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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杀人嫌疑犯

2025-03-30 06:28:18

1任景虹检察官面无表情地阅读何旭刚送来的关于姜缎君的报告,不时拿起以前送来的卷宗两相对照,偶尔露出诡谲的笑容。

何旭刚默默坐在一旁看着检察官表情,不知道那是暗藏计谋的奸笑、还是即将破案的欢笑?他越不晓得,心里就越发毛。

他早就想回分局办事,但是检察官叫他等待指示,也只好枯坐了。

既然没事,他就在脑海再次勾勒出钟文庆案的轮廓。

这是第几次模拟案情了?他不知道,只晓得这次虽然有更多的线索可以推断,但是仔细分析的话,仍有漏洞无法解释。

许久,检察官终于开口了。

这件案子的杀人动机就是财务纠纷,导致谋杀泄恨。

死者这种欠揍的个性不知道多少人怀恨在心,因此有人恨不得杀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八点多时杨亚艺在死者的租屋处跟死者吵架,离去之后,钟文庆就上网闲逛,在将近九点的时候碰到姜缎君上网,两人就开始‘聊天’,他说到聊天两个字,发出轻蔑的笑声。

然后凶案就发生了。

而法医也说死亡时间就在那晚的八点到十点之间,跟姜缎君所说的吻合。

可惜呀,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有着大好前途,却为了杀这种人而自毁前程,不值得!检察官,你是在说谁呢?何旭刚虽然隐约知道检察官所指之人,仍要问个仔细才行,毕竟负责逮人的是他。

嗯ㄟ!任景虹不可思议地身体往后一颤。

就是杨亚艺呀!当晚他就在那里跟死者争吵,也有动机杀人,更承认想杀他。

杨亚艺离开之后,气愤难消,因此买了水果刀和手套,回到钟文庆的住处杀人泄恨。

而且,姜缎君看到凶手的右手戴着长方型的不锈钢手表,跟杨亚艺一样。

凶手不是他,是谁呀!但是,这些都是推论,没有直接证据。

也可能是地下钱庄杀人,或者是讨债公司干的。

已知的,他向七家银行分别用信用卡和现金卡借了一百零七万,这是本金,利息还没算进去。

可以确定他有跟地下钱庄借钱,但是还没查到是那几家,他的家人也不了解,所以确切金额还不知道。

唉……亏你还是刑事组长!任景虹乜着眼,瞪视他。

不管是地下钱庄、还是讨债公司都不会笨到去杀人,人死了,到那里去要钱呢?他们只会凌虐债务人!而且他借的金额又不是相当庞大,不必为此杀人被我们盯上。

检察官边说,边用手指戳着桌面。

那……要不要调出附近的所有监视录像带一一过滤?检察官把卷宗往桌上一扔。

你是太闲呀!没有别的案子让你操心吗?那一里的监视器全都没有录像,难道你要去调阅商家自己装的监视录像带吗?那要耗费多少人力和时间?有多少地方没有监视器,你有没有算过?最后你要怎么过滤分辨呢?如果那一里有录下画面,我早就叫你们去调阅了。

何旭刚一时语塞。

他把玩着手指,才畏懦地说。

但是……凶器还没有找到!你还敢讲,那是你们刑警的事!任景虹板起脸孔说。

他停顿了一下,转为和缓的语气说。

把杨亚艺列为重大嫌疑犯,明天叫他到案说明。

还有,派人访查他的同事和亲朋好友,重点在于他是怎样的人,我想他应该是一时气愤才杀人的。

换成是我,我也会狠狠揍那个家伙几拳,太不象话了!他边说、边厌烦地摇头。

为什么这种人不是被黑道追杀呢?!对于这种欠杀的死者,任景虹打从心底的厌恶,却又职责在身不得不侦办。

他蹙起眉头,从旁边的公文堆里抽出名人案的卷宗,但是一想到满是错综复杂的交叉持股与复杂的作帐,更甭说政商关系了,他的眉头就更加聚拢。

他发现何旭刚尚未离去,便询问。

有王敏军的线索吗?唉……他不是道上的,又躲债不敢回家,要找出他的下落难呀。

任景虹不再像钟文庆案那样口气强硬,而以鼓舞的口吻说。

我知道找出王敏军躲在那里很困难,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胜任,加把劲!嗯,知道了。

何旭刚有气无力地说。

他的心里仍然绕着把杨亚艺当成重大嫌疑犯,会不会太主观了?!起初他也怀疑杨亚艺涉有重嫌,但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因此只访查杨亚艺,而没有逮捕。

虽然他对检察官的观点和办案方向有些不认同,仍然挤出笑脸道别。

对于应讯这件事,杨亚艺坦然面对。

邵琴和他的室友徐章华更不时帮他打气,因此他还提早到分局说明,表示他坦荡无欺。

只是他没想到后来居然检察官也加入侦讯的行列,心想难道他们已经认定我杀死钟文庆吗?他既惊讶又气愤,言行举止不自觉地出现抗拒的状况,拉起嗓子为自己辩护。

供词虽然没有前后矛盾之处,然而在情急之下他说话变得忽东飘西,驱使任景虹认为他刻意顾左右而言它,更认定他涉嫌重大。

而且检警双方不时运用侦讯技巧来诱使他的供词在不知不觉中出现漏洞,再一一指出来,被严重误解的冲击更让他愤恨难耐。

这时叫他怎么平静下来,解释清楚呢?在侦讯的同时,刑警进行大规模的访查。

这是何旭刚的主意,他不想在没有充分证据下,就认定谁有罪、谁无罪。

毕竟不管刮风下雨、天热风寒地劳心劳力、四处搜证的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逮捕犯人的更是他们,他可不愿意这件案子过了几个月之后被翻案,还要重新调查一次。

而且都过了几个月,侦办起来更累人也更难,不如干脆现在就卖力点,把应该调查的全都查清楚,不管检察官究竟默认谁是凶手。

公司的同事早有风闻杨亚艺涉嫌杀人,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观念,一些表现欲强烈的人便加油加醋地指东道西,再加上自己的想象暗指可能杨亚艺的脾气不好,女朋友才跟他分手,而且这一两个月他看起来很阴沉,对人都不理不睬等等。

一般人则是平淡地描述杨亚艺,鲜少化无为有。

他的朋友也少有落井下石的。

但是那些不管是无心或有意的毁谤,已经落入刑警的笔记本上面。

大楼的管理员则道出案发那晚,杨亚艺曾经在门口跟一位女子吵架,而且吵得很大声,甚至打算挥拳揍人。

他没有加油添醋,只是把杨亚艺火爆的一面描述的很详荆平淡的描绘当然引不起刑警的注意,特别的举止反而烙下深刻的印象。

刑警终于等到杨亚艺的室友徐章华,案发当晚杨亚艺的确很晚才回来,确切时间无法确定,但是他曾听到杨亚艺和前女友邵琴谈起凶杀案的事。

隐约听到邵琴说‘你怎么杀了他’这句话,杨亚艺好像接着说‘我杀死他’。

这两句话让刑警的眼睛为之矍铄,反复询问前晚的对话。

如今,邵琴也被列为调查的重点,甚至可能是共犯。

案发那晚我的确找过杨亚艺,我们争吵的原因是我想要复合,但是当初是我先提出分手,所以他才气不过,这是很正常的吵架,并不代表他的脾气不好。

邵琴解释着。

但是她没有道出争吵的另一个缘由---为了姜缎君,她不想节外生枝,如果让姜缎君的男人知道有人暗恋他的女人,天晓得那位大哥会使出什么手段。

我没有那样说呀!我是问‘你是不是冲动杀了….’这是疑问句,不是肯定句。

而且他的回答也是赌气的反问我!绍琴激动的辩解。

那晚我跟朋友去pub解闷,有许多人可以证明。

她无力地说。

那两句关键话,有着极重要的疑问句与肯定句的差别。

有可能在语调上面徐章华听错了,毕竟声音传到隔壁会有失真的现象,除非徐章华特地偷听,但也可能邵琴为了复合而说谎。

检察官则认为是后者。

侦讯结束之后,在杨亚艺嘶喊---我没有杀人---之下,检察官以杨亚艺涉嫌重大、有串供与逃亡之虑,就向法院声请羁押禁见。

今天轮职的简易庭法官姓李,一位年轻又刚调任到此地院不久的法官。

他一看见任景虹心里就怏怏不乐,恨不得把他的案子全都驳回,但是他也只能‘肚烂在腹、口难开’,在心里骂一骂爽一下,不能真的这样做,毕竟他是决定生死的法官。

而任景虹瞧见是李法官,便不自觉地挺起腰杆子,流露出倨傲的神态。

两个月前在一宗名人的案子,李法官把任景虹的声请羁押驳回,也正因为涉及名人,记者那有不大肆报导的道理,因此任景虹在记者面前大声嚷着要抗告,宛如自己是正义的使者,在这种情况下媒体当然不会用太好听的话形容李法官。

关于那件名人案,任景虹其实还有其它方式再次声请羁押解决,但是他却偏偏要在媒体面前当英雄,害得李法官被上司狠狠刮了一顿。

李法官一边阅读卷宗、一边聆听检察官音调平淡的说明,不时斜瞪着不把他看在眼里的任景虹。

之后李法官又特地仔细询问被告,心里则窃笑今天终于可以扳回一城了!他立即当庭宣布证据不足,羁押驳回,裁定五万块交保,限制居所!我要抗告啦!等你找到凶器再说!李法官满脸严肃地说,心里却是得意不已。

因为他知道这件羁押案就算到了合议庭,也一样是驳回---根本没有直接证据,只有推论。

而且法官认为任景虹打得如意算盘是一边羁押嫌犯、一边找证据罢了,怎么能让他称心如意呢。

杨亚艺的母亲正在医院照顾父亲,他不想让母亲蜡烛两头烧,更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涉及刑案,因此他第一个想到愿意帮忙的人就是邵琴。

虽然他不想让邵琴牵扯进来,但是此时也只能拜托她筹出五万交保。

邵琴不相信杨亚艺会杀人,当她得知检察官提出羁押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到法院聆听。

如今法官把羁押驳回了,她兴奋地赶去银行提款,又马不停蹄地到地院交付‘赎金’。

为了让杨亚艺压惊,离开法院之后邵琴就带他去吃麻辣烫。

杨亚艺望着又麻又辣的汤锅,握箸的手却一动也没动。

趁热快吃吧。

邵琴依然挂着欢喜的笑靥。

他放下了筷子,侧着头,狐疑地凝看她。

为什么你这么高兴呢?因为你交保,没有被羁押呀。

但是,我仍然是嫌疑犯呀!他拼命压下嗓子说。

现在不被羁押,并不表示一审的时候我不被送上法庭!唉……邵琴也把筷子搁在一旁,疲惫的眸子瞅着热腾腾的汤。

对于一些事情,我总是单纯地去感觉,没有做深入的探讨。

就像你不用被关进拘留所,我就乐得忘记一切。

别这样自责。

杨亚艺伸出手去,握了握她的手,感谢对他所做的一切。

如果没有抓到凶手,这件官司我是无法摆脱的。

我看那个检察官,已经把我当成凶手了。

这种情况下,警察怎么会肯再花时间去找真凶呢?邵琴颓丧地说。

究竟是那几个证人的供词,让检察官认为我就是凶手呢?不可能只因为那晚我跟钟文庆吵架,就这样认定吧!你被限定居所,我会帮你调查的。

她意诚情坚定地凝看杨亚艺。

你这又何必呢?好好过生活吧,不要牵扯进来。

很多事情不是你我就能单独决定的,我们只不过是命运的傀儡罢了!像这件事,你不也是很无辜地被认为是嫌犯吗?只为了想把钱要回来,就惹上无妄之灾!而我也一样被认为是共犯!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哀伤地想着。

吃吧!不吃饱,怎么去对抗命运之神呢?你究竟是怎样的人呢?认识那么久了,我依然搞不懂,总觉得有两个人住在这个身体里。

呵呵……这就是女人!有天真柔弱的一面,也有坚强韧性的一面。

所以女人的寿命比男人长。

他微笑地拿起筷子,挟了一块牛舌放在她前面的碟子。

吃吧。

要微笑,就算苦笑也好。

她硬挤出笑容,挟起牛舌咬了下去。

杨亚艺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客厅,心不在焉地轻轻关上大门,没想到却挟到捺在门板的手指。

无妄之灾,他想起邵琴所讲的话,不由地一边苦笑、一边甩着手指。

徐章华一听到声响,立即跑了出来,满脸担忧地说。

你没事吧?侦讯的结果怎样?刑警又来找我问话了,你怎么可能杀人呢?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唉……现在可以说没事,也可以说事情很大条,完全要看警方能不能找到真凶了。

真的是无妄之灾!现在死人了,除了要不到钱,还要被冤枉,这是什么世界呢?要不要我先借你钱,好付你爸的医药费。

谢谢啦,需要的话我会开口的。

他露出应付似的笑容。

我曾在律师事务所打工过,也接触过几件凶杀案,需要我帮忙调查的话,尽管开口。

对了,你找律师了吗?要我帮你介绍吗?再说吧,我现在很累了。

嗯,去休息吧,我们都做了一年多的室友了,别跟我客气喔。

知道啦!杨亚艺挤出笑容,点了点头致意,才回自己的房间。

徐章华若有所思地伫立,望着已经关上的木门。

何旭刚和刑警们因为尚未找到直接证据,便没有向新闻界透露嫌犯是杨亚艺,因此当杨亚艺被送时才没有被大批记者包围。

不过,消息灵通的记者还是获悉警方已抓到嫌犯,而且可能早就移送地检署,但是无法确认是谁。

更气自己没有守在警局前面,不然就可以拍到独家照片。

几位在外面访查的刑警回到分局,听到检察官居然声请羁押,不由地诧异---没有直接证据呀。

等到法官驳回的消息传进分局时,更是不禁笑了出来---没事找事做!这也不能怪刑警幸灾乐祸,有时他们辛苦抓到的嫌犯,却被检察官认为罪证不足而饬回。

或者犯人罪行重大,法官却不准羁押,让犯人回到社会继续危害百姓。

就这样,放了再抓,抓了再放,让第一线的执法者除了忙得不可开交,更感到气馁,人民也生活在潜藏的危险恐惧中。

谁对、对错呢?没有绝对的答案。

因为羁押被驳回,找到嫌犯的消息立即以姆指捺手机按键的速度迅速传开。

2苦苦等待的记者终于盼到这件‘死状离奇’的凶案有突破性发展。

无孔不入、有孔则大钻特钻的记者当然拼命运用关系,希望能比别家媒体获得多那么一点点的信息。

而多那么一点,就是独家了!而在检警两界没有特别交情的,只好访问受害者和嫌疑犯的亲朋好友了。

老成的记者,知十分,写八分,留一点交情给情报供应者,如果不知轻重全抖了出来,害得深喉咙惹上麻烦,以后那来的独家新闻呢。

一般的记者则是,知十、写十,禀承实事求是的精神报导。

少数嘛,是知十、写…要看老编认为这则新闻是否有炒作的价值。

所以,一大早媒体就聚集在杨亚艺所住的大楼大厅,守株待兔,更气深喉咙没有事先通知,害他们错过嫌犯移送、法官驳回、以及检察官抗告的精彩画面。

现在主角尚未落入布好的渔网,记者们只好先访问管理员。

平常睡眼惺忪的他,这时反而精神抖擞,鼓起莲花璨舌,说得神灵活现,更有着单口相声的架势,让记者直呼挖到宝了。

电梯门打开了。

管理员朝电梯使了个眼色,记者们谁还管那个管理员呢?他们就像洪水泛滥再加土石流般,万马奔腾,涌向瞠目结舌的杨亚艺。

麦克风、录音机、摄影机等纷纷朝杨亚艺万棍齐发,连珠炮的问题听得他一头雾水,但却是大同小异。

杨亚艺像座孤城般被层层围攻,一开始他采取闭关坚守的原则,不管攻势如何猛烈,他都保持缄默,以不变应万变。

最后他被逼得走头无路,只好开门应战,一手举起屠龙刀---我是无辜的,一手扬起倚天剑---司法会还我清白,宛如张无忌孤身一人力战群雄,奋力冲出重围。

面对号令天下的这两把刀剑,记者也没折了,只好对着摄影机自言自语……刚才的情况相当混乱……究竟是谁在乱呢?相信经常看电视新闻的观众应该都看到了。

这时,管理员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着悄悄话。

那个人是他的室友。

大厅比武之下,九阴真经抢不到,至少还有易筋经可听。

于是众记者再次像洪水般奔向徐章华。

徐章华呆愣住了,在记者的推挤之下才回过神,对于记者的发问‘避重就轻’地侃侃而谈。

耳尖的老鸟当然知道他语带‘暗示’,只是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讲出来---害怕被杨亚艺获悉是他说出对案情不利的话。

一阵兵慌马乱之后,记者们才满意地陆续离去,徐章华也才能前去上班。

姜缎君算是幸运了,当她来到一楼时只剩下几位记者。

她瞧见大厅内外有几位陌生人逗留,便好奇询问管理员。

你知道这件凶杀案吗?管理员拿出前几天的报纸,指着这则新闻。

他们是记者,刚刚在采访凶嫌。

嫌犯就住在我们这里?她惊愕地问。

是十二楼的杨亚艺。

他突然变得寡言起来。

当下她惊愣住了,睁大的眼睛里空无一物,美丽的外表僵硬冰冷,内心却是狂烈地嘶喊不可能,他不可能杀人!姜小姐。

阿!她浑身晃了一下,这才随口说声谢谢,快步走出去。

街道忽而吵杂、忽而静谧,就如此刻她的心境。

惊讶过后,她伫立于街角忖度,难道他也借钱给那个人渣,才被当做嫌犯吗?她的念头一转,会不会是……张顺咸知道他爱恋我的事,才故意杀死姓钟的,让警方误认他是凶手,借刀杀人?姓钟的会不会跟张顺咸插股的地下钱庄有金钱上的纠纷呢?如果真的是这样,张顺咸的下一步会怎样?针对我吗?还是假装不知情?她一想到此,阵阵寒意从脊椎急速扩散,血糖急遽下降。

她搓揉着逐渐麻酥的脸颊,在心里嘀咕着,为什么我要去当大哥的女人呢?想要来段‘精神上’的邂逅也要担心被报复!唉……自作自受呀!她甩了甩头,渴望甩出所有的臆测,飘落的发丝好像把揣测又带回她的身上,她只好用小快步来发泄心中的恐慌。

人呀,脱离不了群体生活。

不管我们多么细心经营,仍然会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人,毕竟一样米养百种人,有的心胸宽大,也有的心眼比针孔还窄,眦睚必报。

一旦衰运上身,对我们心怀不满的人,有些是自扫门前雪,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有的则是落井下石,甚至干脆把井掩埋了,然后在上面种颗苹果树,既有水源,又有尸体当肥料,长出来的果实当然甜美多汁了!就像杨亚艺作梦也没想到,做了一年多的室友徐章华会人前、人后两个样,而那位老是睡眼惺忪的管理员,会突然变得口齿伶俐。

他更不晓得有记者跟在他的后头,一路尾随来到公司。

中午时分,记者趁机和外出吃饭的员工搭讪,见到愿意开金口的,便契而不舍地诱出他们所知道的杨亚艺。

其中一位偏偏就是心眼和针孔一样大的人。

另一方面,因为杨亚艺‘可能’涉及凶杀案,公司不得不开会决定他的去留问题。

业务经理提出为了公司的声誉,建议将他资遣。

有的讲得‘落落长’,不过没有人知道他的意见如何,也就是满篇废话,是做官的料。

但是杨亚艺工作卖力,并没有出什么大纰漏,而且父亲又出车祸住院,因此他的经理极力为他辩解,就算要资遣,也要等法院一审的结果出来再说。

总经理听完与会者的意见,仔细盘算之后,决定等法院判决出来再说。

毕竟杨亚艺从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待在公司,丝毫没有跳槽的风闻。

员工好找,忠诚的却难寻!就这样,在杨亚艺最危困的时候,他的饭碗保住了。

但是他却必须承担精神上莫大的压力,就是同事异样的眼光与暧昧的态度。

有些人是真切的关心,可是又无法确定他是否杀人,就算不相信,见到他沉闷又痛苦的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只能说些加油、法官不会冤枉你的话,虽然是废话,至少表达出自己的关心。

好奇的同事则是心里骚得痒痒的,想知道刑警、检察官和法官问些什么,这些人才刚摆出和善的笑脸打算询问,就被他僵冷的脸打祝有仇的,就跟同事说着悄悄话,怀疑的目光不时飘向他,加重他的心里压力。

而小道消息在人群中传来传去,传到后来版本多的令人数不清,导致不认识他的人不自觉地选择对他最不利的谣言。

空气凝滞的压力,同事眼神的批判,悄声交谈的猜测,再再让杨亚艺恨不得现在就辞职算了!但是经理已经找他约谈过了,劈头就说相信他是无辜的,然后板着脸说既然在会议上保他下来,他就应该好好做事,不要让经理和总经理下不了台,如果现在辞职了,那些看好戏的人会怎样看待他呢?这才是未审先判!但是,那些好事之徒已经在办公室未审先判了。

经理瞥见办公室里乱哄哄地谣言满天飞,只好拉起嗓子厉声责骂,那些人才不敢光明正大的乱箭狂射,只敢暗箭伤人。

这天对杨亚艺而言是漫长又痛苦的,连午餐也没去吃,害怕同事会问起案情。

只有一位看不惯同事态度的人事小姐,在外面买了个三明治给他充饥。

他凝看蓬松的三明治,不晓得应该欢喜、还是哭泣。

另一方面,对于杨亚艺的母亲和钟文庆的家人而言,今天更是难挨的日子。

神通广大的记者不知从那里探知来的消息,获悉杨亚艺的老家在杨梅,采访车和SNG车纷纷奔向高速公路,朝杨梅急驰而去。

原本在医院照顾老伴的杨母今天恰巧回家拿换洗衣物,也顺便照顾久未耕稼的农田,压根子就不知道儿子是命案的嫌疑犯。

乍然见到大批媒体拥进自家的骑楼,摄影机和麦克风全对准她,剎时傻了眼,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你知道你儿子杀人吗?你相信他是无辜吗?你对这件案子有什么看法?法官把检察官的声请羁押驳回,你高兴吗?能说说你的感想吗?你现在心情怎样?……诸如此类的问话,问得杨母一头雾水。

记者们这才晓得这位五十几岁的农妇根本不知道那件凶杀案,更不知道儿子涉案。

一位老鸟实在看不下去了,拉开嗓子叫拼命发问的记者先不要讲话,然后轻声细语地讲诉整个案情,杨母这才恍然大悟。

不可能啦,阮阿艺不可能杀人啦。

杨母龇牙咧嘴地喊着。

杨母终于开口了,记者们当然立即射出连珠炮的问题,杨母一边为儿子辩护、一边血压逐渐上升,满脸通红,头晕目眩。

这时,一位老邻居拼命挤了过来,厉声喊着。

你们是都没看到她的脸都红了,血压升高吗?然后垫起脚后根喊着。

阿雪呀,快倒杯温开水来!杨母终于松了口气,急促地喘气。

如果你儿子被冤枉杀人了,心情会怎样?这种问题也要问,书都念到背部!年将七十的老人咬牙切齿地用台语说。

一位四十出头的女人挤过人群,一手扶起既激动又浑身哆嗦的杨母,一手喂她喝开水。

这么好的画面,摄影记者当然不会放过,所有摄影机全对准杨母痛苦的表情、孱弱的身体,以及邻居的关切与搀扶,这样才能提高收视率。

杨母已经累的说不出话来,瘫座在门坎上。

记者瞧瞧这情景,知道没什么好问了,只好把目标指向邻居,而这位老人和他的媳妇首当其冲,顿时被纷乱的问题所围攻。

邻居有像这位老人般挺身而出,讲句公道话,当然也有三姑六婆,‘含蓄地’道尽杨家的长短。

有的则干脆关起大门,不愿接受访问。

有位记者屈指一算,喃喃说道今天‘好像’是钟文庆的头七,耳听八方的记者当然听见了。

这么好的镜头怎么可以放过呢?于是原班人马立即赶赴殡仪馆采访。

记者离去之后,较熟的邻居纷纷来杨家‘慰问’,情况宛如杨亚艺在公司的翻版。

有的真切安慰,坚称杨亚艺是无辜的。

有的明地挤出笑脸,暗地打探案情,待会好去跟邻居八卦一番。

不久,同样的纷乱也出现在钟文庆的灵堂上,正陪同道士颂经的家属顿时被记者包围,茫茫然地望着他们,心里直嘀咕着,怎么又来了?!现在嫌犯抓到了,你们开心吗?你们现在心情怎样?你们认为杨亚艺就是凶手吗?现在他交保了,心情怎样?你们有什么话想对法官说吗?你们希望警方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吗?你们希望法官判凶手什么徒刑?……又……是这种问题!每次天灾人祸,为什么面对伤心欲绝的家属都要问---你现在心情怎样?家属倦累地瞅着他们。

家属们倒是明理之人,深知钟文庆不学好,在外面欠下一屁股债,说话又尖酸刻薄,结上仇家并不令人意外。

家人不知数落他多少次了,但他就是不知悔改。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而杨亚艺是钟文庆的高中同学,不少家人认得他,直觉他是个平凡的老实人。

而且事先警方就透出消息,因为钟文庆欠钱不还,杨亚艺急需用钱,在案发那晚曾经跟他大吵一架,因此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

正因为这些原因,家属对于杨亚艺的事避重就轻,含糊带过,只说希望警方早日抓到凶手。

他们实在很怕记者又问起钟文庆‘奇特’的死状,再次让全国观众知道家人‘死的模样’。

果然,有位菜鸟记者就在钟文庆遗照的‘注视下’问起他那‘奇特’的死状,询问家属有何感想?对于这种问题,在摄影机面前,家属闪都来不及了,还敢把感想---羞死人---说出来吗?道士所念的经文,乍听之下宛如是家属心中既深沉又伤痛的埋怨---有够白目!至于杨亚艺的父亲独自躺在病房里,看着儿子被媒体追问,妻子被记者包围,而且是因为儿子涉嫌杀人,死者更是他的高中同学。

心灵的绞痛比肉体上的痛楚胜过百倍、千倍。

病床上,他无助地淌下泪水,心里吶喊着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阿艺会杀人……3老林开着出租车,不时听到坐在后座的年轻女乘客口中念念有词。

他斜睨着照后镜,忍不住问。

请问……你是记者吗?欸,你怎么知道呢?女孩抖动好奇的双眸。

不好意思,我不是要偷听,只是你一直喃喃自语,听起来应该是记者采访的问题。

老林含蓄地说。

呵呵……罗晶不好意思地干笑。

谁都有当菜鸟的时候,像我刚开出租车也为了找钱这种小事弄得七晕八素的,更甭说客人说些谁也听不懂的地方。

罗晶见这位司机挺和善的,便打开话匣子。

以前我在出版社当编辑,后来出版社倒了,只好到处托人找关系,最后到报社当记者,而且是跑社会线的。

社会版的记者大都是男性,很少有女孩子,怎么会叫你跑这条线呢?唉……现在又不景气,几家报社杂志都倒了,一堆记者在街上找工作,报社怎么会要我这个没经验的呢?所以主编要我跑社会线,想也知道是希望我能知难而退,早点自动提出辞呈。

罗晶茫然地望着窗外。

对面车道的汽车一辆辆迎面而来,又瞬间杳无踪影,不由地惧怕这份工作会不会也像这样。

你现在要去跑那则新闻呢?就是三重那件死状很……那个的凶杀案。

她欲言又止地说。

你听说过吗?喔,是钟文庆的案子吗?检察官太自信了,罪证又还没完全确定,就赶着要羁押!咦,你好像对这件案子很熟嘛!罗晶的上半身往前倾,好奇地问。

我们这些在外面跑的,消息会比较灵通,而且我一直开着收音机,随时都能听到最新的新闻广播。

其实这则新闻已经有别的同事跑了,主任见我像只无头苍蝇乱飞,就叫我也来采访。

唉,真想辞职算了,但是一想到工作不好找,就只好摸着鼻子再待下去。

先前的报导你看过了吧,这件案子你认为怎样?我不知道,信息太乱了,感觉上既简单又复杂,只能说杨亚艺涉有重嫌,谁叫他当晚就在那里跟死者争吵呢,不怀疑他也难。

那你认为呢?罗晶避重就轻、以退为进地说。

没有时时刻刻凝看罗晶的老林却认为她没有抱持先入为主的观念,便以老刑警的姿态说。

对于刑案,首先着眼的目标是凶手,而不是特定某个人。

要想着凶手怎样,而不是一直在某人的身上打转,有时候就因此而延宕案情。

不过呢?说很容易,做很难呀。

嗯,说的也是。

不好意思,唠叨了一大堆,年纪大的人就是这样。

不会呀,你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你看起来顶多四十出头,不算大呀。

你还真会说话。

老林剎时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他们就在闲聊中抵达命案现常罗晶才一下车,就被老林叫祝她一头雾水瞅着朝前方招手的老林。

原来老林发现赵斐楠正斜靠电线杆沉思,便把他喊了过来。

呵呵……大仔好呀!赵斐楠嘻皮笑脸地说。

罗晶一听到大仔两个字,脸色铁青,不自觉地退了半步。

老林发现她脸色有异,便微笑地说。

他是负责这件案子的刑警。

喔!你好,我是XX报的记者罗晶。

她不好意思地赶紧自我介绍,同时掏出名片递给赵斐楠。

她是你的……赵斐楠手指含着名片,狐疑地瞅着老林。

是我刚载的乘客,才刚踏入记者这一行,就帮她拉点关系。

赵斐楠心想的,老林不会随便介绍人,他肯定认为这位记者不错,于是递了张名片给她。

你怎么在这里呢?这次换老林疑惑地问。

赵斐楠瞅了罗晶一眼,才说道。

检察官的抗告被驳回了,所以组长要我们重新调查。

他的头缩进了驾驶座,轻声地说。

大仔,给点灵感啦,我们都不知道从何下手了。

赵斐楠虽然不想让记者听到后面那句话,但是大仔这两个字还是被罗晶听见了。

她不禁狐疑地问。

他不是出租车司机吗?怎么会是你的上司呢?他在开出租车之前,是办过许多大案的刑警头头,又当过警官,还差点当上分局的副局长……赵斐楠看她挺可爱的,便半开玩笑地夸张说。

好了啦!别再讲当年的事啦。

老林蹙起眉头,赶紧阻止他说下去。

不好意思,我是有眼不视泰山。

罗晶一脸严肃,态度恭敬地递了张名片给他。

对他不用那么严肃啦。

赵斐楠下意识地摆出和老林相当熟识的神态。

老虎被关进动物园了,管不到你这只山中猴,你就可以在笼外称大王,不再把老虎放在眼里!罗晶想着,然后刻意问。

那你以前是他的部属喽?不是,我们是在发生于新店的分尸案中认识的。

赵斐楠说。

至于这件分尸案,即是在新庄围捕王敏军之后赵斐楠介绍老林给何旭刚认识,何旭刚所提到的案子。

当时赵斐楠任职于新店分局,而老林已经以开出租车为生。

当时分局被一连串扑朔迷离的血案搞得七昏八素,恰巧发现很可能成为凶手下一个目标的女孩正是老林的长期客户,于是分局副局长就怂恿办案经验丰富的老林协助项目小组侦办。

由于老林熟识那位女孩,又是从新店分局退休,而且和副局长是旧识,两边都有着割舍不下的情谊,于是暗中与歹徒斗智,以及参与最后大规模围捕行动的幕后策划。

赵斐楠住在三重分局附近,为了照顾不良于行的母亲,那件案子结束之后便请调三重分局,就近照顾母亲。

也因为他数次搏命追捕重大枪击要犯,再加上老林四处拜托以前的同僚,他才得以调任,因此对老林多了一份感激。

他一直想不透,老林对付歹徒的计谋一箩筐(缺点则是总在重要关头,偏偏忘记刚想到的关键性重点),正如何旭刚所戏谑的老狐狸,为何却不懂为官之道,利用跟歹徒斗智的头脑在官场上过关斩将?最后非旦没坐上副局长的宝座,反而提前退休开出租车。

他曾经问过老林这个问题,但是老林总是说他不是作官的料,还是不要挡住别人的路。

这个答案对赵斐楠而言有些不可思议。

人各有志吧!这是赵斐楠最后所下的批注。

大仔,下车查案啦。

赵斐楠笑脸催促着。

你又害我不能去赚钱!老林斜瞪了他一眼,情不愿、心痒痒地把出租车停好,才下车。

赵斐楠只是陪笑着,他早就知道老林从未戒掉侦办刑案的瘾头,一旦听到面临胶着状态的案件,不蠢蠢欲动,期盼他开口邀约才怪。

有这么好的机会,罗晶当然跟在他们的后头,竖起耳朵聆听。

赵斐楠发现罗晶尾随他们,只好挤出笑容说。

罗小姐,你先去采访好吗?我都在这里,你采访完了再来找我。

你是大仔介绍的,能说的我一定会告诉你。

既然人家都下逐客令了,罗晶也不好意思紧紧黏着,只好微笑点了点头,到处随便乱晃,但是都离他们不远。

你要我想,也要告诉我线索呀。

老林看她走开了,劈头就说。

赵斐楠把已知的线索娓娓道出,对于自己访查的对象则仔细说明。

老林的双手插腰,凝望灰蒙蒙的天际。

赵斐楠曾经跟过他办过案子,晓得他摆出这个姿势表示正在沉思,因此不敢打扰他的思绪。

许久,老林才开了金口。

案子要重新侦办。

要针对不确定的凶手,而不是老想着杨亚艺如何杀人。

赵斐楠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有说跟没说一样!你说王敏军的机车停在附近,三楼那个姓胡的又感觉怪怪的,家里的陈设太过简单。

老林紧盯着三楼的阳台。

嗯……说不一定能一案两破。

又是你的直觉?赵斐楠夸张地往后一颤,所以他听过就忘了。

嗯,所以不要告诉你们组长。

对了,刚刚我听广播,被害人的大姐跟记者说,钟文庆托梦给她,说是他好恨!如果他恨的话,应该不是债务纠纷。

假如是债务的话,那应该是别人恨他,不是他恨别人。

不会吧!连这个你也信。

那还要不要我去‘观落阴’,到阴间找他直接问案。

如果你要去的话,我也不介……老林还没说完,赵斐楠就轻搥了他一拳。

唉,你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呢?他的家人从小看他长大,他的言行举止全都印在脑海里,就算这几年他搬来台北工作,至少还了解他的状况吧。

梦,除了日有所思之外,有时也是一种潜意识的表达方式,把清醒时无法从记忆中找出的印象,在梦中显现出来。

那我待会去杨梅找他的大姐好了。

不用了,如果她真的明白隐藏在心中的问题点,就不会作那个梦,而且也早就告诉你们了,毕竟是她的亲弟弟被杀呀。

除非是家庭恩怨、争夺财产,她才会刻意隐瞒!虽然案情指向债务纠纷,而这个可能性也最大,但是也有别的可能。

不要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花在债务问题上。

越扯越远了!赵斐楠摇了摇头说。

所以就要我们去剥丝抽茧,一一厘清所有的线索和可能性,不是单向思考就能找出证据。

他们俩走进钟文庆的卧室,因为此案尚未了结,家属又忙着钟文庆的丧事,因此房间的摆设仍如案发时一样。

赵斐楠径自打开两个衣橱,里面塞满了衣物与包包。

他随意翻了翻。

你看,他一个月的薪水不到四万,却要崇拜名牌,追求流行,享受自由,只好债台高筑来满足这些欲望,也不看看自己有几两重!怎么大都是中性服装呢?他们俩听到声音,急遽转身,发现罗晶也跟了进来,正探头观看。

赵斐楠板起脸说。

罗小姐,这里是命案现场,你不能进来。

喔,鉴识人员不是搜证完了吗?还是不行。

赵斐楠的手往前一递,摆出送客的手势,罗晶只好点了点头,落寞地走出去。

你也别对她那么凶啦。

老林接着把罗晶为什么当社会线的记者道出。

所以我才介绍你给她,希望暗中给她一点新闻,不要让她太早失业。

喔,早说嘛。

了解ing!什么是了解印?老林歪着头,紧盯着他。

就是了解加ing,等于了解中!又是火星文,唉……老林摇着头,视线也随着头颅四处扫瞄,扫过卧室和客厅。

遽然,他愣住了。

赵斐楠知道三太子附身了,紧张地凝看老林。

过了一会儿,他见到老林的脸色有些懊恼,不由地双手紧握,惊慌说。

千万别说年纪大了,又忘记了。

唉……又被你猜中了!老林颓丧地说。

又来了!赵斐楠全身崩塌似的蹲了下来。

在大门边逗留的罗晶则噗嗤笑了出来。

老林不好意思地搔着腮帮子,然后朝罗晶招了招手。

进来吧,跟你说些案情,也许我能记起刚才想到什么。

罗晶喜孜孜地晃了进来,随手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赵斐楠讦谯到无力地到处闲晃,看能不能要死不死让他发现线索。

4下班时间到了,杨亚艺悄悄躲到厕所里,不想在这个时候跟赶着回家的同事在大门挤在一起,忍受他们异样的眼光。

就算他们并非有意看他,纯粹只是匆匆一瞥,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就在附近,但是处在满是熟人的环境里,那份无法抹去的想象就逼得他喘不过气。

忽地,狭隘的厕所响起音乐,他满脸倦累地掏出手机,怨叹着连躲在厕所也不得安宁。

我是姜缎君,你现在方便说话吗?杨亚艺愣住了,暗恋的对象居然会在他危难的时候主动打电话给他,他啥也不想便直说方便、方便。

我们找个地方见面吧,用手机讲不清楚。

好的、好的。

他雀跃地说。

姜缎君说明了碰面的餐厅地点,就挂上电话。

杨亚艺喜孜孜地打开厕所的门,走到盥洗台洗手。

然而哗啦啦的水声逐渐冲退了欢悦,他忖度着姜缎君肯定看到了新闻,才会主动找他,询问涉案的事。

我现在究竟变成什么了?是被关在动物园吗?站在栏外的人们是由于关心、好奇、捉弄、嘲讽、施舍…..才来看我吗?他凝看被关在镜子的自己想着。

不管怎样,他仍然赴约了,因为对方是他暗恋的姜缎君。

途中他接到邵琴的电话,说要来陪他,他只是冷淡地说想要独自静一静,就挂上了。

当他捺下按键,忍不住想着现在对邵琴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呢?他叹了口气,懒得去探究了。

如今他的世界已经紊乱不堪,不愿在这个时候乱上加乱,徒增痛苦。

也许在潜意识里他早就把邵琴当做亲密的家人,就算一时忽略了、或把她暂时搁在一边,她也不会离开,甚至怨怼他的冷淡。

这是间韩式烧烤餐厅,热腾腾的气流伴着香味流窜四溢。

姜缎君体贴地帮他挟肉烧烤,说些公司的八卦,就是不提凶杀案的事。

可是她越不说,杨亚艺就越坐如针毡。

一杯生啤酒下肚了,他才仗着酒意说。

你知道我涉及一件凶杀案吧?嗯,看到新闻了。

她的视线仍然驻留于逐渐泛灰的肉块上面。

感觉上好像完全相信他是无辜的,又像她根本不在乎坐在对面的人是否涉及杀人,这又不关她的事。

为什么坐这么久了,你都不开口问呢?他放下筷子,不解地凝看她那低垂的双眸。

因为我不晓得该怎么问。

她抬起担忧的眸子直视他。

那么还要我这个嫌疑犯主动说明吗?他那锐利的眼神带着怨怼。

不要生气好吗?如果不是关心你,我会打电话叫你出来吗?她的手肘贴着桌缘,前倾身子说。

知道啦。

他痴痴凝望姣美的脸庞,渴望紧紧搂着她,狂妄地吻她,将埋藏许久的情感与积压数天的怨气发泄出来。

但是在她的凝视下,他不得不收敛起狂烈的念头,化为平淡的语气说。

既然你不知道怎么问,我就自己说好了。

面对暗恋的人,心中总盼着能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因此杨亚艺不自主地支支吾吾诉说,惧怕她未审先判而无法畅所欲言,毕竟他是凶案的嫌犯,并非谈论自己的糗事。

阅人不少的姜缎君即使跟他相处的时间不多,对于他的个性却有一定的了解,在她温柔的关切下,杨亚艺这才逐渐撤下心防,侃侃而谈。

杨亚艺举起右手,扬了扬腕表,气愤地埋怨检警居然认为他习惯把手表戴在右手,又见过他曾戴着一只不锈钢手表,就当做犯案的证据之一。

姜缎君剎时既心疼地想搂着他、又羞愧地想逃离餐厅,永远不敢再看到他,她明白是自己的一席话害苦了他,而且那只手表更是自己送他的,前题是如果他不是凶手的话。

姜缎君拼命压抑住翻搅的情绪,遏止即将脱口而出的道歉,尽量表现出虚情假意的一面。

她那不自然的做作,在杨亚艺的眼里反倒成了她仍然心有疑虑,却又不好意思表达出来才会这样别扭。

他不怪姜缎君,两人又认识不久,她怎么深知自己是怎样的人呢?而且角色交换的话,他的举止可能比姜缎君更加不自然。

他想起检察官当着他的面,严肃说过的一句话。

‘不管多老实的人,心里一样潜藏着兽性,一旦某个事件把栅栏打开,就可能失去理智杀人。

这种事可能发生在你身上,身为检察官的我也一样逃不掉,只是所谓的事件会因人而异,杀人的方法也不同而已。

’也许两个人都觉得尴尬吧,干脆就不说话,一边吃着烧烤、一边瞅着对方,一份莫名的爱情就在眼神的交会中回荡。

他们想要笑出来,却又使劲憋着,逗趣的表情在不知不觉中萌生了心动的惬意。

饭后他们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姜缎君就说跟朋友约好去PUB,必须先走。

杨亚艺看着她搭上出租车离去,欢愉的心情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压力,压得他肩膀禁不住拉垮下来。

假若他获悉姜缎君是惧怕张顺咸发现他们在一起,才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去,他可能变成颓圮的废墟了。

看得到,摸不着的爱情,究竟该放弃,还是保持现状,或者试图去改变呢?他已经深陷命案的泥浆了,只能微阖着眼抬起头来,任凭车辆匆匆掠过,不在心头留下任何痕迹。

此时,邵琴正待在房间里绞尽脑汁思索,要怎样才能找出真凶。

但是从未碰过刑案的她根本无从下手,只能一味地责骂自己笨,在杨亚艺最危难的时候帮不了忙。

明明自己那么关心他,为什么当时要提出分手呢?如今两人尴尬的局面,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唉……她垂下了头,轻轻晃了晃。

她渴望挽回这段感情,但是他此刻那有心思去理会爱情呢?她疲惫地搓揉双颊。

脑子乍似纷乱,却又一片空白。

中午,邵琴利用午餐时间一边吃午饭、一边翻阅上班途中所买的四份报纸。

同事还笑她今天怎么反常了,一次看那么多份报纸,她只是笑了笑,把娱乐和艺文版递给她们,算是堵住她们的嘴,好让自己能专心阅读社会版新闻。

关于杨亚艺的报导,在她的眼里有些还算‘中肯’,毕竟杨亚艺是她所爱的人,标准也不自觉中提高许多。

有些虽是加油添醋,严格说来并不夸张。

有的则像小说似的,写的她都不知道文中的杨亚艺是否为自己认识多年的那个人。

不管那些扰乱心思的评语了!她专心找寻新闻所描述的案情和线索。

遽然,她惊愣住了,视线紧紧盯着一小段新闻。

根据可靠消息表示,凶手的右手戴着不锈钢的长方型手表,杨亚艺习惯将手表戴在右手,而且也是不锈钢坦克型手表,再加上案发当晚他曾跟死者发收争吵,因此检警……她综合所有的报导与所知的讯息,忖度着究竟是谁看到凶手,却又无法确认凶手的容貌,不然记者早就大写特写了,法官更不可能让他交保……杂乱的思索因为这条新闻而有了清晰的条理,再仔细推敲下去,却又更为紊乱。

原本平整的报纸,一角已被她捏成一团。

同时,分局局长也顾不了午饭,抓着这张报纸奔到刑事组,气得像供奉于神桌上的关公、怒不可遏地嘶喊。

那个‘俗仔’把凶手将手表戴在右手的事泄露给记者,现在又还没完全确定谁是凶手,报纸这么一报导,如果让凶手看到了从此就把手表戴在左手,我们要去那里找人。

还有,这样不就告诉大家有目击者吗……所有刑警吓得大气不敢吭一声。

毕竟杨亚艺并非罪证确凿,只等待他点头认罪的犯人,而是只有嫌疑罢了。

不管对于未来的侦办,以及嫌犯的人权,这条重大线索现今都不能向外界透露。

而且,倘若凶手知道了目击者的身份,谁也无法保证凶手是否会杀人灭口。

局长才会如此大发雷霆。

局长狠狠瞪视着组长,冷冷地说。

何旭刚,你给我看着办!何旭刚吓得脸色仓白,想要辩解,但是这条线索只有当事人和刑警知道,他要怎样为自己辩护呢?组……长,检察官……电话。

一位刑警支支吾吾地说。

局长忖度着可能检察官也看到这则新闻,要找组长兴师问罪,不必他再大发雷霆。

因此把报纸用力甩在桌上,就气呼呼地回办公室。

果然,接起电话的组长被检察官骂得沉重的头颅越来越低沉。

所有干员瞧见情况不对劲,赶快溜出局里,免得被台风尾扫到。

等到何旭刚唇焦舌蔽、满头冷汗地挂上电话,要找属下发飙时,却发现办公室空无一人,只好朝空气咒骂,发泄心中的愤恨!邵琴一下班,就拿着这份报纸来到杨亚艺所住的大楼外面等人。

她不想在他的公司碰面,免得又让他的同事编造出一堆无聊的臆测。

许久,她才瞧见杨亚艺垂着头,懒洋洋地晃了过来。

她小快步地跑了过去,劈头把报纸递给他。

你看这则新闻。

杨亚艺惊愣地瞅了她一眼,才把视线落到用红笔圈起来的新闻,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当他看完新闻,不自觉地瞥着右手的手表。

自从他发现警方注意他所戴的手表,他就不再戴那只姜缎君所送的表,改戴以前的电子表。

邵琴也不管他此刻的心情,便说起她的揣测。

杨亚艺只是一味地摇头、叹气,不发一语。

你倒也说说话呀!邵琴焦急地说。

如果我说话就能让检警不再怀疑我,要我说多少,我就说多少。

他放弃似的说。

一心渴望帮忙的邵琴禁不住这句无法承受的实话,不由地瘫软身子,茫茫然地凝看他。

即使杨亚艺说的没错,但是她总觉得好像她这个局外人多管闲事,沉重的闷气在胸口堵得慌。

不管怎样,谢谢你啦。

我还要去长庚看我爸,你先回家好了。

我陪你去。

邵琴意志坚定地注视他。

杨亚艺瞧着她,不发一语地颔首答应。

请问……你是杨亚艺先生吗?嗯。

你是……杨亚艺转身看着问话的陌生女孩。

你好,我叫罗晶,是XX报的记者。

她漾着甜美的笑容说。

他们俩一听到是记者,随即板起了脸。

杨亚艺抬起下巴,冷漠地说。

没什么话对你们好说的,反正我是无辜的。

他一说完,便拉起邵琴的手往大厅走去。

罗晶赶了上去,急忙说。

杨先生,等一下!我是想请你以钟文庆的同学这个角色谈论那件案子,请你不要误会了。

这么奇特的问题让他们俩停下脚步,好像听不清楚似的满脸疑惑。

有希望了!罗晶喜孜孜地露出让人不好意思拒绝的笑靥。

我是想从另一个角度报导这件案子。

钟文庆是你的高中同班同学,毕业之后又经常有连系,你们认识那么多年了,我想请你以老朋友的角色看这件案子,而不是以嫌疑犯……她露出试探性的眼神瞅着他。

杨亚艺迟疑了,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访问。

至于邵琴觉得居然有记者愿意不把他当成嫌犯做报导,这是难得的机会,便怂恿他答应。

杨亚艺瞅着这位不像以往的记者那般穷追猛打的罗晶,倒是有些心动了。

不过,他蹙起眉头说。

但是,我现在要去医院看我爸,没有空……请问你父亲是在那家医院呢?罗晶不死心地问。

在林口长庚。

我也不希望打扰你太多时间,我们可以一边搭车,一边访问。

这样可以吗?杨亚艺抓了抓眉毛,也不好意思拒绝。

好吧。

那我先上楼拿点东西。

嗯,我先叫出租车,车资我付。

杨亚艺和邵琴面面相觑,不晓得这位记者在打什么主意。

杨亚艺懒得去想了,就上楼拿昨天所买的水果,邵琴则留在楼下陪她。

老林吗?我是罗晶,如果你现在没有戴客的话,能到我刚下车的地方接我吗……要去林口长庚……好的,我们等你。

罗晶刚刚就是搭老林的出租车来的,希望藉由跟退休警官的聊天获知一些警界的生态,免得没有老鸟带领的她到处碰壁,而车资就算是资询费了。

至于老林也乐得开心,既可以赚钱,又有小女生可以陪他聊天。

不然总是困在狭隘的空间,有时一天甚至讲不到几句话,在沉闷中思绪就会不自主地四处飞驰,纷乱地想起家庭、夫妻关系、女儿问题、经济状况、社会乱象等。

尤其不小心忆起过去的工作,更让他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定位现在的自己。

即使他明白现今的角色是出租车司机,但是谁也无法完全抹掉过去的风光,不掉入缅怀的泥沼,差别在于受困时间的长短而已。

因为堵车的关系,老林并没有驶远,他一听有生意可握,立刻转进巷子兜了一圈,来到大楼的前面。

他瞥见邵琴正跟着一位女孩聊天,忍不住问。

你不是来采访吗?怎么又要去长庚呢?杨亚艺要去长庚探望父亲,我也不想浪费他的时间,所以打算跟他一道去,就在车上访问。

邵琴心想,她挺为别人着想的。

老林则忖度,她适合当记者吗?杨亚艺提着水果下来,他们仨钻进了出租车,往林口驶去。

途中,罗晶为了卸下杨亚艺的心防好让访问顺利,于是先介绍起老林。

杨亚艺和邵琴一听老林曾是刑警,办过许多大案子,又在警界服务了几十年,他们不约而同地把老林当做怒海中的救命浮木,不等罗晶发问,便自动说谈案情,说到疑问处,不禁激动起来。

老林现在的身份不是刑警,因此只找些话题,让他们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侃侃而谈,并不发表意见。

除了能暗中多了解案情之外,也让罗晶有题材可写。

邵琴和罗晶的姓名都是只有两个字,而罗晶也不像是在访问,反倒像在聊天,因此邵琴对她有了好感,不自觉地聊起其它的事,并非只局限于案情。

罗晶似乎也忘记此趟的目的,说起自己为什么会来当记者的源由。

即使路途并不远,四个人的距离在闲聊中也不自觉地拉近不少。

他,就是杀人嫌疑犯!罗晶有时望着杨亚艺忖度。

即使她已经看过这件案子的相关新闻,刚才又聆听杨亚艺和邵琴对案情的解释,但是这个念头依然跟今晚之前相同,没有消退的痕迹、也没有增加的迹象。

因为塞车的关系,他们抵达林口时已经七点多了,离探病的截止时间剩下没多少,于是老林就到医院的附设餐厅吃晚饭,然后再送他们回台北,免得跑一趟空车。

这对杨亚艺他们而言是求之不得的事,反而感谢起老林。

杨亚艺的父母见到儿子,纷乱杂沓的心情顿时涌了上来,全表露于脸上,一直担忧地问着现在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叫杨亚艺怎么回答呢?父母持续不绝的焦虑犹如在隧道中滔滔涌出的地下水,一再加压于他的心中那面脆弱的连续壁,最后承受不了压力的连续壁裂开了、水也渗出来,他无法大声叫父母不要再说了,我再也受不了了!只能拼命忍着,硬挤出苦笑,说会请律师解决,尽量安抚父母焦虑的情绪。

邵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想要开口安慰,但是这种事只有等到洗刷冤屈的那一刻才能真正放下担忧的重担,不然再怎么说,都是空谈。

罗晶则细细观察他们的表情,当作了解当事人和家属的心境。

不过,她挺好奇为什么邵琴为什么会跟杨亚艺分手,看起来她应该还很关心杨亚艺才对。

只是她们并不熟稔,地点又不对,只好把问题闷在心里。

但是她的念头一转,他究竟是不是凶手?凶手面对家人的担忧时,应该是怎样的表现呢?能够从他面对亲人的举止找出异样吗?她只发现杨亚艺的表情相当沉重,也透着些许的不耐烦,但是这些并不能代表什么,她只好抱着疑惑若有似无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杨亚艺的父母知道儿子跟邵琴已经分手,嘘寒问暖了几句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邵琴也觉得很尴尬。

至于罗晶除了观察不出个所以然,更不知道该扮演什么角色,干脆拉着邵琴到病房外面聊天,没想到两人却越聊越起劲。

病房的气氛凝重,沁凉的空气与医院特有的味道默默散发出生老病死的气息,再再使得杨亚艺的父母担忧更为加深,逼得杨亚艺逃避似的只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离开,搭老林的车返回台北。

怎么现在就要回去了?老林有点惊讶。

但是他见到杨亚艺凝结的表情,随即暗骂自己都一把年纪了,居然没想到杨亚艺留在病房,只会加重父母和自己的压力,自己还说这种伤人的话。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他若有似无地讨论起案情,好让杨亚艺甩开亲情的压力。

来回的车程并不算太短,即使老林用心聆听杨亚艺和邵琴两人的说词,仍旧无法断定杨亚艺涉案的深浅,还是必须让证据说话才行!不过,最令他惊愕的是居然有人目睹凶杀案,却又无法正确指认出凶手。

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看到?赵斐楠怎么没有提起呢?他想询问赵斐楠,但是自己又不是他的上司,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问这么敏感的重大线索,总是过意不去。

因此打算等赵斐楠有事找他的时候再询问,这样赵斐楠也不好意思拒绝。

令人诧异的,今夜的访谈意外让邵琴和罗晶成为好朋友。

人与人的关系,有时就是这么无厘头,没有定律可言,凭着是个缘字。

当然,缘有分好缘和孽缘!比如沾染到钟文庆的人,大都认为这是有够倒霉的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