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五天。
双鱼座早晨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腰依然很酸。
昨天晚上，两个人疯狂地作爱，前一天，再前一天，天天都是这样。
这几天上班，双鱼座明显有点精力不济。
天蝎座可以睡到中午，可他却还是要去上班的。
丽芙希望收购元气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这让元气寻找合作者一下子困难了很多。
所有人都明白，S方程式的转化产品一面市，立刻会受到丽芙的强烈狙击，就算产品的效果再好，初期市场打不开的话，风险还是会很大。
阿晖依然在努力，双鱼座知道，如果S方程式没有这么惊人的效果，那元气很快就会被压垮，不过现在，阿晖和他都坚信，他们还是有机会。
出门前，双鱼座轻吻了一下天蝎座的额。
天蝎座姿态极其雍懒地睡着，就象一只猫。
拎着公文包，小心地把门关上，双鱼座却叹了口气。
天蝎座没有说，但他还是能够觉察。
她有心事，很重的心事。
双鱼座甚至知道，她在努力地掩饰，包括那突然燃烧起来，猛烈地要将自己吞没的欲望和激情。
所以他没有问。
还有四天。
还有四天，不，其实已经不到九十个小时。
双鱼座默默地数着，纤长的手指掰了一遍又一遍。
机票已经买好，现在就躺在她的皮夹里。
周日上午十点的飞机。
机票是今天她自己去买的，没有让PITT代劳，而是自己跑到了售票处，站了很久。
她要亲手去了结，不想让任何不相干的人掺杂进来。
她站了很久，终于还是把票买了。
这张薄薄的纸片拿到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枷锁在无声中碎裂。
她已经下了决定。
终是要回到伊身边去的。
现在的一切，本就不应该发生。
如果，不是自己一心想要一场华丽的复仇的话……自己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那隐藏在深处的对双鱼座的思念。
S方程式就算了吧，自己就这样离去，他也不会好受，权当作是对当年的补偿吧，只不过这样的补偿，自己却要陪他一同品尝其中的苦涩。
可是在走之前，总要再做些什么，当作这次邂逅的回忆吧。
如果能把这称作邂逅的话。
走了以后，他还会不会再一个接一个地做陶人？门锁发出轻轻的转动声，双鱼座回来了。
天蝎座慌忙把写给他的信收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还一个字都没有写。
还有三天。
后天，后天是周末了。
天蝎座抚着双鱼座赤裸的背，轻轻地说，呼吸吹起双鱼座耳边的细发，让他一阵痒。
嗯。
双鱼座转过身子，让天蝎座靠着他的胸膛。
我想去天一广场，我想一整天都在那里，你陪我，好不好？天蝎座听着双鱼座的心跳，低低地说。
好的。
一定要去，不管你公司有什么事，一定要去。
双鱼座敏锐地感觉到天蝎座的认真，非常、非常的认真，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以为两个人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他不曾想到这一切就将结束。
但他还是认真的回答：好的。
这样回答的时候，他已经决定，哪怕公司有再重要的会议，他都会向阿晖请假。
就去以前我们常去的游戏房、陶吧，还有所有以前我们常去的地方。
我想做一个陶人，你教我，好不好？好的。
（一件件地把衣服穿给双鱼座看，天蝎座觉得白天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她挥汗如雨地和商场门童一起把购物袋一个个塞进出租车的时候，就已经在想象这一刻了。
）还有两天。
天蝎座被包围在新衣服里。
这就是双鱼座一回到家的感觉。
天蝎座正在试一件新的连衣裙，她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旁边有许多购物袋，不远处的沙发上和茶几上也堆满了。
床上是各式各样的衣服，而大多数购物袋里的东西却还没有拿出来。
天哪，天蝎座今天去购物了，她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拿回来的？双鱼座的脑袋里冒出一个个的问号。
你说，我明天穿哪一套比较好？天蝎座问。
这套就很漂亮。
那我再把其它的穿给你看。
直到吃晚饭，天蝎座也没有把她买的所有衣服、裙子、裤子和鞋子展示完，所以明天穿哪一套去天一广场，依然没能定下来。
不过，现在穿给双鱼座看，就已经是很大的乐趣了。
天蝎座把碗洗完，正准备继续试衣服，却看到双鱼座拿着一封信发怔。
信是双鱼座回来时从信箱里拿上来的，夹在一叠报纸里，双鱼座吃完饭坐在沙发上准备看报纸的时候，才刚发现。
怎么了？天蝎座问。
双鱼座望了天蝎座一眼，却没有回答。
她的神情复杂又哀伤，天蝎座忽然有了很糟糕的预感。
（一封信，让那五年变成一个梦。
和她在一起的光阴，随着她的死讯，而变得模糊遥远，不可触摸。
）坐到双鱼座的身边，放在茶几上的信封看不出什么端倪。
发信地址写在信封的一角，是湖州南浔。
天蝎座忽然想起，双鱼座就是南浔人。
可是发信人姓李，并不是双鱼座的父母。
轻轻地从双鱼座手中结果那封信，黑黑的粗体印刷，竟然是一封讣告。
李桂宁于二零零四年八月三十日因病去世，享年二十九岁。
追悼会兹定于九月四日下午三时整在南浔殡仪馆西二厅举行。
在印刷体的下面有一行没有署名的手写字：桂宁七月份生肺病住院，八月病情恶化，送到上海才查出时血癌晚期。
最后几天，她一直说，想再见见你。
李桂宁，李桂宁。
这个名字再天蝎座心里来回转了几次。
是了，Pitt最早给自己的那份双鱼座的调查报告李有这个名字，她就是双鱼座的前妻，是书橱里那张照片里的人。
原来，她死了。
那个曾经把双鱼座从她身边夺走的女人死亡的消息，让天蝎座一时之间难以消化，以至于她竟没有反应过来，追悼会的时间，就在明天。
所以，当双鱼座对她说出抱歉的时候，她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天蝎座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女人，八年前她输了双鱼座，今天竟还要再输一次，而且再没有扳回的机会，两次，都是在她最期待的时刻给了她重重一击，和双鱼座之间的千丝万缕的柔情，在她面前都被斩断得干干净净。
）怎么可以，你已经答应我了。
天蝎座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你不知道，她是我的，我的……我怎么不知道，她是你的前妻，就是那张照片上的女人，但那又怎么样，又怎么样？不要闹了，下个星期我再陪你去天一广场，一定，好不好？下个星期，下个星期？下个星期我……天蝎座差点把不该说的话说出口，她把话憋了回去，但心里的愤怒却越来越盛。
明天你不陪我去，就再没有下个星期！双鱼座的眉早已经皱了起来，人死为大，在他看来，天蝎座这次的醋劲，已经大到了无理取闹的程度。
此时，和李桂宁相处的回忆在双鱼座的心里一页页翻过，有着温柔，体谅和包容诸般没得的她，一个向来受他尊敬的女子，就这样去了，死亡如梦幻。
可是旁边，天蝎座的嗓门却越来越大。
这一次，自始至终，双鱼座就没有生起过让步的念头。
明天早上我就坐长途汽车去南浔，后天回来。
双鱼座看着天蝎座激动的面容，一字一句地说。
一件东西朝双鱼座飞了过去，双鱼座挡了一下，那东西摔落在地上，变成了碎片，是一个陶人。
原来，原来在你的眼中，我这个生者还不如一个死人。
天蝎座的指甲已经扎破了自己的手掌，她并没有流泪，而是睁大着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终于还是取到了方程式，她可以想象出，失去方程式的元气会如何的不堪一击，而双鱼座又会在友情和事业上遭受怎样的打击。
然而，此刻，天蝎座还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十足的失败者。
)今夜，天蝎座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凌晨两点。
天蝎座爬起来，打开台灯。
她拿出记事本，在上面画第十三个圆。
还有一天。
笔尖颤动了一下，天蝎座又画上第十四个圆。
最后一个圆。
其实，一切已经结束了。
空调响着，双鱼座卧室的门关着，而他的公文包，就在不远处。
天蝎座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个淡黄色的优盘。
她一度曾经以为，这个和双鱼座作那个一模一样的优盘，终究只能成为承载着回忆的道具，不会有被用上的时候。
可是现在，一切已经不同。
她赤着脚，走到双鱼座的公文包前，探手进去，手伸出来的时候，已经多了一个优盘。
她毫不犹豫地，把另一个优盘放了进去。
直到她登上飞机之前，双鱼座都不会有机会发现优盘已经被掉包。
瞧瞧吧，你很快就会知道，为了你那伟大的爱情，你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天蝎座在心里默念着。
她关了灯，躺回沙发上，闭起眼睛的时候，泪水流了下来。
（她瘦了，瘦了许多，双鱼座凝望着那具苍白的身躯，哀乐声中，眼泪早已流淌。
他不由想着，如果自己不和她离婚，她最后几年就会快快乐乐地活着，甚至不会得这个病。
天蝎座的形象在心里浮现，他强迫自己把先前的念头压了下去。
）双鱼座早早地就到长途汽车站买票赴湖州了。
没有和熟睡中的天蝎座打招呼，他觉得，等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天蝎座冷静下来，情况会好许多。
所以，他只是轻轻地，把滑下沙发的毛毯抬起来，重新盖上天蝎座的身体。
在空调房间里是很容易着凉的。
天蝎座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只剩她一人。
她默默地收拾着衣服，那些昨天让她欢喜雀跃的新衣服，还有更早些买的，全部都被塞进十多个大购物袋里，然后扔进小区的垃圾筒里。
她足足来回跑了四次，许多人用惊异的目光看她，看着这个孤独地来回走着的女人。
拖着行李箱，天蝎座上了奥迪，她的脸阴郁地近乎呆滞，所以Pitt很识趣地没有问最后一天为什么要住回四季酒店。
在天一广场，天蝎座一个人下了车，她在广场上走着，发现出了BLUE和陶艺吧，在老板的指导下，一个陶人在她的手里逐渐成形。
她把陶人狠狠地扔在地上，碎掉，然后走开。
然后，她都到了中央大钟的地下，慢慢地坐下。
她坐在那里，眼前人来人往，一直到天黑。
（打回去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天蝎座的手机也不开机。
双鱼座的心里越来越急，如果不是晚上长途汽车已经没有了，他一定会冲回去。
如今他只能等到明天。
）一夜无眠。
天蝎座睁着眼睛，外面的天一点一点亮起来。
她在努力地遗忘，从坐在天一广场大钟下的时候，她就开始努力遗忘。
早上打开手机的时候，她收到了双鱼座发来的五条短信。
她只扫了一眼第一条，就把手机再次关闭。
离开酒店的时候，那部小巧的手机就躺在桌上，这样，她身上就再没有什么与双鱼座有关的东西了。
登上飞机的时候，天蝎座觉得，她在中国的一个月，已经变成了一个梦，一个在醒来后变得越来越模糊的梦。
飞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跑道上的一切迅速地向后飞逝。
机首翘了起来，随后整架飞机腾空而起。
从机窗望下去，这个城市越来越小。
当城市在视线中消失的时候，天蝎座拉下遮阳板。
她把座椅调节倒数是的角度，头等舱有足够的空间让她舒展开来。
很快，她睡着了。
（天蝎座曾经想写一封信给双鱼座，告诉他一切的前因后果，但她几次提笔都没有写成。
当她想要把所有的事都写明白的时候，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语气对双鱼座说话，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脸面再对他说什么，哪怕是写信。
她不敢去想双鱼座现在的境况，她决心把这一切都忘记。
）回到纽约，天蝎座把优盘交给公司的技术部门，就再也没有过问过这件事。
但作为公司的副总裁，一些对公司有颇大影响的变化即使她有意不关心却还是会知道。
获得S方程式之后，技术部门进行了一些变化，很方便地就在美国及其他国家申请了专利，随后，在中国的专利也获得了。
当然，这个专利的名称已经不叫S方程式。
由于元气对该方程式已经有了很深入的应用研究，同时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丽芙还是完成了对元气的收购。
收购再找不到任何投资者的元气，整个过程变得毫无悬念，而收购价和最初提出的价码相比，低得惊人。
而随着元气加入丽芙的人员中，并没有原元气的技术总监双鱼座。
丢失了最信任朋友交付的最重要的东西，他已经没有任何立场再继续留在元气。
在交接完不久之后，阿晖也离开了。
方程式的巨大效用，让丽芙上下充满信心，对丽芙来说，一次新的创业就将到来。
全球护肤品老大的位置，已经不远了。
（副总，开会的时间到了。
副总？秘书Marry连着叫了几声，天蝎座却惘若未闻，那电脑屏幕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把她牢牢吸在了那里。
Marry凑上去看，却是最近公司内部BBS上那篇最红的翻译小说。
）丽芙的新产品在国际市场上高歌猛进的时候，公司内部网络上，却开始流传一篇点击率颇高的小说。
这篇更像是日记的小说是技术部门某位工程师放到公司的内部BBS上去的。
这位华裔工程师起初只是因为无聊，才会把这篇与S方程式同存于一个优盘的中文小说翻译一部分，没想到在网上人气颇高，于是就一路译了下去。
现在，这部日记小说，关注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许多公司的员工开始催促这位工程师，让他加快翻译的进程。
这一天，正当这位工程师埋头翻译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副总裁站在身边。
他立刻站了起来，工作的时间干这样无聊的事，还被副总裁逮个正着，他监制不敢想下去了。
请把这篇文章的原文给我，还有，不要再贴到网上去了。
好的，我马上就把网上的那些都撤下来。
暗自抹了一把冷汗的工程师，并没有发现天蝎座那颤动的语调。
这一天是10月28日。
天蝎座的生日。
伊为天蝎座准备了一顿烛光晚餐。
晚餐后，天蝎座说，她希望独自呆一会儿。
一个人，天蝎座打开包，去处一叠满是汉字的打印搞。
在第一页上，有一行题记：献给我最心爱的天蝎座，这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祝你生日快乐。
――永远爱你的双鱼座。
一滴眼泪，落在了上面。
（伊已经离开了，只留下天蝎座一个人。
桌上的晚餐残羹已经收去，只剩下烛光。
颤动的光影下，天蝎座独自低头慢慢读着、读着。
她的手，不，她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着。
）（第三页）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
今天，伊告诉我，她父亲是个很成功的商人。
其实不用伊说，看她的衣着举止，我就知道了，和我这个靠父母辛苦种地供出学费的穷苦学生比，她过的是另一种生活。
其实从进学校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们和我们是两种人。
可是，她真的好美。
我想，她一定知道我在注意她。
没办法，我总是看着她，就算我的投扭向别处，眼睛也会往她那里飘。
嗯，也不一定，毕竟在意她的人，还有许多。
不过，我总是觉得她有时也会看我。
相信那一定是错觉。
每个男人都会有这种错觉，我不会蠢到真会认为她对我有意思。
我想，伊倒是和她更般配。
伊和我也是两种人，如果我们不是室友，我大概不会和他走得那么近，虽然他不会炫耀什么――这是很了不起的美德，可是我敢肯定他的家世非常好，非常好。
嗯，他也挺帅。
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睛也总是往她身上飘。
其实等以后毕业，我们之间会有新的分类标准，或许我和她，还有伊会变成一类人。
希望如此，所以我必须努力，努力。
她会等那么久吗？不会的。
她会很快喜欢上一个人的，是谁呢？（那一年，那一天，埋在老槐树下的时空匣子，已经再没有取出的机会。
）（第七页）我真的不敢相信，她竟然喜欢我。
是的，她说，她喜欢我，她一直偷偷看我。
天哪，我竟然让她主动说出来，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男人主动的吗？她说喜欢我在校刊上发表的那些诗，还有那几篇散文。
说实在，那些诗和散文，我写出来没多久自己就不喜欢了，每一次重读都会觉得很差劲。
如果是她喜欢的话，那我以后一定要写出更好的给她看。
伊知道了。
他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
他很哥们式的祝福我们，还要我请他吃饭。
我知道他的心很痛，他是个不错的朋友。
不，应该说是个很不错的人。
和她约好下个周末去杭州玩，一起游西湖。
她说要租一条我们自己划的船，在湖上和我慢慢地看?/cc>慢慢地看风景。
我们两个的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一点？（那时节，每个月他们都会出游，在江南秀丽的山水间，留下彼此当下的誓言。
）（第二十四页）和她交往有一年了。
许多人说，一年是一道关，要散的就该散了。
可是我还是那么喜欢她，我越来越喜欢她了。
而她，我甚至觉得，她喜欢我的程度，更胜过我喜欢她。
她常常对我说：我爱你。
而我通常只在心里这么说。
或者，我会说：我也是。
要是我和她真散了，伊一定会发起猛烈进攻的，不过在那之前，我怀疑他会先掐死我，不管是不是我提出的分手，他都会掐死我的。
我觉得他和我一样，对她的感情越来越深了，一起玩的时候，他会默默地看着我们，看着她。
看他这个样子，有时候我也不忍心，但是我可没有办法帮他。
围在他周围的女孩子也很多，有几个真的不错。
但他和我一样，眼里心里只有她。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但她是我最爱的人。
对不起，伊，我没有办法把她让给你。
我们已经说好，一生一世在一起。
（那时，他们已经说好，要在玉龙雪山上进行婚礼，因为那里，纯洁又神圣。
他们会在雪山上说：哪怕这满山满眼的雪都化成了水，我们的爱都不会变。
）（第六十一页）就要毕业了。
大家都开始有些伤感，毕竟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但我和她还会在一起。
今天早上她又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一毕业，我们就准备结婚。
我们都还没确定到哪里工作，她说一定要在一个城市里，而且不能离得太远。
所以在选择工作的时候，还要多加进一条――地理位置……我觉得她这两天心里有事。
不是因为毕业，是其它的事。
她不说，我也不会去问。
她要是想告诉我的话，迟早会说的。
我想给她多留一点私人空间，我相信她。
看到她抑郁的样子，心里很不舒服。
所以，还真的希望，她可以告诉我，快些告诉我。
我愿意为她分担所有的烦恼。
如果有什么事情，做了可以让她重新开心地笑起来，我一定会去做，一定。
伊也没有决定去哪里。
他告诉我，过段时间，他可能会去美国读MBA。
似乎他家里在美国有一些产业，很希望他能尽快分担一些工作。
其实两年前他家里就想让他去美国，可是伊坚持要在中国读完大学。
我知道他最大的坚持是什么，就是看着她时的眼神。
对我们来说，一切才刚开始，而对伊来说，一切总要有个结束。
他准备结束了吗？可他看她的眼神，却还是没有变啊。
（黑夜里，双鱼座拥着哭泣的天蝎座，两个前程无限的学子，那一刻却有着相依为命的凄凉与温暖。
）（第六十三页）昨天晚上，她又哭了。
她父亲生意失败，现在银行三天两头上门来催款，再想不出办法，家里的房子都要抵出去了。
我问她要多少钱，其实问了也是白问，近一百万，就算我疯到把家里的地卖了也不值那么多钱。
她最担心的还不是债，而是父亲。
她父亲很要面子，现在这样，她和她母亲都很害怕他会想不开。
她哭的时候，我只能把她搂在怀里，默默地摸她的长发。
我想成为她能依靠的肩膀，可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
看她担心害怕的模样，我第一次希望自己是伊。
如果是伊，一定能拿得出这笔钱。
要向伊去借吗？伊一定愿意帮她，可她和伊是什么关系，伊家里又怎么可能同意伊拿出这么一笔钱出去。
像她家里现在这种情况，这一百万只是还款，生意要再做起来，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心爱的女人在哭泣，我这个男人却没一点办法。
要是她父亲有什么意外，她一定会崩溃的，我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有办法吗，能想出办法吗？（妈已经帮你选好新娘啦，等你长大就能娶进门。
童年时的双鱼座曾经对此充满好奇和期待，当他把期待完全放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母亲的话就完全变成了唠叨。
）（第六十四页）母亲来信了。
她没在电话里说这事，而是写信来。
她恐怕也不是很好意思在电话里提，毕竟现在这样做的人家实在太少了。
我在信里又看到了这个名字：李桂宁。
从小定的娃娃亲，母亲在信里说，毕业后是不是考虑一下，去见见桂宁。
母亲说她长得不错，也很懂事。
母亲的口气很委婉。
我想这大概是她最后和我提这件事，乡里乡亲，我又是名牌大学毕业，所以这门娃娃亲还有人惦记着，母亲也不好回人家。
要是我真不愿意，她也拿我没办法。
可我又怎么会愿意？我怎么可能和她之外的人结婚？不过，这些天我们都没提结婚的事，她的心情越来越差，她说，她父亲越来越抑郁了。
毕业后我一个月总能有一千多元的收入，上百万，我到退休也不一定能赚那么多钱。
我心底里似乎有个法子，但我现在不愿意去想它。
（双鱼座忽然想到李寻欢。
他曾经觉得李寻欢一定也是双鱼座，只有双鱼座才会把心爱的女人让给救过他的兄弟，然后一辈子在那里借酒消愁。
果然，他现在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第六十八页）回到家里已经一个星期了。
那两封信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知道如今也没有恢复。
她一定恨我恨得要子，在这种时候抛弃了她，她大概恨得想杀了我。
如果以前带她回过家，她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
伊一定也一样恨我，让她这样伤心，被伊痛打一顿他也不会解气。
要回家结婚，从小定的娃娃亲，这样的借口他们会相信吗？不管他们相不相信，昨天母亲已经答应李家了。
我？我，什么都答应。
我已经没有力气拒绝了，就这样吧。
伊一定很惊讶，我那么早就知道他喜欢她，其实不用我在信里嘱托，她现在这个样子，伊一定会照顾她，安慰她。
而她，如此的处境，还有什么理由不接受伊呢？伊是很好的人，他们会幸福的，重要的是，成了伊的妻子，百万欠款，就不再是问题了。
她很快就会把我忘记的，伊会给她幸福的。
那就足够了，而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一个人走在路上，一个人回到家里，一个人睡。
）（第八十二页）上午到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
五年的婚姻，就这样走到尽头。
桂宁依然是爱我的，但我却从未快乐过。
她主动提出离婚，我很惊讶。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
离婚了，我竟然没有解脱的快感。
我找了一张相片，放到我的相架里，那里原本是她的照片。
爱是需要牺牲的。
我曾经为别人牺牲过，现在轮到别人为我牺牲。
知道现在我才知道，有别人为自己牺牲，并不是多么好的感觉。
离婚以后，桂宁出现在我脑中的次数，竟比以前多了，我总是会想起她，凭心而论，她是个很贤淑的女人。
从做妻子的任何一条标准来看，她都非常优秀。
只是我不喜欢她，我的心里还有别人，她是知道的。
我不希望再为别人牺牲，也不要有人再为我牺牲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第九十页）我竟然又见到了她。
她竟然是单身。
我相信，这是上帝给我的机会。
一个我不能再次错过的机会。
这一天，陶吧。
老板是印第安人，他站在那个憔悴的黄种女人身边，看着她刚做好的陶人。
是一个男人，却没有五官。
你做得越来越好了。
老板称赞着。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拿起一把刀，在陶人的右脚下刻上一个数字。
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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