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格林家杀人事件 > 第12章 如临深渊(2)

第12章 如临深渊(2)

2025-03-30 06:32:01

我想,我们必须放弃内神通外鬼的想法,在契斯特·格林被杀之后几天的某个早上,他在马克汉的办公室里哀叹。

万斯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德性。

你知道吗,警官,我可不这么想。

相反的,这非常明显的是个内神通外鬼的案子,虽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通法。

你认为是这家族里某个成员干的?呃--也许该这样说:是有这种可能,万斯若有所思地抽着他的烟。

不过,那并不是我真正的意思。

那是一种情境,一串状况--一种氛围,让我们这么说--犯罪就是这么回事。

这项罪行的起因,是一种隐晦的致命毒素。

而那毒素,是在这格林大宅里产生的。

这么说来,我必须逮捕一种氛围--或者是一种毒素。

希兹哼着鼻子说。

警官,等着你用手铐脚镣伺候的罪犯是有血有肉的--我是说氛围和毒素造成的那个罪犯。

一直批阅这件案子的各项报告的马克汉,沉重地叹了口气,背往后一靠,舒服地坐下来。

那么,我祈求上帝,他恨恨地插嘴说,指引我们凶手的身份。

媒体炒个没完没了,今天早上,还会有另一批记者要到我这里来。

在纽约新闻界的重大事件中,几乎找不到另一件事可以如此顽强地紧紧抓住社会大众的想像力。

朱丽亚·格林和艾达·格林的枪杀事件,媒体只是以敷衍了事的情绪反应一番;但在契斯特·格林命案发生之后,新闻报导开始有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这个事件里有些传奇、邪恶--唤醒了那些被遗忘的犯罪故事(作者注:总的来说,在被新闻界提及的、某种意义上可与格林血案相比拟的有名的案件中,包括了蓝杜、吉·帕普提斯、托普曼、费兹·哈门、贝儿·吉尼士女士的谋杀案;狂欢酒店谋杀案;荷兰凡德林登毒杀案;贝拉之吻马口铁窒息而死案;瑞万雷医生威廉帕玛谋杀案;毒打致死的班哲明·那坦案)。

专栏作家无不竭力报导格林家过去发生的事,彻底翻查格林家谱、钻研陈年旧事来光大篇幅。

老托拜亚斯·格林的记录一再见报,而他早年的故事,更已成为街谈巷议的公共财产。

篇幅惊人的报导之中,穿插着每位家族成员的照片;而格林大宅本身,更是每一个可能的角度都有照片,动不动就被当做插图出现在犯罪现场的浮夸报导之中。

全美都在炒作格林家杀人事件的新闻报导,连欧洲的新闻界也不例外。

这桩悲剧,已被描述成社会地位显赫的格林家族和先人浪漫色彩的传奇故事,对那些盲目成性和势利眼的社会大众,更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警察局和检察官的办公室,理所当然是这些新闻人员烦扰的对象;而同样理所当然的,如果缉捕罪犯的努力成为泡影,希兹和马克汉还会更烦。

马克汉已经在办公室里召开了好几次会议,仔细、辛苦地讨论过每一项事实;然而,还是没有人提得出任何有用的建议。

契斯特·格林谋杀案发生两个星期后,就已经显示出这是个难以突破的僵局。

不过,那两星期之间的万斯可没闲着。

这件案子的复杂情节,已经攫住并深深吸引了他的兴致;从契斯特·格林请求马克汉协助的那天早晨开始,这个案子就一直在他脑中打转。

有关格林家杀人事件的事他说得不多,却参与了每一次会议。

从他不经意的评论中,我知道本案所呈现的疑点不但强烈地吸引住他,也相当让他费解。

他深信格林家血案上演的大宅本身就握有罪行的秘密,所以他特别在没有马克汉的陪同下,数度造访这个家庭。

事实上,从第二次血案发生以来,马克汉其实也只去过一次。

他当然不是逃避责任,他能做的事很有限,而且那时他办公室的例行职务特别繁重(作者注:那时他头上有著名的掺水牛奶丑闻案,格林家杀人事件发生时,刚好是审理期间。

此外,那时纽约市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反赌博运动,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必须负责所有的起诉工作)。

希蓓拉坚持合办朱丽亚和契斯特的葬礼,最后决定把二人安葬在林野墓园,葬礼在马尔坎一个私人小教堂中举行,只通知了少数亲密的熟人(虽然在建筑物的外头,对这场轰动葬礼的联想还是引来一群好奇人士),完全不让外界知情。

冯布朗医生陪着希蓓拉、雷克斯到教堂,和他们坐在一起度过整个葬礼。

艾达的身体状况虽然已迅速好转,但仍然无法出席,瘫痪的格林夫人当然也没参加,不过我怀疑纵使她身体健全也不会来,因为当有人提议就在格林大宅举行仪式时,她坚决反对。

葬礼隔天,万斯第一次非正式地造访格林大宅。

希蓓拉接待他时一点也不感意外。

很高兴你来了,她快乐地招呼他。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警察,很难想像警察会抽这种法国烟!我真想找个人聊聊。

当然,现在所有我认识的人都视我如瘟疫,避我惟恐不及。

自从朱丽亚结束了她可悲的生命之后,我就没接到过一张请帖。

我相信,他们称之为 \'尊重死者\'。

他们哪知道,现在的我才最需要消遣娱乐呢!她摇铃唤来管家,要他准备茶点。

真是谢天谢地!史普特的茶煮得比咖啡好多了。

她反常地说了一堆零碎、不相干的事。

昨天真是够我受的一天!葬礼让人不自在到觉得好笑。

当主持葬礼那位可敬的神学家开始颂赞死者的天国荣耀时,我快没有办法摆出我那张正经八百的脸。

从头到尾--这可怜的家伙--被病态的好奇心给吞噬了。

我确信他百分之百乐在其中,假如我忘了寄给他布道的支票,我敢说他也没有怨言……/* 50 */第12章 如临深渊(3)茶端来了,在史普特要欠身而退之前,希蓓拉忽然暴躁地对他说:我现在受不了任何茶,我要杯姜汁威士忌。

她说,用眼神询问万斯,但万斯坚持他比较喜欢茶,这女孩只好独饮她的姜汁威士忌。

这些天来,我迫切需要刺激。

她轻快地说,这样说吧,这栋深沟围绕的贵族庄园一直困扰着我这年轻又容易苦恼的心灵。

作为一个名流的重担,更让我承受不起。

你知道,我真的已经成了个名人--事实上,所有格林大宅里的人现在都很有名。

我永远想像不到,不过是一两件谋杀案,就能带给一个家庭如此荒谬的声望。

有一天,说不定我还会进军好莱坞呢。

她笑了起来,我觉得那笑容有点儿勉强。

真是太有趣了!连我妈都乐在其中。

她要到每一份报纸,逐字逐句阅读有关我们家的报导--我告诉你,那真是件好事。

她已经忘了要找人麻烦;我已经有好几天没听到一句和她的脊椎有关的话了。

上帝缓和了强风--还是\'邪风\'啊什么的,每次我一想要引经据典,就一定会弄混出处……她就这样用这种轻率的语调,没完没了地自说自话了大约半小时。

我不知道,她是名副其实的冷酷无情呢,或者只是勇敢地试着对抗那迫近她的悲剧阴影。

万斯兴致盎然且愉快地倾听她的每一句话,他似乎意识到,因为某种情感上的需要,这女孩必须发泄一下情绪;因此,在我们离开之前的好长一段时间里,他刻意让话题绕着寻常琐事转。

当我们起身告辞时,希蓓拉坚持要我们再度光临。

万斯先生,你真是善解人意,她说,我相信你不是一位道学家;对于我痛失亲人,你没有表示过一点慰问之意。

谢天谢地,还好我们格林家没有那些猛扑而来、对着我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亲戚。

如果我们有那样的亲戚,我宁愿去自杀。

接下来的一星期之内,万斯和我又造访了两次格林大宅,都受到热诚的招待。

希蓓拉总是笑口常开,如果她对突发于她家的意外还心存恐惧,她也一定掩饰得很好。

只有在她渴望无拘束的谈论,和为了避免露出哀伤而夸张过度时,我才确实感觉到,她经历过的恐怖经验已经对她产生了相当的影响。

万斯从不在造访时直接提到案情的态度让我深感迷惑,但他的确有心要去寻找什么东西--这一点我很有把握。

不过我看不出来,以他采取的这种随遇而安的态度,会有什么可能的进展。

要不是很了解他,我还真怀疑是他个人对希蓓拉感兴趣;这样的念头,刚浮上我心头就被我排除了。

但我也注意到,每次造访格林大宅之后他就莫名其妙的心事重重。

有天傍晚,我们才刚和希蓓拉喝过茶回来后,他就在他客厅里的壁炉前坐了一个小时,摊开在他面前的那本达文西画册,一页都没翻动过。

某次拜访格林大宅时,他遇到了雷克斯,也聊了一下。

刚开始这位年轻人对我们的出现一直怀着敌意而且很不客气;不过在我们离去之前,他和万斯讨论了一些像是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钱伯林关于太阳起源的星子假说、庞加莱的函数等话题,谈论程度之深入,使我这样十足的门外汉根本听不懂。

当这些讨论引起他的兴趣以后,雷克斯的态度就愈来愈友善,临别时,甚至主动要和万斯握手。

在另一次的拜访中,万斯则要求希蓓拉允许他向格林夫人致意。

他以一种半官方的态度,请她原谅警方引起的所有骚动,马上就得到了这位老妇人的欢心。

他着墨最多的是她的健康状况,也问了许多有关瘫痪的问题--脊椎的疼痛和让她没办法休息的症状。

他的体谅和关心,则换来了一段详尽复杂的伤心往事。

万斯与艾达谈了两次,她现在能起床四处走动了,不过手臂仍悬在吊带里。

不知道为什么,当万斯靠近她时,这女孩总是绷着一张脸。

某天当我们在屋里时,正好冯布朗也来了,万斯似乎很刻意地找他说了一会儿话。

正如我之前提到的,从所有显然漫无目的和相互尊重的社交谈话中,我看不出来他的动机何在。

就算以最间接的方式,他也从不让这场悲剧成为话题,他反而像是刻意要避开这个话题。

我也分辨得出:不管他看起来有多么漫不经心,其实都正在仔细地观察屋里的每一个人,语气上的一点点差别和反应的微妙之处,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他是在储存这些印象,分析行为举止的细节,敏锐地探查与他交谈过的每一个人的主要心理状态。

下面这一段插曲发生的时候,我们已经走访格林大宅四五次了,为了使稍后的案情发展看起来更清楚,我必须在此稍作解释。

事情发生当时我没想太多,这件事表面上看来似乎微不足道,却预示了好些日子之后的险恶情境。

要不是因为这段插曲,我们恐怕很难想像,这桩令人毛骨悚然的格林血案还要多久才能破案。

对万斯而言--他的每一次灵光闪现似乎全凭直觉,事实上,这灵感却是根据他长期敏锐推论得出来的结果--在关键时刻记起了这段插曲,立刻串连上其他看起来无足轻重的小事,整合之后,便呈现了它惊人且恐怖的重要性。

契斯特·格林死后的第二个星期,天气很明显地转暖。

我们过了好几个美好的晴天--凉爽,阳光普照,生机盎然。

白雪已经完全不见踪影,地面也都结实坚硬,看不到任何随着冬寒转暖而融化的雪泥。

星期四那天,万斯和我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早到格林大宅,正好看到冯布朗医生的车停在大门前。

/* 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