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乃抑制不了全身的顫抖。
夜晚的公園──幾乎感覺不到寒冷。
在燈光照耀下，黑木倒在那裡，周圍站滿了刑警和圍觀的人。
有人替志乃披上毛毯。
並非寒冷的關係，而是企圖殺害志乃的黑木中了刑警的子彈，他的血濺到了志乃身上。
「你沒事吧？」刑警走過來問。
「是……」「還活著」的意思就是「沒事」吧？「幸好你跑出外面來，我們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闖進去。
」「可是……為何你們會來這裡？」志乃的頭腦終於開始運作。
「我們跟蹤你。
」「唷……」「如果黑木說要見你的話，你大概會單獨前往的關係。
」「你們知道了？」「是河村先生囑咐的，說要好好看著你。
」「河村先生說的嗎？」「他從住院的地點發出這樣的指示。
他反復地囑咐，要首先考慮你的安全，即使讓黑木逃走也要保護你。
」志乃心頭一熱。
「必須通報才是，是我不好。
」志乃垂下眼睛。
「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的。
」刑警的話，打動了志乃的心。
「不過，好險啊！幸好平安無事──假如你有甚麼的話，事後會被河村先生大罵的。
」刑警微笑。
志乃盯視黑木那被布蓋著的屍體。
搞不好，自己也可能並排躺在那裡。
河村在為志乃的安全操心掛慮，但他自己也正面臨手術。
他是怎樣的人啊。
志乃感到自己情不自禁地被他所吸引。
他是有妻室的人，即使愛上了他，她也不能怎麼樣。
可是，愈是不能怎麼樣，思念之情愈是膨脹。
「我們送你回去吧。
」刑警說。
「可是……可以嗎？不是要去錄口供嗎？」「你又不是犯人，改天再請教，今天請回去休息吧。
」「多謝。
」志乃鞠躬。
「讓我用巡邏車送你──在新聞報導的人來到以前。
」「是。
」志乃決定順從，坐巡邏車回家。
她不想穿著沾血的衣服暴露在相機前。
千鈞一髮──載著志乃的巡邏車開動時，好幾部電視台的採訪車相岔而過。
總之現在回去休息，不管今後有甚麼在等著。
走下列車，永山治代穿過閘口。
稍微落後一些，坐在別的車廂的綠川也走了出來。
「走吧。
」治代催促。
「沒有旅館巴士呢。
」「已經很遲了，只有搭計程車去。
」「沒問題嗎？」「已經深夜了。
」治代和綠川坐進等客的計程車。
「去『紅葉館』。
」治代說。
計程車行駛在漆黑的山道上。
兩人有意無意地避開其他人的眼目，低下頭去。
司機大概以為他們是「不倫的情侶」吧。
這麼以為最好──這樣應該不會讓人稀奇。
若是引人注目的組合，就會被人記住。
「馬上就到。
」司機只說了這句話。
抵達「紅葉館」，治代付了車資。
「我去櫃台登記，你留在大堂。
」她小聲說，走進玄關。
她迅速看看左右，柳原會不會經過。
「預定了房間嗎？」「昨天用電話預定的齊藤。
」治代說。
「恭候大駕，一位嗎？」「同伴在那裡。
」「失敬。
」當然以為兩人是「不正當的關係」吧，旅館的人一定知道「齊藤」不是真名。
「那麼，我來帶路。
」治代把亂寫的地址和電話號碼的卡片遞上去後，櫃台負責人這樣說，然後準備走出來。
「啊，不用了。
我的行李只有這個而已，房間怎麼走？」「可以嗎？這是房間鑰匙。
請走這條走廊，再走樓梯上去二樓。
一上去的右手邊便是。
」「謝謝。
」治代往坐在大堂沙發上的綠川走去。
「走吧。
」她說。
經過櫃台前面時，綠川故意把臉轉向相反的方向。
「會不會引起懷疑？」「這樣可以啦，太過堂堂正正的反而奇怪。
」「是嗎？」綠川走上樓梯，邊走邊說：「可以這樣做嗎？」「只有放手去做了，不是嗎？」「嗯……」「我不想給你添麻煩，可是，我們兩個才剛開始啊。
」「明白。
」走進房間，綠川脫掉大衣。
「肩膀痠痛，太緊張的關係吧。
」他稍微鬆弛一下脖子。
「沒事的，會很順利的。
」治代捧著綠川的臉親吻，然後，一骨碌逃離綠川那要擁抱她的手。
「待會好了──如果順利的話，今晚可以好好地睡了。
」她說。
「嗯，待會。
」綠川把大衣掛在衣架上。
「怎麼做？」「我用這個打去這間旅館。
」治代掏出手機。
「請人接給柳原，然後說我現時在車站。
他沒有懷疑我的關係，我會叫他出來在旅館前面接我。
」「我在那兒等他嗎？」「這旅館的附近頗暗，適合的場所多的是。
」治代平靜地說。
「不過，若有哪兒使他站不穩的地方最好，去外面看看吧，但別讓櫃台的人看到。
」「ＯＫ。
」綠川點點頭。
已經頗晚的時間了，下到大堂裡，沒有人影。
「再晚一點的話，宴會結束，也有人去泡溫泉的，趁著現在去最好。
」治代和綠川走出旅館，往幽暗的小徑走去。
「該睡覺了。
」涼子從被窩裡出來，穿上浴衣。
「不然明天又要睡懶覺啦。
」「嗯……看來會睡得很熟呢。
」柳原喘氣。
「我才不要呢，殉情之前，你一個人心臟病發作的話……」涼子跪在棉被上，戳一戳躺著的柳原的額頭。
「沒問題啊。
」「不要勉強。
」涼子笑說。
「我再去泡一次好了，這樣可以馬上睡著。
」「嗯，也好。
我不用了……再去泡溫泉的話，明天又爬不起來了。
」柳原誇張地攤開兩手兩腳，變個「大」字，伸出舌頭。
涼子噗哧一笑。
「那我走了。
」她拿起手巾走出房間。
柳原從被窩坐起來，走近電話，遲疑著要不要拿起話筒。
遲疑一二兩分鐘後，他決定了。
對方出乎意料地很快接聽。
「杉原。
」「呃……」「你是柳原先生吧，我在等你哦。
」爽香的話令柳原羞愧。
「萬分抱歉，讓你操心……」「涼子小姐呢？」「現在去泡溫泉了。
」「在大浴場吧，明白了。
」「那……」「你當作甚麼也不知道，請休息吧，待會我也去大浴場看看。
」「拜託了。
」柳原說。
「柳原先生……」「是。
」「我想請教一下，只有涼子小姐倖存也可以嗎？」「當然！」「假如她總是不願意的話……或者只有你倖存的話？」「那個辦不到，即使只有我死不去，事後我也會再死過。
」柳原說。
「明白了。
」爽香說。
「總之，我試試看。
」「請無論如何拜託。
」柳原拿著話筒，深深鞠躬。
爽香拿起毛巾。
「那麼，我去一下。
」她喊。
正在看電視的明男說：「好事之徒，他們只是陌生人啊。
」「是啊，不過，如果不必死的話，我想幫助他們。
你不覺得嗎？」「普通即使這樣覺得，我也不會做甚麼的。
」明男看著爽香。
「唔，你是不普通的，皆因你是我的太太。
」爽香笑了。
「等我回來才睡啊！」她向他打個眼色。
快步走向大浴場的爽香，正要經過櫃台前面時。
「唷，你在幹嘛？」因為涼子正站在玄關上面，望著外面。
「啊，爽香小姐。
」「泡溫泉嗎？我也是……但站在那裡不冷嗎？」「剛才和他運動過的關係。
」「不錯不錯。
」兩人笑著一同前往大浴場。
「我剛出來時，見到有兩個人出去外面。
」涼子說。
「在這種時間？」「唔，很奇怪吧？我覺得那兩個人有點甚麼。
」「夫婦嗎？」「不曉得……年紀比我大一些，三十歲左右吧，兩個都是，但不像夫妻。
」「各種人都有呢。
」「嗯……」爽香明白涼子在想著的事。
涼子和柳原，也曾想過趁夜走向適合死的場所吧。
她在想，搞不好那兩人也在思考著同樣的事。
「進去吧！」爽香在脫衣處迅速脫光衣服。
「好冷！」她縮著身子，打開浴場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