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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翩翩少年

2025-03-30 07:07:00

庄玲道:我看到一个老人追贼,那老人轻功使得紧,他可真像杜公公你哩!杜公公搓着手,这是他遇上难题时的习惯动作,他装得莫名其妙地道:老奴老得手脚都不灵光了,怎会追赶什么贼人。

庄玲含笑道:也许是我眼看花了。

杜公公如释重负,他道:小姐赶快休息去,这两天咱们这里颇多异状,小姐你出外千万别跑得太远了。

庄玲道:杜公公,你发觉什么异状,你是说刚才看到什么特别的事吗?杜公公见又说溜了嘴,连忙掩饰道:老奴也没见着什么,只不过有这预感而已。

庄玲笑笑不语,便回房去睡。

杜良笠也走进屋内,过了半晌,听见庄玲呼吸均匀,睡得很是香甜,他悄悄地替这个小姐盖上了一层薄被,举目而看,四壁萧索简陋,想到庄玲童年是何多娇生惯养,不禁怅然。

杜良笠轻步走出室外,这时月已中天,四周死寂,他两足微动,便闪身林后,四下仔细看了一周,他身形疾若狸猫,完全和白天那龙钟老态变了个样子。

过了很久他又回到屋内,独坐门旁,心中暗道:今天丐帮的人来了,晚上不知又是哪个高手,那身轻功实在太是惊人,我拼了老命追他,十丈之内便被拉了两三丈,杜良笠,你是老了。

他喃喃道:唉!庄主生前结下死仇太多,他乱用南中五毒害人,那些江湖豪客莫不恨他入骨,而且传说藏宝地图落入庄主手中,难保不来寻咱们霉气,如果赶尽杀绝,嘿嘿,我杜良笠倒要和他们周旋。

他目中精光暴射,一运劲昨喀一声,手中握的一根木棍齐腰而折。

可是他仍心寒不已,如果方才那人是来作对的,那身功夫实在令人可怕。

他老谋深算,武功又强极,一生中从不知畏惧是何物,但此时想到那夜行人超凡脱俗的功夫,也不禁暗暗心颤。

忽然一亮,庄玲提灯从内室走了出来,她不动声色道:杜公公,辛苦你啦!杜良笠道:什么,小姐?庄玲道:杜公公,我都看见了,你……你原来武功高强,我一直被你骗了。

杜公公搓搓手,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那少女觉得甚是亲切,大凡小姐,尤其是少年女子,最喜探知别人秘密,也不管和她有无关系,只要有疑惑,非追根到底不可。

庄玲得意笑道:杜公公,你以为我睡着了,哈哈,你真傻,我心中有疑病,能不弄清楚,否则怎能睡着了?我早先看两个人影后面一个就是杜公公,回头一想,咱们老杜公公平日老得很可以了,举步维艰,怎么也不能相信,现在才知道原是装的。

杜公公见她连比带说,好像揭发别人身份很是快活,他无奈地道:老奴这几手粗浅功夫,原是跟在主学的。

庄玲呼了声道:杜公公,别骗人,爹爹教我的轻身功夫身法可和你大不相同。

杜良笠见一切都落在这位娇小姐眼中,他为人一向实在,只有苦笑道:叫\姐,你折腾大半夜……庄玲插口道:杜公公,你不把秘密说出,我便不睡,再说我心中有事,再怎样也难以入眠。

杜良笠道:好,好,好,咱们明天再说,你近来身子很弱,常常生病,绝不能熬夜。

杜公公,你可不准随便扯个慌来搪塞我,好,明天就明天。

她含喜而走,才走了两步又停住回头道:杜公公,你刚才追到那夜行人吗?杜公公摇头道:那人身形太快,我追不上他。

庄玲回到内室,心中很是兴奋,想到这白发苍苍的老人,明天一定有一段动人的故事要讲出来.那就可以打发去一早上,甚至于一整天,自己便可不去胡思乱想,自寻苦恼,可是目前还有大半夜,漫漫黑暗,只要一闭上眼,其心那小魔鬼的影子便浮起来,还有那骑马的少年,为什么,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已渐渐淡忘了董其心,一见到了那少年,便会情思幽幽。

她心中忖道:那骑马的少年和董其心一样.都有一种令人忘我的气质,好像天下的财都不足以与他论富一般。

尤其是那少年,他眼中没有像董其心魔头那种高深莫测的味道。

她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身上又热又领,仿佛间,那骑马少年生动地横马而立,渐渐地愈来愈是清晰。

就在这同时,在庄玲这屋子后面的山腰中,那骑马的少年,也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那匹骏马也发觉主人焦烦不安,不时抬头望着主人,用颈轻擦主人的手臂表示亲热安慰。

少年对坐骑这种讨好的举动理也不理,忽然他下定决心,跃身上马,缓缓而行。

耳畔山风呼呼,他好像又听到了单调的竹哨声,心中起伏不已,他默默想道:那女子吹得很是动听,我竟情不自禁跟着吹了起来。

那老地武功不弱,他走近来想试我深浅,我真懒得动手,一走了之。

蹄声清脆地踏着山径,黑夜中传得老远。

那少年想道:我只见她一面,竟会想再见她,我也不知为什么会留下来,不然的话,此时我已在数百里之外了。

数百里,对他而言,以他坐骑青驹马说来,那真是微不足道的路程,他足迹之广,几乎遍市神州,可是此行竟觉得忐忑不安,竟有浓浓的离愁。

那女子不知睡了没有?他想,忽然他觉得烦躁起来,前南道:这管我什么事,真是见鬼。

他两足一运劲,催马疾行,他每有不顺心的事便是如此,这是从幼年以来积下的习惯。

他狂奔了一阵,只觉心平气和,心中道:我不要有那种不安的情绪,我要赶走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我从来没有,以后也不要有。

然而他真能赶走吗?他又慢慢感到寂寞。

忽然前面火光闪耀,伴之人声,他内功精湛,视听极是敏捷,心中忖道:这么晚了!还有人在荒野之中言谈,不知是否在于害人勾当,我且上前探探。

他下马轻步前行,走了不久,穿过一片小林,只见两个汉子席地而坐,旁边点着一根火把。

其中一个汉子道:吴老大,点子真住在三家村后吗?火光下,那汉子面色狩然,另一个汉子道:我这地理鬼岂是让人白叫的,李大哥,咱们明天一早,乘空便干,先在别人之前,得手之后,我哥俩远走高飞,哈哈。

那被唤为李老大的汉子道:吴老大,你别想得得意,杜良笠老鬼可是好惹的鸣?我看还是多看几天,观观风色,不要宝得不到手,倒被杜良笠那老鬼给毁了。

吴老大道:那老鬼每天早上到前村买菜,咱们便乘这机会入内,那妞儿能有多大能耐?如果取那地图,凭我地理鬼还怕找它不着?哈哈!他每说完一句便是一个哈哈,他以为在这荒山夜半,定无旁人左侧。

那少年心念一动,心中忖道:地理鬼,地理鬼,我怎没有听说过?其实他行走江湖,所见或交手的都是一流人物,这二三流人物自是不知。

姓李的汉子又道:地理鬼,你可真打听清楚那东西在杜老鬼处?不要咱们哥俩千辛万苦,冒尽大险却扑个空。

那地理鬼道:李大哥,你怎么如此婆婆妈妈,我吴老大哪一件事打听错过?那杠老鬼在庄人仪死后,三次回去,每次都拿了一大捧,现在这是我老吴亲眼看见的,那地图落在庄人仪手中,只有我老吴一人知道,因为我那时就是庄人仪近身的仆人。

那姓李的不再言语。

吴老大又道:现在我地理鬼的事完了,该看神偷李大哥的了。

那姓李的子笑道:好说!好说!两人起身前行,施展轻功走了。

那少年喃喃道:凭你这两块料,岂是那老汉的对手,真是不自量力,耽误了这么久,真是太不值得。

那少年心想今夜里反正是不要睡了,乘着夜阑人静正好放马狂奔一阵。

他飞身上马,一阵奔到天色露曙,这才放慢速度,缓缓走入官道。

这少年正是齐天心,他忽然想起自己一路行走,每次决斗都是怪乌客代为出头,这怪鸟者显然是向自己示威来着。

他心志高傲,对于怪乌客这种举动,真是大大恼怒,只可惜每次都让对方占了先,连人影都未曾见过,他嫌罗金福累赘,便差开地一个人独自搜寻,寻了好久,也毫无所获。

齐天心走到一个大镇,找了一家最大的庄园,敲门求宿,他一向养尊处优,一路上都是投宿在大宅内,别人见他生得俊美绝伦,穿得又是光鲜无比,自是都表欢迎,也不知逗得几多大家小姐,为他相思不已。

那应门的人心中奇怪,哪有天一亮便来投宿的,但见齐天心温文秀气,那匹马又神骏绝伦,便引他进内。

到了一个独院,齐天心只见那园中亭台水池,布置得颇为不俗,他心中暗道:想不到这种小地方,却也有这等雅人,古人说十步之内必有芳草,看来是不错的了。

他一进屋,倒头便睡,也不理会别人招呼。

这一锤直到日影西斜,才醒转过来,遂走出屋中,只见前园中人声喧哗,主人像是在宴请宾客。

齐天心忽然恼怒起来,暗怪那主人真不知礼,怎么不请自己?这是他一向做公子哥儿积下来的习惯,别人见着他只有奉承的份儿,要不服气,便有他好看。

其实他这敲门投宿,与别人毫不相识,能够容他住宿,已是主人好客了。

他心中最存不得事,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他暗自道:自己装作无心闯入酒席,如果主人不逊,那正好大闹一场了事,免得出门时向主人道谢,真是拘束难过。

他整了整衣冠,这北方春天仍是峭寒不胜,他衣着浅色薄薄狐袭袍,毛色放光,是皮货中珍品,他人又生得白如美玉,真是衣装人物,相得益彰,他心中犹自想道:这衣已穿了好几天了,可惜金福不在,别人只道我齐天心如此寒酸,只有这一袭衣衫。

他那随从罗金福可真难做,要替他保管一大堆衣物,虽是行走江湖中,仍是得雇一辆大车装那物事。

齐天心仰首阔步走进前院,地掀起门帘,只见厅中坐满了宾客,正在举杯大饮,谈笑言欢,众人忽见一个后生大踏步走进厅来,目往前视,分明末将众人放在眼内,但碍于主人面子,却是不好发作,不由纷纷向主人望去。

那坐在主人席上的是个五旬左右的白面书生,他见齐天心走进厅内,只觉此人气派非凡,举止之间别有一番风仪,但是面生得很,当下起身拱身道:请教这位兄台……齐天心接口道:在下姓齐草字天心。

他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大惊。

齐天心心中暗暗得意,忖道:我的名气还相当过得去,这些人高高矮矮,一脸精悍之色,只怕都是武林中人。

那主人脸色一变,随又含笑道:原来是齐兄,在下倒是失敬了。

他连忙叫人添了一张骑子,放在上席地位。

齐天心向众人微微一笑,口中虽想说两句谦逊之词,沉吟半刻,却是说不出口,只缓缓坐下。

齐天心见众人都停止言笑,埋头吃菜,一时之间,大厅之内忽变寂静,只有四周柱上油灯辉煌,更显得大厅空旷,气势不凡。

那主人见气氛不对,忙举杯劝酒,齐天心酒量甚浅,他一向跟在他那了不起的老子跟前,这数年单行江湖,独断独行,又有罗金福照顾,未曾染上丝毫嗜好,他两杯下肚,脸色微微透红,软袍软带,更是儒将风流。

齐天心见自己加入破坏了别人欢宴,他心中并未感到丝毫歉意,反而恼怒众人,他一目扫去,只见坐在右边一个老头,长得鹰目隆鼻,一脸阴沉之色,他愈瞧愈是不顺眼,心中忖道:你们这批人不过是江湖上二三流的角色,我倒要瞧瞧你们深浅。

他见那老者伸筷夹菜,连忙装作客气,也伸出筷子替那老者夹菜,他手法如电,轻轻在老者筷子上一点。

那老者冷冷道:不敢劳齐兄大驾。

齐天心微笑道:些许之劳,何足挂齿。

那老者用力夹起一块鸡肉,正待送到口边,突然咔嗓一声,筷子齐中而断,那块鸡肉掉在汤中,弄得桌上汤汤水水。

那侍候在旁的用人,连忙换上一双,主人漫不经意地瞟了齐天心一眼,齐天心装作不知,心中却是得意无比。

他这暗中露了一手,众人都有数,那老者功力深厚,见齐天心竟能在无形之中震断南海象牙筷子,心中不由大骇,连向主人作眼色。

齐天心心粗意疏,并末注意老者异样。

他吃了一顿,随着众人退席,他坐在厅中被人冷落,正想借故发作,那主人陪着笑脸不住向齐天心道着简慢,他这人天生吃软不吃硬,瞧在主人面上,而且又自觉枯坐无趣,便回到后院去。

他见天色已暗,心想不如明天早上再走,便顺端起几上热茶,正待放在口边,忽然破空声疾,齐天心艺高胆大,他端茶杯的手动也不动,右手伸指一弹,嗤地一缕尖风,把袭来之物弹开数尺,落在地上,齐天心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石子.上包一张白纸,那石子经他弹指神通一击,已然裂成粉碎。

忽然窗外有人低声道:好俊的功夫。

齐天心一跃而起,冲窗出外,只见远处黑影连闪,那发言之人,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齐天心心中大疑。

他回到屋中,拾起那张白纸,只见上面写着:茶中有毒,阁下速离是非之地是为上策。

齐天心心中冷笑,暗自忖道:我爹爹教我内视大法,能够逼出体内任何毒素,我又怎会在乎这区区毒茶,除了南中五毒,天下除了南中五毒,岂能毒得倒我?他家学渊源,对于这南中五毒早就闻名,他想到这,真怕那条中就是南中五毒,端起茶杯倒在窗外,忽然一个念头涌起,他暗道:那出声警告我的难道又是怪鸟客?这厮到底是何居心?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头绪,心中甚是烦恼,对于那条中放毒的事倒是忘了。

他愤怒地在房中打着圈子,他瞧着茶杯,突然想道:这主人为什么要害我?让我夜里去探看看。

他等到半夜,悄悄闪出窗外,又将窗子关上,前院东厢还有灯火,他看看四下无人,便轻步走近前去,只听见两人正在低声交谈,地凝神听去,其中一人道:那姓齐的小子不知毒倒没有?另一个声音道:这小子早不来迟不来,偏生在这时候来咱们庄上,看来只怕与此事有关。

那声音甚是熟悉,齐天心仔细一听,原来正是那主人,齐天心大怒忖道:好哇,这厮外貌温文有礼,原来心肠如此毒辣,我可不能放过。

他正想闯进去点破敌人好计,然后大打一场,其中一个人道:这小子短短几年工夫,在江湖上万儿真是如雷贯耳,据老夫猜想,定是名门弟子,来头不小,现在既已下了毒手,便得保守秘密。

那主人道:这个我省得,咱们今晚一把火,将那小干尸首烧成灰,不是全部解决了吗?另一人道:云大爷辛辛苦苦在此经营多年,这华厦连绵,如果付之一矩,岂非大大可惜?主人道:纵是金山银壁,又怎抵得那宝物之万一。

主人又道:咱们一出手便致那姓杜的老地于死命,那女娃儿省得什么?只是此事关系重大,你调查的可是真的?那另一人道:大爷只管放心,那地理鬼酒后失言,道出这桩秘密。

目下天下好汉都在搜寻这宝藏地图,小的眼线跟上了地理鬼和神偷,这才发现杜良笠住所,大爷,咱们急不如快,莫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那人对主人执礼甚恭,其心听他声音,正是席间老者。

齐天心中一震,他心下忖道:那姓杜的老汉,还有那少女,他们到底是何等人物,怎么这许多江湖上人要谋害他们?我可不能见死不救。

他心中又想起了那少女的倩影,不觉甚是关心,只听见那主人道:咱们此事机密已极,你带来那几个武师,事成之后只怕也须防上一防。

那老者道:依大爷说应该怎样?室内忽然寂静,另一个人叫道:云大爷你说要灭口,那可不成,这叫我如何向帆扬镖局孙老镖师交待?那主人道:别嚷,别嚷,如果天幸得到那地图,寻到那宝物,咱们能让孙老镖局知道吗?再说你我从此可以领袖武林,还怕他老孙怎的。

那老者叹口气道:罢了,罢了,一切都依云大爷你。

主人道:这才是大英雄大豪杰。

齐天心在暗处听了半天,他这人天资聪敏,不然如何学得如此上乘功夫,只是草包脾气,最最沉不住气,他略略一用大脑,心中沉思道:我先去睡觉,等起火再走却也不迟,明日随这几人之后,偷偷出手替那姑娘解围便得。

他盘算已定,便回屋休息,到了中夜,果然火光大起,他悄悄牵马溜出庄外,只见火势冲天,映得天边透红,忽见数条人影越墙而出。

他暗暗笑道:这批人只怕要偷鸡不着蚀把米了,这庄园经营不易,烧了也真可惜。

齐天心估量自己青驹定然超过那批人数倍脚程,是以并不着急,直到天色大明,这才纵马回奔,耳畔风声飒飒,只跑了大半天便又跑近那条小溪,溪水缓缓东流,清澈无比,却是不见那姑娘。

齐天心心想那批人只怕多半会在晚上动手,他知那地理鬼两人不足为道,便又走近林里,坐到前日夜间所坐地方,看见翠翠竹叶,不由又想起那呜呜咽咽吹竹叶的声音和吹竹叶哨的人。

忽然脚步声响,齐天心一闪身隐伏在旁,只见那姓杜的老汉,手挽一大捆柴火,那柴火少说也有百十斤,那老汉轻松地提着大步行走,齐天心暗道:这老头功夫不弱,那几个人要害他也自不易。

他见杜老汉走远了,一个人无聊地坐在竹林枯等,心中想道:我真无聊,来回此地数次,有什么事使我如此关心?是那姑娘吗?不是,我与她非亲非故,又陌生不识,啊!是了!行侠仗义,救人妇孺,原是我辈份内之事,爹爹不是常说的吗?他心内释然,他那坐骑甚是灵性,早已跑得远远地去吃草休息,等到上更时分,他从竹树梢中望去,那小屋已点上了灯,风吹竹叶,沙沙作响,那灯光也像一明一暗似的。

突然小屋灯光一暗,一条人影墓地窜出,叱喝之声大起。

齐天心走出林子,月光之下,只见昨夜所见那数人都已来到,他不想立刻出手,便隐身不远暗处。

只见那姓杜的老汉冷冷道:好啊,鲁东一虎咱们十年不见,不知阁下半夜来访有何见教。

那鲁东一虎,在北方绿林原是顶尖的人物,正是昨夜在席间被齐天心折筷戏弄的老者。

那鲁东一虎冷冷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杜良笠,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快把那地图交出来。

杜良笠呵呵笑道:我说是怎么搞的,今天早上来了两个下三滥,也是想要什么地图,现在又来了你老哥,哈哈,真是有趣得紧,真是有趣。

他自忖对付这鲁东一虎绰绰有余,是以言语之间甚是轻蔑。

那鲁东一虎身旁站的正是齐天心投宿庄院的主人,他瞧了杜良笠一眼道:地理鬼和神偷来过了。

杜良笠沉声道:我道鲁东一虎虽然不肖,也不至和那两个下三滥为伍,想不到你们竟是一伙,告诉你们那两个下三滥使用迷香,已被老夫废掉了。

鲁东一虎怒道:姓杜的,你说话可得清楚点。

那主人道:咱们别跟他罗嗦,只管动手便是。

杜良笠道:这位是谁,老夫眼生得紧。

鲁东一虎阴阴道:这位姓云,人称天山一鹰云大爷。

杜良笠陡然一惊忖道:这魔头怎的又出现江湖,今日之事只怕不能善了。

他脸上声色不动,其实内心惊惶不已,这天山一魔云若冰二十年前便已名震江湖,他原与天山冰雪老人铁公谨同门学艺,只是天山铁氏历代都是将掌门一职传于亲子,云若冰自命不凡,一气之下远离南疆到了西北,他昔年一夜之间,连败黄淮道上七十二位绿林寨主,因此声名大震,天山铁氏大名也传入中原武林。

天山一鹰云若冰道:姓杠的,你要命还是要图?杜良笠笑道:自古道宝物神器准有德者属之,我老地德薄能鲜,何敢窥窃此物?云若冰冷冷道:姓杜的,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了,好,春招。

他这人为人阴沉,说干便干,一掌无声无息袭到,杜良笠一坐身,反手也拍出一掌。

杜良笠昔年也是个大大有名人物,潜身庄人仪在中,只为一件心中隐密之事,他见云若冰出招神出鬼没,心中不禁发寒,又惦念着玲小姐,几个照面,便被对方争了上风,占去先机。

云若冰示意鲁东一虎入内搜寻,杜良笠心中大急,他心神一分,招招都吃对方逼任,一身功力,竟然施展不开。

那鲁东一虎率众入内搜索;齐天心见情势急迫,他才走出一步,忽然鲁东一虎暴喝一声,倒退三步,一个铁塔般大汉,从屋脊飞落下来,端端立在门前,挥掌阻住鲁东一虎。

杜良笠一瞧,原来来人正是西北道上第一条好汉马回回,数年之前,杜良笠奉在人仪之命下毒毒倒无数好汉,那马回回也是其中之一,杜良笠见他此时突然现身,也不知他来意是何,如果也是来寻自己晦气,那可不堪设想了。

马回回道:云老儿,你原来也跑到西北道上来啦,啊!我道是谁能将杜老老儿逼得无还手之力,原来是你这厮,好好好,咱们待会大战三百回合。

鲁东一虎一瞧此人就是西北道上绿林霄小闻名丧胆的马回回,心中不由发毛;齐天心见鲁东一虎被阻,他又犹疑自己要不要出来。

马回回怒声道:谁要欺侮妇孺,我马因回可容他不得。

杜良笠心中一松,掌势立转凌厉,他知今日一战,实是胜少败多之数,此时担忧之心一去,拼出老命不要,招招攻敌要害,那云若冰被他抢攻数把,身形却是丝毫不退,招招都在间不容发中闪过。

马回回心道:这两个老鬼功力都极深厚,今日之战,不分生死不休,倒霉我马回回,乘兴赶来向杜老儿清算旧帐,并寻找那张地图,只怕等下还要保护那女娃娃,和云若冰大打一仗哩!他数年之前,中了南中五毒,杜良笠虽则将各种解药交给群豪,但是并无配解药方子,是以马回回将各种药物都服用个遍,折腾了两年,也亏他体质健朗,好容易才将体内之毒拔尽。

杜良笠、云若冰两人愈打愈是激烈。

云若冰当年一气之下愤然离开师门,许多天山绝技并未学会,功力较之冰雪老人铁公谨相去甚远,是以一时之间,却也奈杜良笠不何。

鲁东一虎僵站在场,他又不敢冒犯马回回闯入屋内,神色十分难堪,正在这时,小屋门儿一开,走出一个十七八岁少女来。

杜良笠喝道:玲小姐,快进去,这儿没你的事。

庄玲道:杜公公,你武功好得紧呀!她丝毫不见害怕,马回回见她生得美貌可爱,更起爱护之心,他这人虽是长得又高又大,人却是心慈而柔,他柔声道:小姑娘,快进去,莫让坏人伤着了。

那鲁东一虎暮然灵机一动,一掌击向马回回后心,马回回怒目转身,一脚飞起踢向他肘间穴道,鲁东一虎倒退数步。

他带来数个武师已捉住庄玲两手,手按背后心脉间之大穴。

庄玲武功不弱,那几个武师也未必是她对手,只因她晨间中了地理鬼迷香,昏昏沉沉睡了一天,这时述性尚未完全消失,是以功力全失。

鲁东一虎叫道:喂!大家住手。

杜良笠见小姐被擒,他一疏神,手上中了一拂,只觉右臂劲力消失;马回回也是空急无奈,他破口骂道:好男不与女斗,老子今日定要取你性命。

云若冰又攻了两招,杜良笠只是后退,他目光发赤,已大非平日那龙钟老迈之态,他退了三步,左掌蓄足力道,只要对方再逼,便下绝着拼个同归于尽。

正在此时,忽然一条人影快若电闪纵出,那身形好不飘忽,众人还没看清,那捉庄玲的三个武师都倒在地下,忽然又是轰然一声,那天山一鹰云若冰仰天倒在地下,面若金纸,这只是一转瞬间事,来人出手解救庄玲,又反手接了云若冰一掌。

云若冰何等功力,竟被他一掌震倒,来人功力之高,只怕已是普天下之下寥寥可数的人物了。

马回回一定神不由骇然喝彩道:好功夫……来人却是齐天心,他忽然想起那声音.便向马回回道:阁下昨夜告警,在下感激不已。

他很少向别人说感激之词,是以结结巴巴说了半天,马回回见他如此少年,惊得不知所措,半天才笑道:好说,好说,阁下眉目之间,真像在下一位故人……齐天心漫声道:是吗!忍不住向那少女庄玲瞧了一限,只见她脸色苍白,显得十分柔弱,却是眉目如画,未减美丽。

庄玲定神也瞧了他一眼,她吃惊地道:原来……原来是……你她说完,忽觉羞不可抑,这少年男子并未向自己打招呼,自己也只见过他一面,竟然如此失态。

齐天心道:这位天山门人中了在下一掌,一身功夫只怕废了。

杜良笠忙拱手道谢,他细瞧齐天心一眼,忽然心中一惊,一句话几乎已冲到了口边。

马回回笑道:杜良笠,冲着这位姑娘份上,咱们之间一笔勾掉,只是目下江湖上传遍阁下拥有当年天下至宝之嫌,阁下还是小心为是。

杜良笠冷冷道:马回回,这个在下省得。

马回回放声一笑,便拔身而去。

庄玲低着头道:杜公公,这马……姓马的伯……的伯伯,人很好。

她不敢看齐天心一眼,齐天心虽有一千个要走,可是脚下却是不能移动半步,他自己也弄不清这是什么毛病,一个自命四海为家,傲游天下不可一世的少年,在他英雄的岁月中,竟会有身不由主的事。

他心中默默地想:只要这姑娘说一句话,我只要听她说一句话,我便可走了,非得走了。

庄玲心中却想:你救了我,我心中自是感激,我一个女儿家,怎好当面向你言谈道谢,呀!你怎么也不请教我们姓氏?她好像也忘掉年幼时和董其心天真无邪地在一起玩的事儿了,岁月过去了,她已渐渐长大成人啦!齐天心沉吟半刻,他终拉不下脸开口向那少女说一句话;这时杜公公含笑慢慢走开,那鲁东一虎已解开那数名武师穴道,背负着云若冰逃命去了。

齐天心用眼角瞟了庄玲一眼,忽然他下了决心,他耳畔仿佛又响起那草原上豪壮的歌声:天为盖兮地为毡,万里草原兮任驰骋。

这是他上次在内蒙大草原上行走时,那些牧人的歌声,那声音愈来愈响,齐天心心中不由默默唱道:五湖少年凌云志,千金卖马万斤刀。

一时之间,他豪气大增,转身而去,忽然从竹林中一个人挽马而出,冲着齐天心道:公子,咱们快到口外去,听说怪鸟客忽到张家口去了。

齐天心道:金福,你怎会知道?罗金福结结巴巴道:此话容小人后禀,这消息绝错不了的齐天心嗯了一声,也不向那少女告别,跨上马背,庄玲急道:谢……谢谢你。

齐天心一怔,回头只见那少女羞红着脸正瞧着他,口中喃喃地道:庄玲,庄玲,你该去看看杜公公的伤势了。

齐天心粗枝大叶,他不知道这是少女假借自言自语告诉他她的名字,他只微微一笑,心如松了一块大石,一种甜甜感觉袭上心头。

张家口,那是皮货商人聚散的市集。

昔日丐帮的老大蓝文侯和其心到了张家口。

为了父亲,三年的蛰伏使其心长成了,也使他少年的心急于与外界接触。

蓝文侯望着英气勃勃的小兄弟,他暗自感叹:眼看着武林又要出现盖代的高手了。

其心碰了碰蓝文侯的手肘道:大哥,小弟的目的地已达,大哥你是陪我在这儿,还是另有它事?蓝文侯笑道:小兄弟,咱们整整三年不见啦,我即使有事也要摘下来与小兄弟先聚一聚呀!何况――自从丐帮解散后,江湖上还有事须要我去做吗?其心摇了摇头道:蓝大哥,正如你自己说的,丐帮虽然散了,但是武林中的人将永远会记得蓝大哥你们侠义的精神的。

蓝文侯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这时他们已经走进了城门,但是奇的是从城门口里进去,整个的城内一个人也没有,街上冷清得有如空城,只是大风卷起的黄尘漫天飞舞,隐隐地透出一股凄凉的气氛。

蓝文侯咦了一声,他怕了拍其心道:小兄弟,你瞧这是怎么一回事?其心也是心中大奇,他顺着大街望下去,当真是不见半个人影,两边的店铺人家都紧紧地关上了门,整个大街上,就只听见蓝文候和其心两人的足步声。

其心低声道:出了什么事?蓝文侯摇了摇头道:这倒是怪事了――他猛一抬头,不禁惊骇地啊了一声――其心顺着蓝文侯的目光望去,只见左面一棵枯秃秃的树干上,验然挂着一具人尸,还在微微地前后摇晃着。

其心压低了嗓子道:蓝大哥,你瞧那尸身的胸前――蓝文侯走到大树下,只见尸身胸上插着一柄金光闪闪的匕首,直没于柄。

蓝文侯道:金匕首?金匕首?……武林中没有人是用金匕首作暗器的呀……其心道:真是纯金的吗?蓝文侯点点头道:至少是九成的赤金!其心道:这人好生阔气,用金匕首杀了人也不取回……蓝文侯皱眉苦思,却是想不出是什么人用金匕首的。

其心低声道:咱们把尸体解下来仔细瞧瞧!蓝文侯摇手道:不要动,咱们别管这事,继续前行。

其心知道他如此说必有道理在,便跟着他继续前行。

岂料走到大街的尽头,只见街心上横着五具尸体,血流满地,都成了紫红色。

蓝文侯一见这五具尸体,忍不住惊呼出了口,其心道:怎么?你认得他们。

蓝文侯四面望了望,只见四面静悄悄的,仍是不见一个人影,他低声道:你再仔细看看,你也认得其中之一!其心走上前去,仔细观看那五具尸体,他看到第五具尸体之时,忍不住大叫了出来:啊!――这不是武当的曲道长吗?蓝文侯沉声道:不错,这是点苍的高徒钱德荣,这是峨嵋双侠中的老大白飞波,这个是崆峒的白无常孙笑今,那边的那一人虽不识得,但从装束上看,必是衡岳一脉的青年高手烈火飞龙了……再加上武当的曲万流,什么人敢同时杀了天下五大宗派的好手?其心道:蓝大哥你怎能肯定这五人是被一人所杀?蓝文侯道:你看每个人的死法,都是一模一样的……其心道:这与方才那树上挂着的尸体有什么关连吗?蓝文侯正要答话,忽然之间,碰他一声,一只酒壶落在蓝文侯的身边,那瓷器酒壶立刻碎成片片。

蓝文侯吃了一惊,连忙回身一看,只见大街上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只有对街一家酒楼那扇门在一晃一晃的,而地上一滴滴的湿痕正从酒楼门前一路滴到自己的脚旁。

其心低声道:蓝大哥,咱们进去瞧瞧!蓝文侯想了一想,又回首望了一望地上五具尸体,然后点了点头。

他走在右边,其心走在左边,一直走到酒楼的门前。

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蓝文侯轻轻将酒店木门推开――只听得伊呀一声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门开了,酒店中站着两个人。

那两人一个斜倚在酒案上,头上戴着厚厚的皮帽,皮帽压得低低的,看不见他的庐山真面目。

另一个站在五步之外,一手拿着一只酒壶,一手拿着一个巨就,大口往口中灌酒,酒壶空了就随手一抛。

那只酒壶呼地一声又向水门飞来,蓝文候与其心一低头,酒壶掷在木门下,却是既不碎也不破,只是闷闷地响了一下,那木门竟被酒壶‘雏开来,酒壶却呼地飞到外面,落地方才碎裂。

这简直是不可置信之事,那人随手一掷,柔劲在壶上保持如此之久,这人功力之深,真是骇人听闻!蓝文侯倒抽一口冷气,他骇然地再打量那人,只见那人年约二十八九,长得方头大脸,一表人才,正注视着斜倚在案上的人,对门口多了蓝文侯与其心二人,似乎全然不知一般,一眼也不瞧。

其心的心中也暗暗惊骇,从蓝文侯的神色上看,分明是蓝大哥也不识得这人,那斜倚在酒案上的人也是动也不动,目不斜视。

这时,那人重重地将酒献往地上一摔,冷笑道:我问你,你是没有眼睛吗?那斜倚在酒案上的人懒散地伸手抓起案上的小酒壶,倒了一杯出来,缓缓地一饮而尽。

那站着的人厉声道:城门边上树上挂着的活儿,可是你干的?倚在酒案上的人缓缓又倒了一杯酒,理也不理。

那站着的人大吼道:我问你话,你听见没有?那人斜望了他一眼,把手中酒一饮而尽。

站着的人等他喝完了酒,只道他要开口了,哪知他头也不抬,拿起酒壶又倒第三杯酒了。

那站着的人猛伸脚,脚尖在地上一勾,把摔在地上的那只铜就呼地一声勾了起来,如飞箭一般,啪地一声,把倚在酒案上那人手中的酒壶击得粉碎!这一勾脚好不漂亮,蓝文候和其心都暗自喝彩,只见那倚在酒案旁的汉子缓缓站了起来,他将手中酒杯往案上一拍,啪地一声,那只小酒杯竟然被拍入木板中,杯口与桌面一般高低,足足被拍入了一寸半。

这一下,其心和蓝文侯险些叫了出来,那酒案是一张整面的木板制成,酒杯底既不尖又不锐,竟被这人轻轻松松地拍入桌中,这等内力已达出神入化的境界,不可以斤两计了!其心和蓝文侯相顾骇然,他们心中都在暗道:莫非所有的活儿全是这人干的?那人站了起来,冷冷地道:你是在问我吗?对面之人强抑怒火,道:当然是问你!那人微微抖了一抖身上的皮裘,那皮裘发出丝丝银光。

蓝文侯见多识广,一看便知道这是干金一尺的最贵重狐裘,王公贵臣也不见得穿得起,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路数c只听那人一字一字地道:树上挂的那厮当然是我干的!对面那人双手从腰间移到胸前,目中射出杀气,沉声道:你可知被你杀死之人是谁吗?其心和蓝文侯对望了一眼,心中暗道:果然全是这人杀的!只见那身穿皮裘的汉子冷冷笑道:我自然知道,他是你老兄的随从之人。

那对面之人双手从胸前缓缓移到两侧,冷静地道:那么我再问你一句,你可知道我是谁吗?那身穿皮裘的人哈哈笑道:我也问你一句,街心上躺着的五具尸体,可是阁下你干的?那人坦然道:一点也不错!这一来急转直下,站在门口的蓝文侯与董其心又是对望一眼,想不到那五具尸体是这人所杀,他们原以为六个人全是身穿狐裘的人干的,这一下不由大出意料。

只听身穿孤裘的汉子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对面之人狂笑一声道:你管得着吗?老子高兴杀罢了。

身穿上皮袭之人淡淡一笑道:如此说来,老兄所言也正就是为什么我要杀死阁下的从人了,哈哈!那对面之人双眉直竖,陡然之间,面容变得十分可怕。

蓝文侯轻轻用肘碰了碰其心,低声道:注意第三者!其心吃了一惊,分明这偌大的酒楼中除了自己商人外,就只有这对峙着即将一战的两人,哪里会有第三者?他忍不住放眼四顾,果然发觉在屋角上缩着一个人,那人似乎心中害怕之极,正在不住地发抖。

他心想:蓝大哥叫我注意第三者,难道是注意他?那人面色带黄,一副窝囊废的样子。

其心不禁暗暗纳闷。

身穿皮裘的人似乎也知道大战一触即发,他的笑声尚荡漾在空气中,而他的双臂也自然而然地抬到胸前。

就在这时候,忽然伊呀一声,木门又开,又有一人走了进来其心和蓝文侯反身而看,只见一个人头戴大皮帽,帽边一直罩到脸颊边,默默地站在门口。

其心一时之间只觉甚是面熟,却是想不出这人是谁。

蓝文侯的脸上也露出同样的神情。

那人开口道:街心的五具尸首,是哪一个下的毒手?他声音颤抖,似是心中激动已极,而那满面杀气的汉子厉吼道:你是什么人?乖乖地滚出去!那人一声不响,缓缓地把皮帽摘了下来,只见他稽首为礼,沉声道:贫道武当周石灵!其心和监文侯几乎同时叫出周道长来,那杀气满面的汉子听到‘月石灵三个字,似乎也是一震,缓缓转过头来,只听得他道:是在下杀的,怎么样?周石灵双目凝视那人,一字一字地道:阁下无故屠杀武当弟子,贫道忝为武当掌门,好歹也要阁下还出一个公道来。

周道长似是已经强行抑制住了满腹激动之情,他冷静地打量着这个神秘陌生的凶手。

那人却穷凶极恶地道:什么公道不公道,老道士你若是想多活几年,就赶快滚吧!周道长不再发言,猛可一个闪身,也不见他用劲作势,身躯陡然如一只巨鸟一般凌空而起,一直飞到那人的面前。

那身穿千金狐裘的人却在这时又懒散地坐回椅上,缓缓倾酒而饮,似乎成了袖手的旁观人,他提着躲在墙角发抖的窝囊汉道:金福,怕什么呀!有好戏看啦!那发抖打颤的汉子爬起来坐在一张椅子上道:是……是……公子……小人不怕……其心暗道:原来这厮是那穿狐裘者的仆人――他转脸问蓝文侯道:蓝大哥,你方才是要我注意这厮吗?蓝文侯轻声道:这家伙的打颤发抖只怕是装出来的!其心诧异地轻声道:大哥,你怎知?蓝文侯轻声道:我发现他方才在暗中冷笑……这时,武当一脉的掌教真人周石灵已经含愤忍悲地发出了第一掌!那人对武当掌教发出的掌力竟然毫不理会,直到掌风袭体,他忽然身形一变,竟然已到了周道长的身后,举掌就拍!这真是不可思议的身法,他动得一点也不快,甚至常人也能看清楚他是怎么闪身的,但是他却从周道长掌风之中贴身而过,瞬息之间,主客易势!周石灵心中暗惊,他掌势未收,旋身就是一脚扫出,他看都没有着,然而脚尖所指正是对放膝上要节,这正是攻敌之必救,以攻为守。

其心暗赞了一声好,只见那人猛可一挥掌,啪地一声闷震,竟然硬接下了周石灵的一掌。

武当掌教周石灵毕生浸淫在武当神功之中,乃是当今世上武功最高的数人之一,即令比那神秘的天座三星略逊,却也足称得上一代宗师,他随意举掌,莫不暗含千金之重,这凶手年纪至多二十八九,竟然硬接一掌,真令人难以置信。

只见周道长身法一凝.双掌如巨斧一般一招一式地攻了出来,这是武当最著名的十段锦,只是到了周石灵的手中,真是每招每式莫不妙入毫厘。

然而更令蓝文侯与其心惊骇的便是那凶手的神奇功夫了,只见他出式如飞.就没有一招一式是合乎武学常规的,但往往双掌交叉拂出,古怪之力大生,周石灵就始终攻不进去。

周石灵此时已动真火,面上寒如冰雪,双眉轩飞,手上内力越发越重,到得后来已是浑厚一片。

到武当十段锦施完第三遍,武当掌门以深厚的内力抢得了攻势,但那凶手却仍面带冷笑,毫无惧色。

其心与蓝文侯却不由暗暗心惊。

修然之间,周石灵大吼一声,右掌平劈而出。

这一掌的力道好不威猛,手掌起落处,一片丝丝劲风之声,那凶手的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说时迟,那时快,凶手左手一抬,右掌陡吐,双掌交叉一拂,古怪之力又生。

周石灵面色一凝,右掌一窒,和他对了一掌,左手却缓缓拍出。

一股柔和之劲大作,那凶手大吼道:来得好。

他双掌同时一收,在其心的惊咦、蓝文侯的骏呼中,周石灵的左手竞送不出去呼地一声,那倚在案上的公子站了起来。

那凶手冷冷一笑道:武当掌教,不过尔尔……他话声未完,陡然身形一个跄跟,一连倒退三步。

其心啊了一声,忍不住呼道:绵掌!武当道家正宗心法,一向讲究以柔克刚,绵掌乃是内功最高的施为,纯是柔和之道,周石灵一生浸连其中,早已领悟其中玄妙,此刻凝劲发出,力道竟能维聚如此长久,那凶手做梦也未想到吃了一个大亏。

周石灵冷冷道:施主好说了。

那凶手似乎一口血气直冲上来,努力吸了两口气,才狠狠道:老道,你以为你胜了吗?周石灵冷笑道:胜负之技不提也罢,施主今日若不还贫道一个公道,只怕――那凶手冷笑插口道:只怕如何?周石灵陡然吸了一口真气,扬掌一震,只见大袖施上衣纹千百而生,一丈外一口铁坛应手而飞。

那凶手面上颜色又是一变,须知这百步神拳的内家心法,乃是少林绝功,周石灵一生苦习正宗心法,触类旁通,这一掌就是少林方丈――不死神僧相见也只怕要暗暗心惊。

周石灵冷冷道:只怕就如此坛!那青年凶手面上阴晴不定,目中陡然凶光一闪而灭,他沉思了一会道:奉劝老道,如此必遭杀身之祸。

周石灵哼了一声,颌下白髯簌簌而动,他冷冷望了一眼道:如此,贫道得罪了!那凶手冷笑道:请便――他话未说完,陡然双手抚胸,整个身子弯了下去,面上青白一片。

众人都吃了一惊,那凶手大吼一声,吐出一小块血痰,缓缓站起身来道:你出招吧!周石灵见他已然负伤,不由微一迟疑,但立刻又念及爱徒曲万流的惨死,一股仇恨直冲而上,双手当胸而立道:自取其祸,贫道绝不留情。

那凶手仰天狂笑道:老道,你有本事就决打死我,否则,你迟早是死定了的。

周石灵哼了一声,缓缓出招。

他虽身为一门之长,但极少行走江湖,经验可谓少之又少,并未注意那凶手伤后神色仍是狂悍如前。

蓝文侯双眉一皱,轻轻触触身旁的其心,低哑着声音说道:奇了,这就奇了。

其心纳闷问道:如何?蓝文侯道:这凶手之伤,只怕有诈。

其心霍然一惊道:何以得知?蓝文侯道:他神色之间一片狂悍之气,扬扬欲发,似非负伤在身,还有那个身穿重裘的公子的从人,只怕是在装佯。

其心啊了一声,忽然瞥见那依案而坐的公子又站了起来。

那公子始终和他们背面,没机会瞧瞧他的面容,这时那公子缓缓移动身躯,走近周石灵和那凶手的交战圈。

周石灵此时掌力狂吐,已将那凶手逼到墙角;一连三拳,打得那凶手没有招架之功。

周石灵冷哼道:施主服不服?那人端了口气,陡然大吼一声,右掌一格而起。

周石灵冷笑叱道:你是找死!他全吸一口其气,一拍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那凶手右手一翻,化举为掌,一迎而上!蓝文侯与董其心只觉他一翻手掌,一团乌光一闪而灭,两人只觉全身一紧,一齐脱口呼道:南中五毒!几乎在同一时间,那身穿狐裘的公子身形一掠而起,在空中大吼道:道长留神。

周石灵一惊,疾然收掌。

那青年凶手似乎不料阴谋不成,不由大怒,狂吼一声道:管你屁事!迎面对准那公子便是一掌。

那公子冷笑一声,身形在半空一折,轻巧地向左闪开,落在地上,哼了一声道:卑鄙的家伙。

周石灵瞠目道:什么?那公子冷然道:道长瞧瞧他的右掌。

那凶手此刻定下神来,反倒哈哈狂笑,右掌一伸,冷冷道:你瞧吧!只见他右手五指上百套一个钢套,黑漆漆的分明偎了巨毒。

周石灵吸了一口冷气,半晌说不出话来!呼地一声,蓝文侯身形一拣到了场中,冷笑道:朋友,你的手爪是哪儿来的!那凶手不料棚里糊涂又闯出了一个对头,他打量了两眼,并认不得蓝文侯,不由双眉一皱道:与你何干?蓝文侯冷笑道:三年前,蓝某曾拜受一爪!那凶手一惊道:你……你还活着?蓝文侯冷冷道:南中五毒也不见得天下无敌,嘿嘿,那个抓了蓝某一把的人虽已废了,但你和他有何渊源?那凶手咦了一声道:这就奇了,咱们两人面都未曾碰过蓝文侯冷笑道:铁凌官,你认识吗?那凶手喃喃念了两遍,冷冷道:不认得!蓝文侯双目炯炯,见他确不似伪装,心中不由一奇,冷然遭:朋友,你不嫌这手段太毒了吗?那凶手哈哈笑道:无毒不丈夫!蓝文侯冷笑一声,正待发话,身后的周石灵实在忍不住了,叫了一声:蓝帮主――这蓝帮主三字一出,凶手和那年青公子都不由后退一步,丐帮扬名大江南北多年,七指竹蓝文侯这名头毕竟是惊人的!蓝文侯反过身来道:道长别来无恙?周石灵乍见故人,心中激动万分,呐呐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道:好得很!好得很!蓝文侯一笑道:方才小弟亲睹道长神风――周石灵面色一沉道:这――这人――他一时想不出适当的话辱骂那凶手。

蓝文侯冷冷插口道:这小子好卑鄙!那凶手大吼道:蓝文侯,你骂谁?蓝文侯转动他那阔大的身体,冷冷插口道:我骂你这小子!那人大怒道:你们干脆一起上吧!省得麻烦。

蓝文侯呸了一声道:你够资格吗?那凶手看看四周,全是自己的敌人,他再有天大胆量,无数靠山,也不由心中微寒。

蓝文侯冷冷又道:今日你是插翅难飞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那凶手双目一膘,瞥了瞥那公子及公子的从人,忽然,他又发现一个少年不声不响当门而立。

他呆了一呆,冷笑道:蓝文侯,你少卖狂,有种就接我一掌!蓝文侯仰天大笑道:你就带着狗爪发招吧!那凶手吸了一口气。

蓝文侯知道凶手功力奇绝,也挺满了真气。

忽然那公子冷笑道:慢着――凶手一怔吐气放掌,道:你干什么?那公子冷笑道:郭廷君,你以为我不认得你吗?那凶手大吃一惊,连退两步道:你――你是谁?那公子冷笑道:齐天心!站在他身后的董其心几乎脱口惊呼,而郭廷君反倒平静下来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蓝文侯和周石灵都怔得说不出话,不知他两关系如何!齐天心冷笑道:郭廷君,你未免太在了吧!郭廷君玲笑不语。

齐天心道:今日是你自取其咎,强敌连连,齐某今日懒得和你争胜斗败――郭廷君仍冷笑不绝,其实内心不由一松,暗暗盘算,忖道:齐天心如松手,这蓝、周两人,我,还有那……倒是势均力敌,只是――只是――不知那陌生少年到底是何路数?蓝文侯冷笑一声道:姓齐的,原来你和他有旧。

齐天心笑笑不语。

郭廷君冷笑道:废话少说,蓝文侯,你敢动手吗?蓝文侯身形一晃,周石灵一斯身,跨到蓝文侯身侧,沉声说道:蓝兄,贫道一门之事……蓝文侯接口道:放心,道长,蓝某只试他一试,到底是何来路。

郭廷君仰面大笑,笑声未完,右手一连拍出三掌,劲风直罩蓝文侯,右手一伸,乌光闪闪却抓向蓝文侯身侧的周石灵。

他发难好快,连攻两人,招式古怪已极,周、蓝两人都是一惊而退。

蓝文侯大吼一声道:好小子!他身形后退,右手劈出一扬,内力登时如泉而涌,几乎就在同时,周石灵也发出弹指神通。

丝丝之声大作,郭廷君只觉对方两股反震之力强劲之急,双掌不由为之一挫!他偷袭不成,已知立陷险境,身形不由一掠,后退大半丈。

只见蓝文侯长啸一声,右手一抬,满面剽悍之色,发髯俱张,虚空一指点出。

七指竹!他暴吼一声,身形盘空而起,一股威力强大的巨流在他足下飞过,一直打在三丈之外的土墙上,轰他一声,墙垮柱折!任郭廷君师出名门,此时也不由心惊胆寒。

蓝文侯身形一移,面对郭廷君在空中的身形,这时周石灵的小天星内力疾吐而出!郭廷君在空中毫无着力之处,只好猛吸真气,平平掠开半丈,勉强避过这一掌,但掌风如刀,一掠之下,郭廷君头答全散,披了下来,在半空飞舞,简直狼狈已极。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惊咦之声发自背后,只见董其心满面惊疑之色注视着那边一张已空了的座椅,只是这边三人激战正烈,并未留神。

董其心沉吟一会,也不再言语,那齐天心仍懒懒地坐在椅上,连董其心他都未瞧一眼。

其心动中暗暗忖道:又是南中五毒,一共是五次了,有五个人施这种毒物。

只是,只是这家伙又是什么人?他城府甚是沉深,一言不发,面上神色也丝毫不变,心中却暗暗思量。

这时场中情势直转而上,原来周、蓝两人不愿联手攻击,但郭廷君出手速攻两人,两人招式一出,一时倒也不想收回。

郭廷君只守不攻,仗着古奇的招式勉强守着门户,但也已险象环生。

那齐天心在一旁倒是十分轻松自在,哪一方失败都似不放在心上。

董其心心中思潮起伏,攀然蓝文侯大吼一声,好比半空焦雷,大喊道:姓郭的,你接我一招!他身形陡然一掠而起,迎空一击而下,郭廷君只见他面上杀气森然,不由一寒。

但是他双掌此时却被周石灵神妙的内力所对,分毫动移不得。

眼看这一掌便要了他的命,他真不料情势一转如此,师父的计划将为自己一时狂妄而误,心中一乱,只有闭目待毙。

说时迟,那时快,蓝文侯内力含而不吐,突然一条人影冲天而起,那人身法好不惊人,自店门外一冲而入,足足横飞七八丈之遥。

那人身形在空。

遥遥击向蓝文侯,那身形简直令人难以相信,蓝文侯只觉身后劲风一作,顾不得下手伤人,反手一指点去,内力一吐而出。

两股力道在半空一触,蓝文侯身形飘然落地。

那在半空的人一飘到周石灵身侧,竟然不落地又是一掌攻向周石灵!郭廷君只觉手中一轻,忙掠身而退,几乎是同一时间内,周石灵和齐天心暴喊道:天禽身法!天禽身法失传武林百年,第一次是天座三星温万里施出对付周石灵,这一次竟又出现,周石灵只觉惊骇交加。

而那齐天心也征在当地!那人身形一落,只见他面上蒙着一面黑巾,一语不发,用手拉拉郭廷君。

郭廷君忍不住大喊道:二弟,你来得正好!齐天心的面色连变,他冷然问道:天禽身法,你,你可是罗之林?那黑巾蒙面之人理也不理,身形陡然一掠而起,大吼道:走!郭廷君身形应声而起,齐、蓝、周三人再也料不到他俩竟一掠而逃,天禽身法举世无双,郭廷君身形也快如轻烟,两人身形一掠,已到店门,想要起身追赶,再也来不及了。

忽然一个人一闪挡住店门,郭廷君和那人一瞥只见那个陌生的少年满面严肃地当门而立,两人一起身形平空而起,想从他头上掠过,口中大吼道:滚开,小子!那少年面上神色一凛,此时两人已临空而过,一齐向下发掌,那少年冷冷一哼,双掌一合,冲天一拱,只见那两人身形在空中一窒,竟连连两声闷哼!这一下子急变,齐、周两人一齐惊呼,蓝文侯喜呼道:小兄弟!董其心一言不发望着那两人飞出店去,嘴角边上挂着令人不解的冷笑,他那特有的令人不测深浅的神色又在面上出现。

齐天心这时才看见董其心,他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你……其心冷冷道:你的仆人功力好深!齐天心好比触电一个反身,只见那边座位空空如也,他的面色一青,喃喃道:金福,金福……天禽身法――其心呼了一口气,此时他满面威气尽去,清秀面容上已毫无一丝出奇的象征。

齐天心身形陡然一惊,他大吼道:我知道,金福……原来你就是怪鸟客……他……他骗我到张家口来是什么意思?怪乌客,怪鸟客,天禽身法,但是大道上空无人影,两个神秘的人一齐消失在大城之中……这时候,在城外有一个老儒生飘然而来,他缓缓走着,一步一步地,但是速度却是快得惊人,倒像是足不碰地飘着一般。

老儒生走到了城外,仰首望了望天空,忽然喃喃地道:三年与世隔绝,而我是两世为人了,真想不到我的伤还有痊愈的一日,这三年来可真难为了其心这孩子……谁也不敢料想,这个老儒生竟就是武林中的盖世高手,他煞董无公!董无公的名头自从昔年血洗武林而震撼了天下,随着岁月的消逝,董无公已渐渐成历史的名词,但是谁又料到在此刻,地煞董无公挟着一身神功,又重入了武林!他一直走到城边上,忽然之间了发现了一件怪事――只见城廊边上躺着一个衣衫破烂不堪的老汉,那老汉白发苍苍,在这等冷天下,只穿着一件破不敝体的单衣,躺在雪地之下,但是被他睡压着的厚雪却是丝毫没有融化,也丝毫没有迫下去,就好像这人根本没有重量一般。

老德生见到这一幕奇景,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来,那老汉脸上全是污垢,看上去好像几个月没有洗过澡似的,又见他翻了~个身,坐了起来,从背上拿下个肮脏无比的布包来,打开布包,里面原来是一包又粗又脏的残茶烂面,这老汉伸出手来毫不在乎地抓着往口里送。

老儒生忍不住再走近一些观看,只见那肮脏的老汉竟向他招了招手,老儒生走上前去,那老汉伸手抓起一团面来,例嘴笑道:老弟,这么大寒天怎能饿着肚皮赶路?来来来,吃点东西再走。

董无公不禁一愣,看这老汉的模样,委实有几分神经兮兮,但是老汉却说得一本正经,他还是走了上前,那老汉把面团送了过来。

董无公伸手接过,笑道:老先生真好身体。

那老汉嘻嘻笑道:这点冰雪如何冻得死我老儿?数十里连绵的大火都没把老汉给烧死哩。

董无公不由更是莫明莫妙,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同时使他吃惊的是这老汉竟然讲得一口河南土腔,这正是董无公的家乡话,董无公自二十多岁家中惨生变故后,就没有回过故乡,在外面跑得久了说的话语音也杂了,想不到在这塞北之地又听到了纯粹的乡音,他不禁有些慨然的感觉,他问道:老先生,你府上是河南吗?那老汉嘻嘻笑道:是,也不是。

董无公奇道:怎么叫做‘是,也不是?那老汉道:我生在河南,我爹娘都是河南人,我自然是河南人啦!可是河南有个坏蛋,他害了我一生,所以老子不高兴做河南人了,嘻嘻。

董无公见他语无沦次,不禁大是纳闷,就在这时,城中飞一般跃出一个蒙面人来,那人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直如一缕剑光一般――只见那坐在雪地上的老汉忽然脸色大变,他的双目瞪得如铜铃一般,那神情好生可怕。

董无公不禁大奇,他向那边看去,只见那从城门飞出的黑影猛可飞身跃起,身形如一只巨鹤一般,笔直地飞起三丈有余,看看其实已揭,忽见他的身形向左缓缓一滚,接着向右一滚,已到了五丈之高,这才呼地一声漂亮无比地飞落一片树林之外。

董无公为之骇然,这等轻功委实高得出奇,只见那老汉这时的脸色变得更是古怪,一时之间,好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颅,脸颊涨得血红,双目中却流露出一种潜心思索的神情。

董无公正要开口,那老汉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口中喃喃道:先向左滚……再向右滚……喂!你方才有没有看见?可是先向左滚……再向右滚?董无公不知他是何意,只答道:不错,是向左滚,再向右滚四……那老汉喃喃道:在滚……右滚……,我曾见过这种身法一次回……嗯,不会错的,我曾见过!董无公发现这老汉的神情忽然呆痴起来,目光也变得散漫无主,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奇怪表情。

董无公伸手去拉他,他一挥掌,董无公竟觉千斤之力直袭过来,他大吃一惊,一个闪身,右手如游鱼一般一滑而入,依然搭在那老汉的腕上。

这一变招真是神妙已极,他煞董无公武学造诣已如神人,却不料那个老汉忽然挥掌一圈,也不知怎地就脱出了董无公的手掌!董无公不禁惊骇无比,这疯疯癫癫的老汉难道具有如此不得了的武功?只见那老汉越来越是满脸茫然之色,过了一会,又喃喃道:对了……对了,火……火!他又伸手抓着董无公叫道:喂,喂,前面有火,好大的火,火光直冲上云霄了,你看见没有?董无公向前望去,哪里有什么火光?他喝道:你胡说些什么,哪里有什么火――那老汉摇手道:不,不对,好大的火哟,是了,是了,就在……那火场边……我曾看到过……这种左滚右滚的身法……他似乎费了无数的力量才把这两个意思连结起来,这时他显得十分高兴,喉咙里发出哈哈的笑声,但是霎时之间,他的神色又古怪起来,只见他抱着头叫道:但是究竟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怎么一回事情?我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他扯着自己的头发,似乎焦急已被,董无公认惊讶中发现到这个疯汉的身上关系着一件极大的秘密了,他忙问道:你老贵姓啊?那老汉忽然怒目吼道:管你什么事!你别扰我的思路!董无公吃了一惊,眼见这老汉是疯病发作了,他试探地问道:你在想什么?想不出来我可以帮你想……那大汉猛可大喝一声:不,不,我一定要追上他!我一定要追上他!说罢他飞身而起,竟如脱弦之箭,向那边林子如飞而去。

董无公一愣,再看时,疯汉已在二十丈外,他心中忽然有一种奇异的预感,仿佛觉得这疯汉关系着一个秘密,而这大秘密又似乎与自己也有关连,为什么,他也说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