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望去,在一片雪白不见尽头的冰天雪地中,一道修长的黑色身影静静伫立。
他逆光站着,在日光的照耀下,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魅力,优美的脸部弧线、精致如人偶的五官……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勾心动魄的美丽。
几分钟前,在一阵风驰雷掣的奔跑过后,夏宇停下了脚步,视线稍微在四周观察了一下,接着他薄薄的嘴唇缓缓勾起,一抹微笑浮现。
就在这里等吧。
语毕,夏宇走到一块与他差不多大小的冰块前,右手轻轻一振,黑色巨剑倏地出现在他的手中,只见他随意地的挥动巨剑,快不及眼的剑光闪没,刹那间,那块冰块变成了一张造型华丽、雕刻细腻的躺椅。
夏宇一向是个很会自得其乐的人,尽管他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等多久,才能等到想见的人,可是他毫无半点烦躁不耐。
他慢悠悠地躺到了躺椅上,像一只慵懒的野豹,从大衣的口袋里抽出了一本口袋书,正是他那本特防局众人闻知色变的《切割的美学》。
好久没碰这本书了……姓罗的,为了你的事情,我连自己这个小小喜好都耽搁下来了呢……唉,没办法,谁叫我这么迷恋你呢?他颇是幽怨地叹了一声,随即又无缘无故地笑了起来,叫人难以揣摩他的心思。
冷风,千年如一日般地吹抚。
不知过了多久,在夏宇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
其实,还有另外三人,只是那三个人被他的目光自动排除在外。
近乎痴迷似地看着那道身影,夏宇突然想起了那一天,那是个令他心情相当愉快的一天。
那一天,灰色的雨云让天空看起来非常阴暗,天气却很燥热,要是可以下场雨,或许就会爽快多了,可是老天就是不顺人意,非但不下雨,就连气温也反升不降,闷热得叫人躁郁不已。
本该是生机勃勃的森林里,感觉却出奇地寂静,连一声鸟叫都没有,就只有雨声。
雨声,森林响起了雨滴打在枝叶的声音,哗啦哗啦,好似下起了倾盆大雨。
的确是下雨了,猩红色的雨,滴落的雨,染红了地,汇聚成河,怵目惊心的血河。
夏宇微笑着,优雅无比的漫步在漫天的血雨之中,直到一道划破空气的清啸,直到一把长刀破空横出,硬是阻挡住了夏宇的去路。
呵呵呵呵……姓罗的,你动怒了吗?你生气的表情,也依然是那么的迷人呢……凝视着踏步而来的罗天行,夏宇一脸兴味盎然,手腕一转,黑色巨剑赫然在手。
罗天行眼光沉凝地环视四周,入目的尽是不成形状的无数尸块,满地鲜血横流,夹杂着破碎的内脏,形成犹如地狱一般的景象。
……夏队员,关于这里的事情,可以请你给我一个解释吗?罗天行攒紧刀柄,露出少有的冷峻,已是怒上眉山之势。
解释啊……夏宇先是垂首低眉,下一瞬,他旋即抬眼,微笑道:There are no facts, only interpretations.对于你看到的事实,我有很多种解释,就不知道姓罗的你比较想听哪一种了。
(注二)罗天行再一次的开口,镜片后的眼神更冷三分。
夏队员,世界上或许真的没有事实,只有对事实的解释,但只要你解释得妥当,那么,我就会将它接受为我可以相信的事实。
夏宇倒抽了一口气,一脸的惊讶又惊喜,说道:只要我解释得妥,你就愿意接受为事实……姓罗的,我可以理解成这是你对我的情深意重吗?我一直以为这只是我单方面的爱恋……罗天行冷峻的脸色不变,毫不为夏宇暧昧的话语所动,刀尖直指夏宇的面门,沉声道:夏队员,请你不要扯开话题。
闻言,让夏宇全身隐隐颤抖,一副欲望难耐似地说道:姓罗的,你现在的表情,现在的眼神,现在所说的每一字一句,都叫我全身发烫啊,姓罗的,你说为什么?为什么你的一切,都能好像罂粟的汁液那般甜美呢?只要尝过了一次,就再也无法逃离了……反手一转,巨剑挽出片片闪烁夜色的色彩,剑身随之激动震动,诚实的反映出主人渴求一战的热切。
夏宇一个躬身行礼,说道:姓罗的,拿出你的实力,让我们尽情一战好吗?我保证,我将付出我的全部,让你好好看看我对你的情,我对你的爱,究竟是有多么的深厚,多么的激烈。
……如果这是你的希望。
罗天行话语一落,右脚踏前左脚为后,单手擎刀,刀尖于头顶之上,做出了备战姿态。
见心倾已久的对手终于再度有和自己对战的意愿,夏宇本该愉悦万分的,但此时他不但感受不到一丝喜悦,甚至眼里还出现了疑惑不解的迷茫。
——这不像是罗天行的作风。
自从夏宇为了追求罗天行而加入特防局后,便再没和罗天行交过手了,即使夏宇想战,罗天行却顾虑着同袍之情,不愿意拿出实力和他一战,最多来个几招敷衍了事。
而夏宇也因为觉得自己的切割技术未臻登峰造极,深怕自己无法将这最顶级的极品,切割成完美无缺的艺术品,所以也只好暂且按下蠢蠢欲动的心,加入特防局,一方面在旁守护着他最爱的素材。
另外一方面,他也继续努力不懈地精进自己的技术,直到自己满意的那一天为止,只有在某些时候,偶尔和罗天行对打个几招,以抒解心中的欲望。
但是,即使他想和罗天行打上个几招,也不是一件易事,只有在条件交换的状况下,他才能如愿。
但现在,罗天行居然连几句推托也没有,开口就是愿意和他一战了?就在夏宇越想越困惑的同时,却见罗天行的身影一动,夏宇见状立即一个抬手,下一瞬,只闻铿然一声,长刀已由上往下地劈在巨剑之上,刹那间的短兵相接,竟引起剧烈的气流产生,狂风将两人的大衣衣摆吹得猎猎作响!刀剑相抵,久久僵持不下,罗天行霎时回身一转,刀声四面呼啸而来,刀影挥落的角度诡异莫测,叫人难以摸清他的刀势!尽管罗天行的攻势猛烈,但夏宇定眼凝神,一一将长刀格挡开来,只见每一次刀剑交击,引发的气流都犹如山洪爆发般的可怕惊人,几次的交击过后,两人周遭的景物已是毁坏殆尽,再不见原貌!罗天行显是为夏宇的无故屠杀气愤难当,长刀一转,去势忽然再变,抖出银光烁烁,顺着巨剑剑身向夏宇持剑的右手袭去。
夏宇也模仿罗天行的攻击,手腕一拧,剑势轨道乍变,巨大的黑剑竟也顺着细长的刀身逆袭,刀剑再次相抵,却是刀柄与剑柄的僵持!夏队员,罗天行趁隙开口,手下的力道却是不减反增,冷眼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今日过后,你便不再是特防队的一员,我认为特防局留你不起!姓罗的,你这是什么意思?饶是被激起对战欲望的夏宇,听见罗天行这般厉语,也不禁一愣。
夏宇,你还记得当初那一战之后,你答应过我什么吗?夏宇皱眉,比起夏宇,他更习惯罗天行称呼他夏队员。
呵呵呵呵……姓罗的,你在考验我的记性吗?对你的山盟海誓,我永远记得呢……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泄漏我的来处,让我陪在你身边,我便愿意成为特防队的一员,为你的特防局尽心尽力。
罗天行语气平静,但是其中隐晦的怒气,任谁也可以听出,既然你都还记得,我也相信了你……那么你现在做的又是什么?屠杀协助你歼灭变种者的防卫组组员,这就是对于我信任你的回报吗?夏宇一脸无辜地说道:姓罗的,这不能怪我,今天的天气太热了……你不觉得下场雨会比较凉快吗?不然像他们这样品质低下的劣等品,跪下来请我切割他们,我都还不愿意呢。
夏、宇!罗天行怒意更炽!我好伤心啊……姓罗的,不过就是几个不相干的人罢了,你居然为了他们动那么大的肝火……夏宇悲痛欲绝般地说道:姓罗的,在我心底,你永远是我的最爱,可是要到何时,你才能爱我那么一点?我要求不多的,只要那么一点点就好…………看来我和你是无法沟通了。
语毕,罗天行身形倒退数步,他缓缓取下眼镜,完整地露出那张清俊的容颜,而他的一双眼眸,竟呈现深沉的漆黑,让人寒透脊髓的森冷漆黑。
罗天行一个反手,冷冷说道:夏宇,这一次,将是不死不休的一战。
但见巨剑的剑尖朝地,夏宇手抚下颚,甚是困扰地说道:不死不休?啊啊,多么缠绵的一句话?要是我的切割技术已经到达令我满意的境界,姓罗的,我会很乐意和你如此抵死缠绵,可是现在我还不满意自己的技术,所以我不想杀你,也不想被你杀……姓罗的,我们不如换个方式吧?激情只是短暂,细水才能长流啊。
罗天行面色不改,依旧漠然道:我和你已经无话可说了。
夏宇笑得风靡万千,姓罗的,所谓不知者不罪,我不知道这些人不可以杀,你又没事先和我说明。
你知道的,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常识的事情,但对我来说却不一定是常识。
……罗天行无语,神色微微一变。
特防局的其他人并不晓得,但他很清楚,夏宇是经由实验诞生的人工生命体,自小与世隔绝,接受到的资讯与常人不同,世俗道德等等的规范,对夏宇完全不适用。
就好似夏宇先前所说的世上没有事实,只有对事实的解释(Thereare no facts, only interpretations.)。
一个人的价值观的存在,并非天生就俱有的,都是先透过教育,再经由各种资讯(网络、电视、音乐、电影、书籍等,已经由他人编辑好的情报)建立。
而在夏宇所建立的价值观中,满足自我私欲便是一切,哪怕为此与世界为敌,他也能一笑置之。
一味地追求血腥,并不是夏宇的错。
真要说错,也是将夏宇制造出来后,故意赋予他如此偏差价值观的科学家之错。
仔细观察着罗天行的一举一动,夏宇心中自然明白,罗天行已经接受了他的解释。
既然姓罗的你不喜欢我杀特防局的人,那么以后我就不杀了吧,只要他们不惹我生气……不过呢,偶尔一点小小的调戏,应该还在容许范围吧。
为了他的最爱,夏宇愿意一退再退,以表真心。
……我相信你。
罗天行回刀入鞘,将眼镜重新戴上,朝夏宇行了一个鞠躬,夏队员,我必须向你道歉,这次的事情是我的失误,没有妥善考虑到你的背景。
夏宇心绪一动,面上却不透痕迹地摇头说道:姓罗的,我和你都什么关系了?你越客气,越教我难过啊。
罗天行沉着地笑道:我是队长,你是队员,这就是我们的关系。
夏宇啧了一声,貌似不快地说道:还是那么不解风情,枉费我的一片真心啊。
罗天行笑道:夏队员,我不介意你把真心收回去。
姓罗的,要是能说收就收,那就不叫做真心了。
是这样吗?夏宇挑眉,姓罗的,你敷衍得未免太明显了……罗天行却像没听见似地,迳自环顾四周的残肢断骸,怔然片刻,他发出一声幽幽叹息,以通讯器联络杰司特派人来收殓尸体。
虽然夏宇觉得他将每一具试验品都切割得相当出色,将之收殓只会破坏它们的美,不过他也知道此时不适合讲出口,他可不想在好不容易挽回了罗天行的心之后,又笨到把罗天行远远推开。
单方面的爱恋,可是一条艰辛的追求之路呢……通讯结束,罗天行看向夏宇,委婉地问道:夏队员,你有空吗?如果有,我们换个地方聊一聊好吗?夏宇颇感有趣地笑道:你这是在向我邀约吗?姓罗的。
我不介意你这样理解。
啧啧,我是很想这样理解,不过一想到对方是你……语末,他气馁地摇了摇头。
所以?罗天行脸上浮现柔和如水的一抹微笑。
所以就算不是邀约,能多点时间和你单独相处,我也就很高兴了。
夏宇一笑,右手放在胸口,彬彬有礼地说道:姓罗的,不管天涯或是海角,只要有你陪伴,哪里我都愿意去。
罗天行一脸无奈地笑道:夏队员,你想太多了,只是在这附近而已。
由于这里的血腥味过于浓厚,且遍地尸骸,尽管罗天行心理接受程度远高于一般人,也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下,与夏宇促膝长谈。
夏宇说道:带路吧,姓罗的。
两人一前一后,悠悠地慢行在森林中的羊肠小径上,虽然还是有些闷热,但徐徐的风,仍是带来叶片沙沙声响,山间树木亦轻声唱和,若非方才的血腥景象深深刻印于罗天行的脑中,也许此时此刻的他,便能放宽心,尽情享受这属于大自然的美好。
一想起之前的景象,罗天行整个人陷入了自责的沉默之中,阳光透过树叶间隙,照在他低垂的眼睑上,倒映出一份朦胧的幻惑。
姓罗的,你还在难过吗?啧啧……你真是温柔呢,可是怎么都不把你的温柔,放那么一点在我身上?夏宇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的说着。
罗天行神色有些恍惚,眼光也越见迷离,温柔又有什么用?我的温柔,有办法解救那些人吗?想帮助别人,并不是只靠温柔就可以的……夏宇俊美得不像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容颜,露出了似张狂又似嘲讽的微笑。
生命这种东西跟玻璃没有分别,脆弱的一捏就碎了,既然都是会毁灭的东西,你那么在意要做什么呢?你不懂的……罗天行眼中透露着深沉的哀伤,说道:想保护某个人,却再也做不到的痛苦,你是不会懂的。
每当午夜梦回,罗天行总是幻想,幻想着时光倒转,幻想着他坚决拒绝弟弟与他一同参加D病毒实验……夏队员,你知道吗?当我听见弟弟死讯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是死了,什么都结束了……我想成为强者,一个能够保护他人,贡献自我力量于世界的强者。
还认为我弟弟也该像我一样,所以当他说也要参加D病毒实验时,我明明知道非常危险,却仍然……一滴透明的液体,从罗天行的眼眶滑下,顺着脸颊滴落,那滴眼泪,是他的悔恨,他的悲痛。
夏宇伸出手,以大拇指抹去罗天行的那滴泪水,然后他将那滴泪舔入口中,轻轻笑出了声。
呵呵呵呵……我是不懂啊,但是我知道,人死都死了,你就算是死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所以啊,你就只能活下去,背负着这个罪愆,继续痛苦的活下去,难道不是这样吗?罗天行神色苦涩地说道:是这样没错……我还在呼吸、还在流泪、还在难过……我的确是活着,还好好的活着……夏宇笑道:为了选择的正义,尽管痛苦却坚持地活着……听起来真是楚楚可怜啊!姓罗的,你的人、你的心、你的生活方式都在在撩拨着我的心,让我的心,不停为你隐隐作痛着呢。
罗天行叹了一声,摇头苦笑道:夏队员,这是你安慰人的方法吗?还真是特别。
夏宇头微低垂,一副虔诚至极的模样说道:姓罗的,请相信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对你的爱,我怎么会去做安慰人这种麻烦的事情?如果可以,真希望剖开我的胸口,让你看看我的真心真意。
罗天行脸上终于浮现了往日的温和微笑,但却是话锋忽转。
夏队员,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既然你那么的真心真意,那么我也愿意相信你先前所说的,从今以后你一定不会再胡乱的大开杀戒了。
……夏宇微微错愕,随即反应过来,一脸有所思的看着罗天行,眼神像针似地。
然后,他灿烂地笑了起来,用无比开朗的语气说道:姓罗的,你不愧是我的最爱,我越来越渴望欣赏你辉映了濒临死亡时的惨白肌肤了,那该是有多么的美丽啊!罗天行推了推眼镜,语带歉意地笑道:夏队员,我明白让你抑制杀意,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只能委屈你了。
夏宇眼中的笑意未减反深,只要那些人乖乖的,不故意惹我生气,我就不会拿他们练习,顶多偶尔和他们玩一玩而已……姓罗的,你看,我为了你,可是牺牲良多啊,就不能稍微表示一下吗?罗天行也依旧笑道:你希望我如何表示?夏宇的视线宛如被磁石吸引,一瞬也不离罗天行地说道:呵呵呵呵……看你的诚意啊,那怕只有一点诚意,只要你肯回应,就足够叫我喜极落泪了。
我的诚意吗……罗天行轻轻一笑,望着夏宇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会死,那么我也只会死于你的手中。
夏宇闻言重重一震,全身血脉贲张,看着罗天行的双眼,透露出他此时的狂喜雀跃,罗天行的誓言,对他来说,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甜言蜜语了!转瞬之间,夏宇将心中的激动尽敛,如平静的水面再不现一丝波痕,一个优雅的行礼说道:姓罗的,你的诚意,我确实收到了,也请你放心,我是个很温柔的男人,而为了最爱的你,我会更加温柔,一定会让你宝贵的第一次,有个美好回忆……罗天行笑着微微鞠躬,云淡风轻地回道:那么,我就先谢谢你将来的温柔以对了。
夏宇一脸诚恳地说道:我对你温柔,全都是因为我爱你啊!爱,是无私的奉献,姓罗的你又何必和我客气?罗天行蓦地却又沉默了下来,抬头眺望天际风云。
他无语,夏宇也不开口,任由寂静蔓延。
过了许久,罗天行张了张口,缓缓说道:夏队员……谢谢你。
谢谢你明知我只是用拙劣的藉口转开话题,却佯装不知。
夏宇也不问罗天行为何再次道谢,只是凝视着对方,罗天行也同样凝视着但笑不语的夏宇,他心中有个认知——夏宇一定知道他是在谢什么。
不必多说,不必言谢,只需要一个眼神交集,这,便是他们的默契——彼此之间的信赖。
巧遇夏宇,罗天行一点也没有如后方云等三人的疑惑,或是讶异的情绪,他步调依旧地走到夏宇的面前,脸上浮现了一如以往的温和微笑。
等很久了吗?夏宇摸着下巴,像在思考般地说道:嗯嗯……好像是一瞬千年,又好像是千年一瞬,姓罗的,你说这到底是算久,还是不久?顿了一下,他笑道:不过不管久不久,我终究是等到你了呢,我的等待,总算是有价值的了。
罗天行瞄了一眼那张冰椅,虽是短暂的一眼,他仍将那只能用鬼斧神工来表达的雕刻图样看得清楚分明。
他含笑说道:你的技术越来越好了。
夏宇舔了舔嘴角,表情暧昧地说道:姓罗的,我的技术绝对比你想像中的进步更多,你想不想体验一下?我已经快按捺不住,都这么久没见你了……真想现在就压倒你,亲手把你的全身衣服脱光,在你身上的每个地方,烙印下属于我的痕迹……罗天行笑着,轻描淡写地回道:夏队员,我记得之前好像有说过了,比起被压倒,我比较喜欢压倒人。
我记得的,姓罗的,但是选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就趁今天来试试,看谁适合在上,谁适合在下吧。
夏宇异常灿烂地一笑。
今天不是时候,还是等下一次吧。
罗天行一个笑容将话题敷衍,也不理会夏宇的反应,迳自回头望向远远待在后方的三人,不好意思,让三位久候了。
一听见罗天行的道歉,云赶忙上前,摇头摆手地说道:不,没有的事,罗队长太客气了。
翠慢悠悠地跟在云的后头走了过来,指了指夏宇,疑惑地说道:罗队长,你不是要向他说谢谢吗?关于那把刀的事情。
罗天行怔然,他好不容易才把话题转开,没想到翠一开口,又把话题兜回了原路。
夏宇开心地笑出了声,呵呵呵呵……姓罗的,比起你的谢谢,我比较希望你——罗天行当机立断,不待夏宇说完他的希望,便笑着截断他的话语,说道:夏队员,总是有机会的,但不是现在,我想现在该做的是尽快赶到临时基地,以免耽误了时间,让局长他们担心。
夏宇眯细眼睛,不满地瞅着罗天行看,很是不快地说道:姓罗的,这是你今天第二次敷衍我了……罗天行说道:夏队员,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谢队员说过的几句话很对,那就是无三不成礼,习惯成自然。
姓罗的……夏宇的瞳孔深处酝酿起嗜血的红光,刹那间满满充斥了他的一双眼。
夏队员,等到了基地之后,我们再打个几招吧?我很久没有和你对打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抽出时间,陪陪我这个老男人?罗天行与夏宇的四目相对,缓缓露出一抹似水般的温柔微笑。
夏宇的脸色瞬间一变,有如被阴霾乌云遮住的天空,终于阳光重现,照耀大地。
他风度翩翩地一个行礼,笑道:姓罗的,我当然乐意了,只要你想,不管几百招几千招,我都愿意奉陪。
罗天行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云和凌,光是听罗天行和夏宇肆无忌惮的对话,就听得他们流了满头大汗——被牵着走了……那个夏宇,居然被人牵着走了……而且看夏宇的样子,好像就算被这个人卖了,还会乐得帮他数钞票……云心想,曾经听特防局的人提起,如果夏宇是猛兽,那么罗天行就是专门克制猛兽的驯兽师。
那时听了,云只觉得太过夸张了,夏宇是什么人啊?他可是追求切割美学极致的疯狂杀手,而且实力惊人、心机深沉,这样的夏宇,又有谁压制得了他?但现在一看,不只不夸张,反倒是形容的十分贴切……这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还是……云胆战心惊地偷瞄了神色温和的罗天行一眼,想着:还是说这个罗天行,其实比夏宇还要来得可怕?对了,姓罗的,你们家的好安廷因为太害羞了,怕见了你会不好意思,所以特地托我拿了一件东西转交给你。
这是——罗天行将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副银框细边眼镜,样式和他之前的那一副相同。
看着手中的眼镜,罗天行的眼眶隐隐泛红,心中的感动犹如狂涌急袭的潮水,几乎快将他整个人淹没。
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将眼镜戴上,然后尝试般地推了一下镜架,戴起来的感觉非常舒适。
嗯……夏宇将罗天行从头打量到尾,颇有所感地说道:姓罗的,虽然你不戴眼镜很美,很迷人,可是我比较习惯看你戴眼镜……不过你偶而也可以把眼镜脱下来,让我保养保养眼睛。
夏队员,谢谢你的夸奖。
罗天行浅浅一笑,便移开了目光,只见他以怀念的眼神看着某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是他迫不及待地想归去的地方。
他,就好似那飘零的落叶,而飘零的落叶,几经辗转,终要归根。
注二:There are no facts, only interpretations.语出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德国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