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师庭逸起身之际,炤宁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拥着薄被坐起身,跟他说了韩越霖与昭华公主的事情,道:我想请父皇给他们尽快赐婚,你能不能帮帮忙?他们两个?师庭逸先是意外,随后笑道,好事。
得空我与父皇提两句。
说定了,你可别忘记。
炤宁道,明日我去后宫,母后要是能出面促成此事就好了。
这种事找她就对了。
师庭逸登上中裤,岔开话题,既是觉得热了,就赶早放冰吧。
炤宁想了想,不用。
再住两日就回王府吧?在这儿不习惯?师庭逸回身捏了捏她的下巴,吉祥不是过得挺高兴的?那个小没良心的,昨日去外面跑了一天。
炤宁有点儿不满,你冷落我也就罢了,它居然也敢这样,以前都是整日陪着我的。
师庭逸忍俊不禁,把她揽到怀里,你怎么好意思说的呢?炤宁揉了揉脸,理亏地笑了笑,你别打岔。
我又不是整日里都觉得热,你不回来的时候,晚间觉得挺凉快的。
晚间习惯了搂着睡,偏生他像个小火炉似的——其他三季自然益处多多,在这时候她就只有热这一种感受了。
不讲理。
师庭逸揉着她的小脸儿,我不回来,你说睡不好;我回来了,你又嫌热。
怎么那么难伺候呢?回来也没睡好啊。
炤宁挠了挠额头,累得我。
说着挺了挺身形,蹙眉,你看,我这么不讲理,夏日咱们就分开睡吧……师庭逸低头捕获她的唇,轻一下重一下地咬着,你再说一句试试?炤宁低低地笑起来,这会儿你最好还是别惹我,小心引火烧身误了上早朝。
一到这时候你就有底气了。
师庭逸拥着她倒在床上,手游转至她肋下怕痒的地方,臣子偶尔不上大早朝,一点儿都不稀奇。
先齐家再想平天下——连你都降不住,我还好意思去做别的?歪理,一大堆歪理。
炤宁咯咯地笑着,扯着被子躲到床里侧去,我也就这会儿跟你耍耍威风——连这都不许,你还让不让我过日子了?不闹了,我白日里还有正事呢。
师庭逸的眼神温柔至极,侧躺在外侧,将她带回臂弯,柔声道:行,不闹。
跟我说说,这两日忙什么呢?炤宁如实说了。
师庭逸想了想,让常洛把阿福的画像也拿过来,连同你新画的人像,让景林、昭华看看。
是呢。
我居然又把阿福忘记了。
炤宁蹙了蹙眉,又戳着他的心口,自从嫁给你,我怎么觉着自己越来越傻了?韩越霖、景林动辄就说她傻乎乎,眼前这人偶尔也会戏谑地唤她一声傻瓜。
师庭逸却道:自己觉着傻的时候,都让我时常担心没有用武之地——你是想成精么?炤宁轻声笑着,是你让着我,我知道。
是他还不能让她自心底依赖罢了。
她其实还是如出嫁之前,在心里跟他分着家,有些事情是不肯与他提及的。
爱恋是一回事,兄妹姐弟是一回事,朋友又是一回事——她一样一样的划分得分外清晰。
师庭逸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绝对急不来的事情,日子要一天一天过,他要一点一点地让她找回曾经的信任。
值得庆幸的是,她已与他携手,给了他足够长久的时间弥补亏欠,不需急于求成。
这一点,是他绝不会淡忘、一直感激的。
他太清楚自己的幸运之处,她不是不能够狠狠折磨他几年甚或把事情做绝的。
她只是心软。
说出去都没人信,可他的宝儿就是如此,心软得叫他心疼。
他心里百般滋味,面上则是分毫也不流露,与她笑闹了一阵子。
不得不起身的时候,他才穿戴整齐,说起一件趣事:知道这两日跟吉祥一起玩儿的如意是谁家的么?谁家的?炤宁问出声的时候笑起来,如意这名字,跟吉祥倒是般配。
萧错府中的。
师庭逸笑微微地告诉她,吉祥到京城前后,他在半路恰好也捡到一条小狗。
常洛跟他通信的时候说闲话提了吉祥几句,他转头就给自己那条小狗取名如意。
炤宁有点儿意外,唉,真没看出来,萧错看着可是性子清冷的人,居然也喜欢猫猫狗狗的。
在这儿多住一段日子吧?他商量她,吉祥有个伴儿,我跟萧错议事也方便,几步的路。
行啊,这种事情当然要听你的。
炤宁的脚从被子里探出去,踢了他一下,快去洗漱吃饭,晚间再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晚间我尽量早回来,跟你一起用饭。
师庭逸俯身狠狠地亲了她一下,快步转去洗漱。
只片刻的功夫,他已是神采奕奕的样子。
炤宁有点儿妒忌——不,是一直妒忌他旺盛的精力,这在她是不可能做到的。
炤宁睡到辰时起身,用冷水净面,用过早膳又喝了两杯浓茶,神清气爽的转到西梢间继续画画。
吉祥在炤宁跟前晃了几圈儿,之后对着红蓠好一阵子哼哼唧唧,出来进去多少趟——意思很明显,它想去宅子外面玩儿。
炤宁笑着对红蓠摆一摆手,快带它出去吧,不然我真担心它会急得咬你一口。
我瞧着也快了。
红蓠笑嘻嘻地出门去,吉祥立刻颠儿颠儿地跟了上去。
炤宁到底还是有点儿失落,咕哝一声:小没良心的。
以后不准你败家了。
红蓠隐隐听到,哈哈地笑出声来。
炤宁跟吉祥的脾气从来是一转头就忘,下一刻就想到了萧错养的如意。
嗯,得了空她得亲眼见见它。
下午,画像都完成了,常洛也将阿福的画像送了过来。
炤宁唤来紫薇,吩咐她传话给景林,请他何时得空过来一趟。
酉时前后,景林就过来了。
炤宁把他请到内宅的花厅,亲自将一大堆画摆到他面前,快帮我瞧瞧,这些人你有没有见过。
景林打开一幅,看了看,不解地凝了她一眼,又连续看了两幅,索性黑了脸,直说吧,你是不是存心折腾我?你怎么会这么想?炤宁挑眉,不满地瞪着他。
这些不就是半路追杀你那些死士么?我早就见过,你这会儿让我看他们的遗像干嘛?打量谁都跟一样闲的横蹦?……哦,是啊,你都见过的……我怎么忘了呢……炤宁低头、蹙眉,拍了拍头,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台阶下,这个,这个人你没见过。
我是要请你看看他。
她手忙脚乱地翻找出阿福的画像,心里直纳闷儿:他总说她傻,她就总在他面前犯傻,真是……景林睨着她那副尴尬的样子,眼神立时柔和下来,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说你什么好?说我傻就行,您老人家多精明呢。
炤宁把画像展开来,手指摩挲着阿福的画像,这个人要是也没见过,那可就麻烦了。
她意思是白让他跑一趟,往后请他来怕是要难上加难。
景林低眉敛目,爪子,拿开。
炤宁纤长的手指在画纸上弹跳两下,我现在想给你一巴掌。
知道。
景林坏笑着瞥她一眼,试试?……炤宁嘴角一抽,又皱了皱鼻子,气鼓鼓地收回手。
景林轻轻一笑,细看两眼,神色变得专注,浓眉轻锁。
应该是有点儿印象的,不然他不会是这个样子。
炤宁火气全消,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个人我看着有点儿印象,应该是见过,但是……他没把话说完,因为抬眼就对上了她那双美丽的明亮的眼睛。
炤宁睁大眼睛,含着询问之意,更为专注地看他。
景林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别处,但是,忘了是何时何地。
心里却道:老天爷怎么就那么不开眼呢?放出这么个妖孽来祸害他……也太狠了点儿。
那你能仔细想想么?炤宁有点儿泄气,怀疑自己只是白忙一场。
是在近日,皇上才让我留意东宫的动静。
以前不管是谁,做梦都不会怀疑太子什么。
景林暗自叹息着,宽慰她,你别急,慢慢来。
这么多人呢。
嗯,知道。
炤宁将散放在案上的画像收起来,可是,要是你和越霖哥都要慢慢来的事儿,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了吧?景林笑了笑,这种话,恭维我们就算了,可别当着燕王说。
炤宁不置可否。
这种事,她和师庭逸哪儿在行啊,留意、下手的时间到底是晚了太多,比不得他们两个。
景林回身落座,慢条斯理地喝茶。
见她还是不大高兴的样子,问道:怎么突然心急起来了?炤宁迟疑片刻,将韩越霖与昭华公主的事情跟他言简意赅地说了,我一想起就气不打一处来。
景林无声地叹了口气。
猜就是这样,要是只为她自己,她跟人耗一辈子都没事,涉及到别人了,她就发毛并且要炸毛了。
你一着急上火准没好事,那脑筋等于是长到别人头上了。
这种事,在东宫下手最妥当。
你来文的,看太子妃愿不愿意帮忙。
我来武的——这个你不用管,别再犯浑就行了。
炤宁想了想,终于现出了笑颜,我看情形吧,文的行不通的话,我也动武——有徐叔呢,不怕。
景林横了她一眼,不准。
太子妃帮不上的话,你给我老老实实养猫逗狗,不准瞎折腾。
这是在京城,我可不会再容着你胡作非为。
炤宁无奈地看着他。
景林扬了扬眉,没得商量。
不听话试试。
信不信我给韩越霖拆台?好,我记住了。
炤宁应下了,却是看着他运气。
景林由衷地笑了,让你没事生生气,我这一天就没白过。
说着放下茶盏,站起身来,走了。
下次给我准备大红袍,谁稀罕你喝的这种破岩茶?嗳你这个混账!炤宁又气又笑,没完了是吧?下次给你喝凉水。
看着办吧。
景林将阿福的画像收起来,闲闲地踱步出门,这幅我拿回去问问手下,你再画一张。
还有几张呢。
炤宁送他出门,问道,我送的画你看了没有?看了。
怎么样?凑合。
炤宁已经完全没脾气了,得你一句凑合我就知足了。
景林停下脚步,眼含笑意,语气柔和下来,挺不错的,我要好好儿收着。
回去吧。
好。
炤宁后退一步,瞧着他高大的身形在薄暮的光影中渐渐远去。
**翌日,炤宁先去东宫找太子妃,有一件事我要请你帮忙。
太子妃笑道:什么事?我巴不得事事都能帮到你呢,快说来听听。
要请你与我到母后面前说项,求她促成一桩婚事。
炤宁委婉地说了昭华和韩越霖的事情,我瞧着韩统领对昭华有点儿那个意思,就想在中间牵牵线。
哎呀,这件事……太子妃笑起来,瞧瞧我,以前根本就没想过那两个人其实很般配,最起码是早些年就相识的。
这件事我一定要凑趣,快走吧。
母后最爱管这种好事情,我们快点儿去跟她说说。
好啊,我们这就去。
对了,太子妃只担心一点,你那个异姓兄长不能出幺蛾子吧?他要是事到临头满口回绝,还是要出家……那可麻烦了,最要紧是太伤人。
没事,没事。
炤宁忙笑着进一步保证,我已经请人跟他提过了,不然怎么敢拉着你揽这种事情。
那就行了。
太子妃喜滋滋地换了身衣服,与炤宁一同进宫。
这件事情上,太子妃对韩越霖倒是不怎么关情,她只是希望昭华能顺风顺水出嫁,而不是在宫里寥落终生。
谁的心都是肉长的,来往了好几年,情分在不知不觉间滋长,如何能不盼着昭华过得好?事情一如两个人预料的那样,皇后一听就双眼一亮。
昭华的事,本就是皇帝和她的一个心结,她要是能促成此事,不但是尽到了自己的本分,还能让近来心绪一直烦闷的皇帝开颜一笑。
由此,她满口应下,允诺会尽快皇帝好好儿说说这件事情,末了笑道:只要韩统领那边不出岔子,这件事就成了。
顿了顿,又道,皇上以前提过两次,想给韩统领赐婚……你们说,他是不是早就想促成此事呢?毕竟,两个人都不小了。
皇帝之前是不是有这个意思,她们都无从得知,只有来日的情形是可以等待、观望的。
炤宁与太子妃辞了皇后,一同去了昭华公主那里。
这时候,当然不能谈及此事,只是去看看昭华。
当日,炤宁将手里的画像命人送到韩越霖府中,让他看完之后再拿给昭华就行,不需她来回折腾了。
之后,炤宁老老实实地在家等了两日。
先是师庭逸告诉她,已经说了韩越霖的婚事,皇帝是满心认可,只担心韩越霖,说只怕他还是属驴的脾性。
随后,又听说皇帝与韩越霖单独说了一阵子话。
两日后,事情尘埃落定:皇帝为韩越霖与昭华公主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