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弗敞开大门。
门外站着两个女人,她们身后屹立着魁梧的维利警官。
「是您找这两位女士吗,奎因先生?」维利问道,他那庞大的身躯占满了整个门。
「一名弟兄发现她们正缠着电梯警卫,想进电梯——说是您找她们。
是这么回事吗?」「是这么回事,维利,」埃勒里慢吞吞地答道。
「我会照顾她们的……亲爱的警督和警官合作得如何?」「警官把他看得牢牢的。
」维利大声说道,锐利的目光射向威弗那忽张忽握的拳头。
「我电话里说的事你办了吗?」埃勒里若无其事地问道。
「办了。
我们把她列入了失踪人员名单,已经派两个人出去打探她的下落了。
」警官铁板似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您还需要警官在楼下配合多久,奎因先生?」「我会打电话通知你的,维利。
现在,乖乖的忙你的事去吧。
」维利咧嘴一笑。
但他转身走向电梯时,脸上又恢复了固有的呆板神情。
埃勒里转身打量着两个女人,她们紧靠在一起,正畏惧地打量着他。
他先向年长个高的那位发了话。
她大约50出头,瘦得像块长石板,身子绷得笔直,头发斑白,一双蓝眼睛恶狠狠地透着股杀气。
「您就是霍坦丝·安德希尔小姐吧?」他一本正经地问道。
「是的——弗兰奇先生的管家。
」她的声音像她的人一样——尖细、冷酷。
「那么,这位就是伯尼斯·卡莫迪小姐的贴身女佣喽?」另外一位女子是个拘谨羞涩的小东西,一头淡棕色的头发,一张平庸的脸。
埃勒里的话似乎吓了她一跳,她又向霍坦丝·安德希尔身边缩了缩。
「是的,」弗兰奇家的管家代答道。
「这位是多丽丝·基顿小姐,伯尼斯小姐的贴身女仆。
」「好极了。
」埃勒里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欠欠身,让到了一边。
「请跟我来。
」他率先走进了宽敞的卧室。
威弗亦步亦趋地紧跟在最后。
埃勒里指指卧室里的两把椅子,说道:「请坐。
」两个女人坐下了。
多丽丝·基顿有一双无神的大眼睛,她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埃勒里,一边偷偷地拉了拉椅子,向管家身边靠了靠。
「安德希尔小姐,」埃勒里问道,手中拿着他的夹鼻眼镜,「您曾来过这儿吗?」「来过。
」管家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埃勒里比试比试,看看谁能瞪过谁。
她那双冷冰冰的蓝眼睛里跳动着更加冷酷的火焰。
「噢,是吗?」埃勒里礼貌地停了停,但他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我是否能问问,是在什么时候?来这儿干什么?」管家无畏地承迎着埃勒里的冷漠。
「要算起来的话,来的次数可就多了,我只能这么说。
但如果没有弗兰奇夫人的吩咐,我从不擅自来这儿。
每次来都是为了送衣物。
」「都是为了送衣物才来的?」埃勒里似乎有些不解。
她生硬地点点头。
「当然是。
每隔很长一段时间我才来一趟,但只要弗兰奇夫人打算在这过夜,她总让我把第二天换的衣物拿来。
这就是为什么——」「等等,安德希尔小姐。
」埃勒里想了想,眼中闪着欣喜。
「这是她的习惯?」「据我所知,是的。
」「什么时候」——埃勒里往前倾了倾身——「弗兰奇夫人最后一次让你送衣物过来,是在什么时候?」管家想了会儿。
「应该是两个月前吧。
」她终于开了口。
「有那么久了吗?」「我已经说过了,是两个月前。
」埃勒里叹了口气,挺直了腰板。
「那么,这两个壁橱中,有一个应该是弗兰奇夫人的吧?」他指了指墙上的两个设计新颖的壁橱门。
「是的——那边的那个。
」她迅速地答道,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离盥洗室最近的那扇暗门。
「但并不仅仅只放弗兰奇夫人的衣物——两个女孩有时也把东西搁在那儿。
」埃勒里一挑眉,突然喊道:「是嘛,安德希尔小姐!」他轻抚着下巴。
「那么,我估计,玛丽安小姐和伯尼斯小姐有时也住在弗兰奇先生的这套寓所吧?」管家直视着他的双眼,答道:「是的。
但不是很频繁。
只有当弗兰奇夫人不在这儿住时,她们才会带个女友来这儿住一晚上——也可以说,是闹个通宵吧。
」「明白了。
她们最近曾带——『女友』,我想您是这么说的吧?——来住过吗?」「据我所知,没有。
至少有五六个月没见她们带人来过了。
」「好极了!」埃勒里开始轻快地往空中抛着他的夹鼻眼镜。
「安德希尔小姐,希望您能具体说明一下,您最后一次见到卡莫迪小姐,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两个女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女佣咬着嘴唇,心虚地看向了别处。
但管家仍昂然不动地坐在那儿。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些,」她平静地说道。
「但不管你是谁,如果你认为我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和这事有关,那你可就想错了。
她们和这事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的话绝对没错。
我不知道伯尼斯现在在哪儿,但她肯定出事了……」「安德希尔小姐,」埃勒里彬彬有礼地说道,「这一切确实非常有意思,但我们的时间很紧,您是否能先回答我的问题?」「好吧,既然你一定想知道,那我就说吧。
」她似乎下定了决心。
她将十指交叉着放在腿上,冷漠地看着埃勒里,开始了她的叙述。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昨天。
——我最好还是从她们起床时讲起吧;这样讲起来容易些。
——昨天早上,弗兰奇夫人和伯尼斯都是10点左右起的床,然后美发师就来为她们做头发。
收拾好后,她们吃了些东西。
那时玛丽安已经吃过午饭了。
我亲自服侍的她们……」「对不起,安德希尔小姐,」埃勒里插嘴问道,「您听到她们在饭桌上谈什么了吧?」「不关我的事我从来不听。
」管家尖刻地反击道,「我只听到她们在谈为伯尼斯做一件新长裙,而且,弗兰奇夫人看上去好像有些走神。
她甚至把袖口都浸到咖啡里去了——可怜的人!不过她向来就有些怪——可能是对将要发生的事有所预感吧,你说呢?——愿主保佑她受难的灵魂得到安息……午饭后,她俩一直在琴房呆到下午两点,也就是在那儿聊天吧。
我还是不知道她们都谈了些什么!不过,两人像是想单独呆会儿似的。
不管怎样,她们出来时,我听见弗兰奇夫人让伯尼斯上楼换衣服——她们打算去中央公园兜风。
伯尼斯上楼去了,这时弗兰奇夫人还在楼下。
她对我说,让我告诉司机爱德华·扬,叫他把车开出来。
然后她自己也上楼换衣服去了。
但大约五分钟后,我就看到伯尼斯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像是要去逛街。
她看到我时就对我说,让我告诉她母亲——她说这话时,真的把声音压得很低——她改变了主意,不想去公园兜风了,她要出去买点东西。
说完她就走了,简直就是跑着出了门!」埃勒里似乎颇为重视管家的话。
「表叙明确,只是稍稍有些啰嗦,安德希尔小姐。
您认为卡莫迪小姐昨天一整天的精神状态如何?」「很糟,」管家答道。
「不过,伯尼斯一直就是个喜怒无常、极其敏感的孩子。
哦,我想起来了,昨天她似乎比往常更神经质些。
她从家里溜出去时,脸色苍白,显得烦躁不安……」威弗突然一动身,像是要说什么。
埃勒里向他投去警告的一瞥,示意管家接着说。
「不一会儿,弗兰奇夫人也下来了,她是一身兜风的打扮。
她问伯尼斯哪儿去了,我就把伯尼斯离开时的情形说了说,还把伯尼斯的话也转告了她。
我当时以为她马上就要晕倒了——可怜的人——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那么苍白,就像突然生了病似的。
她看上去像是变了个人。
过了会儿,她像是缓了过来。
她说:『没事了,霍坦丝。
让扬把车开回车库去。
我不出去了……』接着她就回楼上去了。
喔,对了!她上楼前确实告诉过我,说如果伯尼斯回来了,马上就告诉她……先生,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伯尼斯,几乎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弗兰奇夫人。
因为那可怜的人整个下午都呆在自己屋里,只是在晚饭时下了趟楼,和玛丽安一起用了晚餐,吃完饭,她就又上去了。
她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担心伯尼斯。
有那么两次,她都已经向电话走去了,但似乎又改变了主意。
不管怎样,晚上11点15分左右,她穿戴整齐下楼了——是的,先生,我知道你肯定要问的:棕色的小圆帽和饰有狐毛的外套——她说要出去。
然后她就走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可怜的弗兰奇夫人。
」「她没要车?」「没有。
」埃勒里在屋内转了一圈。
「昨天一整天。
玛丽安·弗兰奇小姐在哪儿?」他突然问了一句。
威弗震惊地看了他一眼。
「噢!玛丽安小姐起得很早,她看上去容光焕发——这可爱的孩子向来起得很早——午饭后她就出去了,说是和一位朋友约好了去购物。
她下午大概还去了卡内基礼堂吧.因为前一天她还让我看了看演奏会的票,是一个外国人办的钢琴演奏会。
她是那么热爱音乐, 这孩子!直到5点30左右,她才到家。
她和弗兰奇夫人一起用了晚餐,看到伯尼斯不在,她还觉得有些奇怪呢。
晚饭后,她重新打扮了一下,就又出去了。
」「玛丽安·弗兰奇小姐几点回来的?」「这我可说不准。
11点30前,我就让佣人们都歇着了,我自己是11点30上的床。
我没看到有人回来,而且,弗兰奇夫人也说过不用等她。
」「这家的家规也不是很严谨吗,」埃勒里低声讥讽道。
「安德希尔小姐,请您描述一下卡莫迪小姐离家时的衣着打扮——她出门时大约是2点30吧?」霍坦丝·安德希尔不耐烦地动了动身子。
女佣仍傻乎乎地看着埃勒里,目光中流露出胆怯。
「我也只能说个大概,」管家说道。
「伯尼斯当时戴着——让我想想——她那顶漂亮的蓝色毡帽,穿了件灰色的薄绸套裙,外罩一件灰色镶毛边外套,脚上是一双带水晶扣饰的黑色浅口无带皮鞋。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吧?」「正是,」埃勒里展露了一个颇具魅力的笑容。
他把威弗拉到一边,低声问道:「韦斯,知道我为什么要向这两位尊敬的女士讨教吗?」威弗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你想了解些伯尼斯的情况……噢,埃勒里!你该不是在寻找表明伯尼斯昨夜在这儿的其他迹象吧?」他惊问道。
埃勒里阴郁地点点头。
「我们已经找到了三个明显的迹象,它们都表明,这位年轻的女士曾来过寓所。
如果套用一句新闻界的行话,那就是:据说她曾来过寓所……但我觉得不该只有这三个。
有些迹象也许我还没能发现。
虽然管家——女佣,伯尼斯的贴身女佣——」话没说完,他就摇摇头,闭上了嘴,似乎对自己的想法很不满意。
他转身面对着两个女人,她们正等着他发问。
「多丽丝·基顿小姐。
」女佣吓了一跳,眼中的恐惧暴露无遗。
「别害怕,基顿小姐,」埃勒里和蔼地说道,「我不会咬人的……昨天午饭后,是您服侍伯尼斯小姐换衣服的吗?」女孩轻声答道:「是的,先生。
」「如果您现在在这儿看到她的衣物,比如说,她昨天穿戴的东西,您能认出来吗?」「我——我想应该能吧,先生。
」埃勒里走到距盥洗室最近的壁橱边,敞开了橱门——橱子里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长裙;门后钉着个装鞋的绸布袋;壁橱的顶层上搁着几个帽盒——他退后几步,说道:「您请便吧,基顿小姐。
看看能找到些什么。
」他就站在女孩身后,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是如此的专注,以至于当威弗站到他身边时,他都全然不知。
管家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她看上去就像一块细长的石板。
女佣颤抖的手在长裙堆中翻找着。
所有的衣服都看过一遍后,她胆怯地转向埃勒里,摇了摇头。
他示意她继续找。
她踮起脚尖,从架子上取下了三个帽盒。
她逐一打开,匆匆地查看着。
她犹豫不决地向埃勒里报告说,前两个盒子里的帽子是弗兰奇夫人的。
霍坦丝·安德希尔冷冷地点了点头,算是予以确定。
女佣打开了第三个盒子的盒盖。
她低低地发出一声压抑住了的惊呼,向后倒退了几步,正撞在埃勒里身上。
她像是被烫着了似的,一下子就跳开了,伸手在口袋里掏着手帕。
「怎么了?」埃勒里柔声问道。
「那是——那是伯尼斯小姐的帽子,」她紧张地咬着嘴唇,声音轻得如同耳语一般。
「她昨天下午出门时,戴的就是这顶帽子!」埃勒里仔细地打量着盒中这顶帽檐朝下的帽子,浅蓝色的毡帽顶因为是朝上放着的,所以已经塌陷了下去。
从他站着的位置,恰好能看到翻折式帽檐上别着的一枚亮晶晶的别针……女佣遵照埃勒里的吩咐从盒中取出帽子,递给他。
他仔细地看了看,又默默地还给了女孩。
女孩一声不吭地接过去,一只手伸入帽顶中,啪地一下将帽子倒翻了过来,然后娴熟地把它放回到盒中。
埃勒里刚要转身,看到女佣的动作,不禁一怔。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女孩将三个帽盒放回到架子上。
「请再看看鞋。
」他说道。
女佣顺从地俯下身去,开始查看门后吊着的绸布鞋架。
她刚要挪动一双女式浅口无带皮鞋,埃勒里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让她别动。
他转向管家,问道:「安德希尔小姐,您是否能看看,这是不是卡莫迪小姐的帽子?」他伸手取下那个装着蓝帽子的盒子,拿出帽子递给了霍坦丝.安德希尔。
她粗略地看了看。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埃勒里已从壁橱旁走开,站到了盥洗室门边。
「是她的,」管家说着,挑衅般地抬头看着埃勒里。
「但我不明白,这能说明什么。
」「这倒是实话。
」埃勒里笑道。
「能否请您把它搁回到架子上?」他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管家对埃勒里的要求颇有些不屑。
她一只手伸入帽中,托着帽顶将帽子倒了过来,然后将它倒放着搁回了盒中。
她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回到架上,又小心翼翼地坐回到椅中……埃勒里突然咧嘴一笑。
这一笑倒把威弗给笑懵了。
接着,埃勒里干了件不可思议的事——屋内的其他三人个个目瞪口呆。
他又伸手从架子上取下了那个帽盒!「喂,韦斯,我们来听听你这位男土的意见,」他欢快地说道。
「这是伯尼斯·卡莫迪的帽子吗?」威弗诧异地看着他的朋友,机械地接过了帽子。
他看看帽子,耸了耸肩。
「看着挺眼熟的,埃勒里,但我不敢肯定。
我不大注意女人的穿着打扮。
」「噢。
」埃勒里轻笑了一声。
「把帽子搁回去,韦斯老兄。
」威弗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抓起帽顶,将它搁回盒中,帽檐紧贴在了盒底。
他笨拙地盖上盒盖,将盒子放回到架子上——五分钟内,这盒子被人来回折腾了三次。
埃勒里突然转向女佣。
「基顿,卡莫迪小姐在生活习惯上都有哪些讲究?」「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先生。
」「她常差遣你吗?她自己的东西一般都是亲自收拾吗?你的具体职责是什么?」「哦!」女佣再次看了看管家,似乎在寻求指点。
接着,她又低头看着地毯。
「先生,伯尼斯小姐过去——一直就很在意自己的衣物和东西。
她外出回来时,几乎总是亲自把外套和帽子收好。
我只是负责服侍她一为她梳头,替她把要穿的衣服拿出来,干些诸如此类的事。
」「她是个非常细致的女孩,」安德希尔小姐冷冷地插了一句。
「我总说,这可真少见,真是不同寻常。
玛丽安和她一样。
」「能听到您的意见,真是万分荣幸,」埃勒里一本正经地说道。
「『荣幸』这个词根本不足以表达我感激的心情……嗯嗬,基顿,鞋!」「呃?」女孩吓了一跳。
「鞋——我是说,鞋。
」鞋架上的各个小袋子里露出至少一打颜色、样式各异的鞋。
每双鞋都是头朝下搁在袋里,鞋跟露在外面的,正挂在袋口上。
女佣基顿开始了她的工作,她先扫了眼所有的鞋,然后抽出几双来仔细看了看。
突然,她猛地从两个毗连的袋子里抽出了一双黑色浅口无带皮鞋。
每只鞋上都镶着一枚又大又沉的水晶石饰扣。
她将鞋递到了埃勒里面前。
一束阳光照到鞋面上,水晶石闪闪生辉。
「就是这双!就是这双鞋!」她喊道。
「伯尼斯小姐昨天出去时就穿着它。
」埃勒里从女佣颤抖的手中接过鞋,看了看,转身面对着威弗。
「还有泥点呢,」他的话言简意赅。
「这儿有一小块湿迹。
看来是铁证如山了!」他把鞋递还给女佣,基顿哆哆嗦嗦地将它们搁回到袋中。
……埃勒里立刻眯起了眼。
尽管鞋架上的其他鞋都是跟朝上放着,但她在放鞋时却将鞋跟朝下放入了袋中。
「安德希尔小姐!」埃勒里又从袋中取出了那双鞋。
管家一脸愠怒,不情愿地站起身来。
「是卡莫迪小姐的吗?」埃勒里递过鞋去,问道。
她瞥了一眼。
「是的。
」「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埃勒里慢吞吞地说道,言语间透着些欢欣,「麻烦您把这双鞋搁回袋里。
」她一声不吭地照办了。
埃勒里观察得非常仔细:她重复女佣的全套动作。
鞋放入袋中时鞋跟朝下,这样一来,鞋头与饰扣便从袋口探了出来。
埃勒里暗自笑了笑。
「韦斯特利!」他立刻喊了一声。
威弗不耐烦地走了过来。
他刚才一直站在窗边,忧郁地俯瞰着第五大街的车水马龙……看到埃勒里搁好了鞋,他便走过去,一把抓住鞋跟,将它们揪了出来,然后,鞋头朝下,猛地又将鞋塞了回去。
「干嘛这样?」埃勒里问道。
两个女人确信他真的生气了,便都惴惴不安地闪身躲开了壁橱。
「怎么啦?」威弗反问道。
埃勒里微微一笑。
「别这么冲动,哈姆雷特(译注——埃勒里将威弗喻为莎翁笔下的哈姆雷特)……你为什么要这么放鞋呢?」威弗瞪着他。
「怎么,它们不都是这么放着的嘛,」他淡淡地说道。
「我又为什么要别出心裁呢?」「噢,」埃勒里说道,「有道理……安德希尔小姐,其他鞋子都是鞋跟前上,您为什么偏偏要让这双鞋鞋头朝上呢?」「这还用问嘛,」管家讥讽道。
「这双黑皮鞋上有大扣子。
您难道没看见吗?威弗先生将它们头朝下搁进去时,那些扣子都挂到袋子上了!」「非同寻常的女人!」埃勒里低声咕哝了一句。
「其他鞋子显然都没有饰扣……」管家的目光肯定了他的猜想。
他将三人丢在壁橱前,自己默默地在屋中踱起了步子。
他噘着嘴,看上去心事重重。
突然,他转向了安德希尔小姐。
「请您仔仔细细地看一遍这个壁橱,安德希尔小姐。
如果可能的话,请告诉我,是否有什么原该在那儿的东西不见了……」他示意管家过来,自己退到了后面。
管家忙碌起来,她的那双手又麻利地在长裙、帽盒、鞋子上忙了一遍。
威弗、女佣和埃勒里全都无言地看着她。
她突然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看鞋袋,又抬头看看顶架,稍稍犹豫了一下,转向了埃勒里。
「我没法肯定,」她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双冷冷的蓝眼睛捕捉着埃勒里的视线,「但我觉得,弗兰奇夫人的东西该在的全都在,倒是伯尼斯小姐的两件东西不见了!」「不会吧!」埃勒里低低地自语道。
他似乎并不是很吃惊,「肯定是一顶帽子和一双鞋,对吧?」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的,你说的没错。
我记得几个月前曾替弗兰奇夫人拿些东西过来,当时伯尼斯让我把她的灰色小圆帽也带过来。
我照办了。
噢,还有她那双灰色的小山羊皮平跟皮鞋——鞋子和帽子是两种不同的灰色——这些东西我肯定曾带来过……」她突然转向多丽丝·基顿。
「它们在伯尼斯小姐的衣柜里吗,多丽丝?」女佣使劲摇了摇头。
「不在,安德希尔小姐。
我有好长时间没见到它们了。
」「那就对了。
一项灰色的小圆毡帽,没有饰物;一双灰色的小山羊皮便鞋。
它们都不见了。
」「确实就是它们。
」埃勒里一边说,一边微微地向管家欠了欠身。
安德希尔小姐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真是太感谢你们二位了……韦斯特利,请把安德希尔小姐和胆小的基顿送到门口好吗?让门外的弟兄带她们下楼去见维利警官;至少在众人上来前,千万别让韦尔斯警督看到她们……安德希尔小姐,玛丽安·弗兰奇肯定正期盼着您慈母般的亲切关怀,再见。
」他再次向管家欠了欠身。
威弗陪着两个女人走了出去。
大门刚一关上,埃勒里便一路小跑着穿过书房,直奔牌室。
他快步走到桌边,低头盯着牌桌上码放整齐的几堆牌和那个盛满了烟蒂的烟灰缸。
他小心翼翼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仔细研究起了桌上的牌。
他抓起一大把扣着的牌,按原有的顺序将它们排放在桌面上。
过了会儿,他皱起了眉,开始翻着桌中央的十一堆牌……最后,他垂头丧气地站了起来。
一脸的迷惑与不解。
他又将所有的牌按原样摆了回去。
他闷闷不乐地盯着烟蒂,这时,他听到了关门声,威弗走进了书房。
埃勒里立刻转身离开了牌室。
红皮门在他身后轻轻地关上了。
「女士们都照顾妥当了?」他心不在焉地问道。
威弗点点头,他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高兴。
埃勒里挺直了身子,眼中闪动着一丝笑意。
「我敢打赌,你肯定在担心玛丽安,」他说道。
「别这样,韦斯。
你怎么像个老太太似的尽爱瞎操心呢。
」他慢慢地打量著书房。
没过多久,他的目光便转到了落地窗前的办公桌上。
「依我看,」他独断地宣布着,慢悠悠地向桌子走去。
「咱们可以休息休息,聊聊天,随便看看。
普鲁塔什说得好——休息使工作充满了乐趣。
就这么定了,韦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