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钻牛角尖钻到那个地步,真是不可理喻。
夕里子说。
可是,我想绫子没事的。
只要一直什么事也没有,她本人也会知道只是普通的胃炎。
国友把车子停在路边。
这是哪儿?路边。
好像很暗似的。
很安静吧?两个人聊天,还是在这种地方最好。
饭后,国友先用车送绫子和珠美回寓所,再跟夕里子去兜风。
说是兜风,其实去的地方并不远,离她们的寓所顶多十分钟车程。
怎么说,夕里子也是十八岁的高中生。
抱歉哦。
夕里子说,花你一大笔钱。
你不必在意那些。
国友笑说,我算得上是有薪阶级嘛。
假若不是有太多人,我们可以去更时髦的餐厅了。
下次发奖金时再去好了。
国友假咳几声,若无其事——其实煞有其事地把手绕到夕里子的肩上。
不过——什么?姐姐一定长命百岁的。
夕里子苦笑,而我过分为百事担忧,说不定身体更早有毛病。
别乱讲。
国友轻搂夕里子的肩膀,夕里子的头偎靠在他肩上。
国友,你跟姐姐结婚好不好?喂,怎么突然这样说?你不喜欢我了?也不是的……我可没忘了你才十八岁,可是法律上,十六岁就可以结婚了。
你好会讨我开心。
两人轻轻一吻。
一切看来都很好,没音乐也没耀眼灯光,气氛极其平静自然。
哎!这种时候,突然想起毫无关系的事,乃是夕里子的怪癖。
嗯?差点忘掉啦,那个要杀我的电话——对!国友也猛然一惊,因着绫子的事,竟然全忘掉这件事了。
怎么每次都这样。
夕里子叹气。
你这是指什么事?每次爸爸出差,就有不好的事发生。
那是事实。
不过,夕里子相当喜欢那些不好的事也是事实。
当然国友不会把他所想的说出来。
对那个电话有什么头绪?有就麻烦了。
因她说我杀了他的儿子。
是吗?即是说,一名母亲要为死去的儿子报仇。
可是,为何打电话去佐佐本家?不晓得呀。
不是你们三个,就是你父亲……你的意思是我爸爸杀了人?被夕里子杏眼一瞪,国友慌忙说: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对方可能这样认为罢了。
我可能见过打电话来的女人。
你说什么?夕里子把在电梯跟女人擦肩而过的事细说一遍。
原来这样,看来是那女人没错了。
不过,你根本不认识那女人吧!完全不认识。
姐姐或珠美……怎么想也不可能认识她。
夕里子侧头表示不解时,国友突然说:那就不妙了。
嗯?那女人知道你们的寓所,万一她现在去了那边……绫子和珠美并不晓得那女人说要杀你的事……不好!夕里子脸色一变,赶快回去!回公寓去!好!国友发动引擎,强行开上人行道上掉头,不顾一切地猛踩油门往大厦方向驶去。
绫子洗了一个长长的澡,头晕晕地走了出来。
一想到性命已不久时,不如多花点时间来享受洗澡的乐趣。
即使不如此,绫子本来洗澡的速度就很慢。
这次她洗了足足一个小时,就是没患重病也有可能在浴室里因滑倒而碰撞到脑部死掉。
患有低血压的绫子,虽可借着洗澡来促进血液循环,清醒脑袋,但这样没有节制,并没有什么好处。
绫子头晕好了点时,换上睡衣向客厅走去。
珠美,到你洗啦。
往客厅方向望,珠美果然坐在那里。
不过,还有一个没见过的中年妇人坐在珠美旁边。
噢,失礼了。
绫子穿的是睡衣,于是慌忙道歉……可是,绫子也一眼看出,对方并不是普通客人。
那女人用尖尖的匕首压在珠美的小腹上。
绫子姐姐……珠美脸色苍白。
请问——有何贵干?绫子说。
好像是有事找夕里子姐姐。
珠美说。
找夕里子吗?——我是她姐姐绫子,小妹外出了,有什么事找她?遇到这种事情,绫子并不是不害怕。
只是她需要更多时间去体会那恐惧的感觉,因此映在旁人眼里是惊人的镇定沉着。
她杀了我儿子,我来替儿子报仇的。
那女人说。
唉,一定是搞错了。
绫子说,夕里子不会杀人的。
她没有直接杀人。
但是逼死我儿子的却是你妹妹!女人似乎已经豁出去了,她握刀的手一点也不抖。
是吗?不过——还是好好谈一谈比较好。
万一搞错的话,再也没法挽回啦。
我不管。
我儿子的命也是挽不回了。
女人握好匕首紧紧贴住珠美的颈脖,我等她回来。
绫子想夕里子即使跟国友亲热,也不会太过分,应该很快回来的。
不可能就这样去酒店吧!若是这样,要制伏这个女人,大概也免不了会有人受伤。
好的。
绫子向女人走近。
不要过来。
女人威吓着,你走近的话,我杀了她!珠美也快要不能呼吸了。
我不停下来。
绫子说,不过请杀了我。
你说什么?作为姐姐,我对自己妹妹所做的事也有责任,而且我有病,命不长了。
与其接受痛苦的治疗,不如一刀杀了我来得痛快——怎么样?说得好听!不是假话。
假如杀了我,夕里子会伤心,她会替我报仇的。
绫子淡淡地说,来,请!她直挺挺站在女人面前。
你以为我不敢?我就做给你看!我要杀死你们!女人霍地站起来,挥起匕首朝向绫子。
珠美哇的一声大喊起来。
难得的女性化叫声。
当女人扑过来时,绫子不闪也不避,只是站着盯住女人看,女人高高举起的匕首并不再往下刺。
请,不要客气。
绫子说。
当然对方并没有客气。
我张开眼睛,你很难下手是不是?那我闭起眼睛好了。
绫子的细心,在微小之处显露出来。
闭起眼睛的绫子,就像站着睡了一样,但她站得不太稳。
咚一声,匕首从女人手中掉在地上。
绫子睁开眼睛时,女人突然全身丧失气力似的瘫坐在地,然后放声大哭……你没事吧?绫子蹲下去问。
当国友和夕里子冲进客厅时,绫子正在为那女人端茶。
你说什么?你儿子认识我?夕里子不由反问。
是的。
那女人自称是小西清子。
虽然她无法动手杀绫子,但她看夕里子的眼睛绝对称不上是友善。
他真的说是佐佐本夕里子?没错。
小西清子蓦地抬起头来,荣一的记事本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你的名字、地址和电话号码。
这样你还坚持说不认识荣一?可是真的不认识嘛。
夕里子摇摇头,他的死令我觉得不幸。
不过,我没说谎,我对荣一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死无对证罢了。
小西清子完全不相信的样子,拘捕我好了。
连刑警也带来了——安排得很周到呢。
请别误会。
夕里子气鼓鼓地说,国友是我的朋友。
喔,那是为了应付这个场面才拉拢人喽?什么拉拢……夕里子。
绫子说,你真的不认识她的儿子?不要有所隐瞒,必须诚实才行。
姐姐你究竟站在哪一边呀!夕里子气上心头。
当然我相信你。
不过,这位母亲的怒气也是真的,她没有撒谎,这我知道。
也许是的,不过……夕里子沉着脸盘起胳膊。
怎样?绫子。
国友说,你要控告这位女士吗?不。
绫子即刻摇头,换作是我,我一定刺死对方了。
她是好人哪。
小西清子愣然注视绫子的脸,终于放松肩膀。
我弄错了……她说,这么好的女孩,她的妹妹不可能说谎。
夕里子松一口气,看来不必担心被杀了。
我走了……小西清子站起来。
早就该走了。
被刀恐吓的珠美毕竟没有姐姐那么宽容大量,准备马上赶她走时,被夕里子喊住。
等等。
你以后打算怎样?儿子没有了,我活着也没意思。
我想跟儿子一起进坟墓。
听见这样的话,夕里子不能不说话,国友在一旁摇头叹气。
慢着。
你儿子自杀的事必然有原因,是不是调查一下比较好?小西清子困惑不解,可是……为什么……不是我说的。
这只是这位夕里子小姐的想法。
国友说。
说对了。
夕里子微笑,我会帮忙。
我也帮你。
绫子加入。
我不。
珠美低声轻呼,却被感动得哭起来的小西清子的声音掩盖掉。
珠美,你怎么不去睡觉?夕里子说。
我也要听。
珠美坐在沙发上,需要有人计算查案费用吧!夕里子笑着拍拍珠美的肩膀。
小西清子把负责调查小西荣一自杀案的所属警署告诉各人。
那边有我认识的人。
我联络看看。
说完,国友立刻拿起电话。
珠美拿了便条纸,用圆珠笔记下:市内电话一次。
运气不错,国友找到了对方,谈了一会儿,当他放下话筒时,脸有难色。
怎么啦?国友。
嗯……你来一下。
国友催促夕里子出客厅。
来到夕里子书桌那边时,国友说:看样子是你的预感对了。
什么意思?你说当你父亲出差时,就有不好的事发生——刚才问到了,小西荣一好像不是自杀。
即是——被杀?是的。
纵使是他自己刺自己的胸口,刀上的指纹方向显示不对。
那是有人刺他之后留下的指纹啰。
嗯。
这样就棘手了。
国友摇摇头,我不希望你与这种事有任何牵连。
没法子呀,我的名字既然出现在他的本子上,当然警方会来查我啦!是吗?让我好好解释好了。
国友略一沉吟,可是,真不懂。
为何你的名字会出现在与你毫不相识的男孩记事本上……我是杀人疑凶?怎会呢!他母亲之所以恨你,是因她一心以为你抛弃了她儿子,他才因此自杀。
一旦是被杀的,情形又大不相同了。
是啊?好极了。
我还不想去监狱哪。
不吉利的话别乱说。
国友轻吻夕里子的额头,我多请几天假,亲自调查此事。
我也去!你是高中生,读书第一。
考试之后,我有三天假期。
看到扬扬得意的夕里子,国友又叹气。
真是,没有好事。
夕里子笑容可掬地挽住国友的手臂说:跟我在一起,怎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