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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长长的夏季之后】

2025-03-30 06:31:58

「拜托……。

」杉原爽香一边按着电话键,一边祈祷似地喃喃道。

哔、哔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电话里头藏有小仙童的笑声一样。

「你一定要在家……,今日子,你一定要在家哟!」稍过了一会儿,听筒里传来一阵嘟声。

没有等多久,马上有人接起电话。

「这里是滨田家。

」一瞬间还以为是今日子,结果不是,杉原爽香听出是今日子她妈妈的声音。

「喂,我是杉原。

」「啊,是爽香吗?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嗯,还好……。

」「对了,你爸爸的情形怎么样了?」「嗯,逐渐在康复──,伯母,今日子在不在?」「今日子去寄宿的补习班念书了,明天晚上才会回来。

」爽香稍微闭了一下眼睛。

──果然如此。

果然!「如果有甚么急事的话──。

」「不,没甚么。

」爽香急忙说道,「我会再打过去的。

」「好啊,那如果她打电话回来的话,我会告诉她你打电话找她。

」「麻烦您了。

」「希望你爸爸早日康复。

」「谢谢,打扰您了。

」爽香挂断电话。

──电话卡弹了出来,哔哔的声音催逼着爽香。

今日子。

──果然是这样子。

爽香走出电话亭。

吹过来的风已经变得有点冷,时序已近十一月。

现在是晚上近十点时分。

爽香站在罕见人迹的路上,心中煞是迷惑,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其实她是和人约好要在这里碰面的,所以她现在既不能回去,也不能自己一个人跑去。

只是如果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的话,「对方」可能不会让她进去。

她看了看手表。

──还差七分钟才到约定的十点钟。

明男一向不是个快手脚的人,他可能会晚一点才到。

因为方向感不是很好,所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直接来到这个十字路口。

──当然,事态还没有紧急到分秒必争的地步。

今日子……。

爽香倚在已经放下了铁卷门的大楼角落上,抬头望着「那间大楼」,这是一栋位于一个路口前的黑色十五层大楼。

今天是星期六,大多数的公司可能都休假吧?而且即使有上班的,十点钟左右也应该都关门了才对。

这栋黑色的建筑物好像是窗户整个涂黑的缘故,晚上在这种稍微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来看,看起来有一点像是一个平板、单调的巨石。

我如果上了班的话,也是要在这种大楼中工作,爽香想道。

看起来真像是个大块的墓碑,在这栋大楼里有人类的汲汲营营、有人类的爱恨情仇,还有人类的欢笑与泪水……。

她知道只有最上面一层──十五楼里还有昏暗的灯光。

──今日子。

爽香摇摇头。

今日子可能在那里,就在那栋大楼的最上面一层。

真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高中二年级。

──照理说应该正值心无旁骛的用功时期才对,不过这种情形仅限于要考外地大学的人。

爽香的挚友滨田今日子因为要念医科大学,所以念完现在的私立学校之后就要到外地去念大学了。

老师都已经打过包票了,说今日子头脑很好,绝对有办法考上医科大学的。

至于爽香嘛──。

老师就只能坦白建议她说:「你要不要乾脆就直接升上去呢?」高三那年秋天。

──对考生而言,接下来才是「正式的考验」,要在不把身体弄坏的状况之下努力把用功的效率发挥到最大极限。

可是爽香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今日子是一个有办法照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念书的人,而且她很用功,只要确定目标之后,就一定会把这个目标达成。

虽然是好朋友,不过她这一点利爽香相当「顺其自然」的个性倒是相去甚远。

──在爽香看来,今日子有些地方的确稍嫌死心眼,而且有时候她实在看不过去,很想告诉今日子「稍微放松一点」。

不过爽香很清楚今日子之所以那么用功还有其他的理由,所以她就甚么话也不说,因为她觉得自己多少也必须负些责任……。

现在只希望考试尽快结束,今日子顺利地考上医科大学,这样子她们两个人就能结伴到哪个地方去旅行……,今日子和爽香两个人偶尔碰到时都会这么说道。

这点──爽香之所以很少碰到今日子是因为升三年级之后,学校把升学班和非升学班的课程分得很清楚,无论是上课的教室或上下学的时间都不一样,因此自然很少碰面。

再加上……的确,这个夏季真的很乱七八糟。

算个甚么夏季嘛!如果可以的话,爽香甚至想让时光倒流,把日历上的七、八月份撕下来扔掉……。

爽香再度看看手表。

──十点整。

明男果然迟到了。

爽香把领子翻起来,双手交叉在胸前。

「喂,实在是又重又热!」爽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这可一点儿也不夸张。

虽然还差一点点才满两岁,可是爽香的侄女──她哥哥的女儿绫香──以标准的体重来看,已经超过雨岁半了。

而且每次当「爽香姑姑」抱着她时,她就很沉稳地睡将起来。

「你再忍耐一下好不好?」她哥哥充夫彷佛要拱手恳求似地说道。

如果真的想拱手作揖的话,因为他双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所以可能根本也抬不到十公分高。

爽香当然也不指望充夫会替自己抱绫香,只是在超过三十度的高温之下抱着绫香走路,让她不自觉地想发发牢骚而已。

「马上就到了。

──不好意思哦!」充夫好像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这一点爽香当然也知道。

──因为现在是要回她自己的家里啊。

如果换成平常,以年轻的爽香的脚程来看,只要再花个几分钟应该就能够马上抵达家门……,可是,现在她还抱着这个「行李」!而且她又不能把这个「行李」先放在路上,等一会儿再回来拿……。

──爽香和她妈妈真江、哥哥充夫、嫂嫂则子,以及绫香等一行人在暑假刚开始时,去洗了一趟温泉之后回来了。

因为一到八月份,旅游胜地就会挤得人山人海,所以大家就决定在七月份爽香她们学校一放假便马上先去玩一趟。

至于她爸爸杉原成也,与其说是穷在家里看家,还不如说他是因为工作太忙而无法同行。

他可能是因为公司在八月十号左右要开始放中元节假,所以在那之前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休假,而且杉原成也原本就不怎么喜欢到外面玩,他是属于那种一有空就情愿窝在家里看书的人。

这五天他想必过得非常悠闲、非常自在吧!「累死了、累死了!」充夫抵达门口之后,好不容易能把东西放下,让肩膀好好休息一下。

他浑身汗水如雨下,衬衫整件都贴在皮肤上了。

「你在做甚么啦!快点按电铃呀!」爽香一副不耐烦地说道。

「我朋友的公司就在附近而已,我绕到他们公司去看一下好了,小孩子就拜托你了。

」则子──最重要的人,绫香的妈妈──在东京车站时就把自己的孩子托给爽香,自顾自地跑掉了。

现在胖了很多,以体重这点(?)远远凌驾在丈夫之上的则子,一向不会顾虑到别人,因此,即使爽香很疼爱绫香,这次也实在是忍不住要生气了。

爽香她妈妈真江因为要绕到亲戚那里去,所以就先跟他们分手了。

则子之所以有恃无恐地把行李和女儿都塞给丈夫和小姑,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哥!」「好啦好啦!」充夫喘了口气之后伸手按门铃。

爸爸应该在家。

──不过却一直没有人来应门。

「好奇怪。

」充夫再按了一次门铃。

「哦!」结果里面传来爸爸的声音。

「我们回来了,你帮我们开一下门吧。

」「好,你们等一下。

」爸爸的声音好像很困的样子。

「一定是在睡午觉。

」爽香说道,「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一定是这样子的。

」可是奇怪的是爸爸却一直都没出来开门。

──酷热的天气在外头站个老半天,爽香他们都气得要命。

「等一下,我自己来开。

」充夫伸手进口袋里,取出自己的钥匙包。

「可是门链一定是挂上的。

」爸爸是一个行事非常小心的人,其实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缘于个性的关系。

门锁虽然开了,可是──。

「──果然。

──爸!爸!」充夫透过打开了的门缝向里面大声喊道。

「真奇怪。

──哥,你抱一下小绫。

」「好。

」爽香把小绫交给哥哥,把门推开到能够撑开的最大极限,然后再往里面窥看。

因为室外亮得几近刺眼,而里面则有些昏暗,所以没有办法马上看清楚,不过等到眼睛慢慢地习惯了之后就……。

「那个」是甚么啊?好像是人的脚呀。

──不,的确是人的脚!她看到有人倒在那里,而且只看得到脚的部份。

「怎么了?」因为小绫很重,所以充夫又调整了一下抱她的姿势,「抱着这家伙还真热啊!」「爸爸倒在那里!」「啊?」「我看到他的脚。

──我们必须快点进去!」「真的?」充夫的动作一向不是很快,他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爽香只是一心想要快点进去里面,而以一个十八岁女孩的力量来说,要破坏这个门链是不太可能的。

「窗子。

──有没有甚么窗子可以爬进去……。

」可是现在的窗子都很坚固。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爽香绕到后门,走到看似最容易碰坏的浴室窗户底下。

石头!──有没有甚么适合的石头?有砖头!角落里堆了一些以前要用来造花圃而没有派上用场的砖头。

爽香拿一个砖头在手里,拚命地猛敲浴室的窗户。

碎裂的玻璃散落在浴室里,发出很凄厉的声音。

事后回想起来,爽香觉得自己真是好运,竟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可是事发当时,她回过神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并且还和爸爸平常在看病的医院联络好了。

因为这位医生是她爸爸学生时代的朋友,人刚好在医院里,所以对方说要马上帮她爸爸办好住院手续。

爽香听到这里才好不容易镇定了下来。

──而在此同时,她身体已经冒出汗来了。

爸爸意识不清,呼吸得很浅、很痛苦。

即使大声喊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她全身直发抖,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这件事让她害怕得不得了。

爸爸他──会不会就这么死掉啊?怎么可能!「喂,让我进去!」哥哥的声音提醒了爽香,大门上的门链还没有打开。

──爽香后来才知道爸爸是脑充血,而且如果再晚一点才送到医院去的话,情况就会很危险了。

由这里也正足以看出爽香的努力的确是发挥了作用。

赶了过来的救护车人员原先说要把人送到附近的急救医院去,可是爽香不同意这么做:「要送到我爸爸平常去的医院!而且人家也已经准备要让我爸爸住进去了!」看到爽香相当歇斯底里吼叫的样子,救护车后来连警报器的声音都没打开。

──结果这还是救了她爸爸的一条性命。

她爸爸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

可是后来的影响还是很大,不仅没有办法说话,而且左半身也几乎都动不了了。

现在只能有耐性地进行复健工作了。

──爽香想起来当医师朋友这么说时,妈妈和自己两个人将近有一个礼拜的时间都没有睡觉……。

──夏季的酷热在这之后还持续了很久。

妈妈每天都到医院去,而爽香则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吃晚餐。

有时候明男会来陪她,而且今日子有时候也会打电话来找她,不过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对爽香而言,哥哥充夫几乎不太到医院这件事情实在很不好。

虽然他可能真的很忙,可是偶尔也应该……。

嫂嫂则子则只去看过一、两次而已。

爽香一直担心妈妈不知道会不会因为疲劳过度而倒下来。

这个夏天。

──对爽香来说,这是截至目前为止最长的一个暑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