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P税务署位于离闹市稍远的地方。
大门口停着三轮摩托和自行车。
走进大门,隔着柜台,办公室一目了然。
好几排办公桌上,职员们都在办公。
排头的正面是股长,稍远点坐着科长,所有的税务署的格局是相同的。
田原给最近处的年轻职员递上一张名片。
我想见一见法人税科科长。
那年轻人瞧了瞧名片,说声:请您等一下,就朝里走。
正面坐着的科长,四十岁左右,瘦个儿,嘴上留着胡子,他正同一个客人交谈。
瞅了瞅田原的名片,从远处朝这边扫了一眼,看看这名片的主人是个什么样儿的。
他点点头,吩咐:请他进来。
将名片又还给那年轻人。
田原站在柜台旁等待,旁边有一个老人絮絮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个梳分头的年轻职员叼着香烟,叉开腿站在他的面前说道!大叔,这不行,这个税你非付不可。
老人向他连连鞠躬恳求。
田原想起须永友子说过,沼田里嘉太郎说话态度有时很粗鲁、蛮横。
请!那位传达名片的青年恭敬地说。
瘦个儿的法人税科科长站起来迎接田原。
那客人已经走了,椅子空着。
科长坐下,胡子底下的嘴唇浮起了微笑。
您有何贵干?我想打听一下以前在贵署工作过的沼田嘉太郎的事。
田原掏出了笔记本。
呃?法人税科科长和颜悦色的表情霎时变了。
显然他感到有点儿为难,默默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肯定已凉了。
那个沼田君怎么啦?科长的咽喉抽动了一下,弄不清是咽的茶,还是咽的唾沫。
田原当然不便说被杀了,因为对方应该看到报上关于武藏境杀人案的报导。
在他作出反应以前,先不挑明。
发生一起必须了解沼田君情况的事儿。
科长掉过脸,不去看田原。
我想了解的是沼田君从贵署辞退的事。
话说到这里,科长的脸很尴尬。
田原注意他的表情,继续往下说;他的退职是正常退职?还是因故退职?科长拉开抽屉,翻弄一下文件。
这个嘛。
……科长脸朝一边说。
这是我到任以前的事,不太了解。
呵!原来如此。
田原典太点点头,科长虽说是他到任以前的事,但从他为难的神情看,显然他是了解情况的。
那么别的股长也不了解吗?恐怕也不了解吧!股长们和我一样全换了。
科长说。
一般情况,在同一税务署里不会干到二年以上的,从那以后,署长也换过两任了。
是吗?田原显然有点伤脑筋,但不能就此打退堂鼓。
有郧一位了解沼田君情况?这个。
……科长无意回答。
作为报社来讲,我们一定要了解。
……田原对他施加压力。
科长磨磨蹭蹭不想作答,最后没有办法,把股长叫过来。
股长从椅子上站起未,仪表堂堂,体格魁梧,比科长气派多了。
科长简单地向他说明田原的要求,说话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
股长听罢,也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嘛。
……股长转过脸继续对田原说;当时的干部全部换了,因此不太了解,不过我认为他当然是正常退职,不能考虑有别的情况。
撒谎!---田原想。
他的话和表情不一玫。
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事。
沼田嘉太郎的退职决不是正常的。
科长、股长都推托是他们到任以前的事,实际上他们是了解情况的。
他们的神情已表露出来了。
不过,仅仅这一点也是收获---田原想。
他们不想说,我们可以调查嘛!呵,明白了,打扰你们了,对不起。
田原典太站起身来,微微一鞠躬。
不用客气。
科长松了一口气。
科长和股长并未觉察在武藏境被杀的是沼田嘉太郎,从气氛来看,这个税务署的人都还不知道。
田原忽然一转念,难道是自己弄错了,须永友子说的话仅仅凭她的直感?田原离开办公室向大门走去,刚才那个老人还在向年轻职员陪笑脸,点头哈腰。
田原低着头向汽车走去。
突然有人低声喊他:喂!喂!田原转过身来,只见一位身穿衬衣的二十四、五岁的轻人看着他。
您叫我吗?田原问道。
年轻人脸上沁出汗,目光炯炯。
您是报社的吗?年轻人向前走一步,更加低声地问。
是的。
田原典太凝视他的脸,只见他瘦得厉害,脸色发青,他的眼神告诉田原,他有话要说。
您是为打听沼田嘉太郎君的事来的吗?田原踌躇了一下答道,是的。
青年凑到他脸跟前小声地说;沼田君的情况我最了。
呃?田原盯住青年的脸。
沼田君是个不幸的人。
青年靠近他耳语道。
假如您想知道原委,这儿五点钟下班,六点钟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田原知道对方是税务署的一个年轻职员,有话要对他说。
行啊!上哪儿去呢?S百货店后面有家‘庇雷耐’咖啡馆。
……晤,我知道。
田原答道。
六点钟我在那儿等您,在二楼角落里。
说罢,青年朝四周扫了一眼,怕被人瞧见,飞也似地逃进房子里。
田原典太坐在汽车里想道,这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沼田嘉太郎的辞退肯定蒙上了阴影。
现任的法人税科科长、股长都是新来的,嘴里说不了解情况。
但他们的表情充分说明他们肯定了解沼田嘉太郎的实情,只不过不愿向外界透露罢了。
看来,这位青年在这衙门里阅历尚浅,尚未染上恶习。
青年的话肯定是发自肺腑的心声,他要向新闻记者倾吐哀肠,田原感到兴奋起来。
回到报社,他暂时不向总编和编辑室汇报。
因为一,结果如何,目前尚不得而知,二,他愿意自己单独深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