔鬼夺走,她向我笔直走来。
我用力一拳打向玻璃:出来啊!停止实验!我的手麻木得不像自己的,可是玻璃还是丝毫不动,我的声音里面似乎夹杂着哭声,但在暴雨声中,我自己都听不清楚。
没有用的,魔王已经复活了,不然你的朋友怎么会听到了他的召唤呢,哈哈哈!我浑身乏力,忽然觉得很累,我坐了下去。
可是苏眉走近来,她伸出手扼住我的颈,威胁性地将我的身体提直站立,她的手很凉很凉。
凉得就像那个冬日的夜晚,我们在屋顶上吹风,下面巡房的时间已经过了,就算要关禁闭,就留待明天吧。
我们的小手互握,互相分享着对方身上仅余的温暖。
要下去吗?好冷喔。
才不要,我宁愿冷,也不要见到嬷嬷们的凶样。
那我们就数星星吧,你数那边,我数这边。
你刚刚不是说冷吗?我才不冷,我怕你冷而已。
我伸手握住颈上的手,那双手欠缺温度。
你冷吗?我问。
苏眉的眼睛里似乎有流星一闪而过。
20顾倾城灵异侦探系列第五部 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