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換句話說,永原先生有了女朋友,是嗎?我想是吧。
前些時候他還帶著一身香水味回來呢。
當然也可能只是普通的交際應酬而已,可是,當我半開玩笑地說:你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啦?的時候,他居然神色慌張得不得了,還百說哪有這种事!……。
那副欲蓋彌彰的樣子,怎么想都令人怀疑哪。
夏美點點頭:那么,您知道對象是誰嗎?這我就不曉得了,我也沒興趣知道。
濱子聳了聳肩。
這樣子嗎……夏美想了一下:──那么,永原先生原來的戀人是哪一位?你說男的嗎?這我也不曉得哇。
是怎樣的男人,或是做什么事的……任何事都好,您知道些什么?我們兩個都尊重對方的隱私,所以找從不過問。
說的也是……夏美一副泄气的樣子。
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你是說,因為永原交了女朋友,原來的戀人就吃醋了,是嗎?我想是這樣。
這也是有可能的;特別是在這個圈子里頭,獨占欲和嫉妒心都比尋常戀愛的男女來得更重。
有沒有在遺物里找到什么呢?我整理過了……濱子想了想:可是沒有發現有關這方面的東西。
何況,這里一向都是拜托歐巴桑來打掃的不是嗎?當然不能留下什么讓人發現便會引起困扰的東西嘛。
那么,可能在公司囉。
嗯,是有這個可能。
我還沒去公司看過。
過了一會儿,夏美說道:──我明白了。
真是謝謝您。
說著低頭行了個禮。
不用客气。
不過,接下來你要怎么辦呢?處境這么困難……總是要想辦法搜尋線索,然后把凶手找出來……要小心哪,沒人可以代替你喲。
謝謝。
夏美微笑著。
克彥不禁輕歎一聲。
在螢光幕上的熟悉笑容,這時又出現在眼前了。
──不在呢。
來到約定的地點,夏美四下張望著。
那小鬼,該不會跑錯地方了吧?克彥說道。
如果這話給千繪听見了,少不得又是一陣嬌嗔吧。
其實,身為兄長的克彥才是不折不扣的路痴;千繪每次都拿這一點來嘲笑他呢。
可是,朱子也沒有在這里。
──噯,你可以先在這里等一下嗎?我去打個電話看看。
嗯,好哇。
像這么簡單的事,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夏美走了好一會儿,總算找到了公共電話。
按下公寓的電話號碼,馬上就接通了。
朱子嗎?是我!夏美!真是對不起!我一出門就被記者逮到了,要是赴約的話一定會被跟蹤的,所以只好隨便去買了個東西就回來啦。
沒關系,我了解的。
那么──要等晚上再約別的地方嗎?嗯。
其實我要說的事跟這有關;你手邊有沒有公司的鑰匙?啊?有呀。
朱子惊奇地問道:問這個干嘛?今晚來公司一趟,我想要調查一些事情。
可以是可以……可是,你打算怎么做?到時我再說明。
今晚,十二點見。
半夜嗎?只有那時才沒有人在哇。
知道了;我會想辦法赶過去的。
拜托啦。
你要保重。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喲。
朱子說著笑了笑。
──夏美回到克彥等待的地方。
什么嘛!原來這樣。
克彥听過夏美的說明,說道:千繪那小鬼一定是等得不耐煩,就先跑掉啦。
真不好意思。
沒關系啦。
那,要先回我家囉?嗯。
等到晚上再出來。
我跟你去。
不行啦!要等到半夜呢。
為了你的事,我隨時都能奉陪!克彥還真是服務到家。
──怎么搞的?回到家,克彥不禁疑惑了起來。
千繪那小鬼,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千繪和母親雅子都不在家里。
沒關系嘛。
一定是半路上繞到哪儿去逛啦。
夏美說道。
十六歲──啊,年輕真好。
這么說太奇怪了吧。
克彥笑道:她只比你小一歲呢。
我已經老啦。
夏美坐在沙發上,說:人一旦有了工作,一年里就會老好几歲了。
是這樣嗎?等到你出社會的時候就明白啦。
克彥苦笑著:被比我年紀小的女孩這樣說教,還真奇怪哇。
──啊,對不起,我沒有埋怨你的意思。
我了解的。
夏美微笑著說:小孩總有一天要長成大人。
在那之間,每個人都要過一段艱苦的适應期。
可是,我覺得你比我要成熟多了。
克彥認真地說。
我想,成熟与否,与年齡的增長關系不大,反而受經驗的影響比較大。
假如從這個觀點來看的話,我曾經窮過、也賺了錢、有自己的工作、看遍了成人世界的种种冷暖。
──這些經驗已經足夠讓我變成大人啦。
她是多么辛苦才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呢?克彥想著。
在螢光幕上的她,感覺上和實際年齡相當符合;但是這么接近的時候,那張洗盡鉛華的臉看起來就十分成熟了。
現在想來,有關夏美的過去──當然是屬于個人隱私的部分──克彥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雙親是何許人物?有沒有兄弟姐妹?本來住在哪里……這些都沒人知道。
一般都認為,這是公司為了營造神秘感而刻意隱瞞的。
但是,她之所以會有這份与十七歲毫不相稱的世故,恐怕就是因為有過一段不堪回首的辛酸吧!克彥想。
呃──你想不想喝咖啡?好哇,謝謝。
那,等一下哦。
克彥興沖沖地走到廚房煮開水。
咖啡一滴滴地透過濾紙落下來時,克彥忽然听見了旋律聲。
那是夏美。
──她正在哼著的,正是那時克彥在陽台上錄下來的那首曲子。
那是什么歌呢?克彥一直想問,但是,夏美已經事先要求過不要問了。
被她那么一說,反而變得無論如何都想知道。
對了──用不著問她為什么要故意裝出糟糕的歌喉,只間她唱的是什么總可以吧。
克彥把咖啡杯放在夏美面前,故作試探地說道:那首歌,滿好听的。
咦?夏美一臉困惑。
剛剛你在哼的那個旋律啊。
是什么歌呢?夏美慢慢地啜了一口咖啡,然后說:那是一首悲傷的歌;是歌劇里的詠歎調。
果然不錯!我就在想會不會是那樣的歌──啊,你知道這首曲子嗎?不──倒也不是啦。
我從小就很喜歡這首歌。
夏美的視線移向遠方:只是很少有机會能听到歌劇,所以……可是──話才講到一半,電話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克彥不禁在心里暗罵一聲。
一定是千繪。
那小鬼,晃到哪儿去了……。
喂,本堂家。
克彥拿起話筒說道。
喂。
跟千繪的聲音天差地遠,是個男的。
唔?克彥是哪一個?我就是──請問您是哪位?這你就甭管了。
啊?這是在干嘛?克彥心想,該不會是惡作劇電話吧?她,暫時在這儿,由我們替你保管了。
她?──你說的她是誰?少裝蒜,你心里有數。
我听不懂,你到底在說什么呀?算了,你給我等著。
換人講。
──對方暫時安靜了下來。
按著似乎有什么在沙沙作響的樣子。
喂。
是千繪的聲音。
怎么是你──克彥的話馬上被打斷了:克彥兄嗎?我是星澤夏美。
千繪說道。
喂,千繪你──我被人綁架了。
你說什么?克彥瞪圓了眼睛。
不過還好,他們不會對我怎么樣的。
克彥兄,听明白了嗎?喂,假如這是在開玩笑的話,回來就有你好看的!克彥兄,對方似乎是為了讓我沒辦法出席那場演唱會,才把我關起來的。
只要過了時候,就會放我回去──他們是這么跟我約定的;所以不用擔心。
喂……看來不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克彥不禁臉色發育。
你是說,他們把你跟夏美搞錯了──是的。
那,你都听懂了嗎?絕對不要來找我。
喂,你──一陣呻啦咚隆的聲音,又輪到男人講話了。
听明白了吧。
你的她出我們暫時保管了,你就不用太擔心啦。
這能教人不擔心嗎!喂!等一下!你們到底要把那小鬼──不,夏美──怎么樣?──喂!電話已經挂斷了。
克彥整個人都呆住了。
──剛剛的電話是真的嗎?不是听錯了吧?怎么啦?夏美關心地走過來問道。
呃──這──剛剛不是說把誰跟我摘錯了嗎?誰?──是千繪嗎?克彥點了點頭,說:她被人綁架了。
夏美聞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這要怎么辦呢?一定是知道了我恨朱子約定的地點,才誤把她當成我──這年頭居然還有人不認得你長什么樣子。
這种事就先別管了!夏美在客廳里不停地兜著圈子。
奇怪。
──為什么那個人知道我跟朱子約在那里見面?說的也是。
克彥說道:那位叫朱子的,可以信任嗎?絕對可以!夏美馬上回答:何況,不是剛剛才跟她通過電話的嗎?假如她有參与綁架的事,不會沒發覺綁錯人的。
哦,說得也是啊。
不要這么輕松好不好,你妹妹有危險呢!夏美嚴厲地說。
那小鬼沒問題的啦。
她一定會照顧自己的──對不起。
夏美吸了一口气。
──因為我的緣故,居然發生了這种事,我還對你那么凶……。
可是,究竟應該怎么辦呢?嗯……這還真傷腦筋哇。
克彥自己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綁匪說,過了演唱會的日子就放人,是嗎?好像是吧。
那么──還有一個禮拜。
可是在這之間,也許他們會發覺綁錯人了……是啊。
假如這樣的話……那他們會把千繪怎么樣呢?應該會放回來吧?克彥還真是處變不惊得有點過頭。
怎么可能!──可是,就算說是弄錯了,對方也沒有要求贖金的理由……要是他們發覺綁銷人了,一定會再來打你的主意。
先別管我!你妹妹的安全比較重要!那可不行!克彥斬釘截鐵地說。
跟尋常的態度不同──個性里畢竟也有頑固的地方。
那小鬼沒有透露自己的身分,自愿當了你的替身;所以──我當然很擔心她,可是要是我讓你去找她的話,那小鬼一定會宰了我的。
夏美直直地盯著克彥看。
那對眼神里,飽合著嚴厲但溫柔的熱烈情感。
按著,夏美突然緊緊擁住了克彥。
克彥一時不禁面紅耳赤,整個人好像要化掉了。
雖然這种場面不知在夢里出現過多少次,可是一旦變成了現實,還是無法立即适應。
而且──這不是基于愛情的擁抱,而是出自感謝,克彥也很明白。
──謝謝。
夏美緩緩地放開克彥:你跟千繪對我真好。
當好人也不吃虧哇。
克彥笑著說。
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吧。
啊,對對。
──總之,千繪的事他們大概也沒有再查;可是──為了讓我沒辦法開演唱會,居然連這种事也做得出來……夏美陷入了沉思。
呃,還有一件事──克彥誠惶誠恐地問道:今天晚上要怎么辦?夜里的辦公室十二點二十分,朱子好不容易才到達目的地。
謝謝!付了錢跳下計程車,她才舒了一口气。
為了謹慎起見,她先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下車,再往公司的大樓走去。
夏美大概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吧?一個像是剛從酒吧里出來的醉漢,和朱子錯身而過。
公司所在的大樓算不上气派,只是一棟八層的雜居樓房罷了。
這一帶盡是一些擠成一團的低層建筑。
因為已經是半夜了,四下安靜無聲。
朱子稍微加快了腳步。
雖然已經盡量算准了能赶上的時間才出門,還是被一部不知躲在哪里的机車盯上了,結果連換了三次計程車,繞了老大一圈才到達這里。
真是的,那些人實在太閒了!朱子不禁口出怨言。
看見大樓了。
──當然,每一層都是黑漆滾地沒半點光。
制作公司在這棟大樓的三樓和四樓,足足占了兩層。
但是,最初的公司只是占据三樓一角的一個小房間,隨著夏美的走紅,公司的面積也跟著愈來愈大。
前一陣子公司還傳出要另覓新址的消息;不過由于財務困難的關系,這話已經沒人提了。
當然,假如一周后──不,六天后夏美的演唱會圓滿成功,現場專輯和錄影帶能夠大賣的話,公司要搬家自然不成問題。
但是──要是演唱會被迫取消,這個辦公室將會不保──換句話說,就是公司非倒不可的意思。
總之,這是個難以預測的世界。
其中自有樂趣,一旦踏入這個世界,就難以自拔……。
朱子走到大樓前,四下張望了一會儿。
──沒有半個人影。
會到哪里去了呢?雖然遲了二十分鐘,依夏美的個性不可能就這樣回去了呀。
何況夏美并沒有公司的鑰匙,要等地只能在外頭等。
朱子想,再等一下看看好了。
話說回來,夏美到底來公司干什么呢?因為隸屬這家公司,夏美不會沒來過這里。
但是,一個月頂多來個兩三次,坐一坐就走了。
這里畢竟是洽公的地方,本來就沒有藝人的事。
因此,夏美究竟要來這里做什么,朱子完全不能理解。
十二點四十分了。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傳來了腳步聲。
回頭一看,是個年輕的男孩──怎么看也不像是夏美。
朱子又望了望手表。
──你是大內小姐吧。
年輕人說。
是的,你是……?你一個人嗎?沒有被跟蹤吧?放心啦。
可是,夏美小姐──年輕人把手舉了舉,從對面大樓与大樓間的小巷里,冒出了一個人影來。
原來在那里呀!嚇我一跳!朱子舒了一口气。
對不起,因為你一直沒來,所以我們就跑到附近去喝咖啡啦。
真是認不出來呢。
朱子打量一下夏美的樣子,笑著說。
這些衣物都是借來的。
嗯,比起那些只會戴墨鏡的,這個打扮要有品得多了。
克彥心想,千繪假如听到這句話,不知會多么得意哇。
夏美把克彥介紹給朱子。
當然,沒有提千繪的事。
──我跟你約在那里見的事,還有誰知道嗎?夏美問道。
沒有哇,家里就我一個人而已……怎么了嗎?不,沒什么。
──鑰匙在嗎?那我們走吧。
克彥想道:看來朱子并沒有參与綁架千繪的事,如果知情的話,不可能否定得這么爽快的。
三個人走上漆黑一片的樓梯。
──這里沒有燈嗎?克彥問道。
這棟大樓的管理員小气得很;他說,白天夠亮就不用燈了,晚上則就著霓虹燈的光也可以看清楚腳下,所以……朱子說明著。
可是,如果霓虹燈也熄了的話呢?他大概想自己來帶路吧。
啊?那個人啊,頭禿得有兩百燭光那么亮喔。
几句話下來,克彥立刻對朱子產生了好感。
比起夏美,朱子看起來就像護法金剛一樣又高又壯;雖然看起來有點凶,不過卻是個好脾气的女孩。
為何夏美對她那么有信心,此刻克彥完全理解了。
要到三樓去嗎?朱子問道。
四樓。
永原先生的辦公室在四樓吧?是啊。
──夏美,你到底來這里有什么事呢?找東西。
找什么?我也不曉得是什么。
那我恐怕幫不上忙囉。
朱子不禁苦笑。
已經到了三樓。
還要再爬一層一樣烏漆抹黑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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