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天行健 > 第三部 创世纪 第五章 死里逃生

第三部 创世纪 第五章 死里逃生

2025-03-30 06:32:20

前面大约两里外,隐隐现出一个小岛的影子。

我惊道:那是海贼的大本营么?朴士免拿起身边的望远镜看了看,摇摇头道:不会,那是个礁岛,太小了,住不下一千人。

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喝道:左五度!登上那小岛!如果那只是个荒岛,我们上了岛后,凭借地形之利,海贼更不易攻。

我下了舱顶,钱文义正在下面等我,见我下来了,道:统制,怎么了?前面有个小岛,我们上那儿休整。

钱文义手搭凉篷看了看,道:真的!他想了想,微微一笑道:那就好。

一上岸,就更是我们的天下了。

说是我们的天下还未必,但一踏上岸,我们就可以用八阵图了。

有八阵图护身,这些乌合之众的海贼根本攻不进来。

我也平静了些,道:正是。

那小岛还有两里许,只希望在抵达小岛前海贼还追不上来。

水军团伤亡了十来个,前锋营此役一兵未损,受伤的人也不多。

将受伤的水军团士兵抬进去医治,我站在船尾看着尾随而来的海贼船队。

天驰号已是全速前进,但速度仍然比不上海贼的船,他们追得越来越近。

若不是海贼吃了一个亏,不敢单独追上,不然行得最快的海贼船只怕已经追上我们了。

可即使他们列队追来,也用不了太久就能追上来的。

这一路至今一直很顺利,没想到现在却成了这样子。

我正看着那些渐渐追近的海贼,身后突然有人道:楚将军,你们能不能打退这些海贼?到了这时候居然还有人说这种话!我心头升起一股怒火,扭头看了看。

这人没穿军装,是丁御史带来的随从。

我道:请问大人是哪一位?卑职督察院巡检马天武,楚将军。

督察院巡检不过是个小官,比我的偏将军可要小得多,可这马天武口气却大得不行,我有点没好气,道:要是打不退,我们就被海贼一锅端了,谁都活不了。

马天武眉头一扬,喝道:丁大人奉帝君之命前往五羊城,楚将军,你或不能打退海贼,此罪难免!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是啊。

可是要打不退海贼,我这条命也交待给他们了,帝君便要治我的罪也无从治起,马大人。

马天武看来也算想通了,沉吟一下,语气平和了一些道:楚将军,我们虽不是军人,但既然身在船上,就有守御之责。

楚将军若有什么用得到之处,请吩咐便是。

原来他是要说这个,我不觉有点后悔不该对他那么无礼,也和声道:马大人,你们能用刀么?马天武道:大约有一半人会一点刀术,不过武器人人都有。

我道:海贼一定能追上来。

他们要将我们斩尽杀绝,马大人,请你安排一下,自信能与敌人短兵相接的,让他们与我前锋营一同作战,另外的在舱中帮助划桨,有劳了。

马天武点了点头,道:同舟共济,楚将军,都靠你了。

更可依靠的该是朴士免才对。

我心中暗自想着,不过这马天武不脱官气,朴士免只是个小小的百夫长,官职卑小,大概不放在他眼里,他能自己要求出战,已经很不错了。

此时那小岛已经越来越近,大概用小船都可以划得到,但海贼的船却也已追到了数十步外。

我们船上的人太少,虽然多了一些人划桨,但还是比不上海贼那些小船的速度。

一艘海贼船驶得最快,已经快到了,只是有了前车之鉴,他们不敢过于靠近,船头上有个海贼站在一块铁盾后高声叫道:站住!你们到底是何方高人?我不由哭笑不得。

朴士免一开始就亮过字号了,到现在他们还要问。

我高声道:我们是帝国水军,你们不怕死,便再追上来吧。

但我的声音不够响,他们听不到。

钱文义道:夏礼年,你去喊!那夏礼年在前锋营中以嗓门大著称,就算比不上当初的雷鼓,也不遑多让。

他叫道:我们是帝国水军!那人叫道:不可能!帝国水军不会有你们这等战力,你们到底是谁?我骂道:该死的海贼,本事不济,见识也短。

夏礼年,告诉他们,我们就是帝国水军,想死的就追上来吧。

夏礼年道:遵命。

他高声道:我们正是帝国水军,想死你们就追上来!大话虽然说出口,但海贼依然不肯放弃,还是紧追不放。

他们损失了两艘船,战死的海贼也有百人上下,吃了这个大亏,他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正看着越追越近的海贼,这时从船头有一些水军团士兵奔了过来,我道:怎么了?一个水军团士兵道:朴将军有命,将两架雷霆弩搬到船尾。

雷霆弩原本都站在船头处,但现在海贼在我们后方,朴士免要把雷霆弩搬到船尾,那是觉得已经来不及赶到岛上掉头了吧。

我道:好吧,我们也来帮忙。

雷霆弩很笨重,又要固定在甲板上,不容易搬动,可到了这时候,也不得不如此了。

前锋营没怎么用过雷霆弩,水军团用得也不是很熟练,刚固定好一架,钱文义忽然叫道:海贼进攻了!我抬起头看去,却见海贼的船头忽地飞出了十几支火箭,直向天驰号射来。

我吃了一惊,叫道:快闪开!海贼不怎么用弓箭,我几乎要以为他们船上没有弓,没想到这一次居然用火箭进攻。

此时相隔还有二三十步,那十几支火箭从天而降,只有五六支射到了船上,其余的都落进水里。

钱文义惊叫道:他们要烧我们的帆!火箭威力不大,但一旦帆被点燃,那便不堪设想。

而天驰号比海贼的船大,帆也要大许多。

风帆为了不吸水,是用很厚的布刷上油制成的,这些天又没下雨,很易引燃,虽然降下帆后火箭便等如无用,但一旦降下了风帆,那天驰号行进得更慢,更难以逃脱了。

我心中一震,叫道:是啊,怎么办?我刚说完,帆呼地一声落了下来。

船帆很大,落下来时卷起一股劲风,我们虽然都聚在船尾,仍然被震得晃了晃。

钱文义惊叫道:下了帆,我们怎么逃?朴士免会有办法吧。

我喃喃地道,可是心里却实在没底。

一降了帆,船速大减,海贼的船上却发出了一阵欢呼。

近二十艘海贼船已经一字排开,呈半月形向我们包围而来,恐怕我们到不了岛上,他们就先把我们围住了。

我正有点惊恐,那简仲岚忽道:朴将军是要和他们决一死战么?我道:多半是了。

可是现在我们是船尾对着海贼,要掉头已来不及,而这时掉头,便等如将侧翼暴露给他们了。

我不知道朴士免到底打什么主意,虽然想去问问,但此时却没时间了。

我道:快将武器准备好,又要接舷战了。

这回海贼首攻船尾,我们要挡住海贼的第一波攻势。

幸好船尾已经装好了两架雷霆弩,多少可以用一用。

我拔出百辟刀来,紧盯着追上来的海贼船,一个水军团士兵突然从舱顶一跃而下,叫道:楚将军,楚将军!我转过头道:有什么事?朴将军请楚将军将丁大人带上礁岛,由水军团与海贼拼死一战!我大吃一惊,喝道:开什么玩笑,我们人手已经不够,还要分开么?那士兵道:朴将军说了,事态紧急,无暇多说,楚将军若相信,那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必死无疑。

的确,海贼已占尽上风,他们又是势在必得,海上一战,虽然我们也能给他们造成伤亡,最后一定会全军覆没。

可是朴士免到底是打什么主意?我想了想,咬咬牙道:好,回朴将军,我照他说的做。

李尧天说过朴士免是他的得力副将,可他毕竟不是李尧天,到了这时候,也只有好歹信他一次。

等这士兵走了,钱文义小声道:统制,朴将军要做什么?要是他扔下我们逃了,那怎么办?说实话,我也有这个担心,可海贼并不知道我们的目的,他们也不是来捉拿丁西铭的,朴士免就算把我们扔掉,海贼也未必会放过他。

我道:朴将军定有奇计破敌,放心吧。

这时有人忽然叫道:你们要做什么?本官身负帝君之命,哪里也不去!却是丁西铭在舱门口大叫着。

我奔了过去,行了一礼道:丁大人,事情紧急,船只马上会被击破,快随我上岛,末将舍命亦会保护大人安全。

丁御史看了看我,道:真的么?说着又舔了舔嘴唇,他的嘴唇已经白得几乎没了血色。

我心一横,道:海贼攻的是船,上岸后才有生路,快走吧。

水军团已经把几艘救生船备好,我让钱文义护着丁御史先下去。

此时与海贼已是弓箭能及,空中箭矢纷飞,幸好船尾两架雷霆弩已经装好,水军团正在与海贼对攻。

虽然弓箭没有实际的威力,但海贼一时也不敢靠得太近。

一个士兵叫道:统制,快来啊!我扭头看去,一艘救生船已经放下去了,另一艘也已正在往下放。

救生船每艘可载人二十余,挤一挤,前锋营和丁御史的随从有两艘就装得下。

此时离小岛已经很近,要上岛并不难,但如果朴士免的船被海贼击沉,那我们就真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而这小岛方圆大约连半里都不到,没有救援的话,海贼就算不理我们,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全部饿死。

爬上小船时,我不禁又是一阵惊恐。

朴士免想的到底是什么?救生船一放下水,我叫道:快划!幸好挑出来的前锋营士兵个个身强力壮,钱文义又挑些会水的,划得比我想得更快。

几乎只是一瞬,小船已经划到岸边,力量太大,居然有半个船身冲上了沙滩。

我不等船停稳,跳下来趟着水过去,叫道:钱文义,钱文义!钱文义正在指挥着一些人上岸。

听得我的声音,钱文义跑过来道:楚将军,你也来了。

还好,这岛很小,也只有这一块地方可以靠岸,别的地方尽是些嶙峋礁石。

我道:有人受伤么?钱文义道:丁御史下船时摔了一跤,幸好没受伤。

朴将军到底想做什么?这是他第二次问了。

到了这时候,我仍然不知道朴士免的主意,我道:不要管这些,海贼要攻来了,快挡住!幸好只有这一块地方可以上岸,守在这里,事半功倍。

我刚把前锋营众人结好阵势,有个士兵忽地叫道:天啊!船走了!我大吃一惊,扭头看去,却见天驰号并没有向岸边靠来,反倒从小岛的右边擦身而过,大约有十艘海贼船尾随攻去,箭矢纷飞,天驰号的船尾被插了许多支箭。

朴士免真的要逃!我惊得目瞪口呆,一些刚上岸的丁御史的随从更是捶胸顿足,破口大骂。

前锋营军纪严明,倒没有人骂,但也惊得呆了。

我狠狠心,叫道:这是朴将军的计策,大家快准备迎战!还有近十艘海贼船已经将这一块地方团团围住。

他们的船虽然要小一些,但也不能象救生船一样直接开上岸,停在三十步外下了锚,一个海贼在船头笑道:帝国的走狗,这回你们逃不掉了!因为我们没有雷霆弩,他也有恃无恐,就站在船头。

我咬咬牙,道:有弓箭么?把这家伙射下来!我们身边带的弓箭并不多,我刚说完,边上有个士兵一箭射出。

但这一箭准头虽佳,甚是无力,箭矢飘飘忽忽向那人飞去,偏离了数尺。

就算正对着那人,以这么慢的箭速,他只怕可以一手抓住。

钱文义道:统制,风太大,没办法射箭!幸好海风帮了海贼的忙,一样也帮了我们的忙,他们的箭同样射不到我们身边。

此时海贼也在放下小船,我道:要近身格斗了,大伙儿小心!要近战,我倒镇定了许多。

我们有三十个人,这三十个都是千中选一的精兵,海贼乌合之众,在船上前锋营的威力不能完全发挥,一到岸上,就可以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此时八阵图已经布成,虽然只有三十个,但阵形严整,气象万千,我也不由大为得意。

这个八阵图便是李尧天也挡不住,五峰船主再厉害,我不相信他能厉害过李尧天去。

海贼也已学了乖,虽然有人先下了船,但并不冒进,等有五艘船同时坐满了人才开始进发。

他们的船比我们更要小一点,每艘只坐了十来人,这五艘船总也在六十人上下,以人数而论,前锋营加上丁御史的随从,并不落在下风,只是丁御史的随从都不是军人,派不了太大的用途。

海贼的船渐渐近了,一到滩上,他们纷纷跳下水,向岸上冲来。

海贼的水性都很好,在水中走得极是快捷,身上却多半没穿甲胄,只有少数人穿着软甲。

等大约有一半海贼一上岸,我喝道:攻击!八阵图能攻能守,我们又是以逸待劳,那些海贼在海上横行惯了,只怕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等阵势,八阵图卷得比平时快了一倍有余,如一个飞转的巨磨,先行冲上岸的海贼一被卷入阵中,登时发出一阵惨叫,断肢鲜血纷飞,八阵图的前锋已到海边,海水也被激得四射,剩下的海贼见势不妙,纷纷退回海中,我高声道:退!前锋营令行禁止,我一声令下,三十人的八阵图如风卷残云,又退回了十步。

方才这一轮快攻疾如闪电,海滩上剩下了一片海贼的残尸,鲜血将沙子都染得红了,有些还没死透的海贼躺在滩上惨叫。

我压不住心头的得意,大声道:干得好!钱文义,有受伤的兄弟么?钱文义在阵中道:只有两人轻伤,不碍事。

海风这么大,海贼没办法用弓箭攻击,而强攻的话,我们三十人足可挡住他们数百人之众。

我长声一笑,豪气顿生,道:好,让他们看看我们前锋营的真正威力!海贼已经在重整旗鼓,准备发动第二波攻击。

方才一次他们丢了近二十条性命,这回似乎正在商量对策。

他们优势明显,可却冲不过来,心中一定大为憋气,第二次一定还会强攻。

可等他们第二次失利,第三次就未必还会再来了。

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天驰号逃不掉,到时我们就算挡住海贼的强攻,可他们把我们抛在这么个荒岛上,饿也非饿死不可。

这时海贼的第二轮攻击也开始了。

这次他们竟然有近二十艘小船同时攻来,看来也是孤注一掷,要借人数优势取胜。

我看着蜂拥而至的海贼,耳边突然听得有人叫道:楚将军,我们挡得住么?那是马天武。

这回他倒是说我们了,我扬手高声道:天地阵!,扭头淡淡一笑,道:马大人,请放心,前锋营虽然只有三十人,要挡千军万马也不在话下。

这话实是吹牛,三十人的八阵图要挡上千人便是不可能的,但要挡住百人上下还是不成问题。

海贼一定打的两路出击的主意,想让我们左右不能兼顾。

但海贼一定不知道,前锋营自练习八阵图以来,我和曹闻道、钱文义诸人就在不断改进,我鉴于八阵图聚得太紧,面积不大,提出一个两分八阵的想法,经众人商议,已经初步练成,如有需要,一个八阵图随时可以一分为二,又可以合二为一,如此便可以弥补八阵图的不足。

我还曾经想是否可以让一个八阵图一分为三,但这样难度太大,现在还没练成,分成两个却已经可以了。

我们虽然一共才三十个人,一分为二后每个才十五人,而布八阵图最起码得十六人,分开后的两个八阵图并不完整,要对付精兵突击还力有未逮,但要对付海贼我想还是足够了。

天地阵甚实就是八阵图,只不过稍有不同,八阵图是个浑圆,天地阵则是个扁圆,这样才可以随时分开。

前锋营闻令,阵形一展,此时海贼已在抢滩,他们果然从左右分击,待他们一上岸,我手猛地一劈,喝道:分!八阵图一下分为两阵,如两道狂风,两边的海贼虽在猛冲,但却没料到我们居然能从中分开。

虽然他们每一边都有五六十人,前锋营一边才十五人,但在八阵图下,前锋营竟似有千军万马,阵势卷动之下,海贼纷纷惨叫倒地,一时杀了个难解难分。

我对马天武道:马大人,现在也要靠你们出力了,有漏网的,请马大人除去。

八阵图因为并不完整,也有十多个海贼漏了过来,但那些海贼多半身上带伤,又被前锋营打得晕头转向,马天武他们完全应付得了。

马天武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好!他虽不是武人,此时却说得大有气慨。

他转身刚要走,又道:丁大人这边……放心,有我在此,海贼伤不了丁大人一根毫毛。

我说着,拍了拍腰间的百辟刀,马天武道:那丁大人拜托楚将军了。

抽出刀来,往空中一扬,叫道:来人,我们上!所谓名将,不是本身本领非凡,或者只能统率精兵,而是用好每个人,人尽其材,物尽其用。

此时我突然想到了当初太子说音律和兵法暗合时的话来了。

那一席话多半是文侯教他的,不论音律是否真和兵法暗合,这话确是有理。

能用精兵不是名将,能将劣势也转化为优势,才可称得上是名将。

而我现在也已经可以初步称为名将了吧。

我心中不觉得意。

我一直想做一个名将,但当初官职太卑,后来又一直听命于文侯,只有此时才真正的独挡一面,我也隐隐窥到了名将的影子。

此时海贼进攻受挫,已经败逃,冲过八阵图的那十几个海贼更是慌了手脚,已无战心,纷纷逃散。

但这岛实是不大,不逃还能支持一阵,此时一逃,被马天武他们一刀一个,杀了个干净。

其实马天武手下的二十多人本领不强,原本不会如此轻易取胜的。

我又一扬手,喝道:合!随着一声令下,前锋营两支又合到一处,仍然成为一个八阵图。

我大声道:钱文义,有受伤的兄弟么?钱文义在阵中道:七人受伤,还撑得住。

两番进攻,海贼被我们杀了不下五六十个,我们才伤了七人,这场仗可谓战果辉煌。

海贼也被我们这等出乎意料的战力惊呆了,逃回小船上的海贼呆呆地停在海面上随波起伏,既不进,也不退。

我道:好的。

我们人手不足,让弟兄们无论如何都可挺住。

如果是平时,我可以让替补的士兵换上,但现在人手太不够了,只能让他们再顶下去。

现在海贼连着吃了两个亏,不知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动作,我正在想着,忽然那些海贼船上发出一阵喧哗,海上的小船纷纷向本船划去。

出什么事了?我吃了一惊。

看海贼的样子,似乎遭到了突然袭击,可现在有谁会来援助我们?我大为疑惑,向身后道:出什么事了?身后是丁御史他们。

他们登上了这礁岛的高处,倒是颇为自在,正在歇息,听得我的话,有个人看了看,叫道:有艘船从那边攻过来了!有船?我吃了一惊。

这船从哪里来的?看海贼的样子,来船是帮助我们的。

如果朴士免脱身而走是去求援,那援助来得也太快了点。

我心中突地一亮,叫道:是朴将军么?那人看了看,叫道:正是,正是我们的船!是朴士免回来了!此时我恍然大悟,朴士免原来并不是抛开我们,而是绕着这小岛转了一圈,从另一边杀过来。

他牵制了一半海贼,这回又是船头对准这里,攻打我们的海贼反倒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原来朴士免打的是这个主意!他一定发现这岛太小,便已想出这等对策来的。

我心中一喜,叫道:朴将军杀回来了,大家放心!前锋营中登时欢声雷动。

此时天驰号已经疾冲过来,攻打我们的那几艘海贼船显然没料到天驰号会在后方出现,正在慌乱不迭地起锚,但哪里还来得及。

他们的船本就没有天驰号大,一艘靠得最近的海贼船被天驰号一下撞中,天驰号的冲角将那海贼船的船头都撞了下来,一艘船几乎被分成两半,船上的海贼叫骂着纷纷落水,从船上下来的海贼坐的小船也被大浪激得起伏不定。

天驰号撞沉了这艘船,此时正向另一艘撞去。

那船正在拼命让开,却也来不及了,天驰号的冲角在那船的侧舷划过,船板登时纷飞,侧面被撞了个大洞,这艘海贼船也向一边侧下。

虽不曾沉没,也已岌岌可危。

岛上的人欢声雷动,叫得最响的倒是丁御史的随从们。

我嘴角也浮起了笑意,朴士免真不愧为李尧天的爱将,海贼人数虽众,但我们水陆并济,海贼已乱了阵脚。

虽然还不能说我们已稳操胜券,但现在我们多少已经扭转了一些战局,接下来就要看海贼能支撑多久了。

如果他们越来越乱,我们说不定真能取胜。

当务之急,是稳住阵脚,不要乱了。

我高声道:就地休息。

自己拣了块石头坐下,看着海上战况。

天驰号将第二艘海贼船也撞翻后,另外几艘海贼船都起锚散开,追着天驰号的近十艘船与这几艘合在一处,慢慢移动,开始重整队形。

这样一来,天驰号已不能势如破竹地冲进去了,速度也一下放慢,顺流而行。

如果象战时一样检点战果,我们一艘战船,一百六十余人对近二十艘海贼船,千余海贼,已破四艘,伤一艘,斩首两百多,自己损失不过十多人,可谓大获全胜。

可惜战事还没结束,如果最终我们全军覆没,即使杀掉了一大半海贼,这一个胜仗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现在主战场又转移到了海上,我们倒轻松下来。

我从怀里摸出块干粮,慢慢地嚼着,一边看着天驰号的行动。

这艘巨舰移动灵活,几乎不敢相信那船上的士兵已不满百人。

在船上恶斗一场,到了岛上后又心悬一发,现在稍微松懈一点,便觉得肚子饿。

这时马天武回来了,他身上满是血迹,脸上都沾着几块血痕。

我掏出块干粮道:马大人,要吃点东西么?他接过来道:好的。

啃了一口,苦着脸道:这么硬,这么干,你也吃得下?前锋营是吃惯了苦的,吃些干粮,喝点清水,也当得一餐,马天武是督察院巡检,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官,平时也定是养尊处优,肯定吃不惯军粮。

我道:在高鹫城时,要有这个吃,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马天武没说什么,坐到我身边,狠狠咬了一口,从身边掏出一个小瓶子来道:来,喝口酒吧。

我本想拒绝,但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抿了一小口。

他的酒倒是很不错,喝下去身上一股热意。

我还给他道:少喝点,说不定还要有一场恶仗。

你让你的弟兄们也抓紧时间休息。

马天武站起来,高声道:大家快休息,能吃的吃一点,定要保护好丁大人。

这最后一句是他加上去的,看来他做官是深得其中三昧,随时不忘拍马,这一点我是远不及他了。

马天武说了一句,又坐下来道:楚将军是从高鹫城回来的吧?你们这些高鹫城回来的人后来都升官了是不是?我摇摇头道:也没有。

逃回来一千多,能升官的只是少数,很多人仍然是普通士兵。

你看,这儿三十个前锋营中,就有几个是从高鹫城逃回来的。

比比他们,我这个偏将军实是心中有愧。

马天武怔了怔,可能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种话。

他道:楚将军,别这么说,您英勇无敌,下官在帝都时便听得过,楚将军是帝国新晋的少年将军,立功无数,心中佩服得紧。

此番能与楚将军一同出征,日后与犬子说起我曾与楚将军并肩作战,下官与有荣焉。

他这番话倒没什么官腔,很是真挚。

我有点感动,道:多谢马大人。

眼下,还是奋力一战,保住性命再说。

请马大人放心,前锋营与你们共进共退,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马天武笑道:楚将军,我们虽然同舟这许多日,今天才算真正认识。

好,得与楚将军这等少年英雄相识,此生不虚!我笑了笑,正待说什么,边上有人忽然叫道:海贼又要进攻了!我们只有一艘船,但朴士免指挥得法,海贼损失惨重,恼羞成怒之下,这次进攻全部对着天驰号。

一看到十几艘海贼船向天驰号逼去,我不由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天驰号方才绕着小岛转了一圈,靠的是士兵在内操桨,才能不被海贼追上。

现在他们一定也已精疲力竭,这一次如果故技重施的话,还能逃得脱么?海贼一旦追上来,他们的报复一定会极为可怕,船上的水军团一定会尽数身首异处。

而天驰号一破,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马天武也已发现海贼的举动,叫道:怎么办?我沉吟了一下。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我们上船去助战,但是前锋营要上船还容易些,丁御史他们要再上船却难如上青天了。

到了这时候,我只觉心中一阵茫然,举棋不定,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想了半晌,道:我们静观其变,相信朴将军的手段。

朴士免可以击破一两艘海贼船,但这也毕竟有个限度,要让他以不足百人之众与同样精于水战的上千海贼对敌,取胜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马天武怔了怔,道:也只有这么办了。

唉,袖手旁观,真是担心死人,天也要黑了。

天黑了?我吃了一惊。

说实话,恶斗到现在,我都已经忘了是什么时辰,只记得海盗出现时还是上午,难道我们已经斗了一整天了?在船上计时还有水钟,现在上了岛,天边又是乌云密布,看不到日色,实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不过天色的确已经越来越黑,也不知是到底因为天晚还是有云。

海贼已在向天驰号逼去,我们紧盯着海贼的船头,心头已悬了起来。

这一次海贼的船只保持数丈的间距慢慢逼近,看来他们对天驰号已不敢稍有大意,可朴士免不知为什么,竟然不再移动,反倒向岸边靠近了些。

朴士免是要我们上船接应么?我心中一动,急忙向下跑去。

前锋营的三十人还在滩上列着八阵图,即使休息,阵形依然不乱。

我跑到近前,叫道:钱文义,钱文义!钱文义从队伍中出来,道:统制,有何吩咐?朴将军大概是要让我们重回船上增援吧,我们快准备登船。

钱文义看了看船,摇摇头道:不会,方才朴将军回来时,船上发了个旗语,让我们原地待命。

待命?我叫了起来,他有把握顶住海贼的这次攻击么?顶半个时辰想来差不多。

半个时辰有什么用。

钱文义微微笑了起来:我们会有一支援军到来。

我大吃一惊,道:什么?有援军?钱文义道:是风。

他的脸色已轻松了不少,又道:这天气,再过一个时辰就会起大风了。

海上的风浪可不比内陆,海贼这些小船肯定顶不住,朴将军将这块滩守住,海贼便如无本之木,绝对不能恋战,迟早会退去,不然会被风浪打得全军覆没。

如果海贼的大本营离得远一点,我想不用半个时辰他们就得退了。

的确,这个小岛只有这一块地方能下锚,朴士免绕了一圈,多半已将地形看得仔细了。

海贼现在占尽上风,但只要在一个时辰里不能抢到这块滩涂,那他们的船便只能漂在海上,那可是极危险的事。

可是,如果海贼孤注一掷,不惜代价也要来抢夺滩涂,朴士免再守半个时辰问题不大,但要再守一个时辰就未必能行,一旦被海贼抢在风暴到来之前抢占滩涂,那我们还是败了。

我道:万一他们死战不退呢?钱文义一怔,沉吟一下,道:要看水军团的战力了。

如果海贼半个时辰后还不退,那就是你死我活之局,要么是海贼全军覆没,要么就是我们。

这样的结果我实在不愿去面对。

我道:现在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忙?钱文义想了想,叹道:如果能有火药,那我们还能帮上个忙。

可现在,我们也只有在一边看着。

只望海贼不敢取此下策。

这的确是下策。

我心急如焚,可钱文义出生在海边,对于大海,他知道的比我要多得多,他也这么说,我更没什么好办法。

我喃喃道:总不至于走投无路吧?刚说出这话,我心头忽地一亮。

临出发时,文侯不是交给我一个锦囊么?他对我说到了走投无路时再打开,现在大概正是走投无路了吧?如果文侯真有什么奇计可以反败为胜,现在不看,那可失贻误良机了。

我心中这么对自己说着,伸手从怀里摸出那个锦囊。

我一直很想看看文侯交待我的到底是什么事,现在有这个理由,倒是名正言顺。

拆开了锦囊的线,里面放着一张折叠成一个方块的白帛。

打开了,一眼便看见文侯那种细密的字体,当头便写着:字谕楚休红:共和叛贼素有狼子野心,定无善意……看到这儿,我已是微微吃了一惊。

现在我们是要去和五羊城商议合作之事,文侯却说他们定无善意,难道他另有打算么?我定了定神,接着看下去。

字并不多,很快就看完了,但我却几乎被惊呆了,又看了一遍,确信自己没看错时,我只觉身上一阵阵地发冷。

文侯竟然会有这样的计划!统制,这是什么?钱文义见我呆呆地看着那块帛书,凑了过来,我干笑道:没什么,这没什么用。

伸手把帛书塞进怀里,道:朴将军顶得住么?钱文义脸色一沉,道:不知道,很危险。

的确,海贼正疯了一样向天驰号突击,幸好天驰号上的雷霆弩先时没有射出太多,仍然够用,海贼虽然越靠越近,却仍然没能贴上来。

那十几艘小船围着天驰号不住穿梭,天驰号借着坚实之利,纵横捭阖,左冲右突,眼下还看不出有败北的意思。

但这样斗下去,迟早都会顶不住,只能看朴士免能不能守到风暴来临了。

在海上航行,最怕的就是风暴,但现在我盼着风暴能早点来。

可是风虽然大,离称得上风暴却还远,我看了一阵,只觉过了许久,道:钱文义,风暴还没来么?钱文义看了看海面,指着潮头道:快了,统制你看,水位已经涨上了许多。

果然,潮头已经比我们上岸时大了许多,这块滩涂也已变小了三分之一。

我紧握着百辟刀,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只是默默念着:挺住,朴士免,挺住!天驰号在海贼船队中交错穿梭,极是灵活,真想不到水军团的精力如此绵长,到现在还能划得动船桨。

这时天驰号突然一个发力,一艘海贼船避计不及,船尾被天驰号的冲角挂了一下,舵舱都被冲掉了一半,海贼们啊地一声叫,即使我们呆在岸上也听得清楚。

钱文义忽然叫道:太好了!朴将军将海贼的旗舰打伤了!那是五峰船主的船?我也吃了一惊。

原来朴士免看似在海贼的攻击中躲闪,其实他一直在对准海贼的旗舰,真是个出色的水军将领,怪不得李尧天放心让他出来。

我心头一喜,道:好,就这样!击沉他!但天驰号明显也已精疲力竭,将海贼的旗舰打伤后,一艘海贼船突然从后方冲过来,砰一声撞在了船尾。

天驰号虽然坚实,船尾却也被撞出个洞来。

我惊叫道:糟了!如果这时候海贼趁势攻上,那可一切都完了。

我叫道:快去!我们冲过去!我已决定不顾一切也要增援,哪知海贼们又是一声惊呼,那艘受伤的旗舰忽地一侧,竟似要翻倒下来。

钱文义又惊又喜,道:好!海贼的旗舰被凿破了!朴士免竟然不惜一切,也派出水鬼去凿通了海贼的船!海贼先前想来凿我们的船,没想到最终反倒自己折在这一战术之下。

我也惊喜交加,定睛看去。

此时那艘海贼的旗舰上正在放下救生船,边上几艘海贼船刚拼死压过来,不让天驰号再次攻击。

但海贼的士气明显已低落了许多,天驰号也后继乏力,只是互射了一些箭,不再冲上。

海贼卷着艘受伤的旗舰缓缓退去。

钱文义叹道:真可惜,唉,功亏一篑!我提起的心一下放了下来,笑道:够了,取得如此战果,已足可夸耀于人。

海贼看来已经认栽,不想再打了,退了一程,停下来整编了一下,却不再前进。

有个海贼似乎在高声喊着,此时风已大了,我们隔得又远,在岸上听不清什么。

只一会儿,海贼已掉转船头,向后退去。

我们胜了!我一阵狂喜,却觉得双腿一软,竟然站立不住,坐倒在地。

我刚一坐倒,前锋营诸人也纷纷坐了下来。

虽然休息了这一阵,但看着朴士免与海贼一场恶战,我们都捏了一把汗,不亚于自己出手,此时心中一宽,竟然连站都站不稳。

天驰号慢慢向岸边靠来,等下了锚,从上面又放下两艘救生船,当先坐在船头的正是朴士免。

等他们靠上了岸,还没踏出船,前锋营众人已蜂拥过去,我跑在最前,一把抱住朴士免,叫道:朴将军,你胜了!朴士免满头是汗,被我一抱,身子一歪,一下倒在了水中。

我连忙拉起他,他咧开嘴笑了笑,道:楚将军,我们活了!他的话虽然还是很生硬,可是我听着却如聆天音。

我道:是啊,多亏你们。

朴士免勉强站起来,道:还有,风暴要来了,快搬到高处扎营。

此时天色更暗,乌云密布,似乎随时都会有闪电击下。

前锋营和丁御史的随从同时动手,将朴士免他们带来的帐篷在小岛高处搭起来。

刚搭好几顶,暴雨已倾盆而至。

海上的雨比陆上不知要大多少,帐篷上如鸣金鼓。

我让水军团先行休息,指挥着士兵再搭帐篷。

等搭好后,我们全身都湿透了。

钻进帐篷,把身上胡乱擦干了,有人已在地上挖了个坑,生了堆火让大家烤衣服。

我脱下衣服,顺手把那张帛书扔进火里烧了。

钱文义拿着一条烤好的鱼过来,道:统制,给。

我接过鱼来,道:怎么有鱼?别人有么?钱文义道:涨潮时被潮水卷上来的。

放心吧,人人都有得吃。

我撕下半条递给他,道:一块儿吃吧。

烤鱼的滋味很不错,海鱼还有点咸味,钱文义烤鱼的手段比他的刀法枪术高明多了,鱼肉在火上烤得焦黄滴油,我大口大口地吃着,可是脑海中总是回荡着文侯那道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