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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2025-03-30 07:09:25

这一招,双方势道均快,那曲不全不防常慧出手有这般快法,一下被她剑尖刺中,口中不觉怪叫一声,但他也早有预备,左足一点,身子往后飞纵出去。

常慧一击得出,哪还容他逃走,口中又是一声清叱,正待纵身追击!丁建中道:妹子,让他去吧。

常慧果然立即收住势子,愤愤的道:便宜了这厮,像他这种江湖下九流的败类,依我的性子,今晚非教他横尸于此不可。

那四人回到青袍人身后,和另外两个蒙面黑衣人会合在一起。

青袍人一摆手道:你们先行退去。

六人一言不发,迅快的转身往林外退出。

常慧催道:我们已经放了人,你怎么还不退后?青袍人没有说话,依然站立不动。

丁建中看他并无退意,但又投鼠忌器,他只好全神凝注的等着他。

这样足足过了盏茶光景,敢情他是等待六个黑衣人全数走远。

这才徐徐抬起头来,两道森冷的目光,远远投注着神弹子贺德生,冷然道:贺德生,你记住了,祸从口出!他这句话,是说贺德生不该叫出武当玄清道人,和伏牛三怪的名字来。

话声出口,人却翩然往后飞掠而逝,眼看他正要窜出松林。

这边丁建中也早已以传音入密,暗中知会了常慧和贺德生两人。

此时一见对方后退,三道人影同时掠起,常慧和贺德生扑向驼龙。

丁建中身形一伸一曲,伸展如龙,口中喝道:朋友还想走么?他施展云龙三折身法,朝青袍人身后飞扑过去。

青袍人身法奇快,只是轻轻一闪,就像一缕青烟,穿林而去。

突听一声低沉的佛号起处,林外赫然站着一个瘦高灰衣老僧,挡住了去路。

那正是少林寺瘦金刚知本大师,只见他双掌合十当胸,缓缓说道:施主留步。

青袍人飞掠而来,眼看被瘦金刚挡住了去路,他身形未停止,长笑一声道:老师傅还是让开的好!人随声进,左掌已然拍到了瘦金刚的顶门。

这一下真如电光石火,快速绝伦!瘦金刚练的是枯禅神功,全身不惧掌力,惟有这百会穴乃是佛家开顶之处,就算能承受得住对方一掌,也必须加以维持。

尤其对方这一掌,丝毫不带风声,显然是旁门阴功无疑!瘦金刚低喝一声:施主出手好生毒辣!右手一起,朝上迎去。

这真是说时迟,哪时快,但听啪的一掌,双掌击实!青袍人一声大笑道:多谢老师博相送。

一道人影,突然凌空往上飞起,穿林而上,去势如箭,从林梢飞逝。

原来他早巳算准袭击瘦金刚百会穴,瘦金刚非出手封架不可,因此借瘦金刚的反震之功,腾空穿林而去。

瘦金刚堪堪接下一掌,丁建中也已飞掠赶到,眼看青袍人穿林而上,要待追去!瘦金刚呆得一呆,才摇手道:他业已去远,小施主不用追了。

常慧、贺德生两人,扑到驼龙身边。

常慧俯下身去,口中叫了声:大叔……突然惊啊一声,她人给吓住了!松林中,月光黯淡,但仍可清晰看清驼龙姜大川仰面躺卧,脸上满布黑气,嘴角间隐有血迹,双目紧阖,似已死去!大叔……常慧心头一急,带着哭声,朝驼龙身上扑了过去。

贺德生也看出情形不对,急忙伸手一拦,说道:常姑娘且慢,姜大侠似是中了剧毒。

常慧流泪道:这怎么办呢?贺德生道:姑娘不用焦急,且让老朽仔细瞧瞧,好在公孙先生就在寺中,定可有救。

说着,正待伸手探驼龙鼻息!动不得!但听一声尖喝,传了过来,接着从树后钻出一个人来。

贺德生喜道:是公孙先生?常慧泪眼一抬,叫道:公孙先生快救救大叔。

来人正是鬼医公孙丑,他耸肩缩头,迅快走到驼龙身边,口中说道:常姑娘别急,让区区看看再说。

说话之时,人已俯下身去,目光一注,吃惊道:这是‘沾衣毒’,毒性极烈,姜大侠毒性发作,至少已经有一顿饭以上的时光了,不然,毒气还不至于发作到头脸上来!常慧道:沾衣毒很厉害么?公孙丑从身边取出一个药瓶,倾了一颗药丸,左手三个手指捏开驼龙牙关,把药丸投入,三个手指朝两人晃了晃,说道:区区这三个手指,碰过姜大侠面颊,他剧毒已经发散到头脸上,因此脸上已经泛起一层黑气,在下这三个指头,也就沾了剧毒。

常慧问道:你沾上了毒,要不要紧呢?公孙丑道:没有解毒药,不出顿饭光景,就会毒发昏迷,和姜大侠一样,这就是‘沾衣毒’。

常慧吃惊道:沾衣毒竟有这般厉害!哦!公孙先生,大叔还有救么?区区不是已经喂了姜大侠解药了么?公孙丑再从身边取出一个药瓶,倾了一粒药丸,吞入口中,然后仔细的察看着驼龙全身,诧异的道:沾衣毒纵然毒性极烈,但此时还不至于七孔流血……这是指驼龙嘴角间有血。

贺德生道:在咱们赶到之前,姜大侠曾和那青袍人全力拼搏,落了个两败俱伤。

公孙丑道:姜大侠功力盖世,当今之世,能接得下他几掌的人,已经寥寥可数,这青袍人会是谁呢?口中说着,伸出三个指头,按在驼龙脉门之上。

这一按,鬼医公孙丑忽然变了脸色,迅快放下驼龙手腕,一声不作,又从怀中取出另一个瓷瓶,一连倾出七颗朱红药丸,再次捏开驼龙牙关,投了进去。

贺德生看出情形严重,当着常慧面前,不敢多问。

常慧当然也看出来了,心头一紧,急急问道:公孙先生,大叔怎么了?公孙丑两道短眉聚得很拢,沉吟道:姜大侠在剧毒发作之时,和对方力拼,居然会被人家……忽然住口不言!常慧急道:大叔被人家怎么了?公孙先生,你快说呀!公孙丑摇摇头道:这真难以置信,姜大侠功力盖世,居然会被人家把一身真气给震散了……常慧听得心头猛然一沉,含泪道:公孙先生,这是说大叔已经没有救了?这下连贺德生也大感意外,但他依然安慰着道:公孙先生,不是已经又喂姜大侠服下丹药了么?有公孙先生在此,还怕治不好么?正说之间,只见丁建中抱着破山剑客谢三泰和瘦金刚一起走入林来。

破山剑客谢三泰同样双目紧阖,伤势极重。

丁建中迫不及待的问道;公孙先生,姜大叔伤势如何?公孙丑道:区区已经喂了七颗‘夺命保心丹’,详细情形,且等回去再说,这位谢道友如何了?瘦金刚道:谢道友是在林外发现的,身有数处剑伤,但均非致命之处,老衲怀疑他是伤在‘大手印’之下的。

大手印!公孙丑身躯一震道:这就是了,姜大侠一身真气,那也是被‘大手印’震散的了。

什么?丁建中听得大吃一惊,急急问道:姜大叔一身真气,会被他震散了?公孙丑按了按谢三泰腕脉,轻轻舒了一口气,道:谢道兄心脉被震,但伤势比起姜大侠来,就好得多了。

说着又倾了七粒‘夺命保心丹’投入破山剑客口中,然后又递了一粒解毒丸给贺德生,说道兄弟伤势初愈,只好劳贺大哥,把姜大侠抱回寺去了。

贺德生接过药丸,一口吞了下去,双手抱起驼龙身子。

一行人退出松林,赶着回绳金寺。

路上,丁建中双手抱着昏迷中的破山剑客谢三泰,追上几步,和公孙丑并肩而行,问道:公孙先生,姜大叔一身真气被人震散,伤势很沉重么?公孙丑苦笑道:光被‘大手印’震散真气,还不难医治,姜大侠身中‘沾衣毒’在先,再被震散真气,剧毒乘虚而入,医治起来,就困难多了。

丁建中惊讶的道:姜大叔还中了‘沾衣毒’?他初出江湖,沾衣毒三字,还是第一次听到。

公孙丑道:是啊,被‘大手印’震散真气,在别处也很难治疗,但咱们目前倒并不担心。

常慧跟了上来,问道:为什么?公孙丑道:医治‘大手印’所伤,首先必须强心,然后再对症下药,服药之后,必须有一位内功精纯的人,替他引气归窍,打通全身经络,这一点在别处,这是一件棘手之事;但咱们这里知本大师精通佛法,内功入化,自然不成问题了,只是……他口气一顿,续道:只是姜大侠既中‘沾衣毒’,又被‘大手印’震散真气,如果先解剧毒。

则真气散痪太久,愈后可能失去武功,如果先治伤势,剧毒久留体内,日后也将会有一肢残废之虑。

常慧问道:不能同时医治么?公孙丑摇摇头:目下姜大侠服了区区解毒、保心两种药丸,性命已可无虞,只是治伤,就得先把剧毒压一压,治毒,就得把伤势压一压,因为这两种伤毒,治疗之法,完全相反……。

他接着解释道:譬如治毒,剧毒入体,必是循血气攻心,治毒之道,以消解为主,切忌气血运行太快,使剧毒流动;但治疗伤势,尤其是被‘大手印’所伤,必须有人替他打通全身经脉,引气归窍,使血气流动,才能去瘀生新,所以治疗伤毒,无法同时并行。

常慧愁眉苦脸,道:大哥,这该怎么办呢?贺德生道:丁老弟,常姑娘也不用担心,姜大侠性命已可无虑,吉人自有天相,一切且等回到寺中,再从长计议不迟。

绳金寺方丈了一,知客大师通善,值日堂大师通达,因身份暴露,了一被擒,通善、通达逃走之后,瘦金刚临时指派藏经楼主持通道暂代方丈,集合全寺僧侣,严加戒备。

此时全寺灯火通明,各处均已派出弟子加强守卫。

瘦金刚等人赶返绳金寺,通道闻迅,率领八名僧人,一齐迎出来。

通道看到贺德生手上抱着昏迷不醒的驼龙,不觉吃惊道:姜大侠负了伤?瘦金刚忙道:通道,你快去藏经楼,把本寺‘大梅檀丸’取来。

大梅檀丸,是少林寺治伤圣药,每三年由少林寺药王殿主持斋戒虔修,一直被武林中人视为珍品,绳金寺没有药王殿主持,故而归藏经楼收藏。

通道答应一声,转身匆匆而去。

大家进入禅房,贺德生把驼龙仰放在禅榻之上。

丁建中也把破山剑客谢三泰放到另一张榻上。

瘦金刚合掌当胸,朝公孙丑问道:公孙施主,姜大侠、谢道友两位伤势不碍事吧?公孙丑取出药箱,打开箱盖,一面解说道:目前,姜大侠身中‘沾衣毒’,又被‘大手印’所伤,只好去毒为先,谢道友剑伤不重,是被‘大手印’震伤内腑,治疗较为容易,且贵寺‘大梅檀丸’,再配上几种药物,大概有三数天,就可康复了。

常慧道:大叔呢?公孙丑道:姜大侠么?唉?区区行医多年,从未遇上这样的难题……。

瘦金刚镇静的道:公孙施主有何为难之处?公孙丑道:姜大侠中毒虽深,还难不倒区区,至于伤势,有现成的‘大梅檀丸’,再加上几味主药,也可保无事,只是……常慧道:伤毒都治好了,还有什么事?公孙丑道:姜大侠被‘大手印’震散真气,如是没有中‘沾衣毒’,此时立即加以治疗,康复之后,自无多大问题,但目前必须先解去他身中之毒,疗伤势必延后,这一来,震散的真气,只怕就无法再凝聚了。

真气无法凝聚,这不是说武功全废了?丁建中,常慧全都听得心头猛凛。

一个练武功之人,尤其像驼龙姜大川,这样成名多年的人物,如果一旦失去了武功,岂非生不如死?常慧惊啊一声道:公孙先生,你是说大叔伤势痊愈之后,就会失去武功么?公孙丑苦笑道:这是没有办法之事,任何一个人,只要中了‘沾衣毒’和‘大手印’两者中的一种,都是死数,区区已是尽了最大努力。

正说之时,通道已经拿着一个玉瓶,走了进来,双手送到瘦金刚面前。

说道:启禀师叔,本寺所存‘大梅檀丸’,一共尚余九颗。

瘦金刚点点头,立即把玉瓶递交给公孙丑。

公孙丑接过玉瓶,倾出一颗朱红药丸,又在药箱中,挑取了几个瓷瓶,打开瓶塞,倾出几颗药丸,然后连同‘大梅檀丸’,一齐喂谢三泰服下。

才转身走到驼龙榻前,伸手拿起驼龙左手,察看了一下说道:现在可以放血了。

大家举目看去,这一阵工夫,但见驼龙一只左手,色呈灰黑,五根手指,几乎比平时胀大了一倍!公孙丑抬目道:大家都看到了,姜大侠‘沾衣毒’是从左手食、中、拇指传入的,因此这三指头,也特别肿胀,此时药力已经散开,把‘沾衣毒’逼回左手来了。

说话声中,右手从药箱拿起一把锋利小刀,迅快在他三个指头上一划。

但见伤口缓缓流出黑血,朝地上滴落。

公孙丑早已移过一个木盆,接在地下,左手握住驼龙臂胳,右手用力往下抡动。

驼龙三个指头,登时血流如注,流出来的都是色呈深灰的毒血,看得令人触目惊心。

公孙丑一面用力抡动,一面抬目道:这些毒血,任何人只要沾上一点,就会毒发身死,‘沾衣毒’的厉害,也就在此。

这样足足放了一盏热茶工夫,毒血才尽,渐渐流出淡红血水。

公孙丑才行住手,取过一个瓷瓶,倾出黄色药末,敷在伤口之上,才长长舒了口气道:余毒总算尽了。

接着朝通道说道:只是这半盆毒血,大师必须派人在寺后山中,挖个数丈深的土坑,连盆一起埋了,才可无事。

通道点头应是,派了两个僧侣,端着木盆去寺后埋了。

常慧道:公孙先生,大叔现在剧毒已尽,可以治伤了吧?公孙丑道:那有这么简单?姜大侠剧毒虽去,但至少要经过十二个时辰,才能再替他治疗伤势,他已服了区区的保心丹,伤势绝不会再有变化。

常慧道:但……但大叔一身功力,这怎么办呢?公孙先生,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替大叔想个办法才好。

瘦金刚一手拨着念珠低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姜大侠一生行侠尚义,公孙施主想想看,可有什么办法,能保全他一生修为么?公孙丑双眉微蹙,沉吟道:要保全姜大侠一身功力,区区实在无能为力,但……他拖长语气,缓缓说道:但办法是有一个……倏然住口不言。

常慧急道:公孙先生,你快说啊!什么办法,能保全大叔一身功力?公孙丑微微摇头道:这东西很难得到,说了也没用。

丁建中道:公孙先生说的是什么?只要有这件东西,在下赴汤蹈火,也非办到不可。

瘦金刚也道:公孙施主且说说看,究竟何物?公孙丑微微说道:千年朱果。

千年朱果!瘦金刚一呆,说道:这到那里去找?公孙丑笑了笑,回头朝贺德生道:贺老哥应该听人家说过吧?贺德生一怔道:兄弟听人说过?公孙丑道:贺老哥如果不健忘的话,总该记得二十年前岐山姬家和终南派之争吧?哦!贺德生哦了一声,笑道:这件事,大师不会不知道。

瘦金刚合掌道:阿弥陀佛,这件事,差点引起武林一场轩然大波,老衲自然记得,只是当日参与其事之人,全已做了古人!常慧道:贺老,你们说的,究竟是什么一回事?这和朱果有关么?贺德生道:就是因朱果而起……常慧道:贺老,你快说呀!贺德生道:岐山姬家,你有没有听人说过?常慧道:对了,我听大叔说过,岐山姬家‘王道剑法’,博大精深,天下第一,对不对?贺德生点点头道:不错,据说:‘王道剑法’,创自周武王,岐山姬家一族,历代相传,只是防身保家,从不在江湖走动,因此,外人知道的并不多。

二十年前,姬家有一队采药的人,在太白山药王洞附近,发现了一株翠叶朱果,正待探掘,被终南派的几个门人喝阻,说这株朱果,早经终南派发现,是终南派所有,他们是奉命在此守护朱果之人。

双方愈说愈僵,就动起手来,结果双方落了个两败俱伤,姬家这一队采药的人,共有数十人之多,全被终南派的‘太白针’所伤,回转岐山,一夜之间,悉数中毒而死。

丁建中道:在下据闻,终南派名列武林九大门派,算得是名门正派,怎会使用喂毒暗器伤人。

贺德生道:这是一椿武林疑案,当日姬家这一队采药的领队,就是岐山姬家族长姬天民的独子,族长年老丧子,再看族人均中奇毒暗器而死,心头自然怒不可遏,当天就率领族中精锐,赶上终南紫柏山,大兴问罪之师……常慧道:后来呢?贺德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道:终南派掌教太一道长,乃是有道之人,把姬族长迎入观中,说明那株朱果,确是他所发现,因当时正值隆冬,不宜移植,故而派门下弟子守护,原拟三春地气转暖,再予移植,不料竟引起双方误会,既然姬族长亲来,他愿意把朱果奉赠。

但姬族长老年丧子,又有十数名族人中毒身死,岂是为朱果而去,严责终南派不该使用毒药暗器伤人。

终南太一道长闻言不禁大骇,声明终南派使的太白针,原是道家的梅花针,从不喂毒,他并且立时召集全观近百名弟子,当场要他们缴出身上的太白针,让姬族长验看,果然全不喂毒。

但当时姬族长如何肯信?太一道长眼看解说无效,只好把当日守护朱果,身负重伤的七名弟子,着人扶出,严加讯问,那七人自然极口否认使用毒针,太一道长因对方证据确实,逼得七名弟子无以自明,当着姬族长自绝明志,姬族长看对方七名弟子慷慨赴死,也心有未忍,虽然不得要领,只好率众回去……常慧道:那么毒针是谁放的呢?贺德生道:事情没有完,那姬族长回去之后,当晚暴毙,死后全身痉挛,显系中毒而死,据随去的族人说出姬族长在终南道观,喝过一盏茶,是终南派下的毒,这下,姬家族人更不肯甘休,誓必扫平终南,难消此仇!常慧道:要不是终南派存心使鬼,那就是有人在暗中使了手脚,志在引起双方冲突了。

阿弥陀佛!瘦金刚低喧一声佛号道:老衲当时,就疑心及此,曾和先师兄说过,但事隔二十年究竟谁下的毒,依然是一个悬案。

贺德生续道:终南派接到岐山姬家下的战书,因对方措词过火,也引起了终南一派的公愤,就向华山、雪山两派求助。

姬家也邀约了和终南有隙的崆峒、祁连两派,再由崆峒代邀了点苍派。

常慧道:有这许多门派参与他们的约斗,怎会没有人出面替双方排解呢?贺德生摸着一把山羊胡子,笑道:有,当时华山掌门流云剑客孙景阳,接到终南太一道长求援的信,心头猛吃一惊,认为此衅一起,势必引起武林中一场轩然大波,如再有居心叵测的人,稍加煽动,更将不可收拾,于是由流云剑客出面,邀约了少林知微大师,武当玉清子和泰山常大侠,赶赴终南,制止了这场比拼,劝解双方不可意气用事。

终南太一道长以此事全由一株朱果而起,愿意将朱果奉赠岐山姬家,姬家族长死后,族人公举族长寡媳(其丈夫即采药领队之人)孟素兰为首,坚持要终南派交出施毒之人。

但终南派实在并未使毒,如何交得出人?何况终南派既未使毒,为了数百年清誉,也不能承认使毒……常慧道:这不是成了僵局。

贺德生道:谁说不是,后来几经劝解,才作成了两条协故,一是朱果暂由终南派保管,二是公推泰山常大侠。

华山流云剑客孙景阳两位,会同终南太一道长的师弟,虬髯剑客,杜飞鹏和岐山姬家寡媳孟素兰,进行调查……丁建中突然啊了一声!他想到东天王戴天行那天说出义父同时遇害的三个人,一个是华山流云剑客孙景阳,一个是剑客虬髯壮汉,另一个则是佩剑少妇。

这么说来,其余的两人,岂非就是终南的虬髯剑客杜飞鹏,和岐山姬家的寡媳孟素兰?难道义父等四人之死,和这件悬案有关?常慧显然没有听出来,只是偏着头问道:那株朱果,现在仍在终南派么?贺德生道:不错。

常慧蛾眉低蹙,说道:这就难了,为了一株朱果,引起这么大的风波,终南派如何肯给我们呢?鬼医公孙丑耸着肩道:姑娘误会了,救治姜大侠伤势,只需一片叶子就成了。

常慧奇道:一片叶子,就能把大叔治好了?公孙丑道:朱果要生长到五百年,才能结果,一棵朱果,比一支千年参王更为灵效,如果配制成药,可以救一千个人,就是一片叶子,也足可起死回生,功效卓著。

贺德生吁了口气,笑道:原来只要一片叶子,兄弟也当作要整株朱果入药呢!一片叶子,那就容易了,终南派这场是非,是由少林知微大师,华山孙掌门人,和常大侠斡旋和解,始告无事,如今姜大侠和破山剑客负了伤,向他们乞取一片叶子,如果有丁老弟赶去,再由大师给太一道长写上封信,定可取到了。

瘦金刚一手拨着念珠,点头道;老衲和太一道长原是素稔,事不宜迟,老衲这就作书去。

说完,转身往外行去。

常慧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动身呢?丁建中道:此去终南,路程遥远,大叔伤势沉重,自然越快越好,老师傅写好信,我就动身。

常慧关切的道:你一晚没睡,这时候坐息一回,等天亮了再走不好么?丁建中道;不用了,我还不累。

贺德生道:丁老弟,你初走江湖,老朽陪你去一趟终南如何?丁建中道:贺老盛情,在下心领,贺老只要把此去终南,如何走法见告就好。

贺德生道:好吧,老弟一个人上路,也许脚程可以快些。

接着就把前往终南,应该经过那些城府,及到了终南山,如何前往紫柏山通天宫,详细说了一遍。

丁建中一一点记在心。

不多一回,瘦金刚拿着一封信走入,交给丁建中,说道:太一道长,年逾八旬,只怕已经不问尘事,观务可能由他两个师弟靖一、守一执掌,老衲这封信是给太一道长的,里面也提到了靖一和守一,小施主收好了。

丁建中收好书信,起身道:在下告辞,大叔在此,那就请大师、公孙先生、贺老几位,多费神了。

瘦金刚合十道:小施主只管放心,老衲本来要亲自把孽徒了一押回少林寺去的,如今已命人赶赴少林,要寺里来人把了一押解回去,老衲暂时仍然留在这里,小施主自可放心了。

丁建中道:多谢老师傅。

接着又叮嘱了常慧几句,才别过众人,连夜上路。

终南,即中南,言居地洛阳之中,在雍都之南也。

终南山西起凤陇,东抵商洛,长八百余里,为天下之大阻,终南派的通天宫,并不在终南山,而在终南偏西的紫柏山,乃是汉张良栖隐之地。

丁建中心急姜大叔安危,昼夜兼程,赶到长安,已经进入终南山区。

他在临行之前,请教过神弹子贺德生,知道紫柏山还在留坝西北,因此到了长安之后,就舍了大道,改走小径,依然一路西行。

这天傍晚时分,途经太白山下,四山阴云密布,山风渐劲,看样子好像就要下雨!丁建中心中不觉大急,自己只是为了贪赶路程,错过宿头,此处前不靠村,后不靠店,连一家猎户人家都没有,万一下起雨来,该怎么办?心念转动,举目四顾,只觉前面不远,山势欲合,似是一道山谷,暗想:谷中也许有躲雨的地方。

当下立即洒开大步,循着一条曲折小径,往前奔去。

不过一箭来路,果然两座高山之间,形成一道狭谷,斜斜往里延伸。

快到谷口,突然脸上一凉,几滴雨珠,斜洒到脸上。

接着雷声连闪,只怕倾盆大雨,就要来临!山雨欲来风满谷,树枝树叶,吹得呼呼作响!丁建中身形突然加快,朝谷中奔入。

天空风飘雨洒,越来越紧,丁建中奔行的身法,也加速了。

转眼之间,已经奔近谷底,此时天色本来还不该全黑,但因大雨欲来,四山瞑合,天色也提前暗下来了。

丁建中目光一瞥,就看到谷底山坡前,似有一座茅屋,心头不觉大喜,急急奔了过去。

雨势来得很急,他堪堪奔到檐下,狂风骤雨,已经像倾盆而下。

丁建中拍拍肩头雨水,暗自庆幸,只要再慢一步,就得淋成落汤鸡不可。

到了茅檐底下,才发觉这座茅屋,独居幽谷,四无邻舍,显得有些孤独。

住在这样荒僻无人的山谷之中的人.必是遁世逃名的隐逸之士无疑!心中想着,朝木门叩了两下,提高声音问道:里面有人么?屋外风雨交加,他怕里面的人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故而说话时用了几分内力,把话声送入。

只听里面响起了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问道:外面是什么人?丁建中忙道:在下是过路的,遇到风雨,到谷中避雨,请赐假一角之地,暂避风雨,只要风雨一停,立即上路。

过了一回,两扇木门呀然开启,一个头梳双辫,身穿青布衣裤的少女,当门而立,她打量着丁建中,冷冷说道:你进来吧。

此时天色虽然晦暗,但室外总还有些天亮,丁建中只觉这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对人神情极为冷淡,但自己不过是避雨来的,这家人家似乎没有男子,能开门让自己进来,已经是不错了。

当下抱抱掌道:多谢姑娘。

举步跨入茅屋。

青衣少女也没说话,等他走入,就拴上了门,回头道:你随便坐。

丁建中道:姑娘不用招呼。

青衣少女没有多说,转身往里面行去。

屋内,自然更黝黑了,但丁建中练的是玄门内功,目能夜视,早已看清楚这间茅屋,一共只有两间。

前面是小客堂,后面一间,用布帘隔成内外,自是母女两人的卧室。

小客堂地方不大,只摆了一张木桌,三把木椅,就别无他物。

这母女两人,怎么住到这样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呢?门外大雨如注,雷电交作。

这间茅屋,就像万顷波涛中的一叶孤舟!丁建中缓缓走近靠壁处一张木椅坐下。

但听里面响起一个尖沙的老妇人声音说道:小燕,你掌一盏灯去,别叫人家摸黑坐着。

接着果然听到擦的一声,亮起了一道火光,接着布帘掀处,青衣少女手里擎着一盏油灯走了出来。

丁建中连忙起身道:多谢姑娘,在下只要雨歇了就走,没有灯,也没关系。

青衣少女依然一言不发,把油灯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走。

丁建中心中暗道:这姑娘当真冷漠得很!就在此时,只听门外又起了叩门之声,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叫道:里面主人开开门,在下山前遇雨,请主人行个方便。

又是避雨来的!丁建中站起身,要去开门,但他不觉犹豫起来,自己也是避雨来的,并非主人,没有主人许可,自己该不该去开门呢?门外依然风雨交加,雨水像倾盆般落在茅屋上,洒洒有声!门外那人等了一回,没人答应,用手敲着门,又道:请里面主人行个方便,在下是过路遇雨看到这里有灯光,主人大概还没睡吧,在下只要有一席之地,暂避风雨就好。

丁建中正要代门外那人向主人求情。

里面尖沙妇人声音叫道:小燕,你去开门,让他进来。

只听青衣少女低声道:娘,咱们这里,又不临大路,怎么来了一个,又是一个,莫要……尖沙声音的老妇人一阵咳呛道:不要紧,你去让他进来。

布帘掀处,青衣少女翩然走去,拔起门闩,大门启处,一阵风,几乎把油灯吹熄,丁建中急忙用身挡住。

门外迅速闪进一个蓝衫少年,全身被雨淋得落汤鸡一般,进入茅屋,就朝青衣少女拱着手道:多谢姑娘,在下全身尽湿,只要有一席之地,站站就好了。

青衣少女还是没有说话,自顾自往后面走去。

蓝衫少年头上包巾,不住的流下水来,他站在入门处,用手拧了一把,又去拧他长衫下摆。

丁建中看他腰间悬着一柄长剑,似是武林中人,这就开口说道:兄台全身衣衫都已淋湿,还是把长衫脱下来的好。

哦!哦!蓝衫少年连哦!了两声,才转身道:不要紧,兄弟反正全都淋湿了。

他进门之后,就忙着拧自己长衫,直到此时,才看到屋中还有一个人,连忙拱拱手道:兄台……丁建中含笑道:在下也是过路之人。

蓝衫少年笑道:这倒真是萍水相逢,幸会幸会。

他这一笑露出了两排又白又细的牙齿,看去很美。

丁建中道:在下还得向兄台道歉,方才兄台敲门之时,在下未得主人允许,不便擅自启门,还望兄台原谅。

蓝衫少年道:兄台好说,兄弟怎会责怪兄台?丁建中抬手道:兄台请坐。

蓝衫少年道:兄台请,唉,今晚这场雨,下得真大,只怕一时还停不了呢!丁建中听听门外依然风雨交加,丝毫未减,不觉双眉微聚,说道:真伤脑筋,这样再下去,今晚就走不成了!话声甫落,只听一个尖沙声音接口说道:落雨天留客,相公莫非有什么急事么?丁建中回头看去,只见布帘掀处,走出一个身穿蓝布衫的中年妇人。

这妇人年岁不老,但形容憔悴,已是满头花白头发,说了几句话,就连声咳呛起来。

丁建中慌忙抱拳道:在下二人,打扰大娘了。

中年妇人看了二人一眼,点头道:两位请坐。

她看了蓝衫少年一眼,又道:这位相公,衣衫尽湿,我叫小燕去取一套衣衫来。

蓝衫少年道:在下不要紧,多谢大娘,不用张罗。

中年妇人道:相公不用客气,衣衫现成的,出门在外,着了凉可不是玩的。

一面回头叫道:小燕,你去把你大哥的衣衫取一套来。

小燕答应一声,从后房走出,朝左首厢房进去,不多一会手中捧着一套衣服走出。

中年妇人朝蓝衫少年道:这位相公,这是犬子的衣服,你将就着把湿衣换过了,左厢是犬子住的房间,你自己去换吧。

小燕把捧着的衣衫交给了蓝衫少年。

蓝衫少年接过衣服,连声道谢,往左厢进去,过了一会,才看他换了一套蓝布衣褂走出。

他身材较为瘦小,穿了这套庄稼人的蓝布衣褂就显得十分宽大,袖管、裤脚都得卷起甚多,衣衫虽用一条布带束住,但前后仍然折叠得很多。

本来一千英俊潇洒的人儿,这回穿得有些不伦不类,而他依然把那柄长剑,挂在束腰带上,看去甚是可笑。

蓝衫少年脸色微郝,抱拳道:多谢大娘,在下换过了。

他自己看着这付怪模样,也忍不住不禁笑了起来。

中年妇人看了他一眼道:相公是文质彬彬的读书相公,犬子身材魁梧,这也只好暂时将就了。

蓝衫少年在一张木椅上坐下,道:大娘说得极是。

中年妇人又起了一阵咳呛,才道:老身还没请教两位相公尊姓大名?丁建中欠身道:在下姓丁,草字建中。

蓝衫少年跟着欠身道:在下姓姬,单名一个青字。

丁建中听说他姓姬,不觉心中一动。

中年妇人说道:原来是丁相公、姬相公,两位赶路遇雨,大概还没用膳吧?老身已叫小女烧饭去了。

丁建中道:大娘不必客气,雨停了,在下就得赶路……中年妇人不待他说下去,笑了笑道:这雨一时只怕不会停,再说大雨之后,山路也不好走,夜色已深,两位相公就在寒舍权宿一晚,天亮了再走不迟,这叫做落雨天留客,两位尚未用膳,老身总不能教两位空着肚子过夜。

丁建中道:大娘这么说,在下只好不客气了。

中年妇人笑了笑道:两位不见外就好。

丁建中道:在下还未请教大娘尊姓?中年妇人道:老身杜门王氏,先夫逝世多年,留下了一男一女……丁建中抱抱拳道:原来是杜大娘。

杜大娘道:不敢当。

丁建中道:大娘令郎呢?不在家么?杜大娘道:犬子出去了。

正说之间,只见杜小燕已手托木盘,端着饭菜走了进来,放到中间方桌之上,一共是四菜一汤,和一箩白饭。

杜大娘含笑道:山居简陋,没有很好的招待,两位将就请用吧。

丁建中连忙拱手道:大娘客气,这样已经很丰盛了。

姬青一直很少开口,这时也跟着说道:大娘这般相待,真是不好意思。

丁建中道:姬兄,咱们那也不用客气了,请吧!姬青脸色微红,说道:丁兄请。

丁建中也不客气,站起身,把竹椅移到方桌边上,坐了下来。

姬青动作较慢,便也跟着移过椅子,和丁建中对面坐下。

杜大娘道:两位随使用,老身不奉陪了。

丁建中,姬青一齐站起来道:大娘请便。

杜大娘转身往里行去,杜小燕也跟着进去。

客堂上,烛影摇红,只有丁建中和姬青两人,对面而坐。

丁建中端起饭碗,望着姬青,含笑道:姬兄请用饭。

姬青忽然脸颊一红,流露出腼腆之色,低低说道:丁兄请。

东方玉《紫玉香》。