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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夜盗续命散

2025-03-30 07:07:29

他自问自语,万小宝又继续说下去道:那阵刀光剑影,不但吓破了我的胆,也看得我眼花缘乱,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看了一阵子,场中响起一声惨叫,只听得有个黑衣蒙面人道,姓邱的,乖乖交出东西,咱们金环门就放你一条生路!敢情是那老头子已受了伤。

我心里想,那些人要的可能就是我手里这只荷包,这一想,脊背直冒冷汗,假如金环门发觉荷包在我手中,我这条小命怕不也报销了。

罗成问道:结果如何?万小宝说道:那位邱老儿似乎伤得并不重,只见他鞭势呼地一抢,口中喝着休想,人已腾起上了城墙,瞬眼不见,黑衣人也跟着叱喝腾身追去。

等他们走得一干而净,我捏着荷包急急赶回来,向咱们帮主报告,那知话刚说完,何大哥就摇摇晃晃奔回来,进庙就倒在地上,口中狂喷着鲜血……罗成截口问道:何大哥是谁?万小宝眼眶又红起来,凄声道:就是咱们伤重而死的何兄弟……说到这里就痛哭失声。

骆姓少女轻轻一叹道:还是让我来说吧!咱们这位何兄弟是见小宝悄悄溜出门,知道他是找吃的,所以也兴起找吃的念头,不过小宝往城西,他却往城南。

哪知偷了二罐酒,经过到宏生参号附近,却见十余个蒙面黑衣人自参号后院飞身掠过,深更半夜,他还以为遇上鬼,一惊之下,二罐洒脱手跌地上,摔得粉碎。

也惊动了走到最后的黑衣人。

那兔崽子回头看见何兄弟,倏然掠回,挥手就给了他一掌,就这样他迷迷糊糊躺下了。

总算他重伤未死,硬撑着跑回来。

小宝跑回来告诉我,那位老头子叮咛他千万要找到罗公子把这只荷包交给你,可惜那场打斗太精彩,他把老头子所说的地址给忘了,所以不知到哪里去找你,不过这二件事一合,就可以看出,那批神秘黑衣人既自宏生参号出来,金环门想必就设在参号中,那老王八也必是金环门中一份子,他们既追杀那老头子,而老头子又是公子朋友,他自然等于是公子死对头,焉肯把珍如拱壁的续命散卖给公子,其中道理不是显而易见吗?罗成把荷包往腰里一塞,霍然起立,抱拳道:多承姑娘相告,我这就去找‘鬼医’!且慢!公子现在找去又怎么办?如要杀人,大白天也不是时候,若想硬要八宝续命散,恐怕也不会容易到手。

罗成想了一想,这话的确不错,心情沉重地复坐落地上,骆姓少女又道:咱们兄弟死在金环门手中,此仇不能不报,本想仰仗公子大力,但公子既要去找老王八查究朋友的事兼要八宝续命散,不妨三桩事并做一桩办!不过依我看,杀人容易要药难,如何着手,还得好好商议!万小宝插口道:要药的事,我倒有主意,咱们初更出动,只要公子能把那批蒙面黑衣人与老王八引出来绊住,八宝续命散就包在我身上。

罗成一怔道:你有什么办法?万小宝嘻嘻一笑道:天机不可泄漏,只问公子能否绊住那批高手!这点自量还没有问题。

万小宝高兴地道:那就这么办,到时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各尽心机,谁也不必管谁怎么做!罗成还是有点不安心,骆姓少女却笑道:小宝是咱们帮中出名的鬼机灵,他说有办法,决错不到哪儿去,不过我们帮公子取八宝续命散是有条件的!罗成一怔问道:什么条件?条件之一,公子必须问出谁是杀何兄弟的凶手,为他报仇!这点自然遵办。

条件之二,咱们破衣帮自今以后就跟定你公子了。

这……罗成不由皱起眉头。

罗成叹道:我虽愿意照顾你们,可是我目前处境艰危,整日奔波,实在抽不出空……骆姓少女嘻嘻笑道:公子这话就错了,咱们年纪虽小,还用不着别人照顾,只是素仰公子为人,希望跟着你做点事,别看我们都不会武功,但都不怕困难危险。

其余的小破烂接口齐声道:不错,水里水去,火里火去,我们愿意跟公子闯天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眼见这些小家伙,个个都是精灵鬼,罗成也的确喜欢,思量再三,终于点点头道:即然承各位小兄弟看得起,咱们今后就是兄弟称呼,事后我会有适当处置!一群小破烂耳听此言,齐都高兴得跳起来,骆姓少女道:既然兄弟相称,我就叫你一声罗大哥,我名字叫秋枫,你也别再叫我姑娘,这破衣帮第一把交椅,我就让你来坐!罗成不由失声而笑,万小宝插口道:时间还早,现在不忙谈这些事,大哥不妨先看看荷包中的奥妙!罗成这才想起,摩云神鞭既冒着生死之险,拼命保存着这只荷包,想交给自己必定很重要,于是掏出一看,荷包里却是空的,什么也没有,不由惑然问道:小宝,荷包里有东西吗?万小宝道:有十两银子,已被我们用光了。

除了银子呢?什么也没有。

罗成不由一怔,向骆秋枫望去。

只见骆秋枫嘻嘻笑道:当初我也奇怪,后来细细端详,才知奥妙就在这荷包上,可惜咱们不识字,大哥不妨把荷包反过来看看。

罗成依言把荷包翻一个面,只见里面上一面画着山水图,道路树木宛然曲折,笔笔传神,另一面却写着八行字:三皇宝藏稀世奇珍依图挖掘德者有庆但莫贪图得一有成若不遵诚祸福无门看完这篇话,罗成脱口道:原来是一幅藏宝图!啊!藏宝图!一群小破烂都围了上来!骆秋枫笑嘻嘻道:既有此图,慢慢去找不迟,现在咱们还是养养精神,应付晚上的事要紧。

晚上初更,宏生参行后院上空倏响起一声嘹亮的清啸。

啸声中,一条白影临空而降,落于二进院墙头上。

现出一个白衣蒙面人。

展目望去,黑黝黝地一片屋脊,这宏生参行后面房屋竟有七进之深。

不用说,这白衣蒙面人就是罗成,为了使参行中的人倾巢而出。

让那些小家伙容易下手,他故意装扮这副神秘模样,停在这显眼地方,引颈清啸,好让对方发觉。

果然,他方停落墙上,二进院靠左一排屋子,门户纷启,露出四五条人影,手中个个拿着兵器,其中有人喝道:是何方朋友光临?罗成目光一扫,这些人果是皆穿黑衣,只见脸上未蒙黑巾而已,其中三人正是白天见过的柳三变、穆老三与另一名鸠面伙计,顿时一声狂笑,身形轻飘飘地落入院中,在距对方三尺处一站,背负着双手,大刺刺地沉声道:你们可是金环门中人?五人神色齐都一愕,柳三变已拱手道:朋友能知道此地是金环门,谅必是友非敌……罗成一哼,接过话头道:何以见得?柳一变嘿嘿干笑道:金环门成立至今,极端秘密,还未在江湖上公开露面,若非门主友好,何能知悉,请赐告名号,敝门也好接待!罗成一哼,冷冷道:不必,去传王元孔出来,我有事相询!柳三变道:阁下不赐告名号,不说出何事,叫我们如何向总坛主通报?罗成暗忖道:原来鬼医竟是金环门中总坛主,今天非整他一顿不可!心中盘算着,口中已冷笑道:柳三变,你废话太多了,到底通不通报!柳三变见罗成一口叫出他姓名,神色又是一变,更加莫测高深起来,他向旁边的穆老三呶了呶嘴,穆老三立刻转身,刚起步,里面倏又出现四个人。

这四个人却是一律黑衣,黑巾蒙面,向穆老三喝问道:刚才有人长啸,发生了什么事?穆老三忙躬身道:回高令主话,这位朋友要见总坛主,柳舵主正要我去通报!罗成暗暗道:人倒是不少,舵主、令主、总坛主一大批,看来组织不小,最好全部都出来,省得我费手脚!为了达到引诱目的,他心中尽管念头千转,嘴却闭得紧紧地,不多说一句话。

只见那高令主挥挥手,让穆老三去通报,人已与另三个蒙面人缓缓走来,在罗成面前住步,道:阁下是总坛主朋友?罗成哼了一声,故作狂傲,负手仰天,理也不理。

那位高令主似乎气恼起来,话声变得冷冷冰冰地道:阁下为何不答我问?罗成也冷傲地道:我找的是王元孔,不是找你,你最好少废话!高令主道:我这句话问错了吗?他显然因未摸清罗成来路,还不敢得罪。

罗成道:等你们总坛主出来,不就知道了吗?这一来,双方都沉默了,气氛有点僵持。

别人不开口,罗成却开口了,他目光倏望着高令主冷冷道:看来此刻这些人,以你的身份最高。

高令主道:不错。

罗成道:你刚才话很多,但不知办起事来,能力强不强?话声一顿,道:现在就请你立刻下令,把所有金环门中弟兄都召集到这里来!高令主目光一直,道:阁下是门主派来的?他对罗成益发感到敬畏神秘起来!罗成一哼,道:高令主,我现在是叫你做事,不是叫你说话,你可以不听我命令,但切勿唠叨!高令主想了一想,向柳三变挥手道:传令进去,召集所有兄弟到此谒见高人!是!柳三变躬身施礼,飞步奔进去。

适时,一阵步履声自远而近,只见鬼医自里院走出来,高声道:是哪一位要见老夫?带路的穆老三一指罗成道:就是这一位!鬼医王元孔一怔,上前几步道:阁下是哪一位?老夫好像并不认识阁下!罗成嘿嘿笑道:我并未说过认识你!鬼医方自一怔,只见里院涌出一大群黑衣蒙面人,上前齐声道:参见总坛主!鬼医喝道:你们都出来干什么?这是怎么回事?柳三变忙躬身道:属下是奉高令主之命召集兄弟!高令主指着罗成接口道:是这位高人的吩咐!说着倏上前二步,附着鬼医耳朵,低声道:他似乎像门主派来的人,不过若有错有差,也正好把他围住,要他活着离不开此院!罗成知道是时候了,也不顾高令主鬼鬼祟祟,沉声道:都出来了吗?鬼医桀桀笑道:总坛的人算是都到齐了,不过阁下也该表露一下身份了!罗成哈哈一笑道:你猜我是什么身份?鬼医倏朗声道:武林无主一话声一顿,对罗成道:阁下若是门主所遣,该说出下面一句切口了!罗成倏狂笑道:对什么切口,王元孔,老子今夜来是问你要人的!此言一出,人影纷动,嗖嗖连声,所有金环门高手顿时把罗成围得水泄不通。

鬼医桀桀怪笑:朋友,你真行,唬了半天也把人耍够了,老夫倒要问你,要的是谁?罗成道:十天前深夜,一个十五岁小孩死在这宅子附近,我要的就是杀这孩子的凶手!鬼医一怔,哼道:笑话,这里的人岂会杀小孩子。

罗成冷笑道:白天上午,那柳三变不是也杀过一个小孩子吗?鬼医不禁语塞。

罗成接着冷冷道:你们既然成立金环门,谅必也想在江湖上有番作为,如今动手杀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已经令人齿冷。

若是再不肯认帐,简直丢人丢到家了!鬼医脸色一变,似乎恼羞成怒,鼠目精芒大盛,厉声道:咱们杀了小孩子又如何?罗成却依然不但不火,冷冷道:谁动的手,最好自己站出来。

一个黑衣人倏然挺身而立,冷冷道:人是我杀的,阁下准备如何?罗成道:好得很,朋友你能挺身认帐,还算是条汉子,我就让你痛痛快快地死!死字出口,人影已动,抖手一掌就向那蒙面人当胸劈去。

狂风过处那蒙面人一声闷哼,身躯如飘风落叶,倒飞出去,却让后面的二个同伴接住。

这一出手,震惊全场,金环门的高手,想不到罗成说打就打,更想不到出手如此之快,要阻拦都没有办法。

其实他们纵然事先知道,也无法拦住这奇快的一击。

再看罗成,依然站在原地,好像根本没有动过手一样。

那扶着人的二名黑衣蒙面人却已把伤者轻轻放倒地上,其中一人大声道:总坛主,翁舵主死了!鬼医的脸色又是一变,金环门都是江湖上千中选一的高手,一名舵主,身份更是不低,竟然挡不住一击,眼前这个强敌,功力太可怕了。

这一想,鬼医益发不敢轻举妄动,厉声道:阁下身手惊人,谅必不是无名之辈。

何不扯下蒙巾,让咱们一睹真面目!罗成道:我的脾气与你们金环门一样,出外行事,从不出示真面目。

说声一顿,伸手一指柳三变,道:现在该轮到你了,今晨你见死不救,反而杀人,也逃不过死罪!柳三变大惊,色厉内在地喝道:你与那批小无赖有什么关系。

罗成哼道:何必要有关系,道路不平有人踩,天下人管天下事,像你这种人,谁都可以杀!杀字一落,人影一弹,又向柳三变飘然欺去。

这一次金环门不能说没有防范,罗成身形一动,七八件兵器也同时向罗成扎去。

可是仍没有用,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柳三变的身躯已倒撞城墙上,跟着弹回来,伏于地上,一动不动,分明又完蛋了。

罗成这次却站在原先柳三变站立的地方,依然背负双手,道:想不到神秘的金环门都是些酒囊饭桶,难怪不敢在武林中公开露面,实在令人失望得很!杀了人还说俏皮话,气得鬼医一双鼠目,几乎弹出眼眶,只见他一声大喝:匹夫,你竟敢欺金环门中无人,大家上,老夫要让你活着离开此地,就不做这个总坛主!那些黑衣蒙面人,明知不敌,却无法违令,纷纷挥动兵器向罗成扑去。

正是这时,四进院倏冒出一股深烟,夹着如蛇信般火舌,往天空上窜,啊!走火了!动手的金环门高手中,有人惊叫起来。

鬼医回头一望,大惊失色,慌忙道:舵主以下兄弟速去救火!其余的仍留下来!他是知道对付罗成这种高手,人多了未必有用!哐!哐!哐!里面也传来了警锣声。

二十余名身份较低的蒙面人顿时离开战圈,向后院掠去。

鬼医一掌向罗成劈至,口中厉叱道:想不到你还有同党,老夫与你拼了。

罗成一声朗笑,闪身避开,施展万象心法中的空灵身法,恍如一缕烟,向那批要去救火的蒙面人截去!口中道:天下人都是我的同党,朋友们不要走,到里面去送死跟死在这里一样,又何必跑来跑去!他知道这把火一定是那批小破烂放的,既答应牵制住这批高手,岂肯再让他们离开!话声中,掌势连挥,一连放倒七八个,把其余十几个人全部逼回原地。

他的身法太快,可是另外十余个金环门中身份较高的蒙面人与鬼医已忘命力截,把罗成包围在当中,刀光剑影变化了一片天罗地网,罩得风雨不透。

罗成顿感四周压力加重起来,万象心法虽然神妙,可是像鬼医与高令主等人并非庸手,岂是易与之辈。

何况以一敌众,究竟是人单势孤,但他尽管咬牙苦战,见并没有人再离开,心中安定了不少。

不过既防止有人离开,又要对付四面八方袭来的兵器,罗成这一仗也够辛苦的,半个时辰后,他又力毙八人,但自己也汗透重衣,感到力乏,咬着牙关苦撑。

后院的火势自然还有人在扑救,渐渐熄灭下来,罗成暗自一盘算,小家伙们如果得手,现在谅必已取得八宝续命散,假如没有得手,再撑下去也是白费力气!想到这里,正欲突围,倏见里院走出一个魁梧高大的黑衣蒙面人,这人身上的黑衫,在前胸上多了一圈金线。

只见他大喝一声道:住手!忘命相搏的金环门高手闻声急退,鬼医回首一看,慌忙走过去躬身一礼道:副门主也来了!副门主一哼,声若宏钟地道:这么一个人竟把一座总坛弄得人仰马翻,若非本座适时赶到,只怕后院全都烧光,王元孔,你这总坛主是怎么当的?是,是!王元孔诚惶道:老朽该死。

副门主身形一动,已站在罗成面前,道:朋友好身手,也好狠的心肠,连毙本门十余高手,居然还不想走!罗成但觉一股杀气,迎面通人,心中不由一凛,但口中却哈哈笑道:我何尝不想走,奈何走不脱……副门主冷笑道:以你身手,何必作违心之论……罗成由这股逼人的杀气,感觉出这位副门主功力必非凡响,自觉目的已达,已不留连,立刻拱手道:阁下如此说,我就告辞了!身形方动,那位副门主已拦在面前,他那奇快的身法竟被对方截住,心头不由一震!只见副门主厉声道:现在想要去已经嫌晚了一点,老夫若不动手,你还以为金环门中无人!既走不了,这场恶战显然已无避免,罗成朗声道:要动手,阁下就请亮家伙吧!副门主道:我手中无刀,心中有刀,朋友尽管出招,不必客气!罗成心头不由然紧张起来,自悟通天地心法及至转习万象心法后,在武学上的境界,已非昔比,领域也随着扩大,对武学上精奥的道理自然可以领会得出。

手中无刀,心中有刀。

虽仅八个字,但这八个字却显示出这位副门主一身修为也已进入了武学堂奥之境。

到达了念动意动,意动身动,应敌制敌的地步。

是以手中无刀,盖以根本不需要刀,心中有刀,出手致命犹如雷霆下击,岂不等于有刀。

除了天星宫主,三环先生莫于道,这是他所遭遇的第三个非同俗流的武林顶尖高手,一个副门主已有这等修为,那金环门主的武功已不想可知,必更深不可测。

这刹那,罗成摒除杂念,澄清心神,他的目光也随着明亮起来,与副明主的二道目光犹如夜空中四盏明灯,相互盯视着,一瞬不瞬。

院中虽有这么多人,却是一片死寂,毫无声息。

可是这寂然无声的场合,比刚才的一场混战更紧张凶险万倍。

盖双方俱在注视对方弱点,不动则已,一动即判强弱生死。

盏茶时刻过去,副门主倏开口冷冷道:你为什么还不出招?罗成平静地道:我手中无招,心中有招,你不先攻,我又如何反击!副门主一哼,右手微微上提至腰,陡然欺上一步,左掌平伸向罗成面部,口中说道:老夫就试试你心中何招!罗成渊停岳峙,寂然不动,连日光都未瞬一瞬,生像他甘心等着挨打。

可是副门主在掌心距离罗成面巾仅仅五寸时,倏然一阵轻晃,停止不前。

在旁人看来,那只手好像受了什么阻力,又好象故意摇晃,在扰乱罗成的视线。

既看不出招式,更看不出力量。

可是在罗成的目光中,感受却完全不一样,这只手在霎那之间,五指倏曲倏直,倏张倏并,手腕倏扭倏转,竟然接连十种变化,十记煞招。

但罗成真正注意的,还是副门主那只未伸出的右手。

真正的煞手,并不需要变化,盖出手一击致命,来龙去脉早已心中想好,变化岂非多余。

是以这只左手虽然距脸不及五寸,瞬眼十种变化,种种可制死命,罗成却全未放在心上,他知道只要稍一分心,防范这只左手攻击,反而会上大当,陷入对方陷阱,那只右手必会闪电而出,到那时候,对方那右手上的煞招,才真正难以化解抵抗。

副门主见罗成如石像一样,生如亘古以来,就这样站着,没有动过,倏然收手,退了一步。

刚才欺进一步,现在倒退一步,恰好仍在原来的位置上,一进一退之间,不差分厘丝毫。

他开口道:我已进招,你为什么不反击?他脸上也有蒙巾,表情自然也无法看出,但语声比刚才沉重得多。

罗成哈哈一笑道:你有招等于无招,心中之刀并未出鞘!刀未出鞘,又怎能伤我?明知你伤不了我,我又何必反击!副门主失声道:你怎知我招中无招?刀未出鞘?刚才若非我收招,你分明就将伤在我左掌之下!罗成嗤了一声道:你明知左掌伤不了我,何必大言不惭硬说伤得了我,你的左臂僵直而不浑圆,平时动手,显然极少使用,如今动手一反常态,岂非招式是假,试探是真。

若我看不出这一点,怎敢站着不动,我不是疯子,又岂能不惜性命!这番话说得锵然有声,副门主蹬蹬退二步,挥手道:你若想走,就请吧!罗成朗笑道:阁下已经逐客,我岂能厚颜再留!告辞了!双手一拱,身形已起,平地腾空三丈,越过墙头,一闪而没。

副门主目送罗成背影逝去,长叹一声道:这人身手高得可怕,若是对头,将是本门心腹大患!鬼医上前躬身道:副门主为什么放他走?副门主道:本座若能留得住他,怎会让他走?鬼医道:至少咱们人多,再围住他,迟早能留下他一条命!副门主一哼,道:刚才你们得手了吗?金环门创立一年,实力未足,竟遭到这么重大的损失,本座看你如何向门主禀报!鬼医惶然道:是,是,副座责备得是。

副门主倏转身招呼道:高令主,你过来!高令主飘身走近,躬身道:副座有何吩咐?副门主向高令主低声一阵叮咛,接着挥手道:你去吧!是,属下遵命!高令主躬身一礼,越墙而出。

副门主沉声一笑道:本座刚才虽放了他,他早晚会再回来,王元孔,你等着瞧吧!鬼医顿时一怔,倏见一名女仆自后院跌跌冲冲跑出来,大叫道:老爷,不好了!什么事?鬼医急急上前喝问。

那女仆道:老爷的药……药柜被人搬弄得乱七八糟,混得一塌糊涂……那药室是禁地,药柜是他的命根,听了这报告,鬼医一声狂吼就向后院冲去。

罗成离开了宏生参号后,方过街角,就见万小宝自阴暗中钻出来,招招手。

等罗成走近,才道:大哥,咱们早已撤退,你怎么到现在才出来,真把人急得要死!罗成急急问道:得手了吗?万小宝嘻嘻笑道:岂止得手,我顺手牵羊,把老王八一点压箱底的药都搬了出来,只是有很多字我不认识,不知道是些什么药,搬不了的我代他来了一手大杂烩,不管他是补药毒药,全部和在一起,让老王八伤脑筋去!罗成见他边走边说,那副得意的神态,不由噗嗤一笑,沉重的心情,也不禁开朗起来。

他问道:小兄弟全回去了吗?万小宝老练地道:今夜行动,咱们是各干各的话儿,完了各自回去,想必没有什么大问题。

倒是大哥你,打了半天,把你累坏了。

罗成微微笑道:那也没有什么?万小宝做个鬼脸,道:大哥何必故作轻松,看你身上衣衫湿得像水淋过一般,如果不累,汗怎会出得这么多。

这一说,罗成才觉得身上湿淋淋地,果然有点难受,心神一松,的确感到疲乏起来。

他一抄万小宝腰部道:我带你一把,咱们早一点回去。

话声中,身形已起,疾如飘风向土地庙掠去。

土地庙中透出一片嘻嘻哈哈的笑闹声,那些小破烂围看满桌的药罐,这个播弄那个看,乐得很。

罗成刚进庙门,小破烂们哄然雀跃欢叫道:罗大哥与小宝哥回来了。

谢谢各位小兄弟。

罗成含笑招呼,走到神案前,见桌上的药罐不少。

长的、扁的、圆的、方的一大堆,里面不知是些什么药,好在每个罐上都贴着药名,是以一找就找到八宝续命散。

掀开罐盖一看,香气扑鼻,整整一罐。

这下总算放了心,罗成揣好药罐,倏然透出一口气,再看其他罐子,有的是毒药,有的是伤药,有的是补药,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罗成不禁笑道:这些怕不值上千两银子。

万小宝哈哈笑道:老王八损失又何止千两银子,只怕他会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别一个小破烂接口道:三日三夜睡不着觉,他非要吃些补药不可。

万小宝道:可惜补药都被我盗来,他要吃还得花银子向别人去买。

小破烂们又哄声一阵大笑。

罗成目光一扫倏问道:秋枫姑娘呢?小破烂们一怔,十几道目光东张西望起来,万小宝道:帮主是负责放火的,八哥,你同帮主在一起,没见她走出来吗?一个胖嘟嘟的小破烂道:帮主与我放了火就一齐离开那座大院子,我钻狗洞出来时已没见帮主影子,还以为她早已回来了。

万小宝皱眉道:这就奇怪了。

八哥道:会不会出了纰漏。

罗成倏然嘘了一声,伸手扇灭神案上烛火,挂上蒙布晃身掠到庙门口沉声道:是哪一位朋友光临,现身说话吧!小破烂们都大惊失色,都悄悄涌到门口向外窥看。

果然,一条黑影自庙角掠出,赫然是金环门中高手,只见他拱道:在下无意跟来,只为有事特来向阁下通报!罗成负手踱出庙外,冷冷道:什么事。

那人正是受金环门副门主叮嘱而来的高令主,他朗声道:阁下还有一位同伴,在敝门总坛中。

是以奉命来请阁下去接她。

罗成心一震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位十八岁的大姑娘,嘻嘻,不知阁下去是不去?罗成一哼道:不去接又如何?高令主道:那位姑娘已被总坛主点上心灯,阁下天亮前不到,即将殒命,去不去全看阁下,敝帮并无勉强之意,告辞了。

说完手一拱,立刻掠身离去。

罗成呆呆站在庙外,心情复又沉重起来:灵药虽已到手,却被人捏住了一条尾巴。

别人为了自己遇难,能不去搭救吗?可是他知道再去救人,决不会像偷药这么容易得手,金环门若无安排,又岂会派人来通知?万小宝已急急冲出来,道:大哥,什么叫点心灯!可能是一种痛苦的刑罚!那怎么办。

罗成一咬牙道:自然我去救,小宝弟,不过我有件要紧的事托你办!而且不能出一点差错。

万小宝拍拍胸脯道:大哥的事就是咱们的事,快说出来,我们这些小兄弟就是砍去脑袋也要代大哥办好。

罗成掏出八宝续命散道:只要一个人就可以了,我娘等着这罐药救人,在今天晚上,务必要送到襄阳红云坝,我娘住的地方。

万小宝伸手接过药罐道:大哥放心,这件事我亲自去跑一趟,保证送到。

罗成又掏出一锭纹银,交给万小宝道:这给你作雇车费用,你雇辆马车急赶,一个白天,定能赶到,但我娘住在红云帮附近,你得千万小心,别招惹了红云帮,麻烦上身,连累了病人!万小宝接过银子,忙道:我领会得。

罗成为他画了一张地图,说明了地址。

又掏出一百两纹银,道:这里的小兄弟已不能在彭城呆下去了,你们速往杭城九溪十八涧,到天下第一帮找展帮主,就说是我吩咐你们去的,展帮主自会安顿你们,这一百两银子就作你们的路费。

所以小宝兄弟到了我娘那边,也不必再回来了,我救出骆姑娘自会带她回去。

安排好这些善后,又叮咛了一番珍重,罗成这才再度向宏生参号疾掠而去。

时间已经三更天,淡淡的下弦月已偏东,像一只钩人的钩子。

罗成再度扑上宏生参号二进院墙头,目光一扫下,院中的尸首已经清除,冷冷清清不见人影,与第一次来时的光景差不多。

他自二进院扑向三进院,三进院中阴沉沉地没有灯火,又扑向四进院。

这院中烧得七零八落,满地水渍,尚可闻到焦味!见没有什么异样,立刻晃身扑进了五进院。

奇怪的是这一路来,既未见人阻截,也未见人现身,那些金环门中高手仿佛都关上门在睡觉。

愈是这样,罗成愈不敢大意。

五进院的正中堂屋有了灯火。

而且不止一盏灯火,因为那堂屋通明如画。

雕花格子的门户直通通地开着,自外望去,老远就可以看清屋中的一切。

这是进来后唯一看得到灯火的地方,罗成自然不肯错过,他飘身落于门角,探首望去。

屋里布置的富丽堂皇,地板擦得发亮,光可鉴人!正中一只练丹鼎炉,一缕白烟自孔中袅袅升起,散出一片檀香,炉后一张禅床,床上却躺着一个人,发出一阵呻吟之声。

那人身上似乎一丝不挂,连裤子也没有穿一条,自腿部往上望去,丘壑起伏赫然是个女子,而且以那羊脂般光滑雪白的皮肤看来,年龄决不会太大,可惜上半身连头部被鼎炉所这,看不见她的面貌。

罗成心头却一震,下意识地感到必是骆秋枫。

救人要紧,他已顾不得对方是个少女,而且又赤身露体,身形一弹,掠入屋中,到了炉旁,目光一瞬,床上躺的,可不正是骆秋枫。

只见她双乳之间,有一块黑色发亮的液体,一股碧中带红的火焰正在液体上燃烧,骆秋枫那张污秽的脸,已经洗过,露出秀美的娇容,可是额上冒着豆大汗珠,不停地往二旁滚,浑身发抖,呻吟不绝,似乎痛苦已极。

奇怪的是她二手二脚并未上绑,看她双手不住抓床的情形,穴道也未被制,却偏偏毫不挣扎,连动也不敢动。

罗成心头一酸,轻轻叫道:骆姑娘,我来救你出去……说着已伸手欲先扑灭她乳间的火焰。

哪知骆秋枫却尖叫起来!不要动!罗成心头一震,急忙缩手,皱眉问道:为什么不能动?哈哈,你扇灭了这盏心灯,她一条命也跟着报销了,她知道厉害,所以告诉你!这番话起自身后,罗成凛然转身,只见一条高大魁梧的人影站在门口。

赫然就是金环门的副门主。

骆秋枫在床上尖叫道:大哥,你快走……不要管我!罗成喝道:骆姑娘,你安心躺着,无论如何,我会救你出去!副门主缓步跨入室中,嘿嘿笑道:只怕没你说的容易,那块黑油是禁地之毒气加上十八种奇毒制练而成,此刻点燃中,那位姑娘虽然痛苦,却不会致命,灯一灭,毒气攻心,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所以你还是不动她为妙。

罗成听得血脉贲张,怒火填胸,厉叱道:堂堂武林高手,竟如此凌辱一个弱女子,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副门主阴阴道:你纵然杀得了我也不敢杀我,错非我告诉你解救办法,你又如何救她!罗成气得脱口骂道:不要脸!副门主哈哈笑道:对阁下这种非常之人,我不得不用点非常手段,否则你怎肯再回来!罗成强抑心火,厉声道:你想怎么办?副门主道:我可以放那位姑娘离开,而且保证她丝毫无损,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什么事?未说之前,阁下请先除下面巾,让我一睹尊容!罗成想了一想,觉得已无必要隐秘身份,爽然伸手取下面巾。

副门主目光一闪,道:原来是名动江湖的罗公子,我倒是失敬了。

罗成剑眉一挑,冷冷道:什么事你快说吧!副门主道:向来英雄惜英雄,罗公子如能加入金环门,什么都好商量。

这是放人的条件吗?算是条件,也无不可!假如我不答应呢?本座纵然拦不住你,你也救不走那位姑娘,二者之间随你选择了!罗成真想动手杀人,但他知道,杀了对方,骆秋枫一条命也完了,对方主要的是对付自己,然而自己能眼睁睁让骆秋枫死吗?这霎那,罗成心潮起伏,天人交战,不能自抑。

副门主道:事关人命,的确需要好好考虑,好在此地清静,三天之中,那位姑娘尚无性命之忧,公子不妨在此作客三天,好好想一想,每日三餐,自有人送上,有了决定,不妨随时通知。

说完,轻轻退出,随手关上了门户,悄然离去。

罗成这才转过头来,先脱下一件外衣,盖住骆秋枫赤裸的下部,然后怜惜地伸手轻轻擦拭她脸上汗水,骆秋枫已道:大哥,你答应他们了吗?罗成痛苦地摇摇头。

骆秋枫口中呻吟着,双面却展现一抹凄苦的笑容,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大哥,你千万不能答应他们,也不必顾虑我,我死了,你就替我报仇!罗成柔声道:不论我是否答应他们条件,我不会让你死,无论如何我也要救你出去。

说着,长叹一声,又道:好在还有三天时间,三天中我必定可以想出一个办法救你。

骆秋枫闭目道:有大哥陪我三天,我死了也会瞑目!罗成笑斥责道:不要再讲这种痴话了,现在你感受怎么样?骆秋枫睁开萎顿的目光道:心头像火烧一样,四肢及其他部分却又感到冷,而且骨头隐隐作痛,大哥,你能不能替我按摩一下!罗成点点头,但手指刚触及她光滑的皮肤,心灵倏震颤起来。

他从未与一个女孩子如此亲密地接触过,现在面对美好赤裸的肌体,岂能无动于衷。

最主要的是,他心中一直把她当作未成年的小破烂,第一面那付脏兮兮的模样,使他感觉不出性别上的差异,然而现在,他惊奇地发觉她已是一个年龄不算小的大姑娘,并且容貌并不比燕玉姬与尚香芸差。

这一惊觉,使他感到如此肌肤相亲,太超越了男女之间的常轨!可是,她痛苦中所作的要求,自己又能拒绝吗?正自胡思乱想,骆秋枫蹙眉抖声道:大哥,你怎么啦?罗成脸色一红,忙道:没……没有什么,我替你按摩一下!骆秋枫嘴角展现出甜蜜的笑意,轻轻道:大哥,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怜惜我,并不是看得起我,但我现在才知道这是我心理作怪!罗成微笑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没有看不起你的理由,好歹你也是一帮之主!骆秋枫娇嗔道:大哥,你又取笑我了,咱们这个帮,只是一群小破烂穷凑合,既不懂武功,又不会打架、怎可与大哥相提并论!罗成正色道:人穷志不穷,你怎知道来日破衣帮之名,不能宣扬江湖?自然,武功是重要的。

但你一样可以苦练。

骆秋枫道:现在我的脑子里,并没有去想这些。

那你在想什么?我在想大哥你有没有成亲?罗成皱眉道:你想这些事做什么?骆秋枫幽幽道:人在痛苦中,任何事都会去想的。

罗成摇摇头。

大哥,你不愿意告诉我?我是说还没有成亲。

那大哥有没有女人?什么女人?嗯!我……是说感情很好的……叫……红什么知交……罗成微微一笑道:是红粉知己,对吗?对对,我没念过书,大哥别笑我,就是红粉知己,你有吗?罗成点点头。

骆秋枫含羞道:那么大哥,我也做你的红粉知己好不好?罗成心中又震颤起来,望着她那天真的祈求而又憔悴的目光,不禁暗暗一叹道:我们现在不就是知己了吗?大哥,这么说你是答应了?罗成苦笑道:自然答应了。

大哥,那么我只求你二件事!莫说二件,就是二十件,二百件事,我也答应为你办到。

第一件事,那些小兄弟你要好好照顾他们,别让他们再流浪。

你放心,我早已安排好了。

多谢大哥。

将心比心,换了你也会这么做的。

第二件事我……我……江湖儿女,不必吞吞吐吐,你尽管说出,再艰难的事我也会替你办到。

那么我求你,我死了后,你以你亡妻的名义,给我立一块碑!罗成心头怦然,讷讷道:别去乱想,你不会死的。

大哥,我是说万一死了,你要这样做!罗成心潮又激动起伏起来。

只见骆秋枫轻轻一叹道:听说女子的身子除了丈夫以外,不能给别人看,但大哥……她羞涩地顿了一眼,接下去道:不过我并不难过,反而有点高兴,不论大哥喜不喜欢我,我只求一个名义,死了也能心安理得!这是何等痴心,何等真挚的感情!罗成心弦一阵阵地震动着,脱口道:我答应你!大哥,你真好。

骆秋枫缓缓地阖上眼睛,透出无限疲倦的神色,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安祥无比。

罗成这才缩回手轻轻道:你话说得太多了,好好休息一下,我也感到疲乏,需要调息片刻。

骆秋枫默然点点头。

于是罗成就在床边鼎炉旁盘膝席地而坐。

纸窗上已变成一片灰白,显示黑夜已在娓娓交谈中悄悄逝去,天已经亮了。

一日二夜,罗成丝毫没有阖过眼,现在他确实感到倦意侵袭,需要好好地休息一番。

可是眼帘刚阖,许许多多事情,许许多多的人影,纷纷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像走马灯一样,彼来此杳,循环不已!尤其眼前的危境,骆秋枫的生死,使他悬念心头,无论怎样也排除不去。

但他终究是凡人,终究不是铁打的身体,想着,终于靠着鼎脚沉沉睡去。

紧闭的门户倏然有一响动,一种警惕的本能,使罗成自沉睡中惊醒,只见一名黑衣大汉端着一盘菜与饭,自外跨入屋中。

窗外的天色又是一片漆黑。

原来一天已悄无声息地溜逝过去。

那黑衣大汉把晚膳往地上一放,一言不发,转身阖上门户离开。

罗成的确饿了,他见盘中四菜一汤,红烧鸡、炒三鲜、香菇白菜、炖鱼翅、外加笋尖鸡汤,茶肴的确丰盛。

他走过去端着走到床边,盛了一碗饭,含笑道:你不能起来,我来喂你?一夜之隔,骆秒枫的脸色又萎黄了许多,双乳间的火焰仍然燃烧着,这火焰似乎在煎熬着她的青春与精髓。

只见她摇了摇头。

罗成怜惜地道:无论如何,饭总是要吃的,纵然立刻要死,也该填饱肚子,做个饱死鬼!骆秋枫含情脉脉地道:好,我吃一点点。

罗成俯身喂了她一口饭,还夹了一块鸡肉,倒了一点鸡汤。

骆秋枫吃了这些后,摇摇头。

罗成怔怔道:既然吃了为什么不多吃一点!骆秋枫没有作声,罗成劝道:人是铁,饭是钢,无论如何,你该听话,多吃一些,来!骆篓枫无力地一叹道:我实在一点也吃不下去,只是为了你,我不能不吃二口!罗成一怔道:为了我。

骆秋枫道:我怕他们在菜饭中下毒,反正我快要死了,所以我先试试,免得大哥上当,不过现在你可以安心进食了。

罗成大为激动,激动得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还能说什么呢,感激已是多余。

他不能再勉强她进食,自己默默地填饱肚子。

放下饭碗,他复席地打起禅来。

他的精神已经恢复过来,不需要再休息,但他不能不静心好好地想一想!眼见她的生命只剩下二天,难道就这么束手无策,等着她死吗?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纵然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得救她离开,可是用什么办法除掉她胸上的毒火呢?除不掉那盏练魂心灯,就无法把她搬出去,要除去心灯除了答应金环门的条件外,还有什么办法呢?想着想着,漫漫长夜就这般的消逝过去。

由于太劳心神,罗成本来清澄的神思,渐渐紊乱起来,紊乱中他倏想起怀中那只荷包,心中不由一动,开始有主意。

他不知行不行得通,不过这已经是唯一可能做到的办法了。

第二天傍晚,当大汉端着晚餐进来时,罗成倏然欺近伸手一掌劈去。

那大汉想不到罗成会起杀机,毫无防范之下,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重手,一声闷哼,连人带盘倒飞出门外,嘭的一声,仰天翻倒院中,当场气绝身亡。

罗成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身上衣衫,慢慢吞吞地向屋外走去。

刚到门口,倏见人影一闪,一个高大魁梧的身躯已挡在门外。

罗成早已预料到,脚轻轻一垫力,人已退回五步。

只见那副门主举步跨入门槛,沉声道:二天来,本座遵守诺言,并末打扰你思虑,你何以竟对一个下人猝出杀手!罗成故作怨恨已极的样子,厉声道:骆姑娘命在顷刻,我又无法答应你的条件,故而决定替骆姑娘报仇,杀一个是一个!副门主道:这么说你是不想救这位姑娘了。

罗成狠狠道:明知救不了,我何必劳心费神,阁下准备吧,区区要动手了。

副门主目光连闪,脚下退了一步,道:你要与我动手!罗成一哼,道:不要动也可以,阁下滚开一点,让我走!副门主干笑道:公子这样做,你以后会后悔的。

罗成厉声道:你们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只能让她死,再替她报仇!本座并没有说毫无商量余地。

这位副门主的口气倏然变软起来,似乎不想逼人太甚,造成破裂局面。

罗成也乘机收篷,道:那很好,听说你们曾于十天前拦截一位武林同道,想抢劫一件三皇藏宝图,有这件事吗?副门主讶声道:你怎么知道的?罗成冷冷道:别管我怎么知道的,答我所问!副门主道:就是有这回事,与咱们现在的交易似乎不发生什么关连!罗成一哼道:你既然说有商量的余地,不逼我走绝路,我就告诉你,藏宝图就在我身上!啊!副门主似乎大为意外,脱口惊呼了一声,道:我不相信!罗成掏出那只荷包,高高举起,晃了一晃道:阁下可以看看清楚,现在我就以这件三皇藏宝图换骆姑娘一命,假如你接受,就先除去她胸前毒火,疗好她伤势,我就交出藏宝图,立刻带她离开,假如你仍不肯,嘿嘿!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宰光你们金环门,再拍拍屁股离开!副门主道:我怎么知道此物是真是假?罗成又把荷包里子翻过来,扬了一扬道:你可以先看看清楚,我罗成还不是个骗人无信之徒。

副门主沉思片刻道:好,这买卖算是成交了。

倏伸手连击三掌,屋外立刻响起一阵步履声,只见鬼医带着二名女子跨入屋中。

鬼医提着药箱,那二位女子却各捧一堆衣衫鞋袜。

副门主沉声道:速为骆姑娘解除练魂心灯。

鬼医应了一声:是。

狠狠盯了罗成一眼似乎心有未甘,可是他却不敢不听顶头上司的话。

彭城的夜市方盛,一辆马车已如飞出城。

车厢里,骆秋风紧紧地依偎在罗成怀中,显得柔弱不堪。

罗成道:你有什么地方感到不舒服吗?骆秋枫道:我觉得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罗成道:二日夜苦刑,必定熬去你不少精力,好在小宝兄弟偷得不少补药,到了我娘那边,你可以好好休息进补!身体很快就可以恢复!骆秋枫幽幽道:大哥,我想不到还能活着离开彭城,可是我实在不甘心!还有什么事使你不甘心?大哥,我不甘心那张藏宝图凭自送给那批王八龟孙,这岂不等于把许多奇珍异宝,拱手让人!罗成道:不要再去想这件事,珍宝虽好,岂能比生命重要!可是将来你那位朋友问起你来,你又如何向他交待?罗成含笑道:我那朋友若知我舍图是为救人,尤其是救像你这样的姑娘,他也不会反对的。

骆秋枫心头一阵甜蜜,娇躯却在罗成怀中一阵忸怩,道:大哥好坏,又在取笑我了!罗成倏哈哈一笑道:其实宝图虽然送给了他们,我脑中却还有一张图,一样可以去寻宝。

骆秋枫高兴地道:那等见了你母亲后,我们立刻去寻觅。

罗成道:目前我还不能去,因为我还有许多事,再说你也要跟我娘开始练武功!大哥,我有点害怕起来!什么事使你害怕?骆秋枫仰首道:我从未见过你母亲,你母亲自然也未见过我,不知道她老人家会不会喜欢我?罗成失笑道:只要你听话,多拍我马屁,她老人家自然会喜欢你。

骆秋枫啐道:大哥,你油嘴!见她那又羞又嗔的样子,罗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蹄声夹着轮声,在这深夜空旷的驿道中。

特别响亮震耳。

旅途坐车是最寂寞不过的,尤其是赶夜路,既无景物可看,又无其他消遣,但是此刻骆秋枫并不感到寂寞,她自小流浪,在江湖中打滚,思想早熟,第一眼见到罗成就爱上了他,此刻得遂心愿,依在他怀中,觉得生命从未如此充实过,心灵从未如此甜蜜过。

罗成的心情虽然略为开朗,可是他的笑容有一半倒是装出来的。

云大娘的生死还在未定之天,十五天中找不找得天星宫主?能否取得沉香龙涎膏?还在难卜之数。

其他如莫贼的行踪,文殊大师及南海少林的血仇……这些重担还压在他肩上,他纵想高兴也无法高兴起来,哪还有闲情顾得男女之间的爱情。

此刻他见骆秋枫依在怀中一动不动,已沉沉睡去,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地收敛起来,渐渐地已进入朦胧之境。

蓦地,马车猛烈刹住!罗成一惊而醒喝道:为什么停车?只听见车辕上的车把式科声道:大爷,路上躺着一个人,好像已死了!罗成轻轻扶正骆秋枫低声道:你坐好,我下去看看!骆秋枫这时也醒了,叮咛道:大哥,你要小心!罗成颔首推开车门,掠到车前,果见不远处仰躺着一个人,光秃的头顶,灰色的长袍,像是一个和尚,三丈远处还横着一根弯曲的禅杖。

夜色中,难见分明,罗成急忙上前,蹲身仔细一看,顿时一惊,失声叫道:天寂大师!相隔不过十余天,这位少林高僧怎会在此彭城道中?而且左半身一片血迹,似经过一场激烈的搏斗,不敌伤亡!罗成惊疑中一按天寂大师胸口,发觉尚有微弱的心跳,急忙掌势一贴,一股浑厚的内力向天寂大师体内渡去,口中连声喊道:大师……大师……天寂大师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望着罗成,喘息着喃喃道:天……星……天星……仅仅吐出四个字,头一歪连那微弱的心跳也停止了,显然已经死亡。

罗成急忙解开他的僧衣一看,只见无寂大师的左肋上有个血洞,深达肺腑,鲜血尚在汩汩涌出,显然这是致命之处!望着天寂大师尸体,罗成本已沉重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他抱起尸体就在道旁草草埋葬,以树枝作了记号,对着这位生前对自己怀有偏见的少林高僧坟墓,他没有一点兴奋,反而感到悲枪!一切妥当,回到车旁,轻轻打开车门,对骆秋枫道:我不上车了……骆秋枫神色一惊,急急道:你要离开?罗成忙安慰道:我并不是离开,只是先走一步,无法再与你一同坐车,强敌可能就在前面,我得先行查探一下!骆秋枫这才惊容略定,幽幽道:大哥,你要小心。

罗成点点头对车把式叮咛道:我先走一步,你放慢脚程慢慢跟着,好好御车,我另有赏。

是。

是!车把式早已吓得打抖,怎敢说半个不字。

这条驿道在白天,行商不绝于途,车来马往,颇为热闹,可是在这深夜,却显得荒凉。

天上星光迷蒙,一侧林中不时传出夜枭凄啼,织出一幅凄清恐怖的画面。

初更……二更……三更……罗成急掠出五十余里,果见前面隐约有八条人影在赶夜路,但并未见天星宫主那顶黄金小轿。

心中有疑,立刻急掠逼近,想看个仔细,究意是什么人物,那知刚迫近二十丈距离,那走在最后的人影倏止停脚转身,喝道:是哪一个鬼鬼祟祟跟踪在后,莫非也不想活了?罗成心头一震!这时也看清了对方,八个人齐穿着闪闪发光的金色长袍,肩上悬剑,果然是天星宫中的服饰,只是八人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婆子,以前从未见过。

行藏既露,罗成也不想再掩避,飘然走近,道:八位想必是天星宫中出来的?那首先喝问的老婆子目闪精光,盯着罗成道:既知我们来自天星宫,还敢跟踪,敢情吃了熊心虎胆?罗成哈哈一笑道:老太脾气好大!小可只是适逢其会,见一位少林高僧死于途中,故而一路赶上来想看看死于何方高手剑下,并非是追踪各位!老婆子冷冷道:老和尚行踪鬼蜮,老身已再三出言警告,他自恃功力,竟先动手,咎由自取,前辙可鉴,你小伙子若不想死,速速离开,我们不喜欢屁股后有条尾巴。

原来如此,但小可奇怪,何以不见天星宫主?老身接宫主飞鸽传书,奉召而来!前去会合……小伙子,你话问完了吗?罗成含笑道:不瞒老太说,小可正有急事欲找贵宫宫主……你找宫主何事?罗成不答反问道:便不知老太们属于宫中哪一堂?养老堂。

哦!那是贵宫历代元老颐养天年之所。

不错,我们就是宫中八大元老,老身即为养老堂主,小伙子,你也该说明来意了。

罗成拱手道:不瞒老太说,贵宫敬事堂堂主伤重垂危,非贵宫灵药沉香龙涎膏,无法挽救生命,故而小可正在找宫主,但不知老太身上有无此药?天星八老脸上齐现惊容,养老堂堂主道:沉香龙涎膏为本宫一秘,唯有宫主身上才有,不过据沿途传讯,宫主已到襄阳红云帮,离此已是不远,云娘现在何处?你先带老身去看看!罗成心中暗暗一震,想不到天星宫主也去了红云帮,与母亲住处岂不近在咫尺!他自然不敢带天星八老去,替母亲惹上麻烦。

故而摇摇头道:按理小可应该带各位老太去看看,惜居停之处那位主人不准人扰,只能有违方命!养老堂主道:小伙子,你何以对本宫一切如此清楚?罗成含笑道:小可与贵宫宫主曾有数面之缘!养老堂主道:这就难怪了,你既找本宫宫主,就与老身们一起走吧!罗成摇摇头道:不,老太们先走一步,好向宫主传告,小可还有一位同伴有病,在后面车上,必须照顾,稍晚才能赶去相见。

说完拱手一礼,转身欲走!慢走另一个老婆子倏然一声大喝。

罗成心头一震,缓缓转过身来道:那位老太有什么事?说话的方脸婆子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可罗成!我们要去看云娘,你不肯,叫你跟我们一走去见宫主,你又推三阻四,谁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罗成哈哈一笑,道:老太,你机心太多了,天星宫主并无秘密可言,再说依我身份,也不必对各位撒谎!方脸婆子冷冷道:听你口气倒还不小,你就拿出什么给我们瞧瞧,证明你的话毫无虚假!罗成心念一转道:武功成吗?好,老婆正要你露一手!罗成道:动手不如动口,老太们都是用剑,必然在剑道造诣上已经出神入化,小可就以剑道请教!方脸婆子一哼道:这倒合我老婆子口胃!罗成道:有刃不如无刃,无刃不如无剑,无剑不如无招,无招不如无嗔,无嗔不如无心,剑道至无心之境,即是仙佛之界!方脸婆子道:为何有刀不如无刃?刃能伤敌,必能伤已,若能伤已,要刃何用?为何无刃不如无剑?剑无刃,剑仍在,既屈于手臂,复屈于精力,不如无剑,不受手臂牵制,不受精力所限,剑在心中,才能无远勿屈,无住不利。

方脸婆子变色道:无剑又无招,何以克敌?实则亏,虚则盈,这精神境界,老太不会不懂,小可想也不必多说!方脸婆子欲开口,养老堂主倏插口道:三妹,不用多问了,少侠,老婆子相信你,有事你请吧!红云帮再见。

罗成拱手道:班门弄斧,请勿见笑,告辞了。

转身飞掠,瞬即没于夜色中。

方脸婆子不愉道:话没有说完,大姐怎么放他走!养老堂主叹道:他能说出剑道中闻所未闻的奥理,何用多问,再问下去,恐怕你我都难以听懂,问又何益!方脸婆子道:看他年龄,怎能有此修为,江湖中哪有如此高手?我只怕他在卖野人头!养老堂主道:宫主岂不也是这般年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事岂可预料,倒是以他这等功力,果是宫主之友,也还罢了,若是宫主之敌,那实在太可怕了。

方脸婆子道:就是不谈武功,我们也该盘盘他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三姐,你也别唠叨了!在她后面的老婆子道:他既具这等功力,自无惧咱们八个老婆子,即无所惧,又何用说谎!养老堂主道:五妹之言正是我心中想说的,咱们还是快赶路吧!见到宫主,云娘情形岂不水落石出了。

他做梦也料不到红云帮中此刻也疑云深沉。

三环先生莫于道回到红云帮,笑面财神贾不为已慌忙地迎出去。

走进大厅,双双落坐,三环先生立刻问道:最近有没有事故?没有,没有,安静得很,不过那天尚见刚走,罗成去而复回。

三环先生莫于道心中一紧,道:那小子回来必是来查看我的反应与动静。

笑面财神道:不错,但他知道尚见已经离开,复被我骂了一顿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三环先生莫于道唔了一声道:云娘遗体呢?我派了六名舵主日夜轮班守护至今,没有任何人接近过。

三环先生道:很好,天星宫主既将到达,贾兄言语间千万谨慎,惹翻了这女魔头,可不是好应付的!我会小心应付。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贾兄的。

尚见清说。

我一直以‘赛诸葛’尚子义化名行走江湖,其实我即是‘三环先生’莫于道,忝在结盟之义,不再欺瞒贾兄。

笑面财神望着三环先生的面巾,心头方自大震,倏见一名帮徒气急败坏地冲进大厅,禀报道:帮主,天星宫主带着大批娘儿们来了!三环先生扯下面巾震地站起来道:咱们快出去迎接!一向精明的笑面财神贾不为似乎心事重重,变得迷迷糊糊,恍如傀儡,身不由己地跟着三环先生奔出大厅,只见栅门外停着一顶黄金小轿,十余名女子雁行排立二旁。

三环先生已拱手道:莫某与贾帮主恭迎宫主仙驾!天星宫主在轿中道:本宫再履江湖,访问武林同道尚属第一次,听说本宫云堂主遗体寄存于贵帮,可有这事?笑面财神惴惴地道:有,有,敝帮日夜守护,不敢稍有疏忽。

天星宫主道:那就劳帮主带路,本宫要观看云堂主遗容,再移灵返宫。

请,请!笑面财神肃然摆手,与三环先生转身奔向三进院。

到了存放棺木的客房前,笑面财神挥退守护的帮徒,天星宫主下轿在二大侍者,八大院主簇拥之下,进入房中,道:启棺!笑面财神立刻上前掀走棺盖。

棺盖掀开,他也同时惊叫出声:咦!怎么没有尸体?天星宫主黛眉微挑,目间奇光道:这是怎么回事?三环先生更是惊怒交加,对笑面财神厉喝道:尸体呢?这是怎么回事?我……我……也不知道。

笑面财神本已心事重重,此刻再逢奇变,脑中一片紊乱,变得本讷起来。

三环先生怒喝道:尸体寄存在此,你又派人看守,怎能说不知道?笑面财神急急道:那天罗少侠去而复回,可能把尸体盗走了也不一定!他虽是情急之下推托之词,倒也说对了。

天星宫主冷冷道:罗成既杀了云掌主,为何还要盗去尸体?既要盗尸,当时为何不带走?笑面财神张口结舌,不知怎么回答,其实他只是受三环先生摆布,根本不知内情,叫他如何解释!三环先生目光一转道:罗成鬼计多端,盗尸必有诡谋。

天星宫主道:你以为他用意何在?三环先生道:莫某虽不知他谋意,但他此举必是针对宫主而为,想对宫主不利,这点是万万不会错的。

天星宫主道:本宫却感迷惑,云堂主奉我之命前往鲁南,她怎倏会到这里来?又怎会碰上罗成?笑面财神忙道:云堂主是与罗成一起来的。

一起来的?来时堂主就躺在这口棺木中!由罗成运来此地。

天星宫主星眸大睁,道:这么说,云堂主到此之前早已死了?笑面财神正欲回答,倏见八个金衣老婆子鱼贯而入,齐齐向天星宫主一礼道:敬奉急召,星夜赶来参见宫主!天星宫主微微欠身道:八位元老路上辛苦了!养老堂主笑道:还好、老身姐妹从未履人尘世,此来一路见识大开,倒不觉得辛苦!只是路上碰见一二件不愉快的事,有点煞风景!天星宫主问道:什么事?养老堂主道:昨夜赶程,有个老年和尚跟踪,七妹出言警告,老和尚不但不退反而现身动手,却被三妹一剑毙命!天星宫主道:为了南海文殊大师之仇,少林已视本宫为死敌,杀他一个和尚,算不了什么!养老堂主道:还有一件事要禀告宫主。

什么事?杀了少林和尚不久,一个功力超俗的年轻高手倏然现身。

姥姥知道他身份吗?他跟老身通了姓名叫罗成!罗成?天星宫主星眸奇光暴涨。

三环先生心头一紧,笑面财神失声而呼!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如此紧张专注,这位养老堂堂主目光扫动间感到迷惑。

接下去道:他说正在找宫主!天星宫主道:他来了吗?老身叫他一起来,他说有同伴需要照顾,稍迟必到。

姥姥问过他何事要找我!养老堂堂主目光扫视一下才道:他说云娘重伤垂危,命在顷刻,故而要向宫主取沉香龙涎膏为云娘疗伤!三环先生失声道:云堂主没有死?笑面财神却望着三环先生,一脸困惑之色,觉得事情愈来愈离奇。

养老堂主道:云娘人呢?难道真的出了事?天星宫主目光移注三环先生道:你说云堂主死了,罗成却说未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环先生哈哈一笑,道:依在下之见,那小子分明要讹诈宫主,若他不说人还活着,又何展诡谋?天星宫主又移注养老堂主道:姥姥知道云堂主在何处吗?老身本要去探望,但那年青人不肯。

三环先生又哈哈笑道:他当然不会让姥姥去,去了岂不揭穿了谎言!天星宫主道:他说他要来?养老堂主道:不错,老身觉得他一定会来!姥姥告诉了他,本宫在此。

是的,老身已告诉他。

天星宫主道:好吧,我们就在此候他一天,有劳贾帮主把空棺抬出去,本宫就借此地略作休息。

是,是。

笑面财神立刻出房唤人,把棺木抬出去,三环先生同时对天星宫主道:宫主旅途劳顿,在下暂且告辞!拱手一揖,走出客房。

却见笑面财神在远处招手。

他立刻走近,道:贾尼有什么事!笑面财神道:你说尊夫人死了,罗成却称未死,你说罗成杀了尊夫人,罗成却说求药要为尊夫人治伤,我真想不透其中道理!三环先生心中何尝不在怀疑,他不信云娘在软麻二穴被制下,再受十成真力一击,还能活命!但深沉的机心却使他感到任何事都有万一,万一云娘真的不死,自己欲利用天星宫主杀罗成的计划,恐怕又要落空了。

果若如此,岂不弄巧成拙,反而多了天星宫主这么一个难惹的强敌?他愈想愈寒心,觉得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必须趁早善后。

心神不属,说话也就欠了思考!这有什么想不透的,云娘分明死了,那小子声称未死,当然有阴谋!笑面财神倏深注三环先生道:莫兄一再肯定尊夫人已死,莫非人就是……他究竟是精明人物,刚才一时糊涂,但定过神来,立刻抓住了三环先生语病,话刚说了一半停住,其实不必说完,也知道下面指的是什么!三环先生心头一震,道:贾兄,此地不是谈话之处,到你静室去,咱们好好谈谈!就在二人静室秘谈同时,一条人影凌空飘落三进院,朗声道:罗成求见宫主!客房的门户立刻开启,瑶光侍者侧立门边道:宫主传话请进!罗成昂然而入,天星宫主劈口问道:听说你要取药为云娘疗伤?正是。

天星宫主一哼道:云娘真的未死吗?罗成眉尖一轩,道:若是死了,我何必甘冒生死之险前来讨药!但本宫主不懂,你既伤了云娘,为何又要救她!罗成朗笑一声道:宫主受人欺蒙了,杀云娘的不是我,是三环先生莫于道。

天星宫主脸色一变道:此言果真?云大娘未死,就是最好的证人!天星宫主沉声招呼道:瑶光,速传话请莫于道来!是。

瑶光侍者应声出房。

罗成道:只怕莫贼早已离开了。

你怎知道他已离开?罗成道:此贼阴沉奸滑,老谋深算,刚才既在这里,谅已知道云大娘未死,奸谋败露,不走难道还等死不成!话声刚落,内院已传出一阵喧哗之声,只见瑶光侍者急步进入道:启禀宫主,莫于道已经失踪,贾帮主死于静室之中。

罗成道:如何,这是杀人灭口,与杀云大娘如同一辙!天星宫主娇容一沉,半晌才道:但是我还要问你!听说你命天下第一帮号召武林同道,声讨本宫,既与本宫为敌,为何要救本宫的人?罗成想了一想,道:彼为公仇,此为私谊,不必混为一谈!云大娘伤重垂危,还望宫主早点赐药!天星宫主道:云娘现在何处?离此不远。

你为何不把她送来此地?心脉已断,不能移动。

天星宫主霍地站立道:那本宫就随你去一趟。

罗成不禁一愕,他怎能带她去?去了岂不害了母亲。

但拒绝了她,她肯听吗?天星宫主见他木立不动,不由问道:你为何不走。

罗成道:病人宜静不宜烦,宫主最好不要去。

天星宫主冷冷道:你莫非有诈?若不要我去,你就休想本宫拿出沉香龙涎膏!事在两难,既不能不救云大娘,又不能拒绝天星宫主去探望,罗成急得出了一身汗,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终于一咬牙道:也罢,但去的人不能太多,最好不超过二个人。

天星宫主颔首道:这点本宫可以答应你,我只带二个人!说到这里,对养老堂主道:姥姥与三老陪本宫去一趟,其余在此休息。

这等于加上一个人,罗成没有再反对,他知道反对也没有用。

可是他心中却在暗暗打鼓,天星宫主见到母亲后将会如何处置呢?他不能想像此去的后果,可是为了云大娘,他也顾不了这种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