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观众聚集的房间里,喧闹声缓缓扩散。
不但交头接耳、皱眉……还有人带着行李打算离开房间。
一弥想要知道怎么回事,于是从行李箱上站起来询问旁边的观众。
「快到回程列车的到站时间了。
」「啊、原来如此。
」一弥点点头之后说道:「可是发生了这种事,应该不能随便离开吧?这里没有通讯机器,所以必须搭着列车去报警,然后再回来进行调查……」「就是因为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大家才会这么着急。
不过只是周末到这里玩,如果过了周末还留在这里,会妨碍到大家的工作和学业。
」「啊……」那名观众说完之后也快步走向走廊。
一弥回头望着依旧瘫软在行李箱上的维多利加说道:「维多利加,你等我一下。
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唔。
」似乎感到很不耐烦的维多利加,润泽小嘴衔着陶制菸斗,以慵懒的动作点点头,于是一弥啪哒啪哒走到走廊。
从各处的房间里走出等待许久的观众,黑衣修女正在忙着阻止他们。
一弥好像突然听到陌生的杂音,所以便逆着人潮沿螺旋走廊往上爬。
越是往上走,人影便越来越少,只能偶尔看到从一扇门出来又消失在另一扇门后面的黑衣修女横越面前。
一弥在一扇门面前停下脚步,耳朵可以听到房里传来怪异的声音。
喀——哔————然后像是这些声音混在一起的人为声响。
<遗物箱呢?>一个曾经听过的男声加以回答:「不知道,母狼没来。
柯蒂丽亚在哪里?按照我的想法,只要她察觉女儿的气息,一定会赶过来才对。
」<还在那里吧?>「我是这么认为。
啊、『我的妻子』为什么不来?难道真的是在哪里送了命吗?」<柯蒂丽亚?盖洛——的确无法确认你的妻子是不是还活着,布洛瓦侯爵。
>一弥「啊!」叫了一声。
手握住门上的把手,用力打开。
站在那里的是……一起搭乘Old Masquerade号过来的老人。
房间里放着一台巨大的黑色通讯机器。
那名老人就坐在它的前方……那名述说自己要来找女儿,有着绿色眼眸的老人。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复老人的模样。
满脸皱纹的化妆已经卸下,如今的他是一名称得上俊美却又带着阴险的壮年男子。
服装虽然和刚才相同,不过原本的驼背已经恢复挺直。
这真是奇妙的变化,就好像是时光倒流,老人变成壮年男子……男子的左右是真正的老太婆——名叫卡蜜拉和摩瑞拉的费尔姐妹,像是保护男子一般站在身旁,蓝眸直盯着一弥。
「这里不是有通讯机器吗……既然如此,要报警也……」「当然可以。
」男子笑着说下去:「只不过不能让别人知道这台机器。
因为普通的修道院里有这么夸张的东西,那就太怪异了……久城一弥。
」缓缓站起的男子带着一股令人全身冻僵的魄力,一弥不由得退后,好不容易才站稳脚步。
和灰狼……布莱恩?罗斯可与柯蒂丽亚?盖洛对峙时的感受,是有如站在巨大肉食性野兽前面的原始恐惧。
但是现在又和那种感觉不一样,是种安静到怪异的恐惧。
那种绝望与放弃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世界末日。
一弥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布洛瓦侯爵……称呼柯蒂丽亚「我的妻子」的人……)膝盖抖个不停。
不过数小时前还在列车里轻松交谈的事,仿佛全部都是假的。
(亚伯特?德?布洛瓦……传说中灵异部的疯狂领导人。
在世界大战的背后暗中活跃,寻找彷徨在都市里的灰狼,并且加以逮捕……)脸色不由自主变得苍白。
(而且是维多利加的父亲!)布洛瓦侯爵已经拿下白色假发。
原本似乎是金色的长发,有几处变成耀眼银色,还带着流行的单片眼睛。
也因为这样,有一只绿色眼眸为镜片所放大,直直盯着一弥。
在他左右的费尔姐妹放松全是皱纹的脸,发出呵呵笑声。
「久城一弥,你是第一次和我见面吧?」「是的……」「嗯。
你会为了那个来到这么遥远的地方,真的完全超出我的计划。
其实我本来以为列车上会出现那个的母亲柯蒂丽亚才对,所以我才会改变模样搭上去。
可是狼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怪异的东方少年来了。
」「为了自己的方便,任意移送维多利加、折磨她……」「我有我们的目的。
必须比丘比特?罗杰……科学院的人早一步知道只有那匹狼才知道的隐藏地点,找出遗物箱。
这正是超越科学院的关键,也是在不远的将来,左右现代化世界的命运、令人恐惧的潘朵拉之箱。
绝对不能打开的禁忌遗物箱。
我就是为了把它找出来,才会利用女儿将那个引诱出来。
」布洛瓦侯爵以冰冷的口吻开口,一弥咬紧嘴唇:「只为了政治上的目的,就把维多利加……」「那个是我的女儿。
要怎么处置女儿是我的自由吧?我是父亲,而且血缘关系根本算不上什么,一切都是为了国家大事。
」一弥从祖国寄来的信、杂志的报道突然掠过脑海。
上面写着必须为了国家大事而活、国家比自己优先……一弥想起只是因为担心维多利加而来到这里的自己。
不是为了国家、不是为了大义,只是为了一个女孩子就显得坐立难安,甚至动身来到这里的自己。
身为男子汉,身为将要成为大人的人,这样的行动真的好吗?究竟要为了什么,背负什么样的重责大任才是最重要的?还是……「那个是我的道具,是我为此生下的小狼。
」布洛瓦侯爵睁大单片眼镜下方的混浊绿色眼眸如此说道,一弥只是回答:「既便如此,你还是有爱惜、保护维多利加的义务,因为你是维多利加的父亲。
人有爱人的义务,也有拼命保护她的责任。
」布洛瓦侯爵瞬间露出出乎意料的表情,不过马上又笑了:「真是令人惊讶。
这是东方思想吗?」「不是东方,也不是任何地方。
」一弥静静说道:「像你这样种人才是怪物,不是维多利加。
我、我会……好好把她带回去。
我会负起责任,把她带回安全的场所。
」「唔。
年轻人真是有趣。
不过少年……那个学园也在我的势力范围之内,你没有忘记吧?」布洛瓦侯爵的脸上浮起苦笑,然后起身离开狭小的房间,就此走开。
原本在他左右的费尔姐妹也跟在后面。
「我们必须在警察来临之前离开。
这里是灵异部的管辖,修女们全是我的部下。
可是万一这个国家的警察到达时,我还在这里就不妙了。
如果只有院长和修女,应该可以让他们相信这是一个普通的修道院。
」「那两件事……赛门?汉特与伊亚哥修士……」一弥的口中念念有词,跟在布洛瓦身后的费尔姐妹同时回头,皱着满是皱纹的苍白脸孔说道:「那两个人——」「是我们——」「杀的。
」「两人——」「合力。
」「因为他们会妨碍伯爵。
」「可是——」「这件事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同时闭上嘴巴,两人又回头跟在侯爵身后,消失在走廊上。
「什么?」一弥不禁目瞪口呆,急忙跑到走廊上。
「啊……」远处传来关门的声音,走廊上空无一人,四处再度重返冰冷的寂静。
黑衣修女走出打开的门,又有另一扇门也冒出修女,然后她们又消失在不同的门里。
只见她们不断重复……一弥忍不住抱着头,为了回到抛下的维多利加身边,他在走廊上加快脚步……沿着螺旋迷宫跑过一圈又一圈,一弥再度回到原先的房间。
观众虽然已经减少许多,不过那个巨大行李箱依旧坐镇在房间角落。
在行李箱上面,穿着红醋栗色花边蕾丝洋装搭配银色鞋子,戴着蔷薇小帽的维多利加有如晒太阳的小猫一样趴着。
身体似乎还是很没力,一副软绵绵的模样盯着这里。
润泽有如樱桃的嘴唇,衔着陶制菸斗吞云吐雾,一缕白色细烟朝着天花板摇曳升去。
绿色眼眸一动也不动,似乎很不高兴地鼓起脸颊。
「维多利加,你……还很累吗?」「唔。
」「拜托你好好回答好吗?呃、刚才我在里头的房间……」一弥说到一半突然闭嘴,然后在软绵绵的维多利加身边坐下,长叹一口气:「国家和自己,哪个比较重要?」「你这个愚蠢脑袋要烦恼的事还真多。
会变得越来越笨喔。
」「说得也是……喂!」受到责备的维多利加就像被主人责骂的小猫,害怕地抖了一下。
然后又像是生气一般鼓起脸颊。
一弥环视人越来越少的房间喃喃说道:「我们也出去吧。
」「唔。
」维多利加就这么一边抽菸斗,一边点头。
一弥一只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维多利加沿着走廊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之后,越是沿着螺旋走廊往下走,地板也变得越来越潮湿,接着「滴答、滴答……」甚至可以听到水声。
最后终于像是地板浸水一般开始积水,维多利加也不高兴地板着脸。
「那个、维多利加……」一弥对着虽然话变少,还是软绵绵走在身旁的维多利加说道:「刚才……遇到你的……」「父亲是吗?」一弥停下脚步,俯视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无聊地哼了一下形状漂亮的小巧鼻子:「智慧之泉。
」「你知道他来了?」「他就是为了把母亲找来,才会特地把我送到这么遥远的地方来。
这么说来,他也是搭火车过来的……」维多利加低下头,空中念念有词:「我是『有用』的。
对他——父亲而言。
」小小的肩膀不停颤抖,一弥也只能紧握她的手,再度走在走廊上。
维多利加的手十分冰冷,好像还微微发抖。
「久城。
」「嗯……?」「你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吗?」一弥默默不语,维多利加什么都没说。
再往前走,走廊终于变成整个浸水难以行走。
拨水回来的男子对着一弥大叫:「不好了!水门开着!」「什么?」一弥惊讶地回问:「你说的水门,是指那个巨大水门吗?」「没错,水门正在缓缓打开。
下面已经浸水了,以你们的身高绝对走不过去。
我们也是觉得很危险才会回来。
」另一名男子一面走向走廊一面说:「最好找找看有没有面向高台的窗户,从那边出去比较妥当。
从海边没有涨潮的地方往车站月台走吧,这条路是不通了。
」一弥虽然回头,可是维多利加依然盯着沉在水中的黑暗走廊,一弥也只得再次回头。
看来像是观众所有的行李箱浮在水上——无论是镜子、手提包、男用皮鞋通通浮在水上。
一弥赶紧催促维多利加,往别的方向走去。
打开房门,找寻不是朝着海的窗户往下一看,这里的水还没有涌上来,看得到阴暗的夜空与沙滩,以及远处半开的水门和涨潮的海水。
一弥先将行李箱丢出窗外,然后朝着行李箱跳下去,接着站在行李箱上,向窗边有如小鸟偏着头的维多利加伸出双手:「来,跳下来吧。
维多利加。
」「唔。
」维多利加毫不踌躇地张开双臂,以信任一弥的模样跳下来。
红色荷叶边轻盈落下,在轻飘飘的裙子深处鼓起的雪白衬裤,以及包在薄娟袜子里面,看起来随时都会折断的纤细小腿,都在一瞬间发出灿烂夺目的光芒飞进一弥的怀里。
一弥也紧紧抱住轻盈有如小猫,浑身软绵绵的维多利加。
于是一弥牵着维多利加的手,提起行李箱在沙滩上狂奔。
黑暗的夜空不停下着雨,偶尔从云间露脸的满月,把雨滴照的晶莹剔透。
紫色的海浪依旧拍上岸又退入海中,激烈的雨势也落在海面上,白色的水泡不停蠢动。
沙滩上的观众全都在雨中撑起雨伞,朝着远方的车站月台跑去。
隐约可以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好像是汽笛的声音,一弥侧耳倾听。
果然是汽笛。
Old Masquerade号回来了。
在闪烁的雨中切开黑夜的黑色车体,一边摇晃一边接近。
汽笛不停响起,大海也似乎不愿服输,一次又一次掀起巨大波浪。
就在汽笛越来越接近的时候,巨大的震动袭向一弥。
半开的水门不停摇晃,发出呻吟的巨大墙壁突然打开,翻滚的海水朝着沙滩涌入。
「水门!」不知道是谁在大叫。
水不断朝这边逼近,一弥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雨下个不停,站在沙滩上的修女大叫:「有人动了手脚!」「在涨潮的时候应该不会启动……!」一弥想起遇害的赛门?汉特从许多机械正在转动的神秘房间走出来一事。
当时的他似乎偷偷做了什么……(难道是他……?在遇害之前将水门设定成自动打开吗?为了活着逃走……毕竟配合回程列车到达的时间打开,实在不像偶然……)陷入沉思的一弥回过神来,用力握紧维多利加的手,从柯蒂丽亚那里得到的紫色戒指正在小手上闪闪发亮。
两个人在沙滩上奔走,可是维多利加的脚绊了一下。
「维多利加!」「久城……」维多利加先是低头看着绊住的脚,接着回头往后看。
海水从刚才逃离的修道院逐渐逼近。
「我跑不动了。
脑筋还是迷迷糊糊。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拉着你!」「抛下我吧,久城。
」一弥生气地回头,却只见垂头丧气的维多利加。
「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我可是来接你的,来接维多利加的。
没错吧?」「可是我……久城……我……」「维多利加……」「根本不知道活着的意义,为什么要为了活下去而奔跑呢?」维多利加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以小孩子般的天真声音如此说道——彷徨无助、幼嫩的声音,和平常有如老太婆的沙哑声音截然不同。
一弥忍不住停下脚步,又突然握紧拳头,作势要往维多利加的头上揍下去。
维多利加「哇!」一声紧闭双眼,嘴唇也在不停颤抖。
一弥的眼睛对上维多利加的视线,像对待小孩子一般蹲在她的身旁,一面望着小巧的脸孔一面严加斥责:「喂、维多利加!这个时候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海水继续逼近,周围的观众无不争先恐后朝着位在高台上的月台跑去,或是爬回修道院避难。
一弥只是朝着月台奔跑,并且用力紧握维多利加的手。
「告诉你。
」「……什么?」「我是为了救你而来,你也曾经救过我,我们两个是分不开的。
我不能自己逃走,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久城……」「维多利加,我……」深紫色的海水涌过来,四处都是白色的水泡与月亮,还有不断落下的雨珠。
一弥放开行李箱,双手抱起绊到脚的娇小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像是吃了一惊,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靠在一弥怀中的神秘少女,就好像是毫无重量的天上生物一般轻盈。
一弥虽然不停奔跑,只是脚下的沙绊住步伐,涌来的海水也比一弥奔跑的速度更快,不断逼近两人。
抱在一弥怀中的维多利加像是受伤的小鸟一样微微颤抖。
一弥一边奋力迈开脚步一边说道:「我虽然和你不一样,但也因为家人而有很多烦恼。
我和父亲、哥哥谈过许多,也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因为想要增广见闻才会来到这里留学。
我时常有很多烦恼与困扰,毕竟我只有十五岁。
这个世界很广阔,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而且我还不成熟,所以经常找不到答案。
但是遇见你……唯一想到的事就是……」两个人越来越接近月台,维多利加转头看向后面,忍不住「啊!」叫了一声。
一弥跟着回头,只看到刚才放手的大行李箱已经被波浪吞噬,逐渐消失在紫色大海深处。
海水一面发出刺耳的轰隆声响吞没一切,一面有如巨大怪物的舌头逼近,好像随时都会吞噬两人。
「别看,维多利加。
」「唔、嗯……」「总之,维多利加……」一弥边跑边小声说道:「虽然不好意思,虽然不是男子汉应该说出来的事,但是我是这么想的,是否像父亲与哥哥所主张的那样,为了国家奔走并不重要,现在的我也不知道未来会成为背负什么责任的大人。
但是现在这个瞬间……为了重要的人……只为了一个女孩子奔走,应该是一件好事。
这让我感觉到义务与责任——保护你的责任。
」「你真是死脑筋。
」听到维多利加的话,一弥有点不高兴,一时之间陷入沉默,不过又小声喃喃说道:「维多利加,说不定对你而言,遇到这样的事也是一件好事。
也许可以为了一个男人活下去。
或许就是为了与某个重要的人相遇。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一弥也只是继续奔跑。
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怀里的维多利加擤鼻子的声音。
她以几乎听不到的微弱声音,有如老太婆的沙哑声音在一弥的耳边呢喃低语:「你要保护我。
无论如何都要保护我……」在两人的背后,紫色巨浪已经近在眉睫。
两人总算到达月台,可是海水也在不断逼近。
早一步搭上列车的女子回头看到两人,「啊!」大叫一声,从登车梯伸出援手。
黑发蓝眸的少女与看来相当沉静的中年妇女,都是搭乘同一班列车来到这里的人……少女拉着维多利加、中年妇女拉着一弥,在他们将被海浪卷走之前拉上列车,并且紧紧抱住他们,像是在为他们感到庆幸。
汽笛响起。
Old Masquerade号仿佛是要逃离不断逼近的海水,随着有如尖声悲鸣的汽笛缓缓前进。
还有许多观众不断跳上列车。
注意到维多利加睁大的绿色眼眸,一弥也跟着凝视列车外。
海水化身诡异生物逼近修道院。
在雨下个不停的暗沉天空里,有着苍蝇头外型的修道院正在瞪视逼近的海水。
「<别西卜的头骨>——」一弥喃喃说道:「遭到死亡诅咒的要塞,苍蝇王——」维多利加用力握紧一弥的手。
她的表情依然和平时一样毫无表情,无法看出任何感情,安静、沉默的侧脸。
「但是我们……」维多利加也跟着说道:「我们还活着。
」「嗯……」「那是托你的福,久城。
」维多利加的音量很小,一弥也沉默不语,只是回握维多利加的浑圆小手。
汽笛响起。
Old Masquerade号像是在夜空里奔驰,慢慢离开遭到海水侵蚀的月台……幻灯机—ghost machine5——— 一九一四年十二月十一日<别西卜的头骨>在历史上留下不详之名的<造成坠落的圣玛利亚异象>发生的第二天,很讽刺的是个晴朗的冬季早晨。
一名带着行李的年轻男子站在修道院入口。
有如鬃毛的红发与绿色眼眸,这名瘦削高大的男子——布莱恩?罗斯可像是感到阳光刺眼而眯起眼睛,盯着映照在海上的朝阳。
脚边只有一个小行李箱。
幻灯机就放在修道院里,布莱恩不打算带回去。
晚一步离开修道院的丘比特?罗杰注意到布莱恩,对着他点头说道:「做得很好。
昨晚你立下的大功一定会留在我们科学院的历史上。
」「唔……」布莱恩只是回了一声就把视线移开。
「不过话说回来,真的没想到那名老护士是双胞胎,还是灵异部的间谍。
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工作勤奋,我一直以为她不会有问题。
」「是啊。
」布莱恩淡淡微笑。
「没有人会认为老太婆是间谍。
我们年轻人一向认为历史是由年轻人所创造的。
」「唔……」「然后在时光一去不复返时才会发现……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不断重复。
」「你还真是个喜欢冷嘲热讽的年轻人。
」「这是灰狼的特色……行李检查过了吧?我要走了。
」布莱恩不经意的一句话,让丘比特的肩膀抖了一下,然后脸上挤出笑容:「被你发现了?」「你们科学院应该在找我从<无名村>带回来的箱子……遗物箱吧?如果我将它带进这个修道院,在我离开的时候也会一起带出来——这是你们的推测,所以绝对不可能不检查我离开时的携带行李。
」「既然你知道,就顺便让我们搜身吧。
」丘比特打个手势,几名年轻的科学院职员便走上前来,隔着衣服搜索布莱恩纤细的身躯。
在确认没有藏匿任何东西之后,他们才离开布莱恩的身边。
「可以了吧?」就在布莱恩如此说道的同时,远处水门的另一边,蒸汽火车缓缓驶近只有一个简陋月台的车站,并且鸣响汽笛。
布莱恩开始往前走。
火车一面朝早晨的天空吐出黑烟一面接近。
缓缓离开有如巨大苍蝇头的石砌修道院,布莱恩以没有任何人听得到的声音开口:「哼,正如我所料……」干燥的沙滩四处散落昨天坠落的德军战斗机残骸。
燃烧殆尽的漆黑残骸,有如被漆成黑色的巨大动物骸骨,散落在一大早的清爽海岸上,布莱恩用丝毫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眼神一瞥而过,又继续喃喃说道:「要收回遗物箱相当困难……暂时就藏在那个红门房间里吧。
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应该可以立刻拿回来。
也许我一接近就会引起警戒……算了,总有办法的。
」对着布莱恩不断走远的背影,丘比特?罗杰也开口了:「布莱恩,你在这场战争里的角色非常重要。
在不远的将来,一定还会依赖你的魔术。
我很快就会联络你。
」听到他的话,布莱恩只是转身默默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火车头冒出黑烟停靠车站月台,<别西卜的头骨>是Old Masquerade号漫长旅途的终点。
接下来也会以这里为起站,载运各种人、各种思绪经过漫长铁轨前往远方,即使是在战时也会不停奔驰。
布莱恩跳上登车梯,车掌缓缓关上列车铁门。
载着唯一的乘客布莱恩?罗斯可,Old Masquerade号以横越早晨之姿向前奔驰……尾声 羁绊Old Masuerade号车内人声杂沓,总算搭上车的观众只能看着开始奔驰的列车车窗,望向外头仿佛拥有自我意志,不停吞噬地面的紫色海面。
一弥与维多利加在混乱的车内,找到一间里面有两张小床与简单桌子的二等车厢,于是维多利加便一屁股坐在床上。
窗外是绵延不断的紫色海面。
雨势依旧惊人,透明雨滴激烈敲打车窗玻璃。
摇晃的列车鸣起汽笛声,走廊传来人们来回奔走的声音与怒吼,以及找人的声音。
「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弥忍不住自言自语,慵懒看着窗外的维多利加张开双唇:「你希望我将它语言化吗?」「嗯……咦?维多利加,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当然。
」维多利加的声音带着些许阴沉,让一弥担心地窥视她的小脸蛋。
感到不耐烦的维多利加像是赶苍蝇一样拍打一弥。
「很痛耶!你干什么啊,维多利加?我只是看你无精打采所以觉得很担心。
你真是……」「久城,这件事打从一开头就和过去有关。
」「过去?」一弥不再抱怨,只是盯着维多利加的脸。
依然难以解读维多利加的表情。
那张混合安静、无聊、绝望与了然于心,有如活过百年时光的老人表情,毫不搭调地浮现在好像洋娃娃一般小巧可爱的脸上。
「怎么说?」「那个修道院——<别西卜的头骨>在十年前的世界大战期间,被苏瓦尔的科学院作为要塞。
名为丘比特?罗杰的科学院重要人物,是领导灵异部的父亲亚伯特?德?布洛瓦的宿敌。
和贵族出身,相信古老力量的父亲相比,丘比特?罗杰是平民出身,信奉崭新力量——科学的人。
科学院与灵异部之间的对立,正有如相信古老力量的贵族与靠着崭新力量发迹的平民,这两人之间的对立构造。
」「嗯……」「据说灰狼魔术师布莱恩?罗斯可与丘比特?罗杰,在战时有过密切往来。
继承古老力量血统的他,不知为何协助信奉崭新力量的人。
据说布莱恩也和布洛瓦正在追捕的母亲,柯蒂丽亚一同行动。
柯蒂丽亚应该是利用娇小的身形帮助布莱恩表演魔术,顺利躲过追缉。
我想是藏身在西洋棋偶里面。
」「咦?西洋棋偶……」「你说过在来到这里的列车里面,被西洋棋偶打头吧?可是打开箱子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根据我的推测,西洋棋偶的手法应该是这样。
」维多利加的小手在起雾的窗户玻璃上画图说明:「打开左侧的门一看,只看到里面塞满机械——这应该是可以移动的。
当时身形娇小的柯蒂丽亚就藏在右侧(③)。
然后一打开右侧的门时,就把机械向右移动,藏身左侧(②)。
等到需要用到西洋棋偶的人偶,就将上半身套入人偶里面(①)。
如此一来,她便能藏身在小箱子里面当成行李,前往任何地方。
即便是敌人据点<别西卜的头骨>也不例外,就好像小型的特洛伊木马。
等到外出的时候就利用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也就是我也在这里的这一点,伪装成我的模样出现,顺利取回遗物箱。
」「啊、原来如此……」听到一弥的叹息,维多利加继续说道:「至于她的伙伴,另一匹灰狼布莱恩?罗斯可——战时的他来到这座修道院协助科学院,从事间谍活动。
」维多利加轻笑一声:「可是这真是太讽刺了。
战争结束之后,灵异部接收这座科学院放弃的修道院。
表面上是修道院,可是在满月夜里所举办的怪异夜会<魔术幻灯秀之夜>,正是灵异部主导,为了推销古老力量的活动。
他们使用魔术的手法,却从头到尾咬定那是魔法,不停持续那样的表演。
」摇晃的列车不停奔驰前进。
「首先就将那场夜会的各种魔法语言化——浮在空中的美女,事实上她的背后藏有装着滑轮的机械,让她看起来就好像浮在空中;用牙齿接住子弹的魔法更是简单,他们使用锡汞合金子弹,乍看之下和普通的子弹没什么两样,但是轻轻一碰就会碎。
接下来只要咬住事先藏在嘴里的真子弹,张口让大家看就好了。
全都是骗小孩的把戏。
」「咦……」「然后是今天晚上,有两个人参加骗人的夜会。
一个是政府官员赛门?汉特,另一个是梵蒂冈的修士伊亚哥。
」「两人都被杀了……」「没错。
久城,我先针对赛门?汉特进行说明。
」维多利加喃喃说道:「最初遭到杀害的男子……赛门?汉特,按照你的说法,他对魔力与古老的力量抱持怀疑。
当他修好停止的表时,说过他的工作是看穿这类看似魔法的手法,而且他是个公务员。
这些混沌的碎片,终于让我重新拼凑出来:我认为赛门?汉特是苏瓦尔科学院的职员。
」一弥不禁反问:「赛门先生?」维多利加点头说道:「没错,应该就是如此。
科学院是将魔术手法当成魔法的骗人魔术师之敌。
为了以科学促进国家发展,尽力扑灭超自然的文化。
不过问题是身为科学院职员的他,为什么会隐瞒身份来到这里……<别西卜的头骨>。
而且还以每月一次的魔法祭奠<魔术幻灯秀之夜>为目标……这不是偶然,应该是身负某种使命。
可是如果是这样,科学院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这个谜我还没有解开。
恐怕他的遗言『我在找遗物箱』以及带着那个红色小箱子离开的母亲说过『遗物箱藏着科学院重大的秘密』两句话,就是解开谜题的混沌碎片。
没错,问题就在于<遗物箱>究竟是什么东西?」维多利加似乎感到有点焦躁,不停挥动小拳头。
窗外云层稍微散开,不吉利的苍白满月倒映在海上,随着波浪摇曳。
「总之赛门?汉特是科学院送进灵异部要塞的间谍。
他打算找到遗物箱,配合搭上列车的时间事先动手脚打开水门,借以掩护他的逃脱。
可是他是间谍一事被人发现,于是灵异部的杀手——那对年老的费尔姐妹便把他杀了。
」「可是她们是怎么办到的?那个<姐妹橱柜>容纳不下其他人,而且她们两人又是紧紧绑在一起。
」「唔……」维多利加皱起眉头,就在此时两人所在的车厢房门突然打开,似乎有人要进来,一弥抬起头只见两名女子——原来是在前来的列车上曾经聊过,刚才也出手帮助他们上车的黑发蓝眸少女与中年妇人。
两个人都像是大吃一惊:「对不起,没想到有人了。
」「我们正在寻找空包厢,想找个位子坐。
」一弥有礼貌地站起来,指向自己先前坐着的床铺:「如果找不到位子,请坐这里吧。
」「哎呀,可是……」就在两人对望之时,维多利加小声说道:「来得正好。
」「嗯?你有说话吗,维多利加?」「我说了。
」维多利加拉下绑在自己帽上的大红丝绒缎带,说了一声「正好来试试活结」就起身面对两名女子,示意要她们坐下。
中年妇人一脸笑意:「你想做什么呢,这位小妹妹?」「唔?」维多利加又生气了。
一旁的一弥小声说道:「千万别说她小。
还有不能说她爱生气、爱哭、坏心眼。
只要一说真话她就会恼羞成怒。
」「闭嘴,傻瓜。
」「维多利加,你在做什么?」「为了让你这种凡人也可以了解,我要说明愚蠢的<姐妹橱柜>手法。
」维多利加嘴里「唔、唔……」念念有词,将丝绒缎带紧紧绑在两名女子的手上,看起来好像是把她们的手绑在一起。
接着维多利加吩咐她们:「试着把手分开。
」两位女性对望一眼,然后同时往两边拉扯。
没想到这么一来,解开的缎带就轻飘飘落向地面,一弥急忙在掉落之前把它捡起来,站到维多利加身边,按照原状将丝绒缎带绑回饰有蔷薇花束的鲜红小帽,在她的下巴打了个结。
维多利加不耐烦地把他挥开:「这就是称为『活结』的打结方式。
乍看之下好像紧紧绑住,其实轻轻松松就能解开。
告诉你,这就是魔术手法。
」「原来是这样啊……也就是说,杀害赛门?汉特的人是……」「当然是一起进入橱柜的老妇人摩瑞拉。
对她们来说,恐怕在众人环视之下被魔法杀害,正是对科学院最大的挑战。
可是万万没想到赛门?汉特在遇害之前就已经在开关水门的机关动了手脚。
他们是互相欺骗。
」沉默的一弥陷入思考,两名伸出手的女子也彼此对望,怀疑这是怎么回事。
维多利加继续说道:「我推测梵蒂冈的修士伊亚哥之所以遭到杀害,也是为了灵异部的利益。
虽说他是为了认定奇迹而来,可是却发现所有的表演都是假的。
还记得他说过要回梵蒂冈报告一事吧?可是对灵异部而言,得到梵蒂冈对魔法的正式承认比什么都重要。
要是伊亚哥回去报告这一切都是骗人的,那么就大事不妙了。
所以他们才会演出一出戏,让伊亚哥在众人环视之下以怪异的方式死亡,有如遭到魔法杀害。
就和赛门?汉特的状况一模一样。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黑衣怪难究竟消失到哪里去了?」「久城,什么黑衣怪男根本就不存在。
」维多利加微微一笑:「你还记得修道院里那个方形大机器吗?我称为幻灯机的那个机器。
」「嗯。
」「告诉你,那也是魔术道具。
能够将骨头、鬼魂之类东西照在舞台上,所以又称为灵异机。
在<魔术幻灯秀之夜>应该也有派上用场。
所以根据我的推测:十年前,也就是世界大战开始的那一年,发生在那座修道院的历史事件<造成坠落的圣玛利亚的异象>,就是那个名叫布莱恩?罗斯可的魔术师……不,应该说是难得一见的大白痴利用那台幽灵机,也就是幻灯机说干下的历史诈骗事件。
」「为什么?浮现夜空的巨大玛利亚像流下眼泪,使得德军战斗机坠落的那件事吗……怎么可能……」「没错,那个白痴把魔术手法运用在战争上,因此得以进入科学院。
幻灯机朝着夜空打出影像,让圣母幻象流下眼泪。
这不是灵异事件、不是幽灵也不是奇迹,只是魔术手法。
」「怎么会……」「然后到了十年后杀害伊亚哥修士时,也用上相同的机器。
伊亚哥之死当然是由老妇人卡蜜拉……这次是由姐姐下手的。
嗯,她在传出去的水里下了毒。
但是大家看到进入房间抱住伊亚哥加以杀害的黑色幽灵,是由幻灯机创造出来的幻象。
」维多利加以无聊至极的模样一边打呵欠,一边不断将谜题语言化。
一弥讶异地回问:「这是怎么做到的……?」「当时的房门大开,想必是幻灯机放在隔着走廊的另一侧房间,朝着站在前方的伊亚哥放映幽灵影像。
就在毒药在伊亚哥身上蔓延,开始感到痛苦的同时播放,然后在倒地之时停止,接着关上房门……你还记得当时从走廊对面传来关门的声音吗?」「啊……」一弥点头同意,然后以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维多利加,你不是现在才发现吧?既然是你,应该在事情发生的当时就知道了。
可是为什么一直保持沉默?」「那、那是因为……」维多利加低下头:「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母亲留下的讯息。
她叫我让大家看看我的力量……至于我之前保持沉默……」蔷薇色脸颊稍微变红,表情还是一派沉静、无聊,可是似乎有一丝生气掠过有如精巧陶瓷娃娃的娇小脸庞。
「我不是说过了。
」「说过什么?」「我必须把你安全带回学园,不能让你遇上危险。
如果当场说出真相,你也会被列为目标。
毕竟整个修道院都是灵异部的势力范围,可以说……修道院<别西卜的头骨>正是犯人。
」一弥先是沉默不语,然后才点头说声:「嗯,原来如此。
谢谢你,维多利加。
」「哼。
」维多利加小巧漂亮的鼻子哼了一声代替回答,然后摇晃金发转头看向旁边。
一弥凝视带着红色小帽的小头好一会儿,脸上露出微笑。
雷雨中的Old Masquerade号穿过黑夜,继续向前奔驰——「要不要自我介绍呢?」像是察觉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年纪较大的沉静女性主动开口攀谈。
一弥转头只看到她与黑发蓝眸的少女都看着这边,而且还以佩服的表情说道:「原来真相是这样。
这位小巧玲珑的小姐真是厉害。
」不过少女不认同维多利加的看法,不高兴地说了一声:「我相信不可思议力量的存在,我认为那是奇迹。
」包厢房门再度开启,两个男子跌跌撞撞冲进来。
「唉呀、没想到这里也有人!」「唉!没办法,年轻人,只好坐在走廊上了。
对了,我身上有带扑克牌。
」两人匆忙说完之后又打算离开房间,中年妇人加以挽留:「这里还有位子,如不嫌弃就请坐吧。
」「唉呀,真是感激不尽。
」第一名男子走进车厢,似乎感到不好意思而坐在床角——那是一名体型有如小山,年约三十的男子。
跟着进入的瘦小男子年月二十出头,身穿看似贵族子弟的华丽衣装,是个体面的年轻男子。
不过体格健壮的男子像是蓝领阶级,一双粗糙的大手加上耐磨的皮背心,还穿着沾有泥土的靴子。
「各位,这一夜还真是不得了。
」举止高雅的年轻男子如此说道,面带微笑扫视所有人。
有礼貌的一弥点头说声「是啊。
」看似蓝领阶级的健壮男子从背心口袋掏出扑克牌:「既然有这么难得的机会,要不要自我介绍一下?唉呀,这里有位好漂亮的小妹妹。
小妹妹,你几岁啊?」「……一百一十四岁。
」维多利加以风雨欲来的平静声音回答。
一弥拼命按捺笑意,健壮男子的眼睛睁得老大。
——叩咚!有人的东西掉在地上,所有人的视线也跟着看往地面。
地上有一个「红色小箱子」。
空气突然冻结。
「唉呀,真是的,怎么掉了。
」掉下那个箱子的女子面带微笑,以不疾不徐的动作捡起红色箱子收进怀中。
车厢里好一会儿只听得到健壮男子洗牌的声音。
汽笛声响起,窗外的雷雨继续肆虐。
这是有如世界末日的奇异夜晚。
看似蓝领阶级的男子一边洗牌一边说道:「那就先来自我介绍吧——」灵界收音机—wiretap radio4—叽、叽、叽叽叽叽叽。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哔——…………<喀、喀、喀!><喀!><遗物箱、遗物箱。
><遗物箱已被拿走。
现在在这班列车之中。
><拿回来。
><拿回来。
><拿回来。
>「收到。
」「一定会把它从那个女人手里拿回来。
」序幕2 小小的红——「到此为止我可以了解……可是……」苏瓦尔王国的首都里,耸立在苏瓦伦中央的红砖建筑物。
以黑铁与透明玻璃打造的近代建筑物——巨大的查理斯?德?吉瑞车站前方有个巨大的十字路口,高速的黑色轿车与出租马车来来去去。
撑着阳伞的贵妇与绅士缓步走在人行道上,百货公司华丽的玻璃橱窗里满是洋装、帽子与闪亮的女鞋,极尽所能展现欧洲的繁荣。
然而路旁却坐着脸上脏兮兮的街童,以空洞暗沉的眼神等待过往的绅士能够施舍一点零钱。
都市的光与暗。
现代化的浪潮与上个世纪延续至今的古老文化,两股力量交互缠斗,苏瓦伦的眩目早晨——位于砖造警政署四楼的大房间里,一位男子抱着胳臂开口:「到此为止我可以了解。
但是、可是……只不过……」剪裁合身的西装搭配银制袖饰与擦得光亮的皮鞋,纯丝衬衫略为敞开的领口,银项链正在不停闪耀。
一名无懈可击的美男子靠在墙上,摆出做作的姿势。
男子眩目的金色头发扭曲固定,有如尖锐的炮管。
一只手抱着一个全身穿着蓬松黑白蕾丝与荷叶边,看来相当高级的陶瓷娃娃,另一只手无意识抚摸人偶卷发的男子——苏瓦伦警政署也另眼相待的男子——名警官古雷温?德?布洛瓦朝着站在眼前的小个子少年说道:「只不过呢,久城同学。
」「布洛瓦警官,所以我就说——」少年——久城一弥以沉着的声音回答:「——昨天晚上我们逃过赛门?汉特动手脚而流进水门的海水,在千钧一发之际搭上大陆横贯列车Old Masquerade号。
」「到此为止我可以了解。
但是、可是……」布洛瓦警官口中念念有词,以厌恶的表情瞄了一眼坐在久城一弥身旁的另一个人。
那个人——令人恐惧的妹妹,维多利加?德?布洛瓦一如往常,将美丽的金发有如头巾一般垂落地板,像个娇小贵妇端坐在椅子上。
她稍微改变姿势,就好像坏掉的人偶想要站起来,不过随即又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偏着头吞云吐雾。
布洛瓦警官将视线从妹妹身上移开,对着久城一弥问道:「为什么列车里会发生杀人事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那名女子遭到杀害』?犯人究竟是谁?」「……」「一五一十告诉我,久城同学。
」布洛瓦警官的脸凑近一弥,一弥连忙后退一步闪过钻子头,然后看向一边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维多利加:「我会说的……」「快说。
我已经获得警政署的授权,全权处理这次
」「我们先是搭上列车,然后开始自我介绍。
」一弥终于开口诉说,旁边的警察也开始记录。
「被杀害的女子,身上带着一个诡异的红色小箱子……」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