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点钟的时候,谢尔顿局长意识到特工乔治·普里查德之死不能简单地视为联邦调查局的内部问题。
他召集了三位局长助理开会,会后三位局长助理又分别召集他们所主管部门的特工开会。
调查普理查德一案自然是属于局长助理韦恩·戈姆利的管辖范围。
于是戈姆利责成罗斯·利曾贝尽快建立一个特别小组专门处理这件案子。
利曾贝在4点钟的时候同戈姆利举行第二次会议。
在第一次开会的时候,他对于负责组织特别小组的事没有表示意见,现在,当下午将要过去的时刻,他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
他对戈姆利说:先生,我不想干这份差事。
戈姆利圆胖的泛着红色的面颊表明他嗜好伏特加酒,他用他转动不停的蓝色的小眼珠看着利曾贝,问道:为什么?说话的语气显得无动于衷。
因为我忙于暴力犯罪特别分队的事,这就是我的理由。
另外,我可能要离开暴力犯罪特别分队回到地方分部去。
戈姆利往嘴里塞了一块硬糖。
对了,我忘了。
罗斯·利曾贝,那些流浪汉,雇佣枪手,要不断地给他们任务,让他们有事干,这样就不至于找上你。
你能这么认为,先生,但是——我对你的个人看法不感兴趣。
我只对谁是杀死普里查德的凶手感兴趣。
这件事就发生在这里,就在我们自己的射击厅里,还有200个该死的游客亲眼目睹。
局长都快要歇斯底里了,你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布鲁恩·谢尔顿原是联邦法官,出身于费城的富贵人家,在家时与华盛顿的艺术界人士及社会名流过从甚密,常常举行晚宴,以从不高声谈笑或忘乎所以著称。
我了解,利曾贝说,但是——不要但是但是的。
你同普里查德在工作中很接近,这就是一个有利因素。
你在联邦调查局里一直干侦查工作。
干起来,在调查过程当中每走一步都要向我汇报。
尽量不要张扬,你要什么人随你点,要搞个水落石出。
没有选择的余地?无可选择。
戈姆利在他的皮椅子上坐下来,揉揉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望着隔着办公桌坐着的利曾贝,用温和的语音问道,你还记得第一条规则——在旷迪柯受训的时候他们灌输给你的唯一的规则吗?利曾贝笑了。
当然记得。
不要使联邦调查局为难。
永远也不要使联邦调查局为难。
这种案子对这里每一个人来说都他妈的是一件不幸的麻烦事,这也就是局长心乱如麻的原因。
你不要火上加油了。
利曾贝知道再争辩也是徒劳。
他起步向门口走去。
戈姆利叫住他。
罗斯,6点钟到我这里来,我对特别调查小组的人选有些主意。
调人?你刚才说过让我去物色。
人事处在一个小时内会交给我一份名单。
到时候我们商量一下。
听你的。
尸体解剖查明,特工乔治·普里查德是被人在很近的距离用一发0.22直径子弹击毙的。
其余的伤口都是保罗·哈里逊特工在示范表演的的候开枪打的,而且时间是在0.22子弹致命的枪伤之后大约十个小时。
所以死亡的时间是在昨天夜晚9点到今天凌晨两点之间。
普里查德是遭枪击后立时死亡的。
那颗0.22子弹的伤口位于哈里逊枪击造成的一圈伤口的上面一点,命中心脏。
一整天都在同报界的询问周旋的查尔斯·诺思特兰德特工,在5点钟的时候会晤了谢尔顿局长。
情况怎么样?谢尔顿问道。
他刚刚在他宽敞的办公室旁边的浴室里冲了一个淋浴,换了一身衣服。
他和他的夫人将去参加一个鸡尾酒会和为华盛顿歌剧协会筹款而举行的慈善晚宴。
筹措的经费将用于更换歌剧院陈旧的木质座椅。
歌剧院红色建筑的颜色很不朴质,剧院的奥地利式的枝形大吊灯从建筑学甚至音乐上来说常常被看作是对上述缺陷的补救。
剧院座椅的靠背太长,下面一直碰到地板,观众无法伸腿,谢尔顿自告奋勇提议为歌剧院筹款。
因为有一次他到剧院观看一个流动剧团演出根据《沃泽克》①剧本改编一出很长的、生机勃勃然而使人痛苦的歌剧,一个晚上看下来感到很是难受。
【① 歌剧《沃泽克》是奥地利作曲家艾尔本·伯尔格(1885~1935)根据德国戏剧家布契纳(1813~1837)的同名悲剧剧本改编的。
——译者】报界采访了目击这件事情,至少是目击这件事件后果的参观者。
所有的报道都使用了‘谋杀’字眼。
谢尔顿自从到华盛顿以来,每年都要定制考究的服装,这时,他系好了勃艮第丝质领带,用手在领带上轻轻地摸了一遍,象是在领带上搜寻疙瘩似的。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双腿小心地交叉着,穿的是伦敦P·A·克劳威公司为他缝制的岩灰色英国套服,裤线笔挺,仿佛能切开牛排。
他微笑着对诺思特兰德说:今天够你受的了,是吗?一整天都板着脸的诺思特兰德这时也笑了起来。
他感觉好受了一点。
是的,这一天够呛,先生。
他说。
他们都把这件事说成是谋杀?是这样,先生。
我们的说法是不幸的事故,是这么说的吧?我们是那么说的,说是一件需要周密侦查的悬而未决案件。
在没有进一步的通知之前,继续说它是一件事故。
是,先生。
诺思特兰德已经听到关于尸体解剖的闲话。
他想问,但是欲言又止。
谢尔顿站了起来向诺思特兰德伸出手。
你干得很好。
坚持下去。
诺思特兰德站起来热切地和局长握手。
谢谢你,先生。
没有变化。
就告诉他们那是一件事故得了。
是。
但是我要提一下,新闻记者似乎对我们的说法不予置信。
先生。
谢尔顿微笑地绕过办公桌到诺思特兰德前面拍了拍他的背说:那些该死的新闻记者,诺思特兰德先生。
那些记者想找联邦调查局的麻烦,我们不要让这种事发生。
是吧?绝对不能,先生。
谢尔顿送他到办公室门口,在开门的时候说:很有趣,不是吗?我们所在的大楼是以埃德加·胡佛的名字命名的,当然,他是一个有争议的人,但是他建立了比任何报界人士所敢于梦想的更为持久、更为牢固的东西。
诺思特兰德先生,我们所维护的事物对于美国来说肯定是比推销报纸更有价值。
我完全同意,谢尔顿先生。
我的夫人和我就要外出。
戈姆利先生今天晚上通宵都在这里。
有问题请你同他商量。
是,先生,今天晚上我也准备留在这里。
很好,很好。
让我们把这件事忘掉,干我们更为重要的工作。
在6点钟同韦恩·戈姆利会晤之前,罗斯·利曾贝先生同法医化验室通了一下情况。
普里查德的尸体放在专门冰尸体的箱子里。
解剖尸体工作是由法医化验室主任亲自主持的,现在尸体己经封起来了。
罗斯·利曾贝问到这件事的时候,化验室主任告诉他,只有谢尔顿局长和局长助理戈姆利可以看尸体。
我奉命负责这件案子的侦查工作。
罗斯·利曾贝说,他并不想掩盖他的不满情绪。
你的话也许是真的,罗斯,但是我也得到指示,你直接同戈姆利去说吧。
利曾贝一踏进戈姆利的办公室就提起这件事。
别激动,戈姆利说,还是严格一点好。
你需要知道的情况我都会告诉你的。
先生,我再一次说明我的意见,我不想干这件差事。
我不喜欢普里查德。
我喜欢暴力犯罪特别分队的工作,即使它容易使人衰老也罢。
我希望调出总部,有人对我承诺过。
戈姆利挥舞他肥胖的手。
我厌倦了,罗斯,我也不希望出现这种事,在这幢大楼里面竟然有特工被人谋害。
下星期就是我的度假期。
这么一来泡汤了。
老婆都要发疯了,我们已经给游船公司付了订金,我心里烦死了。
坦白告诉你,就象好莱坞已故著名男影星克拉克·盖博所说的,你所想要的东西我一丁点儿也不能给你。
喏。
他将一张名单从办公桌上推过去。
利曾贝拿起名单看起来。
一个名字跳入他的服眼帘——克莉斯汀·萨克西丝。
这就是你领导的特别小组的名单,戈姆利说,干起来吧。
其中有几个人我不想要。
戈姆利一边嘟囔一边摇头,胡扯。
他摸着下巴上的短胡子打哈欠。
你不想要谁?他对着天花板发问。
利曾贝耸耸肩。
萨克西丝,理由只有一个。
因为她是阿巴契印第安人①?【① 阿巴契印第安人居住在美国西南部。
——译者】她不是——这个没有关系。
为什么派她?因为她现在有空,又能干。
近来印策安人居留地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只有一些酗酒闹事和轻微的犯罪案件。
你想要谁?好吧。
让我考虑一个晚上。
你考虑吧。
但是不要改变主意。
这是一个小组——集体——要利用他们,行动起来。
在科林饭店,克莉斯汀·萨克西丝要了小牛肉,罗斯·利曾贝要了拌有鸡蛋黄油调味汁的小牛排。
他把戈姆利局长助理派她参加普里查德案件特别侦查小组的事告诉她。
我感到不安。
当他们喝完酒瓶里剩下的法国黑葡萄酒的时候她说。
我也一样。
我把我的意见对戈戈姆利讲了。
他怎么说?他叫我不要改变了。
我能要求他免掉这份差事。
也许你可能。
明天早晨第一件事就去找他。
你以什么借口对他说呢?她耸耸肩了,仰靠在椅背上。
餐桌上的蜡烛光在她浓密的黑头发上摇曳闪烁。
罗斯·利曾贝隔着餐桌盯着她。
自从十年前他离婚以来他同许多女人有过交往,也许有成百个。
他的婚姻只持续一年不到就破裂了。
后来他想在律师这一行有所建树,想独立开设一家律师事务所,因为他讨厌同别人合伙,认为同别人合作会妨碍自己发挥独立性。
结果是一事无成;实际上他也没有花很多功夫。
在他的婚姻破裂的时候,他向联邦调查局提出求职申请,联邦调查局录用了他,让他接受特工训练。
是的,那十年间他接触过许多女人,但是没有一个在相貌上可以同克莉斯汀·萨克西丝媲美。
她身上有一种异国情调。
他喜欢与众不同的女性。
许多女人具有引人注目的外表,但是都缺乏个性。
他握住她的手:也许我们在一起工作也不坏。
坦白说,我认为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快得出乎我们的意料。
她蹙起双眉:我们的一位特工遭人谋害怎么会很快就了事呢,罗斯?有人把他谋杀了。
罗斯·利曾贝笑起来:又弹老调啦?他说,把认识他的人都列在嫌疑犯名单上?普里查德在许多人中间名声并不很好,这不足为怪,她说,但是,一个联邦调查局特工杀害另一名特工这种事不会很快了结。
你为什么认为一定是另一名特工杀的?也可能很多人呢。
在胡佛大厦里吗?当然。
这个地方有很多外来的人来来往往。
你是知道的。
也许是一个秘书或是一个化验技术员。
他跟人鬼混是有点小名气的。
有多少女秘书在她们的手提包里随身带着0.22左轮手枪的?你说他被挂在吊靶子的电动吊钩上。
普里查德不是轻量级。
得要有人把他挂上去。
利曾贝叹了一口气。
这一整天从早到晚谈普里查德之死已经谈腻了。
现在他渴望回家,同克莉斯汀一起回家,和她躺在一块。
你那儿还是我那儿?他问。
一种痛苦的思绪涌上她的心头,这种心情她的脸上反映了出来。
你怎么啦?他问。
她勉强地一笑:我想到我们之间的关系,特别是现在我们要在一起工作,我们就更加接近了,想到这些我比你更加感到不安。
他走过去将她坐过的椅子拉开:别管它,莫负良宵,及时行乐。
第二天早晨她醒来,看见他在端详她。
她眨巴着眼睛,双肘撑着头说:有什么不对头吗?他笑了起来:一点也没有。
你是这样的美,太美了。
我在赞美你。
你使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不是开玩笑。
他的头随地仰倒在枕头上,双手垫着头。
现在轮到她来端详他了。
他很潇洒——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他比许多男人都潇洒。
他的斯拉夫人的相貌象是雕刻出来的,有一个结实的下颏,一副完整的牙齿,头发的轮廓终生不变似的。
他的头发修剪得很短,很美,呈褐色;他的眼睛是淡蓝色的。
她漫不经心地抚弄着他胸脯上的汗毛。
他体态完美,身上没有一点点肥肉,肩部和上臂肌肉壮实,腹部坚实平坦,腿部修长,其至他的脚也很好看。
你快活吗?他问。
当然快活。
昨天夜晚?我让你快活吗?啊,罗斯,为什么还要问呢?他笑了:因为我希望你快活。
嗯。
尽管这样,我还是要说你——你有点近乎野蛮。
他大笑起来:这个名词你使用得倒是很奇特。
啊,别说了。
你知道我指的什么。
你又不是毫无感觉的人。
罗斯。
什么事?我们该起来了,一个小时以内得出去。
我有一个感觉,今天这一天对我们俩人不会是平平常常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