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克莉斯汀·萨克西丝正要离开公寓的时候,罗斯·利曾贝打来电话。
让我们打破惯例。
他愉快地说。
我在‘乔一木餐馆订了座,在那里见面。
这是一家备以各式牛排著名的餐馆,最近才迎合华盛顿日益流行的时尚开始供应公务早餐。
当萨克西丝到达这家餐馆的时候,几乎客满了。
她被引到靠墙的一张桌子旁,罗斯已经坐在那里等她。
他站了起来,吻了吻她的脸颊,拉开椅子让她就座。
跟有权有势的人士共进早餐,她说着向餐厅四周扫视了一遍,顾客当中有很多熟悉的政界和新闻界人士的面孔。
你怎么选中这个地方?他微笑着握住她搁在桌子上的双手。
我只是想打破老一套——为了我们。
她思想上有了提防。
他的情绪是那样地难以捉摸和变化莫测,一会儿怒气冲冲,一会儿殷勤可爱。
当然她喜欢后者,但是她日益发觉自己时时在提防他的情绪从后者转变为前者,而且这种变化几乎肯定是会发生的。
你知道我想些什么吗?他说。
想什么?我想下个星期我们把所有的事都搞完,然后离开这儿,也许到海边,甚至去纽约,去看几场戏,美美地吃几顿晚餐,彻底休息一下,甩掉这个劳什子的工作。
很吸引人,但是——那么我们就决定了。
瞧,克莉斯,我知道最近我怠慢你了,但是这并不代表我的感情。
这就是为什么我希望我们要有些时间呆在一块的缘故,时间能使我们彼此了解,明白我们的发展方向。
她并没有立即作出赞同的反应。
他继续说:周末也许你应该去打一场网球,洗一次桑那浴,好好地出一身汗,然后动身。
你是说这个周末?是的。
她想答应,脱开身子去游玩一番的主意太吸引人了。
她审视他,他的眼光里流露出窘迫的淘气的神情。
他说得对,如果他们要增进相互间的了解,建立更密切的关系,他们都需要从紧张状态和侦查工作中抽身出来。
她很想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究竟发展到何等地步,只要不为了没有给他机会而感到内疚就好了。
他前几天的反常举止可以归咎于他的职业的压力和负担。
她不应责怪他。
而且,面对他前几天的那个样子,对情况的任何认识上的分析都会因为感情冲动而短路,理智上稍微离谱就会使鲜血涌上心头。
一阵沉默……他似乎认识到应该世故地等待片刻,让她思考一会儿,他随手拿起菜单说:早餐吃些什么呢?菜单上有一份戴夫·巴茨早餐,包括20英两牛排和10只鸡蛋,菜全是32美元,还有一份乔治·斯塔克早餐,包括20张薄煎饼,价格是15美元。
他们商定为他要了一份小一点的牛肉和两只鸡蛋,为她要了一份煎蛋卷。
谈谈你纽约之行吧,他说,你在那里见到谁了?两个人。
她谈到特里·芬奇和道金斯,还有洲际旅馆。
他专心地听着。
不时点点头或含糊地作些表示。
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罗斯。
快说。
他们为什么要选派乔治·普里查德去领导暴力犯罪特别分队?谢尔顿局长不喜欢他,而且普里查德对行政工作既无兴趣又无经验。
利曾贝耸耸肩,这时侍者端来咖啡和果汁,他靠在椅背上。
他是联邦调查局优秀的秘密特工之一,他说,然后轻声地笑了一下,这就是‘彼得原则’①。
【① 一个雇主在其雇员处于不胜任状态时才予以提升。
这种滑稽的做法称为彼得原则。
】其中还有别的原因吗?萨克西丝问。
哪方面的?我不知道,我解答不了这个问题。
是不是谢尔顿局长把他调入总部是为了放在身边便于监视?我怀疑,但那没有关系,是不?喝果汁吧。
她拿起玻璃杯,眼光越过杯子望着他。
他把她所说的话题岔开得太快了。
她决定继续谈另一话题。
很明显,他在这个问题上不想多谈。
罗斯,你知道理查德·尼莱的情况?那个作家?一无所知。
从他过去所写的几本书看来,他一定掌握着有关联邦调查局的重要文件档案。
有可能。
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她解释说她已经接触到这个问题了。
别来套我的话。
克莉斯。
我还是建议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到更为有用的事情上。
他说这话的语气有点儿刺痛她,因此。
她决心不再问下去,只是谈了一些她了解到的作家尼莱的背景。
她又提到联邦调查局同中央情报局的联络人伯特·多林。
不相干,与此案无关。
最后,当他们细细地品味早餐的时候,她问:你知道普里查德同罗斯玛丽·凯尔的情况吗?他正在用叉子将食物送入嘴里。
听到她的问话,将叉子慢慢放回餐盘,叹了一口气,他的模样就象一个不耐烦的父母亲。
克莉斯,那些事情跟案件有什么关系呀?她也将叉子放下。
他们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他被害的晚上她在胡佛大厦里?他们之间的那种关系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你能肯定吗?嗯,我肯定。
乔治告诉过我。
此外,这不是什么新鲜事。
她同很多男人有关系。
提她干什么?啊,是那个侍者说普里查德同一个女人在一起,红头发的女人。
侍者对红头发女人有偏爱。
别提它。
我今天早上提到的几点你都认为无关紧要,一点也不予以考虑。
为什么?因为我没有时间追逐愚蠢的线索,钻死胡同。
我不认为这些事情——他握住她的手。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从普里查德、从联邦调查局、从除我们以外的所有事情上摆脱开来的原因。
她无言以对。
喂,克莉斯,我很抱歉,但是坦白地对你说,在‘突击队员’案件上我有许多烦恼,我不久将把它摆脱掉。
哦。
暴力犯罪特别分队的工作从普里查德死去以后就被忽略了,局长要我回去专职干那里的工作,坦白地说,这对我有利。
什么时候?也许下个星期。
今天下午我要同戈姆利开会讨论这件事。
如果他同意把我从‘突击队员’特别小组调出去,那么下星期我就不在华盛顿市了。
谁来接替你的工作?你。
我不干。
你还有另外的选择吗?我想没有,但是对于不让人有选择余地的做法我感到忿恨。
下星期你去哪儿?去芬尼克斯?嗯,可能,你怎么知道?她微笑着双手一摊。
唔,你过去曾经在亚利桑那州度过很长时间,我知道暴力犯罪特别分队在那个地方开过多次会议。
我不知道我会到哪儿去。
他又吃起来。
然后抬起头说,那就是我渴望这个周末我们能呆在一起的缘故。
让我们以后再说吧。
好吧。
就今天晚上。
我们一起吃晚餐,你在我那里。
上班后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花了一个钟头把她对普里查德案件的所有想法都写下来。
她的单子上最后一个项目是罗斯玛丽·凯尔。
凯尔是联邦调查局指纹部实验室高级技术员。
她看上去一点也不象一个普通的实验工作人员。
她身材高大,打扮妖艳,一头又浓又厚的红头发习惯地披在背后,一直垂及腰部,人们总以为她是一个模特儿或演员,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她看作为一个受过高级技术训练的研究员。
她在马里兰大学获得计算机科学硕士学位。
目前,正在美利坚大学攻读博士学位。
因为她相貌妖冶,所以联邦调查局总部内经常有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包括她同谢尔顿局长过从甚密的谣传。
所有那些谣言都是查无实据的,只有一件事大家都深信不疑,那就是她同乔治·普里查德的关系。
她似乎真的为他而倾倒,并且公开地对朋友承认她和他之间的关系。
据说正是由于她的坦率而使普里查德中止了他们的不正常的来往,大家也都相信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是结束了。
但是洲际旅馆那个侍者的话又使她对这个问题有了不同的看法。
她曾经考虑过想去找罗斯玛丽·凯尔谈谈这件事。
她们以前从未有过交往。
事实上,自从她们俩人第一次被人介绍认识之后,凯尔就公然表示她不会和她来往。
有人传话给萨克西丝,告诉她罗斯玛丽·凯尔最恨联邦调查局总部大厦内有第二个漂亮女人。
萨克西丝对那些评论不予置理,但是久而久之,她也怀疑起来,那些议论是不是确有几分真实性。
罗斯玛丽·凯尔曾经公开向罗斯·利曾贝调情,但是按照办公室流传的说法,他避开了她的接近。
萨克西丝知道那是因为他在总部内另有新欢,但是这些都没有使凯尔死心,她执意要接近他。
萨克西丝决定,不论她会碰到什么样的没趣,她还是要去找罗斯玛丽·凯尔谈谈关于乔治·普里查德的问题,尽管罗斯·利曾贝曾劝告她打消这个主意。
她认为这样做涉及三件事。
其一,出于自然而然的好奇的驱使,这个问题在她心中已经考虑多时了。
其二,她承认自己希望成为侦破普里查德案件的人,就象她平时在线索碰头会上总想第一个完成任务而引起别人的瞩目一样。
她是一个竞争者,十足的竞争者,除此之外她不乐意于其它的处世哲学。
其三,这是她的工作。
中午的时候她到联邦调查局指纹实验室转了一下,实验室的人告诉她,罗斯玛丽·凯尔休息,没有来上班,要明天才会来上班。
留下一张条子请凯尔和她通电话,然后回到办公室,向食堂订了一些吃的东西,之后又重新埋头整理她的思绪,思考最新收集到的情报。
下午4时,利曾贝探头进来。
今晚的事怎么样?他问。
她根本没有考虑在一起过夜的问题。
定了。
她说。
8点钟我来接你。
想当一回日本人吗?那太好了。
好。
哦,忘了,给你这个。
他递给她一只10英寸长、8英寸高的马尼拉纸信封。
里面是什么?她问。
普里查德的又一批遗物。
还有?罗斯,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及时地交给我们?叫我们怎么想——?别问了,孩子。
反正这些东西是废物。
你把它放入保险箱,把它忘掉算了。
他走了,她打开信封。
信封里是十几卷纸片,有洗衣店的收据;旧金山市一家私人俱乐部的会员证;一张女儿小时候的照片,照片象小皮夹子大小,已经褪了颜色,满是皱纹;两张华盛顿市停车场的收据;一张从纽约长岛的岸湾摆渡到火岛的停车收据,收据上的日期是他被害前6天的。
该死的,她打开保险箱,把这一信封的东西连同其它有关的材料一并放入,喃喃自语地说,我真搞不懂。
当天晚上,她想同利曾贝谈论这个问题,但是每当她提起‘突击队员特别调查小组和普里查德的问题时,他总是给她一个吻,示意她不要提那些事,或者抚摸她,或者是说一声我爱你。
最后,终于也使她把联邦调查局的事置于脑后,沉浸在眼前的寻欢作乐之中。
但是当他入睡之后,她却靠着床头坐起来,把头脑里一天以来一直乱糟糟的混乱状态作一番清理。
她知道有些事情不对头,绝望地想找出究竟哪些事情上出了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