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之徒,真是的!珠美边啃午餐的面包边喃喃地说。
嗬,怎么啦?跟她同班、感情要好的原直子走过来,胖墩墩的身体噔地坐在她旁边。
坐这里行不行?我说不行,你也不容易移动吧!嘿,说的也是。
原直子为人大方,属于说她什么都不生气的类型。
珠美也乐得与她交往。
两人坐在校园长凳上。
珠美摊开报纸,脸色凝重地看着。
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
原直子和珠美一样在啃着面包。
经济版。
嗬?好伟大。
准备念社会科学系?蔬菜涨价啦,最近涨了不少。
读了就有趣了,而且有益处。
这么回事呀。
哎,你家有钱,可以不管这些。
是呀!原直子坦率地点点头,以世人标准来说,算是有钱人家。
以个人来说也一样。
两人一起大笑。
珠美当然喜欢钱,但不至于因着对方有钱就喜欢那个人。
通常有钱人都有点吝啬,珠美的情形只是吝啬而已……不过,原直子由于身体比较弱(人不可貌相),性恪非常文静温柔,虽然两人相识不久珠美和她却颇能相投。
有钱人也相当不容易哦。
原直子说,我家还算可以,还有更有钱的人家哦。
应该是吧——直子,你跟那些名门望族也有来往吧!一点点啦。
但我认识不多。
我姐姐念的是K女校,她的有钱朋友比较多。
K女校?读那间学校挺花钱的咧。
珠美即刻说,噢,有了有了。
看到社会新闻版时,小西荣一不是自杀,而是被杀的报道映入眼帘。
小西荣一——十八岁被杀了,血本无归啊!珠美陈述她那套感想。
珠美,你认识这个人?直子问。
不认识。
只是事情有点奇怪……干吗这样问?我姐姐好像认识他。
你姐姐?真的?珠美瞪圆了眼,是她的男朋友?不是我姐姐的。
直子耸耸肩,姐姐喜欢中年男人。
嗬,思想好成熟呀。
她说中年人有钱。
这点珠美也能理解。
但她不可能真的有个中年情人吧?话题扯远了。
不清楚……姐姐对这种事很会保密的。
听说这间女校有许多丑闻,只是没公布,所以大家不知道。
哦?那她怎样结识小西荣一?这是秘密哦。
为什么?姐姐告诉我的,说是秘密,即使是好朋友也不能说——唉,糟了。
直子终于意识到不能泄露秘密了,告诉珠美也不行。
噢,直子,你只把我看作普通朋友的好‘朋友’?我当你是——珠美想了一下,是特别好的朋友。
假如被问到好朋友跟特别好的朋友有什么不同,珠美也答不上来,然而直子毕竟是直子,头脑比较简单。
噢,对呀,那么告诉你也无妨。
她答应下来,是这样的。
姐姐班上有个叫吉尺早苗的女孩,吉尺家是本市显赫的名门,不久前开生日派对,请了几百位客人哪。
厉害!费用多少?当然是免费的。
听说菜式非常精美,从N酒店请来了厨师与侍应几十人到场呢。
任吃任喝?当然啦,是自助餐。
姐姐吃太多,第二天辛苦得起不来哪。
我想去!珠美发出由衷之言,那么,小西荣一呢?吉尺家的早苗是独生女,总之疼得不得了,真的长得很可爱。
我也跟姐姐一起被请过一次,房子大得难以置信。
为了避免迷路,庭院里放了指引图哪。
嗬?我们家用不着那个(那还用说)。
珠美感慨,哎,你被招待时。
吃了些什么。
有水果咖喱啦,还有……咦,不是谈小西荣一吗?对!对呀,小西荣一的咖喱。
珠美有点混乱了,我们谈到哪儿了?谈到吉尺早苗是个可爱的女孩。
啊,是吗?那个早苗好像很喜欢小西荣一。
那是她的情人啰?听姐姐说,起码早苗那方面相当着迷。
哦!不过男的好像不是名门出身嘛。
所以麻烦就在这里,早苗母亲极力反对,不让他们见面呢!她父亲呢?已经去世了。
那大房子,只住她母女二人,当然还有佣人在。
好浪费!珠美禁不住说,换作是我,我就租给别人,自己搬去住公寓。
反正有钱,有啥关系?说的也是……这么说来,小西荣一也是只有母亲,吉尺早苗也是——挺有趣的。
不顺利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珠美说。
什么不顺利?不,没什么,这件事很有趣。
要说的还多呢,不过说到这里,我觉得有点……直子,我把你当作‘豁命的好朋友’哦。
这是什么意思?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尸体在这里吧!这是一个公园。
夕里子正在这公园内环视周围。
说起来尸体躺卧的地点也真奇妙。
在公园里自杀不是不可以(现在怀疑是被杀情形又不同了),不过应该挑选草丛之中、长凳之上等不太引人注目的地点才是。
可是,实际上尸体是在喷水池那里找到的。
不,不是那边。
国友走过来。
喷水池喷水的位置颇高,从那里流出的水形成梯级状的瀑布,一直流到下面。
现在夕里子站在最高的位置上。
不是这里?在那边流水的地方。
水里面?对,而且是在水浅处,身体几乎全露出水面。
奇怪,为何在水中?夕里子侧侧头,脸向上,抑或……好像是向上。
在这个地点被杀,很怪。
夕里子再次打量四周,这个地方,并非很容易被人看见。
事实上,夕里子所站的地点,可以俯视公园入口和对面的马路,是个绝佳的眺望位置。
大概另有内情。
夕里子说,找到什么线索吗?目前什么也没有。
凶器好像是普通常见的匕首,又没找到其他指纹。
难道没有目击者?怎么说呢?公园没有人住嘛。
可是现在是秋天呀,很好的季节。
什么季节?情侣的季节。
到了晚上,我想会有许多情侣来这里。
是吗?若是情侣的话,也许完全看不见别人了。
夕里子说,今晚来实地验证如何?好哇。
国友双眼一亮。
为了查案哦。
当然。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心知肚明。
夕里子捅一捅国友。
传来哗哗声响。
我捅响它的吗?不,叫我打电话的通知。
国友咋舌,电话在公园入口附近吧。
没法子,我去一趟好了。
好的。
我在这里等你。
国友匆匆走开后,夕里子溜达着走到附近的长凳坐下。
这是个令人身心舒畅的一日。
有点儿风,却很干爽。
在闹市中,这公园算是颇大的,可是公园周围被高楼围绕,晴空的面积也缩小不少。
真不像会有凶杀案发生,夕里子想。
对十八岁的夕里子来说,人间的憎恨或杀意,似乎离自己很远,不太觉得恐怖。
假如夕里子本身恨人或想杀人的话,也许对这种事觉得恐惧。
我能活着,真是幸运。
夕里子想,国友担心自己也是很自然的事。
突然,夕里子的视线停留在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身上。
女孩脸色稍微苍白,衣着华丽,长得很美,很有气质,服装更是夕里子之辈比不上的。
无论如何,她不属于那种在这个时间到公园散步的人。
当夕里子注视她时,少女正停在喷水池前。
正当想着她想干什么时,少女把插在胸前的白玫瑰摘下来,扔到水中。
那少女认识小西荣一!夕里子肯定。
如果无人的话,少女可能会双手合十,然而她只是伫立不动,凝视池水。
然后断念似的叹一声,拔足离去。
夕里子迟疑一下。
国友去打电话了,还没回来,假如擅自离开的话,国友一定会担心。
可是——那不是我的错!当然,夕里子决定跟踪那少女。
走出公园后,少女往车站方向走。
夕里子松一口气,万一她截出租车,自己也截车跟随就行了,又不是身上没带钱。
夕里子寻找国友的踪影,电话亭那里,三名高中女生聚在一起高声嚷着,大概会搞很久,国友肯定已跑去别的地方打电话了。
夕里子放弃找国友。
啊,讯号灯在转动!等等我!夕里子强行奔过去,讯号灯已转红色。
少女的步伐急促,仿佛被人催促似的急急朝前走。
到了人多的路上,可能会跟丢了,夕里子决定缩短一点跟踪的距离。
少女在某间大楼的入口处转了弯,她干吗到那里去?怎么看她都不像打工女郎,或者她是去买东西吧?一般的办公大厦一楼或地库都是商店。
跟丢就糟了。
夕里子快步走进那幢大楼的入口——咦?不见了少女的踪影,但不可能走太远才是。
难道逃跑了?是否察觉被跟踪?传来声音,夕里子吓一跳,转过身来。
少女就站在旁边。
可是夕里子不光为此而吓一跳,因为少女的脸色白得像纸。
你——夕里子话没说完,少女已用柔弱的声音说:对不起……帮我打电话回家——你没事吧?少女没答话,她摇摇晃晃地倒向夕里子。
喂!振作些!夕里子慌忙扶住少女。
然而不管对方多么瘦小,夕里子并不是大力水手,她不能不尽力阻止少女一骨碌倒在地上。
喂!振作些!糟糕!夕里子对路过的人喊:对不起!请帮帮忙!我不再信任人了!夕里子愤然说。
每个人都有不同苦衷嘛。
文文静静、不慌不忙的,当然是绫子。
不管怎么忙,看到女孩子晕倒了,总不能袖手旁观呀!夕里子想到就生气。
这里是佐佐本家的寓所。
不管夕里子怎么喊,路过的人仅仅飞快地瞄两个女孩一眼而已,不肯伸手帮忙。
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年轻的上班族,帮忙把少女抬进管理员室。
可是那个只能称做老人的管理员,露出不要麻烦我的表情说:这样擅自带人进来,我很难做。
结果硬是不让她们进去。
夕里子冒火了,回他一句那不打搅了。
——结果,把少女带到家里来。
出租车到达时,那两个青年帮忙抬少女下车,回到公寓时,恰好遇到绫子回来。
叫救护车就好了嘛。
绫子说。
当时火冒三千丈,没想到。
夕里子说,不过,她脸色恢复不少啦。
对。
绫子端详少女的脸,严肃地说,好可爱。
不过红颜薄命,可能活不长了……跟我一样。
姐姐,你还这么认真呀。
夕里子苦笑,对了,我得联络国友。
突然不见了她,国友一定很担心。
正要打电话时,对方打来了——佐佐本家。
夕里子?国友?对不起!你——真是!国友十分生气。
对不起,但没法子。
能不能来这儿一趟?我来把事件一一说明。
在这之前,我也必须先说明。
国友叹气。
哦,说明什么?刚刚发出你的搜索令了。
国友说。
急性子!放下电话后,夕里子喃喃自语。
不过这并非恶意,这只证明国友紧张夕里子的心。
夕里子。
绫子走进客厅。
什么?回头一看,那少女和绫子站在一起。
噢,感觉怎样?脸色好看多了。
喔……少女发出半睡半醒的声音,是你救了我的吗?也不是救你……你不是不舒服吗?好像晕倒了,所以把你带来这里。
是吗?少女的手贴住额头。
坐坐好吗?喔……我去泡红茶。
绫子走进厨房。
对不起。
少女在沙发坐下,我完全记不起来了。
哦。
那种事也是有的。
夕里子说,你——没拿手袋之类,但不能叫你家人担心。
打个电话回家如何?少女愣了一下,点点头:啊——好的。
这里有电话,用吧。
嘿。
少女来到电话面前,拿起话筒,手指摆在按钮上面,突然停住。
怎么啦?如果有我在不方便的话……不,不是的。
少女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样子。
我家电话号码是多少,我忘了。
哦,常有的事。
因为很少打电话回自己家嘛。
夕里子勉励地说,何不打去电话查询处问问看?也许人家会告诉你。
……可是不行。
少女放下话筒说。
为什么?我一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少女说。
你说什么?真的……不知道。
我的名字,家在哪儿,都忘了。
少女束手无策的样子,我怎么啦?这是我要问的,夕里子想。
大概又会使国友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