耸立在圣玛格丽特学园广大校园正中央的校舍,从上空看来是座呈匚字型的巨大建筑。
有著石砌的大厅与走廊高耸的天花板。
交错的楼梯甚至会让刚入学的学生觉得自己迷路了。
就在校舍二楼一向广阔的教室里,已经有学生——彬彬有礼但过度具有排他性的贵族子弟聚集,各自就座。
时间来到早晨八点三十分。
他们一边等待早该到达的导师,一边看着彼此。
所有学科的考试都已结束,课程也所剩无几,学生们也放松心情,有的聊天、有的整理头发,相当惬意。
就在教室的窗际,留学生艾薇儿独自一人气胀了脸,手肘倚在窗台撑住脸颊。
打开的窗户吹来夏天的风,吹动短短的金发。
久城同学好慢啊……上午的课都要开始了。
唉——叹了一口气。
窗外是整片映照夏日阳光,眩目耀眼的庭园。
树木的枝叶茂密生长,散发出鲜艳的绿色。
点缀在各处的方型小凉亭屋顶有小鸟停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叫声。
无精打采的艾薇儿从二楼窗户俯视广阔的庭园:久城同学是从来不迟到早退的好学生,却为了图书馆的事变成这样。
真是的,图书馆的女生到底有多可爱?我……我也不差啊……应该吧。
算了算了,嗯……究竟如何呢?艾薇儿像是被饲主骂了一顿而颓丧的小拘,把下巴靠在窗台。
难过地闭上眼睛。
吱吱吱……凉亭屋顶的小鸟再度鸣叫。
难不成镜子里映照出来的我,是经过自己内心美化之后的模样?在久城同学的眼中,只看到一个土气到家的典型英国女孩……我不要这样!独自一人喃喃自语,烦恼不停的艾薇儿,不停戳著附近的女学生。
翻著课本的双马尾女学生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眯起一双凰眼,不耐烦地抬起头:什么事?呃、说真的……我、怎么样?什么怎么样……说起来有点不甘心,不过我认为你是我们班上最漂亮的。
真的吗!?女学生点了二、三次头,把视线移回课本。
喜不自禁的艾颧儿开始用双手整理头发。
边整理嘴里还一边念着:久城同学怎么还没来……又往窗外俯视。
视线前方,有个白色物体快步通过。
远处太过眩目的夏日小径,不知从哪走来一个前所末见的怪东西.艾蔽儿不由得出声。
咦……?并站起身来。
那是——洋娃娃。
光亮鲜艳的金色长发,有如散开的天鹅绒头巾般垂到脚边的陶瓷娃娃。
白色荷叶边和粉红蕾丝,每走动一步就轻甄飘摇晃,珍珠纽扣在朝阳映照下反射眩目的光芒。
正好从窗外——校舍前方的小径摇摇晃晃走过,虽然因为太远看不清楚长相,但是娇小、圆滚滚的荷叶边、金色头发,立刻抓住艾薇儿的少女心,美丽的模样让人爱不释手。
好漂亮的陶瓷娃娃!是古董吗?如果是这个世纪大量生产的东西,绝不可能是那个模样。
看起来真是闪闪动人,白皙光滑。
蔷薇色的脸颊,还能像人类一样走动……咦?艾薇儿这才大吃一惊:会走路!刚才的女学生气冲冲地抬起头来:……你好吵耶。
对、对不起……可是我刚才看到陶瓷娃娃像普通人一样走路。
历史悠久的学园果然不一样,一大早就发生有如怪谈的事。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英国女生真是笨蛋。
什么!眼看就要和高傲的贵族少女吵架的艾薇儿。
又叫了一声咦!朝著窗外看去。
怎么啦?我知道会走路的陶瓷娃娃的主人是谁了。
是塞西尔老师!因岛刚才……窗外摇著荷叶边与蕾丝走动的陶瓷娃娃,注意到沿著小径匆忙走向校舍的塞西尔老师,连忙飞奔过去,浑然不知艾薇儿已经看到她了。
塞西尔老师开始对著那个会走路的洋娃娃说话。
只看到老师生气了,洋娃娃却置之不理,打算一走了之。
老师也不服输,不知道在教训什么,最后终于不耐烦,伸手把洋娃娃……啊、抱起来了!因为是洋娃娃嘛。
女学生对艾薇儿的话嗤之以鼻。
艾薇儿看到老师双手从腋下伸到洋娃娃的背后,将它整个抱超来,就这样一直拖到校舍前面。
洋娃娃整张脸胀得通红,双手双脚不停挥动抵抗。
洋装裙摆的蕾丝也摊了开来,玫瑰红的衬裙在风中飞舞,瞬间有如盛开的蔷薇。
这时,从小径那头走来一位姿势端正的东方少年——久城一弥。
手上抱著刚才并未携带的巨大金色书本。
察觉到骚动而抬头的一弥,看到洋娃娃之后,不知为何竟然跳了起来,冲到塞西尔老师和洋娃娃的旁边,开始说些什么。
和久城同学也有关系……怎么回事?我完全搞不清楚。
关上窗户,预习功课吧?可是,洋娃娃会动 ……艾薇儿·布莱德利同学。
你留学的这个地方,可是怪谈学园喔?一到夜里铜像就会举办酒会、里面空无一物的盔甲奔驰、从没出现过的同学是灰狼。
只不过是洋娃娃会动算什么?可以请你回到座位上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烦我!艾薇儿耸耸肩。
然后从刚才为了看清楚窗外而爬上的女学生桌上,跳回地板。
百般不愿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摊开课本,就在这时……少啰嗦,塞西尔是笨蛋!我要去时钟塔。
我的‘智慧之泉’知道,利维坦之谜只有在时钟塔才能真相大白。
不要妨碍我!我死也要要去什么教室!双手双脚激烈反抗,维多利加放声大叫。
塞西尔老师就抱著这样的维多利加,快步在走廊上。
我死也不要去什么教室!绝对不去!……为什么?在一旁满脸疑惑的一弥,以无法理解的语气询问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的睑蛋因为恼怒而染成像苹果一样红,很不甘愿地说:因为里面有一堆小孩!……你不也是小孩吗?而且我也是啊。
可是量太多我就是不要!量、量啊……维多利加,你只要露个脸就好了。
你之前都一直待在图书馆里,难得到下面来,到教室露个脸又不会怎么样。
不要就是不要!塞西尔老师若无其事地说:反正今天所有的课程都已经停课了。
因为学园里面发生事件……所以,只要稍稍露个脸就好了。
我不要!维多利加发飙猛力争气之间,塞西尔老师的心窝被维多利加的脚踢踢个正着。
呜!塞西尔老师瞬间发出低沉的叫声,然后一脸生气的模样站在教室的前面脸上带著笑容,随手将维多利加丢进教室。
原本吵杂的教室,突然因为不速之客而变得安静。
翻开课本的艾薇儿,在听到走廊传来争吵的声音之俊,看到被丢进来的那个东西,啊!叫了一声。
是刚才的陶瓷娃娃!大家全都目瞪口呆,那个被丢进来的白荷叶边与粉红蕾丝洋娃娃,安份了好一会儿,终于像是对周围环境有所警戒,连忙坐起身来,然后眼珠往上看著周围。
学生们咽下口水,紧盯那团荷叶边。
跟在后面进来的少年——学生们叫他死神,极为惧怕的东方留学生久城一弥向洋娃娃伸出手。
脸上浮起艾薇儿最喜欢的温柔笑容,握住洋娃娃的小手把她拉起来。
你不知道自己的位子在哪里吧?就在这边,维多利加。
教室一阵私语.学生们互相对望。
(维、维多利加!?)艾蔽儿倒吸口气。
再度凝视自己先前误认为精巧的陶瓷娃娃——娇小、美丽,浑然不似人间之物的少女。
那个模样——完全不是全班最可爱或第二可爱的问题。
肌肤有如白瓷一样白皙光滑、脸颊是梦幻的蔷薇色、美丽洋装包裹的身躯相当娇小,头、手精致得有如天工雕琢。
与衣装的豪华成对比,留到脚边的光亮金色头发,没有绑也没有束,就像刚洗好一样垂在背上。
只有这一点让人感到特异的野性气息,为这位少女不可思议的娇小模样,增添凶暴的独特气氛。
少女——学园里传闻她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女、是灰狼转生,谣言传得满天飞却没人看过,传说中的翘课学生维多利加·德·布洛瓦。
本人近在眼前的时候,更感觉她不是属于这个世界。
艾薇儿面无表情来回看着以不可侵犯的气势压倒四周的娇小美少女,和轻松握著她的手边说话边带路的久城一弥好一会儿,最后要成快要哭出来的神情,嘴唇不停颤抖。
一弥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突然转身。
和艾稚儿眼神相接时,脸上露出微笑:嗨,艾薇儿。
嗯、嗯……刚才真是对不起。
等一下再说啰。
嗯……看到一弥笑容的艾薇儿,稍微放心了。
再度看向窝在窗边的坐位,低头盯著鞋尖的美少女——维多利加·德·布洛瓦的侧脸。
无所事事的维多利加不安地拾起眼珠环视四周。
又低下头。
不断重复这两个动作。
刚才还是蔷薇色的脸颊,因为害怕、愤怒等种种情绪显得暗沉,通透的白皙肌肤不一会儿就变得苍白。
艾薇儿不禁有些担心,回头看向一弥,但一弥好像完全没有注意,端正坐在自己的位子,眼睛看著站在讲台上的塞西尔老师。
各位同学,今天早上发生了不幸事件。
因此今天停课一天。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发考卷,叫到名字的人请到前面来。
接下来请大家回到宿舍房间,继续用功读书。
遗有,因为暑假快要到了,绝对不可以翘课……塞西尔老师一一叫到每位学生的名宇,开始发还考卷。
另一方面,维多利加则是一副随时都会晕倒,从椅子上滚倒在地的模样.艾薇儿注意到她的样子,不知如何是好地到处张望。
对于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女的担心,以及几近愤怒的心情僵持不下,让艾薇儿越来越混乱。
(呜,真是可恶……我来捉弄她一下好了。
这么一来这个看来快要昏倒的女生搞不好会比较有精神,我也会舒服一点。
嗯,一下就好……)低头盯着鞋尖一动也不勤,一脸苍白的维多利加,金色长发垂落在地,艾薇儿从自己的座位偷偷伸手抓超一束金色长发,轻轻握在手上,小声说道:喂!灰狼、狼人、妖怪!妖怪!口中一边说着,一边以不会痛的程度轻轻拉扯。
维多利加迅速回头。
原本一睑笑容的艾薇儿,脸上因为恐惧而痉挛。
回头的维多利加抱著桌子,面无表情到令人惊惧。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那双带著淡绿色的眼眸,有著不像小孩也不像大人的不可思议光芒。
维多利加以小小的双手拚命举起桌子,毫不犹豫地朝著艾薇儿丢去。
有如老太婆般沙哑、从未听过的低沉声音,慢了半拍傅到已经飞到后方的艾薇儿耳里。
没礼貌的家伙!不准随便碰我!对、对不起……我……没有恶意……低声想要解释……灰狼,好可怕……艾薇儿昏倒了。
2在保健室醒来的艾薇儿,看到端坐在眼前的荷叶边&蕾丝美少女,还有毫不犹豫地将难以亲近的美丽小脑袋用力往下压的一弥,于是坐起身来。
啊,醒了。
一弥看到艾薇儿起身,更是用力将恐怖美少女的脑袋住下压。
喂.维多利加!……我不道歉。
和刚才一样,有如老太婆的沙哑声音。
这个有如从地底响起的低沉声音,的确是维多利加·德·布洛瓦的声音。
艾薇儿再度吓了一跳。
不道歉就是不道歉。
这个女人说我是妖怪,可是我绝对不是妖怪。
维多利加啊……她当然知道你不是,只是在和你开玩笑而已啊?艾薇儿急忙从床上起来。
一站起身,再次亲身感受到维多利加的娇小身材,艾薇儿俯视小小的维多利加,不知所措地说道:那个,刚才的事我要向你道歉。
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我说的那些话伤到你,真是很对不起。
维多利加往上看著自己。
珍珠色细致门牙咬住湿润有光泽的樱桃嘴唇,那是接近害怕的不可思议表情。
维多利加带著警戒心盯着艾薇儿,一弥以劝导的语气说下去:维多利加,知道了吗?我重新帮你们介绍——她是艾薇儿·布莱德利,来自英国的留学生。
艾薇儿,她是维多利加·德·布洛瓦。
呃……等一下,维多利加向艾薇儿道歉了吗?谁要道歉。
维多利加把头转开,如此回答。
可是听到一弥生气地喂!了一声一,刻像一只被声音吓到的小猫般跳了起来。
然后摆出一张不高兴的表情,小小脸蛋左右摇晃。
有如金色面纱散落脚边的美丽金发,随著脑袋晃动。
维多利加边摇头边说……不、要!愣住的一弥不禁回问:不要?为什么?维多利加小巧的鼻子哼了一声:为什么?因为这个女的不是人,是臭蜥蜴,我才不和蜥蜴说话。
喂,维多利加!呜!?倔强垂著头的维多利加,被一弥的双手抓住下巴,硬是往上推。
呜!放开!久城好大的赡子,竟敢抓我的下巴!然后气冲冲地开始大吵大闹。
艾薇儿连忙挤入两人之中:好了好了,久城同学!她很不喜欢这样啊!一弥抓著美少女的下巴,以冷静的态度说出自己的主张:我只是要教这个臭维多利加一点道理而已。
喂、维多利加,你要乖乖向艾薇儿道歉,要不然我才不放手。
这么一来.你也别想吃MACARON、不能抽菸斗、因为我的妨碍没办法读书,这样也没关系吗?呜!放开我!你这个半吊子好学生、凡人、没用的东西!呜咕咕!?久城同学,算了吧!不行不行,我绝对不放手。
就在三人纠缠不清之时,保健室的门开了。
唉呀……怎么回事?塞西尔老师瞪大眼睛站在那里。
把手放开的一弥、气鼓鼓的维多利加、不知所措的艾薇儿,再加上塞西尔老师四个人,离开保健室走向时钟塔。
一弥迁走边思考该怎么向艾薇儿说明维多利加的事。
今年春天,解决刚来留学的艾薇儿与《紫书》一事,解救艾薇儿的人,事实上是图书馆塔的妖精,也就是维多利加·德·布洛瓦的头脑——智慧之泉,可是艾薇儿并下知道这件事。
一弥心想,早知道当初就该解释清楚,可是艾薇儿的思绪似乎被别的事情占据,开始说起从昨天烦恼到现在的事。
那个啊,我昨天和久城同学去时钟塔做降量术不是吗?那是呼唤幽灵来告诉我们阴间之事的仪式,绝对不可以中断。
可是我们却在中途放手……事情是在那之后发生。
只要想到可怕的幽灵还留在时钟塔里,就觉得害怕……的确是臭蜥蜴会说的话……呜?看到维多利加的恶劣态度,一弥使出必杀的抓下巴让她住嘴。
呜!放开我!久城最近是怎么回事啊!我可是想要教导臭维多利加正确礼仪,品行端正的朋友……好痛!别咬我!一弥完全忘记智慧之泉,开始专心抓住维多利加的下巴。
不理会争吵不休的一弥等人,塞西尔老师温柔地对艾薇儿说:那只不过是迷信罢了,艾薇儿同学。
可、可是…… 。
虽然对学生随便提到过去的事是绝对禁止的……可是因为这个学园里面,不可恩议的事情实在太多……听到塞西尔老师好像准备要说些什么,争吵中的一弥等人也暂时休战,侧耳倾听。
昨天老师将久城同学和艾薇儿同学赶出时撞塔是有原因的。
那个……在那座时钟塔里,已经不是第一次像今天早上这样,发生不幸的死亡事件了。
过去也发生过一次吗?对于一弥的问题,塞西尔老师摇摇头:不只一次。
那……是五次。
一弥等人停下脚步,面面相觑,然后再次将视线移回塞西尔老师身上。
那是在进入这个世纪之役的事……炼金街师利维坦停留在此的时间是一八九七年之后的两年,也就是说,是从他不在之后才发生。
在进入本世纪之后的二十年里,有五个人在发条室意外身亡,算起来大约是四年一人。
他们不是在时钟塔的其他地方,一定是在有发条的工作室,而且像今天早上那样,右手食指出现紫色伤痕之后倒地死亡检查的结果都是手指上的毒素蔓延而死亡。
还有一点。
他们都不是这里的学牛。
例如是由外地过来的教师、参观者、非法入侵的旅行者……也就是说,都是外地人。
四个人离开校舍,在通往时钟塔的小径漫步。
夏日阳光比刚才还要强烈,狠狠晒在四个人身上。
花坛的花朵与树木也闪著鲜艳的色彩。
所以不用问检查结果也知道,死因是指尖的毒亲蔓延。
那个人是中毒身亡。
可是,究竟是谁……?艾薇儿喃喃自语。
塞西尔老师说道:不知道。
但是在过去的五次里,有好几次是死在从内部上销的工作室。
所以才会传出时钟塔里面,有过去君临苏瓦尔王国的练金术师亡魂徘徊的傅闻。
虽然只是传闻,还是希望我们重要的学生不要接近,所以才会上锁。
但总是定期有人因为好奇心而打开它,或者是撬开门锁、或者是踢开大门……艾薇儿低下通红的脸。
一弥似乎想要尽快引开话题:可、可是,老师。
那位炼金术师是在时撞塔遭到皇家骑士团的袭击,被毒箭射中之后连忙逃走,所以没有找到尸体吧?是啊.虽然搜过学园各处,但是完全找不到他的踪影。
村里与邻近的森林也都搜过,还是没有找到。
也许足在森林深处断气,或者是……塞西尔老师微微一笑:也有人说他真的不老不死,脱下面具与长袍之后逃到遥远的国度。
不过只是传说。
小径的另一头,东方男子死者的同伴缓缓走过。
虽然布洛瓦警官怀疑那个红嬖男子足凶手,可是他表示自己一直待在旅馆里,除非有分身的本领,否则绝对不可能杀人。
男子压低帽沿,垂着眼睛走路,一瞄到一弥等人的身影,又伸手将帽子压得更低。
另一头则是一个六十岁左右,虎背熊腰的高大男子,结实的肩上扛着木匠工具走来,与红发男子擦肩而过。
那个高大的男人是什么人,听到一弥的问题,塞西尔老师望向小径另一头点头:啊、那是木匠。
大约从二十年前开始一直在学围里工作。
我们总是拜托他为破旧的地方进行整修。
喔——从很久以前就住在这里的人吗……照顾花坛的园丁也是一样。
园丁似乎还待得比较久……对了,我听说园丁在这里工作已经超过二十年了。
老木匠似乎感受他们的视线,看了过来。
满足皱纹的脸上,两只眼睛发出暗沉的光芒。
一弥将话题拉回消失的面具怪人。
老师、那个炼金术师消失或是死亡的事情,事实上只不过是短短二十年前的事。
如果他没有被毒箭射死,而是脱下面具和长袍消声匿迹……炼金街师说不定还活着。
也有并非逃到遥远的国度,而是隐藏在学园某处的可能性吧?不、根本没有隐藏的必要,因为没人知道他的长相。
我觉得这种说法,比亡魂说来得实际一点。
……不,错了。
小心翼翼抚摸下巴,安静走着的维多利加突然开口:利维坦已经死了。
只是想以这件事……想以自己的死亡隐瞒某件事。
如果是这样,究竟是谁、又是怎么在工作室的密室中杀人?在这二十年间,找寻侵入者加以杀害的又是什么东西?而且不杀学生,只有‘选择性’杀害可疑的外地人。
我认为这一定是拥有意志的活人。
听到一弥提出反对的意见,维多利加沉默不语。
瞄了一眼她的表情,只见维多利加像个孩子一样气鼓了验。
艾薇儿点头同意一弥的意见:原来如此,久城同学真是穗明!这么一说,维多利加更不高兴地啫嘴,然后踢着脚边的小石头,狠狠说道:久城,既然你这么说,就去把活蹦乱跳的炼金术师给我找出来。
我要去找他的乾巴巴尸体。
不管你了。
。
咦——?就在一弥发出不满的声音时,一行人正好抵达目的地——时钟塔。
只有时钟塔的四周完全感受不到夏日阳光与暑气,有如寿衣一样不吉利的蜘蛛丝与发黑骸骨般的榉树枯枝衬托著黑塔。
风一吹过,蜘蛛丝与枯枝就摇晃发出沙沙……的刺耳声音。
站在塔前的布洛瓦警官,看到一弥等人——以及低头站立的异母妹妹维多利加,表情为之一僵,不高兴地喃喃说道:……这还真是稀奇。
今天早上见面的时候,布洛瓦警宫一头迎风蠢逸让人不舒服的长发,现在已经一如以往,将金发朝着前方梳尖,重新变回流线型钻子头。
一弥等人接近之后才发现,布洛瓦譬官的头上不知为何停著嗡嗡鸣叫的蜜蜂、苍蝇,以及大型凤蝶……总之就是应有尽有,所有的虫都停在上面。
两个部下放开一直牵著的手,拚命挥手把虫赶开。
艾薇儿戳戳一弥,在耳边说超悄悄话:看吧果然是怪人!……我早就知道了,又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
布洛瓦警官以缓慢的脚步接近一行人,以双手叉在腰上,右脚往前的潇洒姿势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塞西尔老师、久城同学、还有……维、维多利加。
还有……你是……艾薇儿·布莱德利。
来自英国的留学生。
警官指著的艾薇儿,先是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然后指著警宫的钻子头说了一句:好怪的头。
我知道!这也没办法啊?总是有很多……那个、大人的苦衷。
为什么有虫停在上面?这,这是因为、那个、因为紧急用糖水固定的关系。
结果……就变成这样。
我正在伤脑筋呢。
一弥和艾薇儿互看一眼。
不高兴的布洛瓦警官皱起眉头,慢慢离开一行人走向小径。
不知为何离时钟塔越来越远。
时钟塔前吹起强劲的风,吹动山毛榉枯枝。
回宿舍的学生走在小径上,偷偷瞄著这边。
一弥觉得悠闲拿出菸斗试著点火的布洛瓦警官有些不妥,于是凑到他的身旁发问:那个,警官。
怎么?警官一脸嫌麻烦的模样回头。
那个——怎么说才好,似乎太悠闲了吧?我还以为警官会为了调查事件真相前往图书馆,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你却完全没有过来。
而且现在还在这里悠闲抽菸斗,看来也不打算搜查时钟塔。
嗯……不是,我刚才已经搜过了。
如果真的搜过,应该没时间把头发梳成钻子头。
呜、嗯……警官换了好几个姿势,似乎不知所措,只好伸手整理钻子头。
然后话中混著叹息:如果是在村子里发生的事,我爱怎么查都可以。
很遗憾的,这里是圣玛格丽特学园的校园。
久城,我呢……简单来说,实在不想把这个学园的过去挖出来。
……此话怎说?譬官确认塞西尔老师和艾薇儿没有听到,小声说道:你听好了,圣玛格丽特学园开始接受像你这样的留学生,是在最近几年的事。
在这之前,学园一直都是秘密的存在,奸几百年不准闲杂人等进入。
你知道为什么吗?不知道……这里沉眠着无数黑暗欧洲史,苏瓦尔王国的中枢认为绝对不能让它们苏醒。
中世纪以来的数百年间,建筑在阿尔卑斯山脉深处的圣玛格丽特学园,据说是以教育机关加以掩饰的‘王室秘密武器库’。
有时藏匿逃离革命的法国贵族、有时藏匿遭到天主教迫害的基督敦徒、新开发的未来武器也藏在这里、不允许活在历史上的人物也栖息在此直到老死。
听清楚了吗?我不能将这些历史摊在阳光下,否则将会影响现在的外交关系。
无数恐怖的秘密,活的、死的,都由学园大口吞噬,至今一直保持沉默。
一弥大惊,望著难得露出认真表情的布洛瓦警官侧脸。
夏日的阳光毒辣照射两人的身影。
布洛瓦警官的黏糊糊钻子头发出亮光……似乎是热度让糖水融化了。
以双手拚命顶住不断下垂的钻子头,布洛瓦警官继续说:当然,那些黑暗的历史现在已经成为遥远彼岸的东西。
在那场世界大战之后,已经收起秘密主义,堂堂正正接受像你这样的留学生。
但是那些遥远的恶梦,有时会像是从阴暗的假寐之中醒来,像是这次一样的恶作剧,并且成为在学园蔓延的怪谈,再度将活在当下的年少男女引向怪异……咦……因为如此,我并不想针对这个事件加以搜查。
让它陷入胶著也无所谓。
如果今天没有查出什么,我们就撤退了。
可、可是……一弥吞下想说的话。
/刚才的大个子木匠从两个人的前方走过。
肩上依旧扛着看起来相当沉重的木匠工具,缓缓往前走动。
一弥以热心的态度继续说道:警官。
时钟塔的那个发条室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意外死亡事件了吧?如果时钟塔里有人——例如应该已经死掉的炼金术师,或是继承他的遗志的人——躲在里面不断杀人,就不能置之不理吧,说不定还会出现牺牲者……警官无法回答。
只有风吹动榉树枯枝和融化的钻子头尖端,不断摇晃。
一弥一脸不满的表情回到艾薇儿等人身边,正好遇到艾薇儿热心鼓吹亡魂说。
没有其他人的房间,还从里面上锁,即使是这样还是被毒杀了耶?这么说来,除了被亡魂杀害之外……别说了别说了,别再说恐怖话题。
塞西尔老师取下眼镜,不停说着好恐怖好恐怖。
艾薇儿热心地说着什么,看到一弥回来更是卯足了劲:对了对了,要不要大家一起到村里收集情报,时钟塔的传闻、还有那个被杀害的人,我们去查个清楚吧。
一弥对于艾薇儿热心过度的模檬有些怀疑,可是又觉得不宜违逆现在的艾薇儿,不得已只好点:妤是好……艾薇儿高兴地点点头,然后转向维多利加,以开朗的声音说道:对了,维多利加同学也一起去吧?一弥与塞西尔老师不由自主互望一眼。
被点到名的维多利加。
以微小的声音叫了一声 :啊!因为诸多原因,布洛瓦侯爵与神秘舞者所生的维多利加·德·布洛瓦,必须待在圣玛格丽特学园里面,无法任意外出。
可是艾薇儿当然不知道这件事——维多利加仰望艾薇儿愉快的笑容!那是悲伤,娇弱的摸样。
然而维多利加冷酷又美丽的脸上,掠过一丝焦躁又像愤怒的感情。
突然转向旁边,维多利加终于开口:我不去。
是、是吗……有点失望的艾薇儿低声回答,感受现场气氛的一弥介入两入之中。
就在打算为维多利加说话之时。
维多利加像是赌气一般继续说道:你、你爱和久城去哪就去。
哼、反正两个凡人凑在一起,一加一也不会变成二。
随便你去浪费时间吧,臭蜥蜴。
艾薇儿被她的口出恶言吓了一既,愣愣望著这个娇小少女。
原本想要保护维多利加的一弥受不了地闭上嘴,再次张口时——喂、维多利加!怒气冲冲抓住她的小巧下巴。
不知为何,维多利加这会儿倒是默默让一弥抓住。
窥伺小小的脸庞,只见倔强地咬著嘴唇回瞪一弥。
一弥只好投降,手离开她的下巴。
维多和加。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艾薇儿一开始叫你妖怪,可是她道散了,之后也没再说过,可是你却一直叫她臭晰蜴……!你到底是怎么了?维多利加被一弥的惊人气势吓到,翡翠绿的眸睁得大大,眼角带着一滴泪。
一弥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眼泪:你从来没有道过歉,这样是不合道理的。
来、向艾薇儿道歉!才……什么?才、不、要!维多利加大叫。
艾薇儿急忙介入两人中间劝架:久城同学,我没有那么生气,你也用不著……艾薇儿别说话。
维多利加,我一直认为你是个更温柔的女孩。
即使你平常总是很坏心、冷漠无情,只要我遇到困难,无论如何你都会帮助我……可是今天的你好怪。
你明明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艾薇儿听到一弥说出最重要的朋友时。
突然定住。
总是开朗有活力的那张脸,突然蒙上一层阴影。
艾薇儿噘著嘴,踢着脚边拳头大的石头。
然后捡起那魄石头,两手交替抛若石头,嘴里念念有词开始抱怨:最重要的朋友……最重要的朋友……原来如此,原来不是我。
原来如此……然后将手中的石头顶在头上,开始左右摇晃。
噘著嘴喃喃说道:……臭一弥!听到声音而回头的一弥,看著艾薇儿噘着嘴的表情,又看到不知何时顶在头上的石头。
(对了,艾薇儿好像经常把东西顶在头上……?)艾薇儿一脸无趣,摇晃身体。
沙……夏日乾燥的凰吹过。
一弥打起精神,再次转向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还要倔强,默默不发一语。
一弥也束手无策,声音越来越小:维多利加,你了解我想说的话吧……?……?喂、维多利加……你说话啊?真是的……维多利加更是低头沉默。
不知如何是好的一弥偏头看着她,忍不住越来越生氧:我、我知道了。
够了。
摆什么架子嘛!我再也不管你了!维多利加倒吸一口气,微微抬起头。
眼中带著有如绝望的悲伤光芒,但是没有任何人注意。
一弥以天生的顽固个性抬头,背对哀伤的维多利加走开。
第一次见识到久城一弥生气的艾薇儿也吓了一跳,急忙把头上的石头拿下来。
塞西尔老师早就拿下眼镜:讶异不已的艾薇儿看看一弥,又看看低头不语的维多利加。
一弥气呼呼地走开,她连忙丢下石头,快步追上去。
那个……这样的话,要不要来比赛?就是我和久城同学到村里收集情报,至于维多利加同学……对了,和塞西尔老师一组调查时钟塔吧。
中午在这里集合,一起吃午餐。
再来一决胜负。
看哪一组先解开炼金卫师的谜,好吧?回头的一弥不知为何说了一句极为笃定的话:绝对赢不过维多利加的。
只知道维多利加的美貌,对于她的聪明一无所知的艾薇儿,愣愣看著小小的维多利加:什么,才,才没那回事,翰赢遗不知道呢,好了,解散.中午见曝.艾薇儿很有精神地回答,跑步追上朝著正门方向走开的一弥。
可是突然感到有点担心,回头看到维多利加孤零零站在小径中央,一直盯著一弥的背后。
樱桃嘴唇轻轻颤抖,奸像有话要说。
久……还是说不出口。
太过娇小的身影看起来十分落寞,艾薇儿实在没办法这样离开。
转向一弥的方向,只看到他越走越远。
艾薇儿不知如何是好,犹豫不决……然后下定决心,朝著恐怖、毒舌、又可爱的荷叶边与蕾丝美少女跑去。
呃、那个……还是和我们一道到衬里吧?……维多利加没有回答。
虽然抬起头来,张开嘴唇好像想要说些什么,结果还是什么也没说就闭上嘴。
然后难过地摇摇头。
这样啊……那就回头见了。
艾薇儿又跑走了。
维多利加一动也不动目送他们。
一弥的背影、还有艾薇儿的背影二通过正门离开学园。
维多利加就这么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
那是寂寥的小小身影。
然后维多利加——突然踢了一脚小径的碎石,似乎打算跟在两人身后。
摇晃荷叶边才前进两二一步,就被人抓住颈后。
像是小猫一般轻轻抓起,一甩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维多利加以泫然欲泣的表情往上瞪,前方站著夏日阳光晒融糖水,钻子黏糊糊垂下的布洛瓦警官。
他以不问往常的严厉表情瞪视维多利加。
你不行。
我知道。
不准外出。
因为你也是黑暗欧洲史的碎片之一,不准踏出这里一步。
你和他们那些轻松愉快的学生不一样。
我知道。
少啰唆,尖头。
这、这还不是你害的!维多利加没有回答。
突然转身往时钟塔的方向跑去。
沿着小径跑了好一会儿,维多利加纤细的小脚绊到,当场倒在地上。
呜……小小的身体倒地。
啪哒啪哒——层层叠叠的荷叶边在天空飞舞。
维多利加一动也不动,就像是在忍耐痛苦,过了一会儿才一骨碌坐起,开始拍掉沾在脸上、发上和手上的泥土。
呜呜……然后微微啜泣,小声喃喃说道:可恶的久城。
气、气死我了……!低下的脑袋发出抽抽噎噎的声音。
过,过分的,家伙……又一阵呜咽。
维多利加终于慢慢起身。
因为一弥不在,只能够自己将翻开的洋装裙摆恢复原状,泥土也只得自己拍掉。
然后慢慢迈开步伐。
背后响起追过来的脚步声——大步快速跑近,有力的脚步声。
在维多利加的身后停止。
回头只见布洛瓦警官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这么说来,你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你在意?当然。
布洛瓦警官以严肃的表情说道:那两个人……不、我可以了解那个英国留学生对这件事有兴趣。
可是我无法了解你为什么会特意离开图书馆塔,在这里徘徊?这个事件的背后有什么?究竟有什么企图?维多利加哼……了一声:我接受炼金术师利维坦的挑战。
维多利加把金色书本递过去,布洛瓦警官啪啦啪啦翻阅突然出现的回忆录,然后放弃似地哼!了一声:死者的回忆录啊。
嗯……可是我的异母妹妹啊,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男人必须要葬送在黑暗之中。
不管这个人拥有多大的力量、拥有什么计划,都是尚未实现就消失的黑暗历史。
无论为了苏瓦尔王国、为了国王、为了王妃。
当然……也为了我们布洛瓦侯爵家。
我知道。
维多利加说了这么一句之后打算继续往前走。
布洛瓦警官挡在她的前面,越说越激动喂、你真的知道吗?既然如此,这件事……古雷温。
维多利加以老太婆般的沙哑声音轻语。
那副眼神和方才被要好的少年气到哭出来的弱小、怕寂寞的少女判若两人。
有如活过敷十年时光的老人,不可思议的深邃眼眸——其实呢,古雷温。
说真的,我实在是无聊得要死。
你懂吧,古雷温?我愚昧的异母哥哥。
害怕我的父亲把我放逐到这里,我也无法离开这里。
因此我在这里,飘浮在比死亡还要沉重的无聊深渊里……我已轻快到界限了,古雷温。
维多利加背对哥哥,一边摇晃蓬篷荷叶边一边往前走:虽然不能到学园外面,但是在这个学园里已经足够了。
混沌的碎片在等我。
古雷温,我会解开利维坦之谜——为了打发无聊。
别造成牺牲。
不用你担心,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只有——朝着深渊射出的微弱光芒。
维多利加越走越远。
布洛瓦警官站在原地,以恐怖的表情盯著她的背影。
非洲之歌非汫人说:走着——走著——走着!直到母鸟呜叫为止!直到星星从破掉的屋顶掉下来为止!利、脱拉、路拉、路—!即使在梦中也要走著——走着——走著!利、脱拉、路拉、路—!非洲人从遥远的地方走着——走着——走过来。
走着——走着——走着!利、脱拉、路拉、路—!非洲人从海的另一边划著船——划著——划过来。
划着——划着——划着!可爱的姐妹,还有父母!血肉廉价、面包昂贵,继续划!利、脱拉、路拉、路—!黄金与黑色的皮肤划著——划著——划著—利、脱拉、路拉、路—!非洲人在灼热大地跳着——叫着——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