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谢辰风在隔离窗上写字时,对维其的反应便暗暗心惊,惊愕的情绪便有如黄河即将泛滥似地蠢蠢涌动。
再当维其伸出手指,一字一笔画跟着他一样,有模有样地在隔离窗上移动起来时,他心中的惊愕程度已攀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景。
维其写下的,是一字笔画方整的景。
若非亲眼所见,谢辰风根本无法相信会有这种事,若之前有人跟他说变种者不只嗜血残虐,也会思考学习,他只会哈哈大笑三声,不是觉得那人疯了,就是认为他在说冷笑话……然而,现在事实就摆在他的眼前,绝非白日作梦。
──懂得思考、学习,甚至拥有情感的变种者!也许是太过愕然的关系,一时间,众人皆是缄默无语,径自愣愣地盯着维其瞧。
沉默片刻,杨尘叹了一声,神情复杂,不知是感慨还是赞叹地说道:……新人类联盟成功推翻了杜博士的理论,虽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成功。
沈仪宣略显迟疑地向谢辰风开口说道:学长,你说这个超能者的变化……是不是和那个什么宿体有关系啊?宿体?一语点醒梦中人,谢辰风一凛,认真地思索着:那个景写说,维其是经由宿体所孕育出来的变种者,不是人类感染病毒后异变失败的变种者……这样说来,关键很可能就在宿体上了?谢辰风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推测:不,不对,关键若在宿体上,那也不会只有维其有学习能力。
就算景瞒着其它人压下这个消息,看守宿体孕育出变种者的负责人,也该会发现他们看守的变种者,不同于一般进化失败的变种者才对,总不可能那些负责人都像景一样,刚好把他们看守的变种者当成自己的孩子吧?因此……这样说来,极有可能‘特殊’的只有维其了!他在心中下了这个结论。
谢辰风沉默了一会儿,抬眼望向了杨尘:杨伯,我有一个想法。
杨尘轻一颔首道:我大概猜得出来你想怎么做,说老实话,我也想那样做……他发出苦笑。
可是如果那样做,会有一定的困难度。
沈仪宣来来回回地看了看他们,那猜谜似的对话让她听不出个所以然来,故她不快地皱起了两道弯弯的眉毛,两手叉腰,鼓起双颊气嘟嘟,模样活像是塞满葵花子的天竺鼠,可爱得紧。
什么这样那样的,你们很坏耶!就不能说得明白点吗?谢辰风抿唇笑道:学妹啊,我是想把维其带走。
沈仪宣懦懦地瞄了维其一眼,她怕死维其了,虽说在士林惨事发生时,她就曾目睹了无数的变种者将活人生吃,但吃法如此可怖变态的变种者她还是初次见到,也难怪她的小小心灵会受到打击。
沈仪宣勉强用着镇定的声音说道:要带走就带走啊,难不成学长你还想要做一份借出登记吗?谢辰风看她还是不懂,便兴致勃勃地为她说明了起来。
向来他总是负责听人说明,难得角色调换,想当然耳满足了他好一大把的虚荣心。
当然谢辰风满足归满足,还是有在注意时间的,没有长篇大论的解释,只是重点式带过,两三句话就解决,大意不外乎是说想带走维其,好提供实验组那群终日不见天日的白斩鸡,研究维其之所以特异的原因,但是又担心可能妨碍到任务的执行。
在最后一次的通话里,安廷慎重交代了四个字──任务至上。
任务如未达到安廷预想的目标,谢辰风一点也不怀疑安廷犀利的毒舌会把他骂到想挖个坑,将自己埋下去,这种心灵的惩罚,远比肉体的折磨可怕多了呢。
谢辰风挑起眉毛,一手搭上沈仪宣的细肩,一手比着维其,嘴角一勾,意味深远的笑了笑。
我说学妹啊,妳打算怎么把他带走?呃……这个……沈仪宣看看维其,总算明白困难在哪里了。
维其是变种者,就算有感情会思考,但照日志看来,他只听景一个人的话。
她吞了一口唾液,用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心虚表情低声道:打晕他带走?要他半途醒了怎么办?继续打晕?沈仪宣用力的点点头,左手举到胸口握紧,帮自己呛声道:对!没错!就打晕!干脆、爽快,还不拖泥带水!谢学长,是男人就把他一拳打晕打包带走谢谢不用找零不用送!……谢辰风尼加拉瓜瀑布汗,一拳打晕他带走和他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啊?一旁的杨尘不语,可他的眼神毫不掩饰他的调笑,直看得沈仪宣涨红脸颊,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
不打晕,不然你们打算怎么带走他啊?沈仪宣嘟起嘴,不悦道:维其又不是嘟嘟,给块肉就乖乖跟上来,连点忠心意识也没有,也不像传说中的那只小狗那样,只要看到漂亮的人,就会自动跟上去。
不过小狗比嘟嘟好多了,因为全特防局再也找不出比牠的主人更好看的人了,所以偶尔虽有点小花心(例如偷看别人几眼),总归来说还是很忠心的,更重要的是牠也不敢不忠心……谢辰风丧气的抓抓头,就是不知道才烦恼啊!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们怎么带走维其。
一句问话,轻悠悠地从门口传来。
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一点声息都没察觉?谢辰风大惊,同时身边一道黑影窜出,长发飞扬,不及眨眼间,任历泛着冷光的钩镰戟,早已横在来者的脖子上。
看清来者,谢辰风有种想揉眼睛的冲动。
那是一名小小的女孩,肉眼判断,身高明显不到一五五,鹅蛋脸,睫毛长长斜翘,两只眼睛黑亮黑亮的,俏鼻上还架着一支黑色蝴蝶花纹的眼镜;她的嘴,就只能用樱桃小嘴、不点而朱来形容,而她的肌肤,细致无瑕,白嫩得好似掐得出水。
特别的是她的打扮,简直就像一尊引人赞叹的人偶,曲卷波浪的头发上配戴了蕾丝头套,穿着一身黑白为主色,辅以大量的蔷薇、蕾丝和缎带为装饰的欧式华服。
在只到半大腿的蓬裙下,接着露出一小截细嫩大腿,点缀出些许的性感,然后就是长袜,连脚上穿的半统靴也是由蕾丝缎带系起。
她宛如是优雅华丽与阴森诡异的揉合体,散发着青涩纯真,却又致命般的吸引力。
我是景,于景。
于景的声音软软柔柔的,又带了点稚嫩的尖锐,而她说话的时候,两眼直视前方,面色平静,眉眼不动,彷佛钩镰戟不是抵在她的脖子上。
于景……杨尘从开始一剎那的惊疑冷静了下来,略带迟疑地问道:小姐?于景视线对上了杨尘,直直地看进他的眼里,扬起一抹浅笑,她推了推眼镜答道:以我的年纪,的确是要称呼小姐没错了。
虽是她看起来还像个高中生,不过应该和刘振维一样,都属于娃娃脸,骗死人不偿命一派的会员。
杨尘不禁为她的平静自若、气定神闲暗赞了一声好字,这样外表看来柔弱惹人怜爱的于景,却有着超乎一般人的胆识。
于景慢慢拉下钩镰戟,含笑说道:不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只是个普通人。
谢辰风一边不着痕迹的将左手移到了背后,握住匕首,一边一瞬也不移地瞪视着她,为什么……到妳出声之前,我们都察觉不到妳?于景一脸神秘地笑道:这得归功于我制造的一样小东西,今天第一次拿出来试用,没想到效果还真的挺不错的。
什么小东西?于景竖起食指移到她的小嘴上,模样俏皮地说道:这是我的商业机密,恕不外泄。
还摆架子?喂,妳有没有搞错啊?我们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是超能者,超能者喔!沈仪宣先是翻翻白眼,接着示威般地扬扬小拇指,横眉竖目,凶狠狠地说道:所谓的超能者,就是随便一根小指头就能捏死妳啦!于景低低地笑了出声,眼神促狭,这我当然知道啊!可是与其拘泥我做的小东西,你们现在应该比较需要我提供援手吧。
沈仪宣眉毛一挑,貌似不屑地说道:援手?哼,笑死人啦,就凭妳能给我们什么帮助?于景但笑不语,只是径自晃悠晃悠地走到隔离窗旁的控制区块,窗后的维其也跟着她亦步亦趋地移动,像是就算碰触不到,也想跟她更靠近一点。
转过头,于景注视着维其的眼中,闪动的是春风化雨般的温柔。
与她相视的维其,脸上刚毅的线条似乎也因此而柔和了下来,薄薄的唇微微上扬,形成好看的弧度。
妳想做什么?方才,于景一动,谢辰风就想制住她,以为她想动什么手脚,却给杨尘拦了下来,示意他静观其变。
但忍了忍,他最终仍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个问题。
于景偏过头,对着谢辰风笑道:我要放维其出来。
好不容易才有这次机会,要错过了,就没有下一次。
谢辰风还没反应,沈仪宣倒是先懵了。
放……放他出来?沈仪宣口气惊慌,不敢相信她刚刚听到了什么,更不敢相信于景说这句话时,两眼居然闪着期盼已久的小星星。
她夸张的表情让于景笑出了声,看对方面色不豫,又赶紧收敛起来,可说起话仍带着几分的笑意。
不用太紧张,有我在,维其不会随便攻击人的。
沈仪宣捧着心,颤颤巍巍地追问道:妳放出来过?怎么可能?于景笑得很灿烂。
学……学长啊……救郎喔……沈仪宣抽抽鼻子,眼里含着雾,求救似地望像谢辰风。
谢辰风好笑地拍拍她的头顶,一分无奈九分促狭地说道:我没办法,妳求杨伯吧,他是老大呢。
杨伯……可怜兮兮的转移目标。
杨尘耸了耸肩膀,恶劣地拿她先前说过的话回堵道:嘿嘿,有什么好怕呢?沈小妹妳可是超能者啊!变种者算哪根葱啊?妳高兴捏扁就捏扁,揉圆就揉圆──杨伯!沈仪宣气得跺脚。
杨尘见势不好,立刻脸色一正,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说道:沈小妹,我们需要于小姐的帮助,她既然敢放出维其,就有一定的信心控制他。
经杨尘一说,沈仪宣这才明白于景所说的援手原来就是这个。
她真的行吗?眼睛半瞇起,沈仪宣打量着面前小小的人影,依然抱持怀疑的态度。
于景淡然却又自信地说道:行不行,结果看了就知道。
伸手,于景的十指在控制台的键盘上飞跃,迅速地打下一连串的密码。
就谢辰风所计数的,于景至少打下了将近两百多个数字,这么长的密码,又没用小抄,也不晓得于景到底是怎么记住的。
数十组的密码经过验证无误后,隔离窗一震,随着一声沉重的低鸣发出,整个窗面自下而上地慢慢开启。
一想到维其就要出来了,沈仪宣心里咯@了一下,身子一闪就闪到了谢辰风的背后,充分运用了超能者的敏捷。
隔离窗完全开启。
于景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维其也没有动,他凝视着于景,深深地凝视着,要直达她心底似的凝视着。
在维其的眼里,有着谢辰风很熟悉的感情──欢喜、眷恋,以及思慕……谢辰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疯狂地跳着,心里掀起一阵波涛,他没想过这样的眼神,竟然会出现在变种者身上。
维其终于动了,他两脚跪下,将于景紧紧的拥入了怀里,像要把她揉进身体。
颤动的手指抚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脸……维其的眼底,尽是无限的柔情。
笨维其……于景柔情似水地笑着,然后环抱住维其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肩膀里,眼皮缓缓合闭起来。
看着这一幕,沈仪宣两只杏眼瞪得滚圆──这种气氛……不会吧?不可能有那种事吧?学长,他们──喜欢……长似扇般的睫毛轻颤,于景重新睁开了双眼。
也许你们会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我真的喜欢,不……喜欢已经无法形容,我是爱惨了维其。
沈仪宣重重地一顿,指着维其,结结巴巴地问道:妳爱……爱上了一只变种者?这个人的脑袋没有问题吧?于景捧起维其的脸,专心的、出神的凝望着,好似这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维其,再也没有其它人的存在。
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呵,我都忘了,原本……我只是把他当成了我自己的孩子一样,虽然我没生过小孩。
她自嘲地笑了笑,维其傻,有时候却又精得很,常常像个大孩子,还很容易害羞……不知不觉,我想的念的都是维其、维其、维其……他的名字就像是我的命,离也离不开啦。
于景含着温柔的笑意,指尖眷恋不舍般地在维其的脸庞上游移,维其闭着眼,似乎非常舒服的样子。
我很怪吧?居然会喜欢上维其……不过爱了就是爱了,我不祈求他人能了解,也不祈求他人的赞同。
即使爱维其的代价是我得抛弃一切,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陪伴着维其,我也不在乎,只要可以看到维其偶尔对我笑一笑,对我撒撒娇,呵呵,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爱是什么?要是可以解释,那就不叫做爱了吧。
爱,让人无法理解,却总能让人为它全心付出,无怨无悔,为它迷失本性,不再像是自己。
只是谢辰风无法理解于景为何会爱上维其,以谢辰风的观点来形容,这就跟人畜恋差不多,比禁忌之恋还禁忌,维其再怎么样也是变种者,根本不算是人类了。
但不管于景的爱给他们造成多大的思想冲击,这都并非谢辰风等人想关心的重点。
于小姐,关于帮我们带走维其的这件事……妳有条件吧?听了于景说的肺腑之言,要说于景愿意毫无理由、不求代价的帮助他们,打死杨尘他也不会相信。
于景深吸一口气,平复激荡的心情后,离开维其的怀抱,但他们的手仍然交握在一起,不想与彼此分开。
我的条件不会强人所难,相反的,还相当合理。
平静了情绪,于景小巧精致的脸蛋挂上一抹微笑,说道:你们必须带我们安全离开这里,到特防局后,研究维其的事项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才能实行,我的条件就只有这样而已。
杨尘笑道:一件事换两个条件,这对我们似乎不太划算吧?闻言,于景面色不改地抿笑道:既然觉得吃亏,那我也不占你们便宜,我愿意提供第二件帮助。
杨尘将信将疑地说道:说来听听?于景把玩着她蓬软的卷发,不回答杨尘的问题,反倒是先转到另一个话题,意有所指地说道:你们从进来以后,都不觉得奇怪吗?除了变种者以外,就没有其它人了,连巡视的警卫也没有……见勾起了他们的注意,于景沉下了声,正色道:不只这一层楼,所有的人员在昨天全都撤到另一个地方,留下这个空壳子,就是为了等你们自动上门来呢。
谢辰风惊讶的睁大眼,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气,他看向杨尘,却见后者毫不为所动,似乎于景说的,他早已了然于胸。
见状,于景先是一怔,而后又复浅笑。
明知是陷阱,还是义无反顾地往下跳了吗?杨尘叹息了一声,无奈道:没错,新人类联盟与Man · 之间,明摆着就是一个陷阱,可是对掌握线索太少的我们来说,这即使是陷阱,我们也得认命跳了……只是,自从芬多利亚的不老狐找上我们以后,事情的发展超乎我们原本所预估的太多太多了。
超乎你们所预估的,在某些人的算计里,这种结果却是符合他们所预估的。
杨尘内心一震,罕有的失声惊道:妳的意思是?他强自压下心中那令自己恐慌不已的想法。
我提供的第二件帮助,就是告诉你们,我所整理出的信息和调查到的情报。
于景的浅笑敛起,一边在脑中快速地组织字句,一边条理分明地说道:首先第一道饵,在士林事件以Man · 的飞船引起你们的注意,引诱你们前来英国。
第二道饵,囚禁蓝·贝纳森·赫尔莱因,让兰恩·维内·芬多利亚为了营救挚友,主动找上你们。
第三道饵,以陨石为诱,使得你们‘一定’会来到实验区。
不过很遗憾,我能告诉你们,陨石根本就不在这栋地下楼层的任何一个地方。
至于为何他们要引诱你们来到实验区的原因,我调查不出来,可总归来说不会是什么好事。
陨石不在实验区?不过根据索多亚斯的记忆──说着说着,杨尘自己也愕然了,既然新人类联盟的超能者都能对索多亚斯进行洗脑了,难道就不能给他灌输假的记忆吗?新人类联盟就是看准了他们急于找回陨石这一项弱点,安排了计划!心脏不甘寂寞般地快速跳动,谢辰风越听越是心惊,看似凑巧的三件事,却叫他们化成了飞蛾,心甘情愿扑入烈火之中的陷阱。
虽然还不明白为何要将他们引诱到实验区,但设下这三道饵的人,只能用心机深沉四个字来形容了。
就在众人听于景的一番话听得各自怔忡出神时,谁也没注意到,谢辰风脚底下的地板缓缓浮出了白凝如玉的手指、手掌、手臂……等到谢辰风意识到时,那双手臂已经牢牢地箍制住他的腿部!透过布料,刺入骨髓般的冰冷,瞬间麻痹了谢辰风皮下的感觉神经,体内流动的血液彷佛都结成冰似的!他的脸色蓦然惨白到不见一丝血色,冷到连身体也遗忘颤抖的自然反应。
──好冷!这是谢辰风脑中唯一仅存的想法,他嘴唇蠕动着,却叫不出声,喉咙只能发出空虚的气音。
这也不过是才两秒钟不到的事情而已,等任历发觉,用比任何一次还快的速度想抓住谢辰风时,只差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后者整个人便被那双手拉进了地面,再不见踪影。
任历的手凝固在半空。
谢辰风被拉进地板前,那惊恐无助的表情深深烙印在他的脑中,这对任历来说,就是他没能救下谢辰风最痛苦的惩罚了。
任历知道,刚刚,就差那么一点,那么一点的距离,他就能从那双手上救下谢辰风了。
咫尺,已然天涯。
啊啊啊啊啊啊──任历发出犹如受伤猛兽的悲鸣,他两眼充血,丢弃他的武器,跪在地上用着双手疯狂挖掘着谢辰风消失的地方。
从惊变中回神过来的沈仪宣脑中一片乱糟糟的,什么也无法思考,只晓得冲到任历的身旁,学着他的动作挖掘地面,想把谢辰风从地下给救出来。
谢学长……谢学长你等等,你等等!我们马上就救你出来,你别怕!我们马上、马上、马上救你……沈仪宣语难成声,红了眼眶,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串又一串源源不绝地滑落下来。
慌乱中,除了好似局外人的于景和维其外,就剩下杨尘还能冷静思考了。
冷静点,不要乱了阵脚。
杨尘出声制止他们挖掘的动作。
沈仪宣抽抽噎噎地哭道:杨伯,谢学长……呜呜……救救谢学长!他说不定会死……会死掉的啦……任历的反应则是铁青着脸,愤怒地瞪着杨尘吼道:阻止,杀了你!你杀了我也没用,救不出谢辰风的。
杨尘的眼光扫过于景,眼中有着探究的意味。
妳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景小姐。
任历一听,自然知道谢辰风被擒,想必与于景脱不了关系,他的表情转瞬因愠怒而扭曲了起来。
任历整个人笼罩在一团浓重的杀气之中,剎那间,以他为中心,方圆三公尺内的空气被烤得扭曲,层层热浪倾泄流转,酷热非常。
若非杨尘早先一步阻挡住任历,只怕后者现在已经冲上前去,将于景大撕八块!尽管如此,此时自任历身上散发出惊涛骇浪般的狂怒气息,也不是一般人类堪受得了的。
维其因感应任历猛烈的杀气,立即以身体护卫住于景,反倒是于景本人恍若毫无所觉,神态淡定地伸手拢了拢耳旁滑落的长发。
因为我的话使得你们心情激荡,产生空隙,导致你们的同伴被捉走……你们会怀疑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哭得几近肝肠寸断的沈仪宣,瞪着景声嘶力竭地怒吼道:妳有什么值得我们不怀疑?说!给我老实承认!妳就是故意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好让那个超能者抓走谢学长的!我再怎么解释,你们也是不会相信我的……你们知道捉走你们同伴的那个超能者,是谁吗?不等杨尘等人的回应,于景径自往下说道:他是接任新北君之位的久大人,能力是‘虚无’,他能改变身体的结构,自由自在的穿梭任何物体,也就是说,任何物理攻击对他而言都没有用。
杨尘打断道:比起介绍他的能力,我更希望妳告知我谢辰风的下落。
于景想也不想地说道:他不会有事的。
杨尘皱眉,显然不信。
于景说道: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为什么联盟会不惜以陨石为饵,让你们‘一定’会来到实验区呢?杨尘默然沉思了会儿,不久,他的目光已有了了然。
是为了谢辰风……可是,为什么?于景摇头道:这我就不懂了,不过……也许,或者该说很有可能,等到下次你们见面时,他已经是你们的敌人了。
妳在开什么世纪大玩笑?沈仪宣气得嘴都哆嗦了。
她不是怀疑,而是肯定于景是在搞离间,还是很笨拙的离间。
谢学长是我们特防队的一员,他恨死新人类联盟了,怎么可能会跟新人类联盟扯上关系?于景幽幽叹道: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轻轻的一句话,无疑在杨尘心湖里投下一颗重量级炸弹,他强压心头惊震,问道:是打算……将他洗脑吗?洗脑?对谢学长洗脑?谢学长会变成……变成我们敌人的意思?沈仪宣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声音发抖了,刚才爆发的怒气如被水泼熄的的火堆,连点余温也没了。
杨尘点头,随即又摇头道:只是有这种可能。
超能者要对超能者洗脑,前提是前者的能力必须大大地高于后者,不然会有遭到反扑的危险。
言下之意,只要条件满足,谢辰风的确有可能被洗脑。
我……我要去找阿风!任历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去,杨尘又岂会放他一人?连忙伸手挡住他的去路,温言劝道:任历,冷静,这时候更需要冷静,不要冲动行事。
放开!任历咬牙,冷然的眸子转瞬怒火腾腾,语气却彷如大雪纷飞的寒冬,让人噤若寒蝉。
不放,杀了你!杨尘暗自哀嚎一声,他也不想抓着暴走边缘的疯狗不放啊,又不是想自找苦吃!可要放了,用膝盖想也知道,任历绝对有本事让这个混乱的局面乱上加乱。
然,对向来只顾谢辰风不顾大局的任历而言,局面乱不乱关他什么事?现下对他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谢辰风!因此杨尘的举止无疑令他火上加火,不由分说,右拳如矛一般快速地刺向杨尘的腰侧!千钧一发之际,于景软软又柔柔的声音再度响起。
想要救那个人,对上久大人是一定的。
任历硬生生地停住原来差一公分就要轰上杨尘的拳头,只因他听出了于景的弦外之音。
聪明,可惜容易冲动,唉啊啊,这可是很不好的致命伤呢。
于景想着,见他有冷静下来的趋势,才继续说道:试问,你们有办法对付一个可以随心所欲攻击你们,但你们无论如何也伤害不了他的对手吗?久大人可是拥有号称绝对无敌的防御能力呢……说至此,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但是,就我来看,那也不过是‘号称’罢了。
杨尘伸手按下任历微颤不止的拳头,他的目光闪烁,虽极力压制,终究还是泄漏出一丝柳暗花明的欣喜,妳知道他的弱点?疑问中却已带了七成以上的肯定。
先将主题转回前面的谈话吧。
我愿意吃亏一点,提供额外的第三件帮助,就是我带你们去找你们的那位同伴,我大概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他。
她轻轻抚弄着维其那一头阳光颜色的金发,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眼眸彷佛有无尽的流光闪动。
如何?以我提出的帮助,你们愿意交换条件吗?杨尘不由苦笑道:妳的条件那么诱人,我不答应也不行了,呵呵,我可不想得狂犬病。
狂犬病?于景一愣,随即意会过来,她望了望被指称带有狂犬病的任历──他一脸的无动于衷,满心只在意另一个人。
于景对这个说法感到好笑。
呵呵,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咬人吧?杨尘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表情却是有着明显的笑意以及嘲弄,刻意拉长了话语的尾音。
请相信我,为了饲主,某只德国狼犬会,而且是毫不犹豫呢。
连去和杨尘生气计较的时间也不想浪费,任历眼带一抹清晰可见的着急担忧,用着几近质问的语气朝于景道:哪里?在哪里?于景在脑中花了两秒钟才了解任历是在问什么,她指着脚底下,说道:再下一层,有一部通往另一区域的电梯,我想这也是久大人之所以要选择在这里抓走他的理由。
通往另一区域的电梯?杨尘皱眉道:根据从索多亚斯那里得到的消息,下一层根本没有什么通到其它区域的电梯。
于景歪了歪头,澄澈的眼眸浮现非恶意的调侃,既然是故意要引你们来,怎么可能会好心的把正确方位全都告诉你们?她靠在维其的怀里,露出愉快的笑容,说道:你们要感谢我哦!因为我可是私底下调查了很久,才将地下楼层摸了个清楚呢!现在,你们只管享受现成的结果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