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短促而又急速的呼吸。
呼吸还没调稳,杰克便将衣服下襬撕开,以碎布将左手臂的伤口环绕一两圈,然后用嘴咬住碎布的一端,右手拉紧另一端,粗略地包扎起来。
处理完伤口,杰克吁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来到这里应该暂时可以放心了。
这里是意大利郊处的一座废弃已久的小教堂。
教堂内,只剩下几张老旧的长椅,美丽的玻璃镶嵌画,碎裂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就连庄严而又慈爱的圣母像,也都有了裂痕,看起来似乎有随时会倒塌的危险。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克骂了一声,随即低下了头,将脸埋进右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前些日子,杰克收到了来自Z的新任务,要他和Q赶往梵帝冈,伺机狙杀教皇,可是他们到梵帝冈的第一天,就发现教皇身边的护卫人员中,多了一个不在数据上记载的成员。
明明气息上感觉不是超能者,而是普通人,但杰克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成员不知为何感到了忌惮。
他们还是动手了,有Q在,以二敌一,再不济也可以全身而退。
不出意外,那名新成员果然不简单,虽然杰克对他身上竟散发出超能者和变种者的气息非常讶异,对战时仍然没有半分的迟疑,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
杰克得承认那名新成员很强,但再强也没办法分身保护教皇,让Q去刺杀教皇绰绰有余。
可是没想到,Q最后刺杀的居然却是他!要不是杰克看到了那名新成员瞬间的表情变化,警觉的跳开原地,他的脖子早就被Q的银鞭给勒断了。
躲过Q的一击,却没躲过那名新成员的攻势,杰克左手可见骨的伤口就是拜那名新成员所赐。
到底是怎么回事?杰克的脑袋混乱,他无法理解Q为什么会中途倒戈。
Q也毫不给他开口询问的机会,一扬鞭,毫不留情地攻击他,而那名新成员一看Q倒戈,便也立刻配合起Q的攻势!杰克心想,要不是那两人初次合作,默契差到只能用烂到爆掉四个字来做总结,自己哪还能趁隙发动领域逃走?这条命也许早就不幸挂在那里了吧。
─Q为什么。
杰克发出一声叹息,这问题的答案,让他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吧?飞机是没办法搭了。
偷渡?很遗憾,他和这里的地头蛇不熟。
唉,干脆游泳游回台湾算了。
杰克烦躁地抓了抓头,他当然知道不可能游回台湾,比起回台,还是先传消息回去联盟比较重要。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
扁扁的,什么也没有,这才想起他的国际漫游手机没带在身上,似乎是丢在饭店里了。
唉啊,这真是糟糕,好个天意啊。
伴随着一声颓然长叹,杰克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风的流动。
很奇怪。
Ken 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周遭的声音─什么时候庭园的小径里多出了这么多的。
摆饰?而且还没有一定的排序,像是随便的放置。
Ken 试探性地伸出手,由触感察觉出材质和小径铺满的泥土相同,只是变成了坚硬且锐利的石柱。
‘化物’。
卢华,负责解决我的人是你吗?从树林的阴暗处,无声无息地走出了一个人。
虽然看不见,可是藉由呼吸声,Ken 仍能准确地将脸面向卢华。
Ken 带着嘲笑意味地说道:才刚开始D·P的第一阶段计划而已,S的动作也太快了,他就那么急着想取代主上吗?卢华摇头道:他的想法我不懂,我只要知道我该做好当初的交换条件就可以了。
语落,卢华双手直直地拍向地面,只闻他提气暴喝一声,霎时整个地面剧烈晃动起来,伴随沉重的霍霍轰鸣,一根又一根的石柱从地面冒出疯狂增长,没几十秒的光景,面积三公里宽广的庭园,有将近一半都笼罩在石柱所形成的圆形镂空建筑物中。
建筑物内,郁郁葱葱的树林和专人培植的花草全被石柱所取代,放眼望去,简直就像是石柱的森林一样。
月亮表面罩着一层薄薄的云,但不阻碍凄迷的月光,从云间空隙流泄而下,充当着优美神秘的照明设备。
这样就不怕有闲杂人等来打扰了。
发动能力布置好了一切,卢华却看似没有耗费多少的力气,脸不红气也不喘,淡然道:Ken,我将会全力以赴,也希望你的力量不要有所保留。
你是个好人,卢华。
Ken 悠悠说道: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选择叛出特防局而加入联盟?因为你想改变你自己,反抗你的命运吗?其实想改变的话,很容易的。
亲手杀了你的父母和你的那个好朋友,你就可以真正的改变你自己。
卢华顿然无语。
你做不到,对吧?Ken 下了结语,平静地说道:所以,你什么也改变不了的,直到死仍是如此。
你废话太多了。
卢华缓缓取下缠绕在手臂的软剑,随意一挥,剑身一振,发出一声清脆的吟啸。
先说一声,Ken,我不认为你蒙着眼睛打得过我,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些日子里,我实力的进展有多么快速。
Ken 手指摸上了蒙住眼睛的黑布,叹道:我几乎都快忘了自己原来看得见,一旦让眼睛见光,那么‘梦知’便有整整三个月无法发动。
而Ken 无法以梦知预测自己,每次的发动,他能看见的也不过是片段的短暂未来,但这就已耗费了他所有的力量。
明知梦知的弊端很多,可是为了确保梦知的发动,Ken 依然宁可蒙住自己的眼睛,让自己生活在黑暗的世界中。
剑尖直指上Ken,卢华冷冷地说道:要是今天你死在这里,什么未来你都不必去预测了。
我想你说的对。
Ken 脸上浮起一笑,一把抓上黑布扯下,露出他一双紧闭的眼睛,眼皮微微抖动,他慢慢睁开眼,看了看四周。
月光很适合。
日光的话就太刺眼了,不适合长久以来,不见光明的他。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闻言,卢华默默地反手一转,剑身在月光的辉映下,反射出美丽动人的银光流线。
望向远方,Z扶着栏杆的手指有一剎那的颤动。
你来了。
他说着,没有回头。
我来了。
S的情绪藏得极深,只有嘴角流露出一抹,但不见痕的微笑。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摆饰把玩,彷佛心不在焉地说道:你好像一点也不讶异,我这么晚还跑来找你。
Z转过了身,看向S笑道:好吧,既然你都说了,我就问吧─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S嘲讽的笑了,以表情无言地传达着:你应该知道的。
两手分别扶在两侧的栏杆上,Z望着S笑出了声,看着他沉稳的笑,S的笑容一敛,蹙起了眉头。
Z故意说道:我早就说过了不是吗?你想杀我的时候只要说一声就好了,我绝对不会反抗。
S接触他眼光的时候重重一顿─是认真的,Z说的这句话是认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味。
是Ken梦知到的吗?如果是,S就更加困惑了,既然早就知道他想做什么,Z又为何会束手待毙?Z笑道:这是命运,必然的,逃脱不了的。
S却是露出旋动心思的表情,沉吟道:你是说。
Ken 预测到的是你死亡的命运?Z脸色平详地点下了头。
不。
不对!S脸色乍变,用着几近于怒吼的音量高声吼道:这绝不可能!不可能?Z不解地歪歪头,用奇妙的眼神看着S。
S却像是没发觉Z的疑问,眼神迷茫地说道:怎么会?既定的命运原来就有Z的死?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
相同的话语,S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到令人耳根发痛的程度。
忽然,S的身体一震,眼瞳转瞬阴郁得冷然无波,声音如从齿缝里迸出来似的问道:你的死,也在要素构成之中?听见这一句问话,Z愕然了,迟疑地问道:你。
你是从哪里知道要素的?S拳头一挥,巨响爆起,强烈的劲风不只击碎了他身边的家具摆饰,甚至还在墙上击出凹陷的裂痕。
不要管我怎么知道,回答我!。
没错,我被你亲手杀死,这的确是属于要素之一。
Z愣愣地看着突然发怒的S,当他恍过神时,才发现他竟然不自觉地说出了答案。
S紧了紧拳头,像是陷入极大的愤怒之中,正当Z毫不怀疑S的拳头要向他砸下时,S喘着激动的粗气,却说了一句─你的命暂时保留。
Z揣摩着S的满腹思量,他不懂S为何突然放弃他本来的打算。
虽然我暂时不能杀你,S的笑就和平常一样地浮现嘴角,不过联盟还是得换人接手。
身影一动,才看S的手抚上Z的右手,喀拉一声,手臂的骨头却已是断了。
S,你─Z因痛楚微微地扭曲了脸孔。
全都碎了比较不容易痊愈吧。
S淡淡地说着,电光石火间,将Z四肢的骨头尽捏得粉碎。
Z不让自己发出一声惨叫,硬是咬着嘴唇,但从唇瓣流出的血液和不断冒出的冷汗,显示出他所遭受到的剧烈痛苦。
S带着讥讽说道:很少看到你这种表情呢,没想到这种表情出乎意外地挺适合你。
Z一语不发,瞪着S的双眼带着深刻的憎恨,见状,S只是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怎么,不杀你,反倒你还恨起我来了呢?呵呵,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什么,士可杀不可辱的话吧?S也不在乎Z的答复,掏出了手机熟练地按下几个号码,径自和另一端的人谈起话来。
是我。
不,我没有杀他。
在电话讲不方便,总之那边的事情先交给闇影他们去处理,你先过来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和你说。
说了这几句话后,S按下了通话结束键。
Z盯着S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你们杀了多少人?S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还以为你都不说话了呢。
除了几个难搞的角色以外,其它不服从的人都只是暂时囚禁起来而已,要是以后仍然不决定归顺的话,通常会是怎样的下场,我不用说你也应该很明白吧?可是呢,我是个很善良的人,所以我打算请寻出手,保全他们的性命。
S的回答在Z的意料之中,他又问道:Ken 他们呢?你打算怎么做?掌握着Z的生杀大权,S的心情似乎不错,对于阶下囚的问题几乎是有问必答。
他们两个出于真心追随你的人最难搞了,而且实力和寻只在伯仲之间,我估计寻的‘紫流’无法完美地改变他们的意志,所以。
他的脸上露出血腥的微笑,刻意一字一字地说道:死、路、一、条。
察觉到Z的情绪波动有一剎那的动摇,S侧头,虽然仅是倾斜了一点点的角度,可注意力明显转向了Z。
S一脸好笑地说道:紧张吗?呵呵,放心吧,我还没收到消息,杰克这个人聪明得很,Q一旦一击不成,他逃脱的机率就在八成以上。
而且他如果无法联络到你,想必也就会猜到联盟出了问题,不会傻到回来自投罗网。
Ken 的话就更棘手了,闇影和久的刺杀根本躲不过他灵敏的感觉,不过如果是卢华出手,应该能带给我满意的结果。
Z忙说道:不要杀他们,我死了以后Ken 就会效忠你,他也会把我的命令转达给杰克,以他们两个人的能力和实力,对你很有帮助的。
S挑起了眉毛,说道:喔喔,你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好啦?你真是尽心尽力呢。
S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为了神的代言者。
Z表情冷然而又平淡地说道:这是我身为传达者必须做的,尽管我必须因此失去生命。
真是伟大啊。
猛然,S粗暴地揪起Z的头发,看着Z因痛而皱起的双眉,冷笑道:但是我不要他们因为你的命令而效忠我,这太不保险了,随时有被咬一口的危机,毕竟对Ken 来说,你才是他誓死追随的主上呢。
至于你嘛。
你死不死,还得由我来决定。
Z的心中一震,眼眸里盘旋的却仍是无怨无悔的坚定。
无论如何,我的死亡是既定命运,也是构成的要素之一,这是谁也更改不了的。
命运、命运、命运。
S右手的大拇指按上Z的嘴角,轻轻抹去之前残留的血迹,一脸感慨地说道:Z,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很讨厌‘命运’这两个字,这两个字,毁去我太多的东西了。
S。
也许我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你。
Z的脸上出现迷惘。
我何必需要你了解?S的手抚上Z的右眼,笑道:要是被你了解,我想我也会像联盟里的那群人一样,为你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了。
呵呵,那可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啊。
一股疼痛从Z的右眼传达至大脑,他倒抽一口气,脸色转瞬间变成了骇人的惨白,俊美而醒目的脸庞,露出可怕的表情瞪着S。
下一瞬,S的手指插进Z的右眼中,白浊的液体混合着鲜血喷出,有几滴还沾上了S的脸。
Z感觉得到S的手指在他的眼眶内转动,发出噗滋噗滋的声响,Z扭曲了五官,紧咬的牙关发出无意义的嘶鸣,背脊忍无可忍地一阵又一阵激烈痉挛。
S的手指终于离开了,他的手里拎着血淋淋的圆状物体,Z原本拥有着美丽眼瞳的右眼只剩下一个空洞的窟窿,不断涌出浓稠的血流。
Z仅剩的一只眼睛里,闪烁着仇恨的目光。
S浑然无视Z眼中的恨意,手里一边把玩着丧失光芒,呈现灰暗浑浊的眼珠,一边说道:要不是我比较特殊,和谢辛共同一个身体,不然我大概也早就被你迷惑了吧?他含着笑意的低语在Z的耳边回响,语音轻柔,脸上一片温和,就好比如一泓春水般,却让人蓦地心慌。
呵。
‘天神的礼赞’,还真亏你敢取这名字啊,和你的超能力比起来,赫尔莱因的葛雷斯、玉璃的特异能力以及我‘真实的左眼’根本算不上什么了,至少我们的能力不会变态到在入侵他人的意识时,还将他人变为自己心灵的奴仆。
在不自觉间,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以你的意愿为前提,成了一只满心只想着讨好主人的宠物。
S冷酷的笑着,无数的旧人类、超能者因此臣服于你,为你建立起规模如此庞大的联盟。
‘天神的礼赞’?哈,好一个‘天神的礼赞’啊。
Z抖动着嘴唇,带着颤音辩解道:他们都是效忠于神的追随者,为了新的世界,义无反顾地贡献出生命。
迸射出深沉而又阴暗的眼神,S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Z,张口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骗子。
Z在听到这个词汇时,表情有了明显的紧绷,他屏息,无法呼吸,无法动弹,只有他的心,狂跳、狂跳、狂跳不止。
S一双漆黑的眼就像要望进他心中最脆弱不堪的地方,Z害怕地想躲开,下颚却被S嵌制着。
倏忽间,Z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随着呼吸,他的胸口也不由自主地激烈起伏着。
满意着自己对Z造成的心理冲击,S邪佞地一笑,继续说道:Z,你是个最高明的骗子,因为你不只骗了所有人,还骗了你自己。
我说的对吧?不、不是的。
S的眼中流动着诡异的色彩,真实的左眼早已发动,侵入到Z动荡不安的心中,窥视Z最不为人知的脆弱,然而,Z本人却恍若未觉。
什么神所选定的传达者,那都是你用来自欺欺人的,神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你自己也心知肚明。
可是你为什么要执拗地打着神的名义,做出这一切?因为,只有用虚构的神,你才能感觉你被这个世界所需要。
S笑了出声,说道:Z,你是个可怜人啊,从出生就被丢弃,被低下肮脏的老妓女捡回扶养,可她为了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最后也丢弃了你。
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办法。
她不是故意不要我,她只是、只是想要幸福。
Z感到一股冰冷侵入他的内心深处,他的面色青白,喉咙发出空虚的气音,他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空茫,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渐渐渺远,模糊了形状。
Z,可怜的、可怜的Z,你就是这样说服着自己的吗?S没有移动视线,笑容变得似水般地温柔,却是残忍地说道:但无论是什么理由都好,事实的结果只有一个─你,又再一次的被舍弃了。
可怜的Z,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人需要你啊,你只是多余的,不应该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