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响。
这么晚了,会是谁呀?──以国中三年级学生来说,杉原爽香并不算是熬夜熬得很厉害的。
不过,她还是很少在十二点以前上床睡觉的,尤其今天是礼拜六。
听到一楼电话在响,她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十二点十五分左右了。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打电话来?「打扰人家念书……」爽香不耐烦地发牢骚,离开了座位。
说是念书,其实也只是把书本摊开,在听FM的广播节目而已……。
走出走廊,朝爸爸妈妈的卧室看一眼,听到隔了个门还是相当可观的打呼声。
「真糟糕。
」她喃喃自语道。
爽香的爸爸妈妈是一旦睡着了,就是有地震也吵不醒他们的人。
爽香不解,为甚么这样子的父母,会生出像自己这么敏感的孩子来呢?!只好自己来接了。
──爽香死心了,决定如果是打错电话的话,一定不饶对方,然后快步走下楼梯。
爽香有个大她十岁的哥哥,今年春天结婚之后搬出去自立门户,不过,每逢周末,夫妻俩还是会回来家里住。
爽香知道妈妈最宠爱这个宝贝儿子,礼拜天晚上他们吃完晚餐要回去的时候,妈妈还会从冰箱里拿出一些火腿、奶油或蔬菜甚么的,让他们满载而归。
夫妻俩都在工作,而且因为吃饭的钱省了很多,所以两个人过得很舒服,今年夏天还到他们渡蜜月时喜欢上的澳洲去玩了一趟回来。
今天晚上,他们夫妇俩当然就住在二楼大哥结婚前的房间里……。
「我们两个人睡在一起没关系。
」他们大大方方地说自己睡在婚前的那张单人床就可以了。
他们两人一小时左右前才刚进房间。
如果不是非常紧急的状况,他们应该是不可能出来接电话的。
──电话铃继续响着。
电话放在起居室里的角落。
因为必须开灯之后穿过沙发之间的通道,所以,一旦有甚么紧急的时候还真是不太方便。
呼、呼,终于……。
「──喂!」接起电话,却没听到对方的声音。
是不是挂断了啊?!开甚么玩笑嘛!人家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跑到的。
「喂?喂?」当爽香都快不耐烦,要挂电话的时候──。
「爽香吗?」一阵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久代!你在哪里打电话?你还好吗?」星期三那天爽香和久代分手之后,久代没回家,也没有任何消息,所以,这两天刚上任的安西老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让你担心啊,你现在在家里吗?」「我没办法回去。
」「你在说甚么?你爸爸一直请假在家里。
」「爸爸他?哦……」久代的声音好像有气无力似的。
平常她根本都不管爽香操心与否的。
「你现在在哪里?」「外面。
」久代只简单地回答她一声,「我想跟你在学校见面。
」「学校?」爽香原先还以为久代是想礼拜一上课时和她见面,不过,久代这时候却说:「你家到学校很近──只要三十分钟左右,你可不可以来一趟?」半夜,到学校?「好啊,当然没问题。
」爽香却毫不考虑地回答,「学校门口吗?」「门口的话──会被发现。
」「咦?」「可以到里面。
到教堂,好不好?」「教堂吗?我知道了。
」「那就待会儿见了,──爽香。
」「甚么事?」「我的小背袋送给你。
」久代说完后就把电话挂断。
──久代刚才说的话里,有一句引起了爽香的注意。
「会被发现。
」到底会被谁发现?反正先去见她再说。
见到她的话,就算被抓,也不要再和她分开了。
一个人去妥当吗?「对了!找安西老师。
」如果安西老师一起去的话,就没问题。
因为久代离家出走,她们都还没见过面。
爽香在脑海里盘算一下该做的事,然后就跑出起居室,跑向二楼。
「哥!哥!」她「碗、碰、碰」地敲门。
虽然房门把手上并没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爽香也知道现在她大哥一点也不希望有人打扰,不过,她还是在门外大声吼着:「紧急事件!紧急事件!」房里一阵声,门细细地开了一条缝,只穿一条睡裤的大哥露出头来。
「干甚么啦?!」「我有急事,你开车送我一趟。
」「去哪里?」「学校!拜托!这件事攸关生死。
」「我知道了。
」「快点!我还要打电话联络老师。
」爽香冲回自己的房间,手里拿着通讯录,又冲到一楼。
打到安西布子家,一会儿就有个声音粗嘎的男声响起。
「请问安西老师在吗?我是她的学生。
」「已经睡了,」声音不太高兴,「请你明天再打来。
」「我有急事!请您把她叫醒!」爽香这时候的语气很凶。
「你等一下……」对方似乎有点勉强。
「──布子!──布子!」可以听到去叫人的声音。
老师在家里一定很受宠。
话筒里马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喂,我是安西。
」「老师,我是杉原。
我刚才接到久代的电话。
」「松井?说了些甚么?」「我知道了,我马上去。
」听过爽香的解释,安西布子说道。
「那就到那儿见了。
」「好。
──爸!开车送我一下!」爽香听见对方挂断电话之前说道。
我跟老师的确很像。
爽香这时候觉得很感动……。
久代虽然说要花三十分钟,爽香却只花了十五分钟就来到校门口了。
「要等你吗?」充夫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在这里的话,久代可能会不到学校。
你到那边去等我一下。
」「OK。
」充夫倒车,把车靠向侧边,熄掉车灯。
爽香攀上关上栅栏的正门,爬进里面。
安西布子家离得比较远,所以可能会花一些时间。
爽香一个人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校园里。
哒、哒、哒……。
她听到自己走路的声音。
突然间──她停下脚步。
有其他的走路声。
校园几乎完全笼罩在漆黑里。
因为爽香一直在走,所以,无疑地她一定向前移动了,不过,如果真要问她距离只看得出一点点模糊轮廓的教室还有多远的话,她一定也答不出来。
爽香停了下来。
而对方似乎也在她停下脚步来的时候,发现了她的存在。
爽香注意到对方是从教室那边走出来的。
「──久代?」爽香叫道,「你是久代吗?」对方也停下脚步。
在一片漆黑中,爽香和这个人隔段距离,打了个照面。
「谁?──你是谁?」没有回答。
爽香心里觉得很奇怪,对方没回答,而且,这么晚了,他为甚么会跑到学校里来。
一阵轻巧的足声响起。
对方是想离爽香远一点,然后走出校园。
爽香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她突然莫名地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氛。
也许是因为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了,爽香可以稍微看出移动的人影。
──但是,也只不过是看到一条在移动的影子而已。
至于对方是男、是女,或者对方是甚么打扮,根本就看不清楚。
爽香只知道一团黑影微妙地在移动。
爽香一直盯着黑夜的深处,她想要看出些甚么……。
哒、哒、哒……,当爽香好不容易看到那个人走到稍微有些光亮的门边时,那条黑影却马上消失在门的对面了……爽香慢慢地吐了口气。
不管那个人是谁,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是久代。
这样子的话──三更半夜的,他干嘛跑到学校里来?爽香感觉自己满身大汗,有点惊讶。
那个人走了之后,爽香才注意到,自己有一种预感──不,夸张一点来说,她似乎可以从那个人身上感受到一种类似在古装剧里常说的「杀气」这种气氛。
一股不安袭上心头。
久代不知道来了没有?!爽香再次迈步走向教室。
走近一点,就可以稍微看见校舍的入口。
这幢校舍已经非常老旧,门的开启方式和社团活动中心的门一样,是往旁边推开的那一型,这会儿门却有如一个大黑洞似地敞开着。
电灯开关应该在某个地方。
爽香进去之后,探手寻找旁边的墙壁。
──有了!就是这里!「卡」地一声,过了一下子,青白色的灯光一闪一闪,日光灯泛出白色的光亮。
不是白昼的光亮,而在惨白的日光灯照耀之下,鞋柜根本早已失去木头的质感,整个就像在溜冰场一样那么阴寒。
教室……。
久代说在教室碰头。
换上室内拖鞋的爽香打开走廊的电灯,继续往前走。
爽香她们的教室在一楼的最后一间。
当然,久代应该还没到才对……。
教室的门半开,这当然不代表甚么,可能只是某个人回家的时候没有关好罢了……。
但是──爽香还是有种奇怪的预感。
而且还是不好的预感。
开教室里的灯时,爽香之所以会迟疑了一下子,一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啪!关关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地刺耳。
教室顿时灯火通明。
然而──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她松了一口气。
在这里等久代来应该就可以了。
爽香走进教室。
这时候,爽香看到久代倒在桌子与桌子之间的地上。
久代整个人俯卧在冰冷的地板上,面孔朝侧,看起来就像是在看爽香这里似的。
爽香的直觉告诉自己,久代已经死了,不过,她还是凑向前去,「久代!」她不自觉地喊了出声。
久代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类似用绳子勒过的痕迹,令人惨不忍睹。
爽香把目光转开,强忍住几乎尖叫出口的声音。
突然间,她看到地板上一个亮亮的东西。
东西掉在离久代三、四公尺的地方。
爽香歪歪倒倒地走过去。
小背袋。
──浅绿色小背袋好像是用扔的似的,掉在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
是久代要给我的小背袋……。
爽香一坐下来,泪水就像止不住了似地奔流下来。
安西布子在不到五分钟之后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