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中午,他们依照惯例,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新闻。
喂,你还真的很倒霉耶,又上新闻了。
罗晶歪着头说。
我明明被关在这里,那里也去不了,怎么去杀徐章华呢?而且我又跟他没有什么纠纷。
杨亚艺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
上午才发现尸体,警方也不赶快去查案,就放话说可能是弃保潜逃的你杀人。
动机呢?他们怎么没说呢?就算现在落在警察身上的奇奇怪怪的杂务越来越多,多到让他们喘不过气,更没时间去调查,那也不用这样未审先判呀!罗晶噘着嘴,气愤地说。
我猜,如果人是你杀的,他们这样说也没错。
假如警方怀疑凶手另有其人,现在就放话的用意可能就是要逼你出面,不要再逃了。
另一方面,又可以松弛凶手的警戒心。
一箭双鵰!最倒霉的却是我!胡老哥,能不能让我打一下电话说明呢?你知不知道被冤枉是多痛苦的事呀!杨亚艺哀求地说。
而且你也是证人,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去杀人,就让他打个电话,对你也没有什么损失。
罗晶顺势帮腔。
现在又不知道警方说那些话的用意,所以不可以!他板起严肃的表情,一口回绝。
难道你们要看我因为两件凶杀案而被通缉才高兴吗?反正最后我会帮你跟警方解释的。
但是我现在就被冤枉呀!你要我等,等到什么时候呢?杨亚艺越说、整张脸就越扭曲变形。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别再吵了,这本书剩下几页,让我安静看完。
他盯着书本,头也不回地厉声说。
那本蓝海策略我早就看完了,你到现在才看,呵呵……罗晶噘嘴讥讽。
他放下书,沉思了半晌,才转身紧盯着她。
那你说说这本书怎样?他所提的策略很好呀!原本的市场因为竞争激烈,厮杀惨烈,血流成海,变成了红海。
所以作者才提出厂商必须经由这个策略,挖掘出没有竞争的蓝海,获得另一片广大的市场。
你看过之后,就只想到这一层吗?她说的没错呀,我们老板也叫我们看这本书,还要写读后感。
杨亚艺说。
他所提出的蓝海策略跟水平式思考差不多,就是要读者不要用垂直式思考,一味地往同样的洞钻,因为再怎么钻还是那个洞。
而且,关于水平式思考的书很久以前就有了。
另外,它跟创新的差别有多大呢?以广义的角度看,两者差不多。
困在竞争激烈的红海,大家都想挣脱,大家都不满现状,然后就有不满份子发动革命,创造另一片天!如果你们不把革命狭隘地局限在政治方面,这个策略跟几千年来的革命有什么不同呢?而且在文学作品中,也有类似的理论。
怎么可能,那是商业的书呀!罗晶抗议说。
你的视野不要这么狭隘好吗?凡事要联想,也就是举一反三,不要只会在死胡同里面钻,不然就算你能把蓝海策略一字不漏背出来,仍旧找不到那片蓝海,只看到死海!他从桌上拿起一本看完的书。
你以前当编辑,这本蚂蚁三部曲的蚂蚁革命你知道吧。
知道呀!不过,我只看了前两本,这本还没有时间看。
他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学究,慢吞吞地翻了翻书。
在三百五十九页的百科全书,提到一九七零年美国学生运动的重要人物---阿兰斯基---所写的革命准则。
在第二点,走出你对手的经验领域,开发出他所不知道的……。
第八点,明显的不利条件可以变成最好的王牌,应该把每一种特异性当作一种力量……。
第九点,把焦点调准到目标上,在战斗中不要去改变,这个目标应该尽可能最小,最明显……。
你看,早在七零年代,学生运动的革命家就提出来了。
你们仔细去思考这三点,是不是比那本书还容易懂,内容更贴切呢?罗晶和杨亚艺思索了半晌,一个垂下头,一个点头。
而且,这本小说中的女主角,我是说人类啦,她以百科全书的内容创作出一首歌,歌词是……我们总是以同样的方式看同样的世界!不再有创造者,不再有幻想者。
我们是新的幻想者!我们是谁,我们是新的创造者。
做生意,怎么能去幻想呢?罗晶抓住了辫子,反驳地说。
为什么你一定要把焦点放在幻想者这三个字,而不去思考其中的含意,再去扩大呢?以同样的方法看同样的世界,可以意味着在红海挣扎的厂商默守陈规,认为以往所做的事和观念都是理所当然的,而不思动求变,试图改变思维和现状,所以视野才无法远眺另一片天。
新的创造者,就是开发出那片蓝海了。
杨亚艺顿悟似的说。
你把我的话抢去了,呵呵……而且,作者所提出的例子,所改变的门坎都不高,只要同业的有心人大都能进入,这片蓝海随时都能变成死海。
如果厂商像你一样不做各方面的思考,只求能挖到一片蓝海,那他们跳进去的可能是死海,更可能是沙漠。
我记得书的最后提到适时重启价值创新。
就是当蓝海变红海时,就要赶紧去创造另一片蓝海。
罗晶赶紧辩驳。
但是在那个标题的前一页,有一则模仿障碍的表格,目的在于营造一个门坎让敌手难以进入。
其中一则是新的创新要与传统格格不入,另一项是策略与品牌形象发生冲突。
这些就是要让对手怯步不前。
但是,如果这家进入蓝海的公司是新企业,当然没有传统上的包袱。
如果是旧企业依照这个策略转型,那试问,为什么这家就能克服这些,而别家就不能呢?但是,好像还有好几点,包括专利、成本之类的。
罗晶说道。
如果你拥有别人无法取代的专利,建厂的成本必须花费上千亿,而且还必须加上高昂的行销费用,你说,这种市场变成红海的机率有多大呢?就算是死海,他也能傲视群伦,卖卖死海泥,大赚女人的钱。
哇勒,连死海泥你也知道!罗晶佯装惊愕地说。
胡麟钟学她眼睛上吊,然后说。
为了让企业逃出红海,作者提出了消除、减少、提升、创造等四种方法检查自己和客户,然后去创造蓝海。
但是,消费者是善变的,就算好不容易跳进蓝海,风光了几年,这片蓝海又变成红海。
公司只好在这四个上面打转、修改,这样不就又跟自己的传统格格不入了吗?先撇开这个不谈,公司这样改来改去,改到最后是不是有可能又回到原点?嗯,相当有这个可能性!正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罗晶用朗诵的口吻说。
如果把这句话扩大延伸到商业上的话,就如同你所说的。
小晶晶开窍了!胡麟钟像哄女儿似的说。
老钟钟,只要你不叫我小晶晶,你要怎样把理论化为唠叨都可以。
她的双掌往前推去,宛如要把小晶晶这三个字回送给他。
胡麟钟侧歪着头,带着诡谲的噌怨斜睨她。
杨亚艺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们两个怪异的表情。
老胡,她既然希望你继续发表言论,你就不要辜负她的美意。
唉……知人知面不知心!罗晶瞪了他一眼。
都是你啦,害我忘记刚才讲到那里。
胡麟钟佯装怨怼地说。
罗晶正兴奋地打算说话,就被胡麟钟抢了先。
创新的原点(蓝鲸出版)这本书你们看过吗?他们俩摇了摇头。
这本书我认为比蓝海策略还深更广,所提出的策略更能把同业阻挡在外,但是卖的好像比它差,可能名气不够响亮吧!但是他发现他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他最后所讲的,更甭说暗示了。
这么说,你认为这本书不好吗?杨亚艺扭动着脖子,带着困惑的口吻说。
我从头到尾可没这样说,你可别冤枉我!我是认为一些读者只见到卖的很好,名气很大,就一窝蜂地去购买,看了之后可能也懒得做各个角度的思考,就猛点头赞同。
书中提到的例子有些新闻曾经报导过了,我们在看的当下是否有去思索这些企业的成功之道,为什么要看了这本书才能恍然大悟呢?我们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不是‘盲点’!如果经理人是抱持这种思维的话,能够去营造另一片蓝海吗?这也是人们常患的毛病,经常不假思索地跟随,甚至崇拜。
就像你们两个!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看别人绑架有钱赚,就盲目的跟随。
罗晶赌气地说。
我说了那么多,你们还是不晓得我在暗示什么!唉……我干脆归纳一下好了。
胡麟钟搓揉着脸。
一、我们常欠缺联想性,忘了随时要举一反三,只会在一个洞钻,更甭说去延伸扩大,把我们获得的知识和所见运用在别的地方。
二、忘记多层面的思考,一旦我们认定了这个人与事,别人说怎样就是怎样,也视为理所当然,不会抱持怀疑的态度去思考,或者换个方向去观察。
三、就是名人效应。
对于同样一件事,我们对于名人所说的,是不是比较信服?如果是小人物所讲的,虽然内容跟名人大同小异,我们是不是在潜意识中会忽略?这三点更要相互呼应,彼此扩展……杨亚艺凝看他那恨铁不成钢、为何你们不懂我用心良苦的表情,以及特意归纳的重点,直觉这一切的举止不可能是为了那本书,应该除了趁机教导他们之外,还有更重要的暗示。
杨亚艺蹙起眉头,凝神思索。
阿……杨亚艺睁大眼睛说。
所以,在证人的证词中,也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警方只相信认为可信服的人所说的话,其余的,就可能忽视。
而且,连物证也有这个可能性!另外,警方一旦认定我是凶手,就可能懒得再去寻找真凶,以及挖掘其它的证据,只看到对我不利的证物!呼……他重重吐了口气。
你终于知道我为什么要讲这些了。
唉……罗晶忍不住眼睛上吊。
你就直接讲嘛,干嘛还要唠叨一大堆呢?我是绑匪,你们是肉票,我更不是你们聘请的私家侦探,我们现在的角色正是这样,所以我当然是讲理论,由你们去举一反三,我这个绑匪干嘛要为你们的案子分析那么仔细呢?哎唷,做人也不必小气到这种地步!罗晶学着她母亲的腔调数落着。
你叫厝边隔壁评评理,是你小气,还是我对你有偏见呢?胡麟钟摇了摇头,转身进入房间。
过了一会儿又出来,站在他们面前,气呼呼地指着两人。
绑到你们,算我衰!我出去买点东西。
然后思考什么似的兜了两圈,这才出门。
他又怎么了?罗晶说。
老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有事没事就讲一堆长篇大论虐待我们的耳朵。
杨亚艺耸了耸肩。
你也别这么说。
说真的,我从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他不厌其烦地说那么多,也是要加深我们的印象,逼我们去思考,希望我们的视野能宽广,凡事不要只看一面。
不然,我也不会联想到警方在侦办时,是否有重要的盲点疏忽掉?!什么不厌其烦!他是闲闲没事做,只好跟我们唠叨!罗晶扮了个鬼脸。
你呀,就是人太好了,容易忘记坏的一面,才这么多年了都没跟钟文庆那个家伙划清界限,打死不相往来,最后惹来一身腥。
杨亚艺只是笑了笑,他知道罗晶是故意抬杠。
不管他了,如果警方真的漏掉证词和物证的话,那我不就够冤了,还让我爸妈天天担心受怕!我失踪这么多天,邵琴一定担心死了!听你的口气,就知道你依然爱着她,只是想太多了,感情又陷入一时的意乱情迷,才不愿意跟她复和。
剪不断,理还乱,我也搞不清楚真正的原因。
你还好吗?我很好,不用担心我!他望着窗外,在心里幽幽念着。
也许就如老胡说的,我们往往不愿意去面对必须选择的事,而喜欢盲从,这样就不需要思考,更不用费心去抉择了……那你还嫌他唠叨,而且你的唠叨可不输他!这句话杨亚艺当然不可能说出来。
你的玉照又上电视了。
罗晶挪了挪下巴说。
再这样搞下去,玉照可能变成遗照了。
我看,警方是要逼你出面,不然新闻不必一直重复播出你的照片,毕竟又没有线索证明人是你杀的。
我们还真的很倒霉,居然碰到乌龙抢匪!他禁不住哀声叹气地说。
为什么没有我失踪的新闻呢?至少也让我上一下电视嘛!她一脸懊恼地说。
我都这样了,你还说风凉话。
当肉票的日子还是必须过下去的,所以搞笑一下嘛!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胡麟钟就回来,也带了两瓶饮料给他们。
他回房逗留了一会儿,然后拿着纸笔出来,分别递给他们。
你们转过身,背靠着背,不准讲话,写出我刚出门的打扮。
什么?当肉票还要考试!罗晶惊愕地说。
这是什么世界呀,ㄏ一ㄠㄏ一ㄥ喔,失德喔!您祖妈归去来兮!她哀声叹气,用台语唠叨着。
你一直嫌我唠叨,我看你的废话比我还多!快写啦!喔。
她嘟着嘴开始回忆,他刚才出去有换衣服吗?好像有喔!而杨亚艺不像罗晶喜欢跟他抬杠,早就边想边写了。
罗晶所写的,浅绿色的格子衫,深蓝色的休闲裤。
杨亚艺写的是蓝色格子衫,牛仔裤。
胡麟钟只是笑了笑,然后进房把刚才所穿的衣服拿出来,是墨绿色的衬衫,牛仔裤,棕色休闲鞋。
我在出门前和现在穿的都是蓝色格子衫,牛仔裤,还有这双灰色的鞋子。
而且出去时我把手表戴在右手,不是左手。
人都有直觉反应。
我这套衣服你们看得最久,因此印象也最深刻,在匆匆一瞥之后,要你们描写出我的穿著,潜意识就会把你们最深刻的印象释放出来,因而可能产生张冠李戴的情况,或者混淆在一起,就像你们刚才写的,以及所忘记的。
所以目击者认错的情况并非不可能,甚至不同的目击者所描述的也可能不一样。
阿!所以那个目击者看到的手表不一定是长方型,也可能是圆型,或什么型的。
我们再来试验一次。
罗晶兴奋地说。
杨亚艺的眼睛也随之一亮。
现在是白天,怎么试呢?我从昨晚就在等你这句话了!在目睹凶杀案的当下,一般人都会惊慌失措,当目击者从画面看到凶手所戴的手表在灯光下闪烁时,会不会在恐惧之下看错呢?你就直接讲好了,干嘛要绕一大圈呢?刚才我为什么要提起蓝海策略那本书?我说了,你还是没有听进去!就是我们在潜意识里容易产生名人效应,以及莫名的盲从。
就是名人所说的话容易听得进去,甚至点头认为很有道理,不会去质疑。
相同的话如果是一般人讲的,则认为是老生常谈,嗤之以鼻。
而所谓的名人和一般人,我们要再去延伸,不要局限在狭隘的定义里。
刑警也是人,我们会产生名人效应,刑警也一样,潜意识会自动为主人过滤所听到的线索。
而忽略的部份…..罗晶说到最后,睁大眼睛瞅着胡麟钟。
你终于开窍了!就像‘执行力’那本书,内容大家都知道呀,更是从小就听过了---不要只出一张嘴,要去做啦!而中文也有‘身体力行’、‘起而行’这类的论点,为什么我们会忽略已知的道理,而要花钱去买这本书来看,然后猛点头赞成呢?因为他是名人,因为这本书卖的很好,所以人们奉为瑰宝。
如果是一般人讲的,就可能认为又唠叨的不停了。
所以你要我们这样亲身经历了,杨亚艺说。
才会相信,印象才能深刻。
假如你直接讲出来,我们只会认为你又再唠叨了,根本不会深入思考。
答对了!因为我不是名人,所以讲得话不值钱。
别这样说啦,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罗晶撒娇地说。
我们找出那么多侦办的盲点,如果不能把这些想法传达出去的话,只是纸上谈兵。
杨亚艺怨叹地说。
就让我们打一下电话嘛。
不行!你们再烦,我就连电视也不让你们看!胡麟钟说。
罗晶偏偏就是要跟他斗嘴鼓。
过了一会儿,胡麟钟突然举起手来示意罗晶闭嘴,罗晶不认输地打算再讲下去,他却瞅着一脸哀伤的杨亚艺。
怎么了?你们看电视,那就是我爸妈现在的情况!杨亚艺失魂落魄地说。
他们俩迅速转身,也不禁叹了口气。
在老家,杨母把大门锁上,坐在凳子上掩面啜泣,摄影机则从开启的窗户朝杨母做特写,记者拿着麦克风直喊着。
你儿子再次涉嫌杀人,你有什么感想?你还认为他是无辜的吗?你知道他现在躲在那里吗?在医院里,记者在走廊被警卫和护士拦住,不愿这些人影响到其它病患的安宁。
好在杨父仍待在病房里,不然下场可能跟妻子差不多。
杨亚艺的眼眶泛着泪水,猛然跪了下来。
胡大哥,求求你呀!我只想让我的父母不再受到记者的骚扰,你就忍心看他们两个老人这样受折磨吗?你……这干嘛呢?胡麟钟急忙要拉起他。
我只想让我爸妈过平静的日子呀!一桩凶杀案已经让他们不得安宁了,如今再加上一件,他们怎么受得了警察的逼问,记者的骚扰呢?你就帮帮忙呀!罗晶紧扯着他的手臂。
由我打电话总可以吧!我认识一位退休的形警,他跟侦办此案的刑警很熟,可以借着他传话。
而且他退而不休,曾经对许多棘手的案子提出建议,就跟你一样,你们肯定会成为好朋友。
你在说什么呀!胡麟钟蹙起了眉头。
拜访啦!求求你好吗?好心有好报,下次绑架肯定赚大钱。
……胡麟钟受不了他们俩的苦苦哀求,终于答应。
唉,由你用skype打电话给那个人。
谢谢!谢谢!一个握住他的手、一个抓住他的腿。
快一点,如果军仔回来了,不管你们再怎么哀求也没用!他一边说,一边打开计算机。
2老林载着乘客来到这栋公寓所在的巷子口,就在找钱的当下,手机铃声响了。
我是老林。
他边说、边朝乘客点头致谢。
喂……怎么没声音呢?他不自觉地远眺那栋公寓。
喂,请问你是......你是老林吗?我就是,你是……你先不要发问!我是罗晶,跟杨亚艺一起被绑架了,应该说,绑匪绑错人了!我跟杨亚艺都被囚禁起来,根本无法行动,他不可能去杀人的!你说过曾经提供线索给警方,但是却让犯人逃了。
所以这几天我们就一直在想钟文庆的案子,也做过模拟,有太多疑点了。
那位目击者真的看到凶手把手表戴在右手吗?他能百分之百确定凶手所戴的手表是长方型吗?会不会是错觉,或者他把印象最深刻的事当做所看见的?最重要的,不锈钢表在灯光下会闪光,尤其在视讯里!还有,警方在访查时,在潜意识有没过滤证人的身份,忽略了重要的证词?物证也是一样,凭着直觉认为那没什么,就忘记它的存在。
老林,我们只能依靠你了。
等一下,你说你们被绑架,绑匪怎么会让你打电话呢?喂,绑匪就没有好人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钻进他的耳膜。
我是杨亚艺,绑匪正拿着刀抵住我……喂……老林大声嘶喊着,但是对方已经挂上电话。
他喃喃自语。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们是被随机绑架?或者那天在等我的时候,绑匪绑错人了?老林拼命搓揉着脸颊,希望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抬起了头,重重吐了口气,又不自主地瞥了公寓一眼,然后阖上眼睛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掏出手机拨打。
斐楠吗?我是老林,尽可能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刚刚失踪罗晶打电话给我,说她跟杨亚艺被绑架了……太夸张了吧!随机绑架,或者绑错人的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不然还有更好的理由解释她跟杨亚艺同时失踪吗?这几天她们一起在想案情,也提供了很好的建议。
那么,徐章华可能不是杨亚艺杀的喽。
少跟我来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们是故意放风声,想逼他出来吗?你说那个目击者是经由视讯看到凶手行凶,也见到手表戴在右手,以及手表的型状。
她能百分之百确定吗?所以晚上才要你拨出时间做实验,证明她所说的。
喔,你来分局讲啦,这样比较清楚。
厚,又要我牺牲赚钱的时间!这样能不能申请国赔呢?唉,我干嘛没事找事做呢?晚上回家又要被老婆骂了!老林一边抱怨,一边驶向分局,看到招手的客人都不敢停车,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载客赚钱,越看心里就越呕,却又心痒痒地渴望探究错综复杂的案情。
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啦!姜缎君不悦地瞪着赵斐楠。
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们了,还要我怎样呢?不会担搁你多少时间,只是模拟那晚你所看到的而已。
赵斐楠陪笑地说。
很简单的,我们不会给你增添麻烦的。
杨贺宁一边说,一边拿出摄影机,准备录下整个过程。
同时,在分局会议室的桌子上,摆放了十只不同造形的手表。
两位刑警各拿一只表,一下看着灯光,一下瞧着屏幕,然后晃动手表,端详屏幕中手表的变化,同时把画面录下来。
不知详情的人还以为这两位刑警闲到没事干,居然在玩手表!然后,他们开始依照命案现场的灯光与计算机位置,开始布置。
msn打开了,然后呢?姜缎君板着脸说。
请你加了这个email。
赵斐楠递了一张纸给她。
她瞅了纸条一眼,噘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加了这个陌生人。
然后,她透着促狭的笑容,纤长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落下。
〈Hi,现在灯光美,气氛佳,你……准备好要脱了吗?,人家好想看喔!〉〈匪男5对话框出现了这两个字。
姜缎君暧昧地瞅了他一眼,嘴角飘动着讥笑。
好……给我记住。
赵斐楠盯着屏幕,气愤地说。
杨贺宁则转过身去,当做没看见。
不管了,现在就请你跟他用视讯好吗?姜缎君露出厌烦的眼神,点下视讯聊天。
可以开始了!赵斐楠朝麦克风说。
杨贺宁转为严肃的表情,开始录像。
画面中出现一个男人坐在计算机前面,佯装在打字,但是没有看到脸。
过没一会儿,一个人从后面靠近,左手遮住打字的人的嘴,右手拿着一枝画笔企图朝那人的胸口刺下去,然后那人拼命反抗。
整个情节完全按照姜缎君的供词所模拟。
虽然那是画笔,不是真刀,也没有鲜血泼溅在镜头上,仍然让姜缎君看得心惊胆跳。
那晚所见的一幕幕画面,从被刻意压迫的记忆深处,血淋淋地奔到她的脑门,逼得她想紧闭双眼,却又想看个仔细。
她知道,警方的模拟对杨亚艺犯案与否有极大的关系。
另外,她猜测杨亚艺的失踪可能跟张顺咸有关。
半晌,扮演死者的刑警倒了下去,凶手也离开了。
赵斐楠问。
你有看到凶手的手表吗?嗯,他戴在右手,跟那晚一样。
现在不管案发当晚,就刚才你所见的,他手上的手表是什么型的。
手表在灯光下闪烁,所以是不锈钢的……她迟疑了一会儿。
长方型表。
这些话也经由警方的精密麦克风,传到分局。
赵斐楠朝麦克风说。
再来一次。
还要呀!她拉垮着脸说。
不好意思,事关重大。
而且,你认识杨亚艺,你也不希望他被我们冤枉吧!阿!她惊讶地凝看他。
要开始了,请你用当晚的情绪再看一次。
姜缎君无奈地转身,继续观看。
这次她同样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是---圆型表。
第三次结束之后,她赌气地抛下一句长方型表。
第四次才演到一半,她就双手在胸前交迭,不愿再看下去。
可以了,谢谢你们呀!以后不准再给我写那两个字啦。
赵斐楠朝麦克风嚷着。
对方立刻离线。
姜小姐,四次都没有长方型手表。
你是否有长方型表,或者案发那天对这款的手表有特别的印象。
她想了一会,遽然喊了出来。
阿!那天我就是买了坦克型的不锈钢表,那晚还戴着跟朋友炫耀。
你现在能确定当晚你所看到的,究竟是什么款式的手表吗?赵斐楠严肃地凝看她。
是……她拼命地回忆,心里却越紊乱。
唉……我现在不敢确定了!但是,我能肯定凶手把手表戴在右手,而且是在灯光下会闪烁光芒的材质。
经过几次的模拟,如今她只能语带保留地说,不敢再下断言。
听说杨亚艺好像在暗恋你。
赵斐楠突然说。
我没有要冤枉他呀!我知道他喜欢我,但是我跟他不可能在一起!我知道他是个善良的男人,所以不可能故意去诬陷他,何况我又不知道他认识钟文庆。
我只是依照我看到,以及认为的告诉你们,更没想到你们什么也没调查,就用我的话去定他的罪!唉,都是无心之过。
他转身问杨贺宁。
都OK了吗?画面,声音,全都录下来了。
杨贺宁关上器材,开始拾掇东西。
对了,张顺咸是你的男人吗?赵斐楠有意无意地说。
阿!什么?姜缎君吓了一大跳,又随即装傻。
哇勒!还真的被老林猜中了,以后他不开出租车的话,可以去当灵媒了。
楼下的管理员,是不是他的手下?姜缎君愣了一下。
在电梯里和杨亚艺亲热的画面,会不会被管理员看到了?而且管理员处处透着江湖气!姜缎君的眼神越来越惊恐,顿时叫了出来。
天呀!亚艺是不是被张顺咸绑走了?应该不是。
如果真的是,他的麻烦就大了。
你在张顺咸面前不要提起这些事,免得节外生枝,甚至弄假成真,那他就真的完了。
最好就当作没这回事啦,这样对你和他都好,因为我们还不能确定他在那里。
唉…..我会照你的话去做的,希望他这个好人平安无事。
她拉茸了肩膀,倦累地微阖双眸。
我再询问一次,你能确定那晚凶手戴什么样式的手表吗?我无法确定。
她失神似的摇了摇头。
谢谢你的合作。
对了,碰到管理员时,什么话都不要多说。
赵斐楠和杨贺宁朝她点头道谢,拎起器材离去。
所有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张顺咸知不知道我跟他的事?管理员是不是他的手下?她站了起来,在客厅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
心情随着凌乱的脚步而更紊乱。
她乱了,乱的不知所措,宛如身处阴森的森林,不管她怎么绕、跑、吶喊,举目所见都是一片迷幻的硕大树木,茂盛的叶子也遮掩了稀疏的星光。
她既渴望逃亡、又惧怕受伤,最后只能在森林里跌跌撞撞。
她虚脱地走到沙发,坐了下来,重重叹了口气,然后身子转了一百八十度,再次倒身,让血液往头部奔流。
同时,管区的警察陪同老林前往公寓和附近访查。
赵斐楠事先打电话给派出所,说是这件凶杀案牵涉到其它分局,因此他们将派刑警过来,请派出所协同调查。
而老林本来就在警界服务几十年,根本不需要演戏,一举一动都比刑警还像刑警,陪同的警察当然不可能知道他是假的。
他查访的重点是三、四楼以外的住户,这两层楼的住家,事关重大,因此刑警都有详细的访查,没有供词可疑之处,他也就没有多花时间再调查一次。
他跟杨亚艺和罗晶,再次擦身而过。
也因为罗晶的一席话,他特地询问赵斐楠和他的同事,有那几个住户有听到或看到‘奇怪’的事,尤其他们认为这些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他的逼问之下,他们才忆起六楼的王姓住户曾经在楼梯间看到‘影子’!认为是无稽之谈,就不以为意。
在老林恳切的查访下,六楼的住户王秀娟几经回想之后,看着老林的脸颊说。
那晚……我是去看鬼片,回来的时候……好像在一楼跟小妮聊了几句话,然后就上楼。
小妮是谁呢?老林扬起一边的扬眉毛问。
待会我再跟你解释。
警察说。
唉,可怜的孩子呀!她的事,你问管区就知道了。
这是老旧的公寓,楼梯间的灯光并不明亮,但是走惯了,也就习惯了。
当我走到三楼跟四楼的转角处,看到有个人影在四楼飘过去,但是我走到了四楼、五楼、六楼,都没发现任何人。
她急促地说,好像恨不得一口气讲完。
请问,你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在那里看到人影呢?就是刚看完鬼片回家,又没发现任何人,以为看到鬼,就吓得赶快跑回家,把所有的灯光打开,所以才记得这么清楚。
她微微打了个哆嗦,扬起迷蒙的眸子瞅着老林。
请问你跟钟文庆熟吗?不!她一边说,一边甩着头,接着用同样急促的语气说。
只是在楼梯碰到时,点个头而已,连他的房间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还是看了报纸才知道他全名叫钟文庆,不然只知道他姓钟而已。
除了这些之外,你还记得什么吗?没了!那晚除了我家的事之外,我只知道这些,没有再听到或看见什么。
谢谢你配合让我再访查一次,谢谢。
那没事了吧?没了。
老林礼貌地点了点头。
王秀娟立刻一言不发地转身,关上门,上锁。
他们一楼楼访查下来,走出公寓时,警察瞅了狗屋一眼。
小妮呀,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周末呀!ㄅㄟㄅㄟ你都忘了。
小妮趴在狗屋里说。
呵呵……警察笑着抓扯头发,然后转身对老林说。
她就是六楼那位女士所提的小妮。
她怎么不回家,还躲在狗屋呢?老林不可思议地说。
就是家暴!她父亲喜欢喝酒,尤其在周末,醉了就喜欢打她出气。
你看这间狗屋很大又干净,狗主人晚上都会把狗牵回屋里,所以她就躲在这里。
其实他父亲还是挺疼她的,就是不能喝酒,一喝醉就变了个样。
社会局想把小妮安置在其它地方,但是她不要,说要在家里陪爸爸……警察接续讲些什么,老林已经不知道了,而是出神似的凝看小妮,小妮则听着熟识的警察向陌生人谈论自己,而且男人又茫然地凝视,她不由地既羞赧又别扭地缩回狗屋。
警察发觉她的脸色变得有些排拒外面的世界,于是温柔地说。
别怕,这位叔叔是刑警。
老林这才回过神来,用哄女儿的口吻说。
小妮好呀,你在这里睡觉不怕蚊子咬你吗?三楼的哥哥有给我蚊香,所以不怕。
那你知道四楼有人被杀吗?小妮点了点头,眼神透着恐慌与逃避。
那晚是周末,你也在这里吗?对呀!过了几天,有许多跟你一样的刑警来这里调查,我还以为他们是坏人呢。
老林压下了笑意,掏出杨亚艺的照片,温和地说。
那晚你有看见这个人吗?小妮爬出狗屋,接了过来,跑到街灯底下仔细端详,然后走了过来,肯定地说。
有呀,我有看到他。
都过了那么久了,你怎么还记得呢?那晚他看到我,很好奇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怎么不回家。
他是陌生人,所以我只跟他讲了几句话,就做我的数学功课。
他人很好,看我做错了,还教我,所以我记得他。
而且,我在电视也看过他的照片,他……真的杀人吗?小妮缩着脖子,恐惧地说。
我们只是怀疑他而已,你不要误会了,而且他是个善良的人。
你看到他下来之后,有再看见他回来吗?没有!他下来的时候很生气,都没跟我打招呼就走了,哼!小妮噘着嘴说。
他离开之后,你有看到陌生人或住户进去吗?没有陌生人了。
她像个机械人搬摇着头,眼神透着对陌生人的排斥感,又想靠近得到渴求的安全感。
后来就是六楼的王阿姨回来。
她要我到她家去睡觉,我不要麻烦她,就拒绝了,她给我一瓶她刚买的果汁就上楼了。
然后是二楼的叔叔,又是喝了酒,一直扮鬼脸吓我,然后被他老婆又骂又拉耳朵,他才乖乖的上楼。
然后,有一两个住户回来了,我记不清楚。
六楼的阿姨跟教你数学的叔叔,时间大概离多久呢?大概……半个多小时吧,我不记得了。
她微微摇晃着头,好像企图忆起正确的时间。
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双眸漾着无奈的茫然,却又想拥抱别人所拥有的。
嗯,那晚你还记得什么吗?没有了,剩下的我都忘了。
她拉垮着肩膀,双眸倦累地垂了下来。
老林看得有些心疼,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妮,谢谢你。
要好好用功喔。
我会的!她露出浅浅的笑容,然后转身对警察说。
ㄅㄟㄅㄟ,三楼那个凶巴巴的男人又来了,还瞪了我一眼。
那你晚上不要窝在这里了。
看你要去六楼的王阿姨那里,还是跟我回派出所。
小妮,还是到派出所好了,叔叔需要把你刚才所说的话写下来。
老林说。
怎么了,要她的供词?警察不解地瞧着他。
嗯,她所说的很值得参考。
老林脸色凝重,语带含糊地说。
心里却骂着,当晚他们一堆刑警在这里查访,怎么都没有询问小妮呢?就认为她是小学生,又是家暴的受害者,看到陌生人有种莫名的排斥感,就忽略她吗?警察只是耸了耸间,就招呼小妮把书包整理好,然后跟一楼的住户说一声,戴着小妮先回派出所,让老林独自一边思考案情、一边走路过去。
老林当然是边骂、边哀声叹气前往派出所。
3楼下在吵什么?胡麟钟嘀咕着,然后瞧着计算机屏幕,喃喃自语。
小妮又躲到狗屋了,什么父亲嘛,警察只会来关心一下,却不把那个老是打小孩的父亲关起来。
发生什么事呀?罗晶探着头,好奇地问道。
王敏军见到她就冒起无名火,便反手把计算机移开,不让她多瞧一眼。
罗晶只好坐了下来,低着头,在心里咒骂一顿。
姓杨的,你又上电视了,而且还背负一条人命。
王敏军看着电视新闻,幸灾乐祸地说。
虽是如此,他对杨亚艺就随和许多,见他被警方冤枉又被通缉,心生同情,以及有种‘同类’的亲近感。
唉…..我在这里,只能让警方想讲什么,就讲什么了杨亚艺虽然这么说,心里却焦急地想着,老林到底相不相信罗晶的话呢?有没有把话传出去?刑警愿意再重新调查吗?综观古今中外的历史,这样的情况太多了,你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在我逃脱的三次经验里,感觉上警方在布署和追捕的过程中,既是精明、又是粗糙,他们好像都没有记取别人的失败经验,只认为自己才是最行的,绝不会重蹈覆辙,更不会那么倒霉。
有时在新闻中看到他们的追捕过程,真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没出事,真的是运气好。
王敏军一边看新闻,一边嘀咕着。
罗晶和杨亚艺惊讶地凝看他,同样想着,他这种喜欢折磨别人的家伙,怎么会关心起警方呢?小妮又要在派出所过周末了。
那个男人是谁?干什么一直问她?是社会局的人吗?胡麟钟又喃喃自语。
王敏军身子往后仰,瞧了屏幕一眼。
又想起你女儿了?说不一定她现在已经投胎转世了。
如果她还活着,面对破碎的家庭只会更痛苦呀!往这方面想想会好过些的。
这也是你教我的。
嗯,我没有白唠叨了……王敏军立刻双手往前一推,露出惊慌的表情说。
讲到这里就行了!真是怕了你!你怎么变那么多呢?以前也不会这么唠叨呀。
罗晶她们俩转过头去,努力憋笑着。
你看你,不是也变得很多吗?而我,经历了那么多事,当然也会变。
只是我们变化的方向不一样而已。
我看这两个衰尾道人,事情过后也一样会变。
衰尾道人!这是该笑、还是哭呢?他们俩不晓得,所以扭曲着脸。
找到目标了没?整天窝在这里会累呀!胡麟钟说。
我只有一个人,又没有人手帮助,更没有藏镜人通报,我天天找,天天跟踪,比你更累呀!现在不景气,什么行业都不好做!杨亚艺一说完,才想起自己为什么讲这些。
你这个衰人终于讲了句人话了!阿钟呀,这一票得手之后,有了本钱,我们转行经营色情网站好了,既轻松,又有赚头,债务还的也比较快。
然后他转身对杨亚艺说。
两条人命了,反正你这辈子也差不多完蛋,我们正缺人手,要不要加入呢?我看,我还是当肉票好了。
因为我不够精、也不狠,我加入,只会拖累你们。
嗯,说的也是。
反正你家有田,还可以回家帮你爸种田,晚上就到夜市帮我们卖A片兼差。
你看,我们对你不错吧,都帮你想到未来的兼差工作了。
胡麟钟面无表情地说。
这叫,绑亦有道!罗晶把脸埋在双腿,拼了命憋笑。
你还敢笑!你再笑,我就电你,越看越肚烂!一想到你的户头只有四万多,我就一把火,干!只知道乱花钱,不懂得存钱!应该替你老爸好好教训你一顿才对!王敏军厉声地说。
然后抖起莲花灿舌,为罗晶复习了国骂这堂课,更是恨铁不成钢似的手舞足蹈、口沫横飞、香汗淋漓。
最后意犹未尽地问候罗晶的所有亲朋好友,以表他对学生的无限关怀。
对于他的谆谆教诲,罗晶吓得大气不敢吭一声,浑身打了个冷颤,她已经被电怕了。
也许刚才他没有帮舌头做热身,就做起激烈的运动,导致舌头有点打结。
他扭了扭舌头,喝了口水滋润干涸的喉咙,然后疲倦地问。
楼下还有人吗?胡麟钟瞅了一眼屏幕。
都走光了。
那我走了。
明天去租个片子啦,无聊死了。
他扭了扭脖子,走到罗晶的旁边,捉弄似的踢了她一脚,从鼻孔发出鄙夷的笑声,才怏怏然地离去。
过了半晌,罗晶才瞪着大门说。
他怎么变得这样变态呢?世事难料呀!像我,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愤世忌俗,喜欢批评又唠叨。
每个人都会变,只是朝不同的方向变化。
杨亚艺感触似的说。
你这句话让我想到在‘新人生’(麦田出版)这本书中,作者奥罕.帕慕克在开头引诉德国诗人诺瓦利斯的一段话。
即使听了相同的故事,每个人的体验,也都大为不同。
我们也可以改成即使碰到相同的事件,每个人的反应和变化,也都大为不同。
同样的,经理人也能把这句话发展成商业的理论。
即使是文学作品,只要有心,一些富有哲理的话仍然可以用在商业上的。
如果无法举一反三,就算阅读了几十本商业书籍,一样在原地踏步。
听,很简单。
了解,有点难。
延伸,就更难了。
杨亚艺不禁想起自己和邵琴、姜缎君的关系。
这种三角关系不是只有他会遇上,故事也听了很多,但是每个人所体会的,以及处理方式却大相径庭。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小妮,是谁呢?罗晶问。
一位可怜的小女孩。
他落寞地摇了摇头,然后说起小妮的事。
有次我要带她去医院验伤,打算控告那个一喝醉就打人的爸爸,她却气得骂我坏叔叔,还抡起拳头打我。
这么乖巧、这么孝顺的女儿,那个男人却不知道要好好珍惜,他有什么资格当小天使的父亲呢?更害得女儿必须住狗屋逃避家暴!唉……他红着眼眶,深深地叹息。
社会局的人有来关心吗?罗晶说。
嗯,好在这个管区人很好,通报了社会局和家暴中心。
但这是家庭问题,小妮又不愿离开爸爸,他们也没折。
以后啦,你方便的话就多报导一些这类的社会问题,尤其是家暴,算是尽点社会责任,不要老是写一堆八卦新闻。
家暴,可能就发生在我们周遭,也可能是常见的事,我们就必须麻木吗?邻居,就生活在我们周围,我们要用冷漠、还是关切的态度去面对呢?至于明星的八卦,又关我们什么事?而我们却偏偏很关心,爱看的不得了!喜欢看花边新闻的罗晶低着头,不敢乱发一语,免得又被胡麟钟的唠叨淹没。
心想着现在存款都被领光了,下个月怎么跟同学去巴里岛渡假呢?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矛盾。
杨亚艺说道。
而在社会浮沉的我,不也是存在各种矛盾吗?这个自由被剥夺的斑驳空间,是我的阴暗极乐世界,不需费力攀爬万里阶梯,就能甩开缠扰的纷乱,享受舒畅的快意。
但是在灰黑的世界里,看不清四周的景象,萌生的恐惧与惶惑侵蚀了我的灵魂。
天使正在我的身边飞舞,但是我却觉得鬼魅离我最近。
不管在旧世界,或者当下,矛盾都是我的写照。
未来呢?如果还有未来的话,再去思考吧!4邵琴一下班就被刑警约谈。
她单纯地以为警方已经找到杨亚艺,正激动地想询问他在那里?没想到刑警却是问她关于徐章华的事,这才知道是徐章华被杀,而不是找到杨亚艺。
邵琴当下由惊讶转为困惑,也没听过徐章华与人结怨。
她压下心头的纷乱,将所知道有关徐章华的一切告诉刑警。
刑警一直注意她的表情变化,总归她的情绪转变是一般人常有的变化,并无可疑之处。
他大概询问了约二十分钟就告辞。
邵琴虽然跟徐章华不熟,但也是认识的人,于是小快步赶回住处,打开电视,转到新闻台。
她等了许久,主播才讲诉徐章华的命案。
邵琴剎时惊愕地瞠目结舌。
过了一会儿,她失魂似的喃喃自语。
不可能,亚艺不可能杀了徐章华!我绝对不相信,他们又没有什么纠葛,不可能……她就这样咕噜嚷着十来分钟,才回过神来,心想着刚才刑警来找她问话,除了询问徐章华的事之外,也可能怀疑自己是共犯,特意观察她的言行举止是否有可疑之处,以及不在场证明。
她气炸了,抡起拳头朝床垫拼命搥下去,发泄满腔的怒火。
她累了、手也酸痛了,她颓丧地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只好放任自己像具尸体了无意识地躺着。
自从警方怀疑杨亚艺行凶之后,她的生活也随之变得一团乱,夜夜担忧失眠,绞尽脑汁思索案情,工作上也不时出错,同事都问她怎么好像变了另一个人呢?过着这种生活,怎么能不变一个人呢?累了,她太累了,于是逃避似乎阖上双眸,就让空白的脑子一直持续下去吧。
刑警离开之后,姜缎君冲了个澡,让紧绷的自己获得短暂的轻松。
今晚她被刑警折磨够了,不想再看到新闻,却又忍不住转到新闻台。
她一边敷脸,一边随意听着主播播报的声音。
当杨亚艺的名字从电视流窜出来时,她下意识地抬头观看,当下也惊愣住了。
怎么又出现命案呢?他怎么倒霉到又被牵连进去呢?果然是祸不单行!她没有气愤,而是疲惫地喃喃自语,她已经没有气力也不想再为这些事生气了。
她瘫痪似的躺在沙发上,孱弱地吸取自由的空气,脑子却孳生了一串串杂沓的念头,将她囚禁在紊乱的囹圄里。
自从看到钟文庆被杀,她的生活就乱成一团,没有一刻是恬静的。
她再也受不了从八方猛挤过来的压力,顿时跳了起来,也不管面膜才敷上没多久,就气鼓鼓地跑到浴室洗脸,不愿身体再有紧绷的痛苦。
逃避,她好想逃离这些不请自来的纷乱,却又无处可逃,只能自欺欺人在再洗一次澡,攫取短暂的舒畅。
5特地留下来的何旭刚看着录像画面,双手在胸前交迭,不发一语。
坐在一旁的杨贺宁拿着一只手表,在镜头前面晃来晃去,凝看它在屏幕上的变化。
何旭刚瞅了他一眼,不耐烦的嘴角垂了下来。
其它参与这出戏的刑警则默默坐着,视线在会议室里游荡。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何旭刚越想越心烦。
他那游移的目光落在提议这项实验的赵斐楠,于是说。
匪男,你认为接下来要怎么侦办?赵斐楠愣了一下,然后说。
反正我们侦办刑案,为的就是找出‘凶手’,所以就把目标放在‘凶手’上面,这样谁都无法置喙。
废话!这是在场的刑警共同的心声。
只有何旭刚知道他话中含意。
嗯,大家就把过去的认知抛开,重新调查凶手。
知道了!大家喊着。
不过,那是什么意思?有些人想着。
赵斐楠则是面无表情,希望自己能继续保持中立。
徐章华的通联记录出来了没有?何旭刚问道。
电信公司说明天应该可以给我们。
承办的刑警说。
拖拖拖!如果他家有人死了,会拖那么久吗?他的手指敲打着桌面。
明天你们同样对记者暗示,关于徐章华的命案,杨亚艺仍旧脱不了关系。
非逼他出来不可,除了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傻事之外,这件案子更可能悬在那里!好了,回去吧!何旭刚朝他们挥了挥手。
众人纷纷拾掇东西,轻声地闲聊,会议室里轻轻飘荡纷乱的声响。
何旭刚板着脸,不晓得明天检察官看到这卷录像带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检察官的动作宛如何旭刚昨晚的翻板。
当他看完录像带和姜缎君最新的说词之后,沉默不语。
何旭刚见状,便把昨晚所说的侦办方向告诉检察官,尤其在‘凶手’和‘勿枉勿纵’两句话加重语气,更希望检察官能发觉已经帮他找到楼梯下了。
检察官扬起眸子,乜眼瞅着他,发出了轻蔑的笑声。
嗯,就照着这方向侦办。
但是杨亚艺仍然是头号嫌疑犯,这是无容置疑的。
更要把他揪出来,他是被限制居所呀!何旭刚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感到轻松不少。
为什么有紧绷的感受?他也拎不清楚。
对了,你有叫下面的人继续对外面放话吗?嗯,昨晚我已经叮咛他们了。
希望记者能继续骚扰他的家人,他不是个能对家人视而不见的人。
检察官面无表情的说。
还要对他的家人继续盯梢。
知道了。
就怕他跟X报的记者罗晶是被乌龙绑匪绑架了。
不管那些了,我们要把心力放在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上面。
检察官愣了一下,突然说。
你们有去查那通电话的来源吗?我已经拜托电信警察了。
他们说那是网络电话,找不到发话者,这是最近绑匪和诈骗集团的新连络方法,他们还没有办法破解。
怎么会有这种鸟事呢?如果真的是随机绑架,一旦抓到那些家伙,看我怎么治他们!居然给我挖那么大的洞让我跳!检察官咬牙切齿地说,然后破口大骂。
为什么简单的事,会越搞越复杂呢?何旭刚渴望骂出来,但是在检察官面前又不敢放肆,只好在心里陪他一起骂。
因为刑警风声放得晚,已过了报社的截稿时间,因此只有一家报纸略为提到警方仍旧认为杨亚艺涉嫌杀害徐章华。
到了中午,新闻台就有充分的时间播放这则消息。
难道老林不相信你的话?还是警方不相信呢?杨亚艺惊慌地说。
这种事有几个人会相信呢?换成是你,我想你也会嗤之以鼻。
胡麟钟说。
你也不要泼冷水呀!罗晶皱起鼻子说。
你老是爱做鬼脸,小心鱼尾纹找上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你都临终了,怎么就吐不出一句善言呢?为了不辜负你的金玉良言,中午只准你吃饭,不准喝汤。
他把摆在罗晶面前的汤拿到厨房倒掉。
罗晶噘着嘴,哭丧着脸,她瞥见杨亚艺的表情似笑非笑,便趁胡麟钟在厨房,赶紧抢了过来,喝了一大口。
杨亚艺只是笑脸瞅着她,懒得去争那碗汤。
胡麟钟则斜靠门框,看着罗晶享受偷喝的快感,不自觉地露出追忆的微笑,女儿背着他偷吃巧克力的模样溜进他的眼廉。
以前他不知跟女儿说过多少次,太甜的巧克力吃多了会蛀牙、又会变胖,女儿嘴里说知道了,但是又偷偷把母亲给她的零用钱存了起来去买。
现在他好想看女儿吃巧克力的甜美样子,却再也见不到了。
他的鼻子一酸,落寞地转身走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