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一日,星期二,晚上九点十分钟后,我们在东四十四街一栋富丽堂皇的老式褐石房子前按了门铃。
一名衣着光鲜的管家前来开门,马克汉递出他的名片。
马上把名片交给贵医师,告诉他有要紧事。
医师刚吃完饭。
威仪十足的管家对马克汉如是说,随即引导我们进入一间豪华的会客室,里面摆放着非常舒适的座椅,垂挂着丝质的帘幔,还弥漫着柔和的灯光。
典型的妇科医生住宅,万斯看了看说,我敢说这位医生也是位高尚优雅的人士。
万斯的断言果然没错。
过了一会儿林格斯特医师走进会客室,他看着马克汉的名片,仿佛这张名片上刻的是让他无法解读的楔形文。
年近五十的他身材高大,有着浓密的头发和眉毛,还有一张惨白的长脸。
虽然五官不太对称,但还称得上是英浚他穿着晚宴服,给人一种严谨而身份地位不同于常人的印象。
在一张桃心木刻制的蚕豆形桌子旁坐下后,他以带着疑问却有礼貌的目光看着马克汉。
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他慎重地请教马克汉。
他的声调悦耳,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人如沐春风。
你们很幸运能见到我,不待马克汉回答,他继续说,我看病人只接受预约。
似乎认为我们没有经过一定的预约程序就闯来,对他而言是种侮辱。
马克汉本来就不是那种虚伪矫饰、爱绕圈子说话的人,他直接切入主题。
我们来访不是征询你的专业辅导,医生;而是跟你以前的一个病人有关——玛格丽特?欧黛尔小姐。
林格斯特医师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金色镇纸。
哦,是的,欧黛尔小姐。
我才看过她遭人杀害的新闻报导,真是令人难过。
……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当然,你们知道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医生有义务保护病人的隐私——我非常清楚这点,马克汉打断他的话,但另一方面,每位市民也都有义务协助检警当局把谋杀案凶手绳之以法。
如果你所知道的事有助于我们抓到凶手,我非常希望你能告诉我们。
林格斯特医师微微举起手,礼貌地说:当然,我会尽一切努力帮助你,但你得告诉我你想知道什么。
那我就有话直说,医师,马克汉说,我知道欧黛尔小姐是你的长期病人;而我也相信,在她告诉过你的个人私事中,极有可能找出和她的死有直接关联的线索。
但是,亲爱的——林格斯特医师又看了一下马克汉的名片,呃——马克汉先生,我和欧黛尔小姐之间仅止于医生与病人之间的关系。
然而,根据我的了解,马克汉大胆地说,虽然技术上来讲你说的没错,不过,让我这么说吧,你们之间还有层非专业的关系。
或许我这么说比较恰当些,在处理她的个案时,你的专业态度超越了应有的专业层次。
我听到万斯在那里偷笑——而我自己对马克汉咬文嚼字、拐弯抹角的骂人方式也几乎忍不住想笑出来。
但林格斯特医师似乎不受他这些话的影响。
在有点让人难堪的气氛中,他开口说话了。
严格地说,我承认在我长期治疗她的这段时间里,对这位年轻女子产生了一种——可以说是一种父执辈的喜爱。
但是我怀疑她可能根本不曾感受到我的这份情感。
万斯的嘴角微微抽动,他坐在那里一副想睡的模样,以好奇又带点取笑的眼神看着林格斯特医师。
她从来都没向你说过任何导致她焦虑的私事吗?马克汉问。
林格斯特医师把十根手指合成金字塔状,显得很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
没有,我想不起她有过这方面的任何叙述。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非常慎重而且文雅。
基本上,我对她的生活习惯大致还算清楚;但细节部分就完全不是我这位医疗顾问可能知道的了。
根据我的诊断,她神经失调是由于晚睡晚起、亢奋、暴饮暴食,我认为这些都和她放荡的生活作息有关。
这位现代女子,在这个发烧的年代,先生——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马克汉没耐性地打断林格斯特医师的话。
林格斯特医师显得很吃惊。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让我想想。
显然他得很努力才能回想起来。
大概两个星期前吧——好长一段时间的事了,我真的记不起来。
……需要我查看一下档案吗?那倒没必要。
马克汉说。
他顿了顿,亲切地看着他。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父爱式’的会面,还是‘专业式’的看病?当然是看玻林格斯特医师的眼神沉着而冷淡;不过我却觉得,他的心情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见面的地点是在这里还是她的公寓?我想是她的公寓。
医师,你时常去看她——有人这么告诉我——而且没有固定的时间……这好像和你只通过预约看病的说法不太一样?马克汉的语气虽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我知道他的问题本身隐含了对这位伪善医生的不满情绪。
我也觉得他有所保留。
林格斯特医师正要回答之际,管家出现在门口,指着桌旁矮台上的电话,表示有外线。
连声抱歉后,林格斯特医师转身拿起了话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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